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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的观察手札
各位好，我是徐伯，是这雪落山庄的管家。
1.
今天是个大日子，我早早的安排好人将雪落山庄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年过去了，这个山庄的主人要回来了。
时隔多年，我终于又看到了我们家王爷，想当年我看他从小小少年长到北离第一天才，又到后来被贬我无法随侍。王爷瘦了，却比以前更沉稳了。
王爷这次回来带了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让我给那位姑娘安排了房间。自己把那位公子的房间安排到了和自己一个院子。
看来这次出去，我们王爷交到了至交好友，幸甚至哉。
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家王爷年纪小的时候人聪明又傲气，也从来不结交什么朋友。平时来往的除了小琅琊王，也就是若依姑娘，这么多年，我们王爷连伴读都......
各位好，我是徐伯，是这雪落山庄的管家。
1.
今天是个大日子，我早早的安排好人将雪落山庄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年过去了，这个山庄的主人要回来了。
时隔多年，我终于又看到了我们家王爷，想当年我看他从小小少年长到北离第一天才，又到后来被贬我无法随侍。王爷瘦了，却比以前更沉稳了。
王爷这次回来带了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让我给那位姑娘安排了房间。自己把那位公子的房间安排到了和自己一个院子。
看来这次出去，我们王爷交到了至交好友，幸甚至哉。
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家王爷年纪小的时候人聪明又傲气，也从来不结交什么朋友。平时来往的除了小琅琊王，也就是若依姑娘，这么多年，我们王爷连伴读都不要。说什么伴读不聪明拖他的后腿。扯远了，总之这次王爷交了好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2.
王爷回来以后每天都很忙，总是在书房待着。和这位雷公子相处不多。
但是王爷对这位好友十分上心，还特地问我这位雷公子的饮食起居情况，来到庄上以后的行踪。
我都如实回答了，这位雷公子适应性特别强，吃好喝好没有烦恼，每天就是想要找王爷玩但是王爷都没空。
王爷听完以后也没有说什么，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王爷突然说:以后叫他小雷少侠吧。
我不太明白雷公子和小雷少侠的区别，但是还是这样吩咐下去了。
第二天，小雷少侠听到我们这样称呼他以后明显非常开心，也不嘀咕着找王爷玩了。和几个对江湖事感兴趣的侍卫聊的热火朝天。
不过很快被路过花园的王爷叫到书房去了，还批评小雷少侠妨碍了侍卫站岗。小雷少侠见到王爷以后，更开心了，也没有生气王爷批评他。
真不错，看来王爷这次真的是交到了好朋友。
3.
王爷回来没有多久，天气开始降温。按照往常的惯例，该制作冬衣了。
我去找王爷请示，王爷说直接让毓秀纺的人上门来去司空姑娘和若依姑娘那里，让她们自己挑选布料和样式。王爷自己的还是按惯例做。至于小雷少侠的，让毓秀纺的人带着面料和样式来我这里。
我犹豫片刻问道，王爷，小雷少侠的衣服不用问过他的意见吗？
王爷突然心情很好的说:那个夯货懂什么衣服审美，我自然会给他准备齐全，让他看看什么叫审美。
王爷和小雷少侠的感情真好。
4.
