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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锋芒在霍璇的颈上游移，刺骨的寒扰着霍璇模糊的可怜的意识，周遭气流的压迫不断上升。

　　腿脚处的伤口被他压着的力道一遍遍撕扯着，像是不停歇般，程处默的另一只手强行扳过她的头，令她与他对视，霍璇虚睁着双眼看着眼前一脸玩味笑看着她的男人，下颌骨在他手里被捏的生疼。

　　匈奴人蛮横粗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行事大都是任性而为，没人能够猜得出他们的出牌套路，就如同这一次令霍璇吃瘪的招……足以说明这个程处默见地有多么宽阔，为此，就连一向心思通透的霍璇也看不出程处默这个匈奴头子在想什么。

　　“要杀就杀，别磨磨蹭蹭的跟个娘们似得！”霍璇有气无力道，一双眸子里盛满了不甘与果决。

　　程处默死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一些畏惧之色，可是令他失望了……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此刻冰冷的可怕，程处默洞察人心了得，就像是草原上高空瞻嘱的苍鹰一样。

　　他从她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欲望，就像是被捕获后的猎物拼命想要逃脱野兽的血盆大口般，同时，他也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强烈的怨怼，仿佛在说着她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他，定要在他匈奴一族中日日夜夜的扰他安宁。

　　程处默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什么鬼魂，来一个他们草原男儿便杀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奈我何？！

　　只是瞧着眼前的女人，程处默却是有些佩服的，一个女人都能为国如此，大魏那些贤士还真是孬的厉害。

　　程处默以为，像霍璇这样的女人，该是他草原女儿的模样！

　　“哈哈哈！霍将军这样凶横不怕嫁不出去？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大魏女子不是应当温香可人柔情似水么？怎生这样暴躁？”

　　霍璇冷笑，“不劳你挂心，动手吧！”

　　程处默嗤笑，想他这一族无论男女皆是脾性豁达之人，这些年各处游移也见过不少外族女子，但若是论起谁能够像霍璇这样傲骨凌凌，怕是没有几人。

　　程处默收了那把漆黑的匕首，动作迅速的插回腰间的革履做的小包。

　　直起身子时脚下压着霍璇的力度也就随之消失，霍璇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竟是动作不了。

　　想来本就有伤在身又被下了药，此番更是被程处默打的伤了内里……

　　霍璇心里虽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他……不杀她么？

　　程处默高大着身子立在她眼前，唇上勾起一抹玩味，道：“霍将军以为我会杀了你么？！”

　　霍璇躺在地上，沉重的眼皮覆在她的眼上，虽然如此，他仍旧听得听出程处默话里的讽刺，“难道不是么？”难道我还天真的以为你会放过我？！

　　“那你可真就错了，像霍将军这样名动平城乃至天下的美人将军我又怎么舍得杀呢？留着观赏，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岂不是更好？！”

　　程处默一阵大笑后，抽出腰间别着的马鞭快步踏出帐篷，狂风吹开穹庐的帘子，霍璇看见了程处默扬起马鞭骑马飞奔的身影。

　　那马鞭在空中划过一条条美丽的弧线，就像是北魏特有的标识一般。

　　风过，帐落。一匹薄薄的幕布将外面的一切一切都掩埋住，就像是一只牢笼般，而霍璇就被囚在其中……霍璇收回目光，嘲讽一笑。

　　什么时候她霍璇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观赏物？！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想到这儿，霍璇越发恼怒，心里郁气难以平息，手中的拳头被她捏的越发紧，尖锐的指甲嵌入其中都不曾发觉。

　　程处默，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会加以回报！你能对我“心慈手软”但我绝不会！

　　

第五章 　　

    日暮落下，天边涨起的朵朵绯红渐渐四合，最终落在远处高隆突起的乌布娜尔山。 　　

     原下横无际涯的草原恍若一块翠色的宝石被黑压压的云无形扣下，而那顶上的天像是觊觎璀璨光华的巨兽。 　　

     霍璇有些倦怠，四肢因失血与疼痛无力地摆在毡毯上。她眉眼沾染了血污，厚厚的黏附在她那白皙上，她的眼神有些发狠，面容上淌过的神色偶有变换，身上破损的衾衣不住灌入冷风，冻得她全身发抖却无力转圜。 　　

      程处默！程处默！霍璇心底愤愤喊道，似不甘，不甘坠入敌人的掌中；似愤怒，怒他程处默欺人太甚！若不是她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怕要同他拼个两败俱伤。 　　

       可眼见穹庐封顶像一座无人问津的牢，牢里灯孤壁凉，腐草恒盛，她的命运也因此陷入了泥沼。她被束其中反抗不得，将来如何她也无法估测，程处默要怎样对她也未可得知。 　　

       武力尽失的她倍感无力，这样的虚脱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她终将无计可施。 　　

 

      她该怎么办？她被俘获，她的军队又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她真的回不去。霍璇心神俱疲，倏尔想到远在平城的“家人”她却是笑了。 　　

     那样，霍二娘再也不用日夜防着她会抢她女儿的东西了，只是可怜她那胞姐要孤苦无依。 　　

     她们姊妹两人，母亲死的早，又不得父亲喜爱，若不是她素来性子强，单凭她胞姐软弱的脾性怕是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头。 　　