毓秀纺的人带着布料和样式来了以后，王爷先是流利的报了小雷少侠的尺寸，连个顿都没有打。好友之间还会知道对方尺寸的吗?有点奇怪。
王爷仔仔细细的挑选衣服的样式，比给自己挑衣服时还要认真，挑了好多样，才勉强满意。
王爷又认真翻了毓秀纺的人带来的所有布料，除了云烟细棉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其他的王爷怎么都不太满意。
“徐伯，我记得库房里面有几匹进贡的鲛珍棉。给他们带走让他们做好送过来。”
哎呀，这个鲛珍棉是几年前一个小国进贡来的，满天启就那么几匹，被陛下都赐给了王爷。现在要用来给小雷少侠做衣服。
做，当然要做，好朋友当然要给最好的。
王爷又仔细的挑挑拣拣，终于给小雷少侠安排好了冬衣。
毓秀纺把司空姑娘和若依姑娘那边的挑选情况告诉给我以后。我就去上报给了王爷。
“王爷，毓秀纺那边传来消息。司空姑娘和若依姑娘各挑选了五匹布料，和两件千金裘。您的还是按照惯例七匹布料，和三件千金裘。小雷少侠……十匹布料还有鲛珍棉。”
“嗯，给那个小夯货也做上件千金裘。”
“嗯?王爷，之前小雷少侠特意叮嘱，他说自己身负什么什么术，不怕冷，让不用给他做裘衣。”
“给他做上一件吧，别人都有就他没有回头还是要委屈。”
王爷说的是，我们雪落山庄又不差一件裘衣的钱。做给小雷少侠高兴就是。
“对了，回头叫一下珠宝首饰的工匠来府里。让他们给雷无桀打几顶发冠，图我已经画好了。”
小雷少侠之前提过，王爷和他曾经因为迷路所以盘缠用光了，最后是靠小雷少侠卖艺得的银子。现如今王爷这样，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一句: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哎呀，我糊涂了，什么妻不妻的。小雷少侠是男的，男的。好友罢了，是我想岔了。
5.
雪落山庄的单子，毓秀纺安排了数十位绣娘日夜不停的赶制。终于在第一场雪落在雪落山庄之前送到了我手里。
“萧瑟，你也太好了吧。你给我做的衣服好漂亮。原来云烟细棉的衣服这么舒服啊。你快看我好不好看。”
“你这夯货，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蓝色和红色交织的鲛珍棉在小雷少侠身上十分耀眼。显得小雷少侠又精致又贵气。不像个大侠，反而更像一个在天启娇贵养大的小公子。
雪落下来的时候，小雷少侠披着裘衣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其实他自己也说并不冷，但是看见大家都穿了裘衣还是小孩子图新鲜的也披着跑了出来玩。
王爷和两位姑娘都坐在亭子里面下棋聊天，我安排侍女端上小雷少侠爱吃的糕点。
就在我准备退下的时候，小雷少侠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跑过来给王爷看。王爷眼睛从棋盘上挪开，慢条斯理的给小雷少侠解释着什么。
王爷的眼神让我觉得心头一颤，我快速的从上到下瞟了小雷少侠一眼。从发冠到衣服，腰间的配饰，新做的剑鞘，新制的靴子。
6.
徐伯用自己工作三十年的经验告诉你，当你服侍一个人久了就会对他有一定了解 。
王爷他的眼神是满意，他在满意小雷上上下下全身都是他的手笔。
我说了，服侍久了就会了解一个人，王爷以前就是一个喜欢什么东西就会打上自己烙印的人。
是我当局者迷了。
这是什么好朋友。
这……这分明就是未来的永安王妃。
【萧雷】相逢即是有缘
剧版同人 字数1.3w+ 一发完
元宵快乐 人设ooc 不喜点❌
神神叨叨的一篇文，雷无桀单箭头前提下的萧雷双箭头，萧雷戏份不多但萧雷戏份又很多？嘛随便看看吧🤧
雷无桀起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抱着电脑摇摇晃晃地往食堂走，一边走一边懊悔自己昨天又把夜熬穿了。
实则是因为看文献看到很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舍不得睡觉，即便已经没有手机软件可以给自己带来娱乐，他也坚持不懈地滑动着手里的方块。
直到看见学校社群里最醒目的那条帖子，说学校某个学长因为熬夜突发疾病，送到医院已经成了植物人，雷无桀这才匆匆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睡前他还在想这事...