     是啊，她姐软弱可欺，若她当真不能回去…… 　霎时间，她的脑里满是霍二娘与霍芊芊得意的嘴脸。霍璇的脸色变得煞白。如果她当真死在这秃鹫野鹰蛮夷荒凉处，她姐该以怎样悲惨的结局收场？霍璇想到也许若干年后，霍斓曦病榻憔悴，嶙峋枯骨残褪了一世风华，未有良人作陪，只得负心人平白惹哭的场景，她又不忍了。 　　

     她承诺过自己，除了守护大魏百姓，便是要让阿姐平安顺遂一生。如此，她又怎么能干耗时间在这等地方？她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 　　

     霍璇倔强而又坚定，眼里放出异彩，那是看到希望的色彩！她挣扎着从毯上爬起，这穹庐终是困不住她的！终有一日，这似“玄铁”般的牢笼也得给她打破！ 　　

      “姑娘！” 　　

      帐帘被掀开，一个青衫女子捧着漆黑色木箱急促而来，她动作轻柔地扶过霍璇，扶着踉踉跄跄依旧坚持的霍璇。 　　

     “姑娘，你怎么样？”青瑶诺诺问着，扶住霍璇双臂的手不自觉蜷缩成一团，像是怕极什么东西一样。 　　

     “你、你松开一点。”霍璇皱起秀眉，青瑶这才松开，娇俏的小脸儿上划过一缕不自然。 　　

      “姑娘，你不该得罪单于的。”半晌后，青瑶方才叹了一口气。她在殿外见到单于面露不善出来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深怕一个不小心里面的姑娘就被他给赐死。 　　

      在这渺渺的草原漠色里，她孤独踯躅在这方天地很久很久了，她生性胆小，多亏了程处默她才能立足于这儿。可她模样俊秀，免不得被那等登徒浪荡子给戏弄。 　　

      这些年来，她处处避忍，留予自己一块狭小的空间，可自从知道原里俘获一个中原人后，她的心就莫名出了一种情绪。她心中期待着见到这个闻名天下的女将军，同时，她也对这个将军羡慕极了，她恋慕她的敢作敢为张扬肆意，那是她从不敢做的。 　　

      青瑶瞧着身旁的女子，明明那么虚弱；明明浑身是伤；明明已经快要晕厥。可她却凭着那股强撑她意志的倔强生生扛着。 　　

    “得罪？我所言不过实话而已，难不成堂堂一个王还听不得半点真话？”霍璇冷哼，目光里浅藏的讥讽渐渐明了。 　　

     “纵是如此，姑娘……”刚起的话音戛然而止，青瑶有些颓废的放弃了口中欲说的话。 　　

    这人，同单于一样。几日下来，霍璇在青瑶的悉心照顾下恢复的比之前好多了，精神气儿也恢复了不少。 　　

     这天，日头还没落下那座乌布娜尔山，霍璇在毡帐的外面练习走路，之前腿部留下的那些伤在这些天慢慢恢复，因为之前伤了筋骨，所以便想着适应些，毕竟，她可是要回到大魏的！ 　　

     金辉下，土坡的沙被带到了空中，毡账两边的牧日草微微摇动，上头顶着的穗粒泛着淡淡金色。霍璇拄着一根长木枝，迎着那山头落日静静伫立。 　

   　她看着那座翡青翡青的小山坡，心里是蠢蠢欲动的杂念，眼里的激动几欲呼出。只要翻过了这座乌布娜尔山，她就可以离开这片蛮夷，回到她最深爱的大魏，见到她最牵念的胞姐。

　　只要，翻过这座山！

　

　“姑娘？您累了吗？要不歇会儿？” 　　

    青瑶的到来令霍璇迅速地收回那道显得有些炽热的目光，青瑶虽然照顾她多日，可毕竟是程处默的人，她，轻信不得。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程处默把她叫去默澜殿羞辱一番后，竟是再也没见过他，就像是彻底把她这个人忘了一样。不过，这也正和她意。

　　愿他在她养伤期间皆不要来，愿他彻底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罢。

　“姑娘？”青瑶见霍璇没答她的话，试探性地再问一遍。 　

　“不用了。”

　　她只想早日养好伤，报了仇，回到她的故里。 　　默澜殿，程处默正享受着笙歌尽起左拥右抱的美好时光。

　　殿里奢靡浮华，毡篷四面镶金坠玉，耀耀华光在日头下闪烁迷离，徵音拍节有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随着这曼妙音乐而起的歌姬们手挽飞花红纱轻起，一个个的杨柳小蛮腰宛若银蛇，扭得柔软多姿，摄人心魂，足有颠倒众生之相。

　　程处默端起手中的双耳壶一饮而尽，左右两边环着的美人轻浮靥笑，半褪的衣衫露出了一片雪白玉肌。 　

  　程处默笑的肆意，仿佛只是一个沉溺酒色的王而已，但身处他旁边的副将金戈羽却是知道的，他们的王，不同于表面的这样好亲近。 　

　“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进来，左膝跪地单手抵肩行礼道。

　　程处默挥退歌舞姬，正色道：“什么事？” “瑶城百姓悉数捕获，那些人该怎么办？”

　“按以往办了不就行了，男人杀了，女人……分给手下的人尝尝吧！”程处默随意道。

　　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当即喝住即将离去的人。 　

　“王？” 　

　“我有一个更有趣的玩法。去把那霍璇给我带过来。” 　

　“是。”

　　这些天，他倒是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想起前些天那女人强压下蓬勃怒意时的神色，啧啧啧，有趣！是在有趣！

　　程处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接而仰面瘫倒在椅上。他倒要看看，这出好戏究竟该怎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