剧版同人 字数1.3w+ 一发完
元宵快乐 人设ooc 不喜点❌
神神叨叨的一篇文，雷无桀单箭头前提下的萧雷双箭头，萧雷戏份不多但萧雷戏份又很多？嘛随便看看吧🤧
雷无桀起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抱着电脑摇摇晃晃地往食堂走，一边走一边懊悔自己昨天又把夜熬穿了。
实则是因为看文献看到很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舍不得睡觉，即便已经没有手机软件可以给自己带来娱乐，他也坚持不懈地滑动着手里的方块。
直到看见学校社群里最醒目的那条帖子，说学校某个学长因为熬夜突发疾病，送到医院已经成了植物人，雷无桀这才匆匆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睡前他还在想这事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头一歪就睡着了。
闹钟不合时宜地在一小时后响起，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缓慢地刷牙，然后去图书馆。在图书馆昏昏欲睡时还想着几天后组会的事情，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几乎是跳起来抱歉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一个人躲进消防通道接电话。电话是导师打来的，本以为是兴师问罪，结果对面一张口就是：“大发现！”
雷无桀不自觉把手机拿远一点，又听手机那头的老头子兴奋地说：“雷无桀带着你师弟师妹半小时内，来我定位的这个工地，有大发现！”
手机那头风呼呼的，雷无桀应了一声也掩盖不住老师的喜悦。他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大发现能让参与过那么多大型考古项目的老头子高兴成这样。
等半小时他出现在工地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上大学这几年，虽然自己实操机会不多，但老头子还是想方设法让他下了几次地。都是一些常规朝代的墓葬，不过也足够让雷无桀兴奋。
他经常带着手套，小心翼翼清理出一片书简后兴奋地向同学们展示这一千年前的东西，一如他当年选择考古这个专业时一般。
而这一次，让他惊讶的东西远不止于此。此时日头正高，他见自己的老师躲在阴凉处，手里捏着一张被保鲜膜包裹起来的脆弱书片。雷无桀凑过去，发现平日挖出什么东西都见怪不怪的老教师，此时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着那东西。
“有文字？”雷无桀凑过去好奇地瞥了一眼，古董金银固然夺人眼球，文字却是无价之宝。
老教授“嗯”了一声，遮着光递给他，“不仅有，还很好辨认。”
“这不是好事嘛？我看您愁眉苦脸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雷无桀乐呵呵地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看完给出定论，“这不就是话本嘛。”
“起先我也以为是话本，可是早上挖出来的东西写的都是这些。”老教授沉思着，“还有一些帛画，画的也都是习武练功的场景。除非这个墓主人是个武侠小说爱好者，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记叙的都是这些事。”
雷无桀再次看向手里的书片，目光落在了“踏云步”四个字上。他琢磨了半天，看着上面的描述忍不住开口问：“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凌波微步，水上轻功？”
老头子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恨铁不成钢地说：“早说了让你多看专著少看闲书，你的武侠小说能不能放一放。”
雷无桀心虚地闭了嘴，就听坑里的师弟师妹叫他的名字，让他下来帮忙。于是他戴好口罩和手套，抓着自己的小刷子下了地。
清理古墓是一件无聊又枯燥的事情，一个小时或许顶得住，可一整个下午顶着烈日蹲在地里兢兢业业只为刷出一个罐子，就算是雷无桀这样年轻力壮的后生仔都有些顶不住。
他被太阳晒得眼前发黑，险些倒栽葱下去。就在他意识出游的时候，听到了师妹和老师的说话声：“这墓也太奇怪了，画的都是什么啊。”
雷无桀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看。走近那个巨大的遮光棚时，终于见到了被师妹称作奇怪的壁画。
壁画保存完好，颜色也十分鲜艳，前面的人一路发掘，后面的人一路跟随铺上保鲜膜。透过这些塑料薄膜，雷无桀好像窥视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老教授做了一辈子研究，心思都放在他的古籍上面，自然会觉得这样的画奇怪。而雷无桀却越看越觉得有趣，这画里描绘的世界像极了他平时喜欢看的武侠小说。
和教授清理出来的书卷一样，壁画描绘的好似一个人人都可以学武的世界。他们还把武功划分层级，包含着各式各样的招式。
“你说这些会是真的吗？”雷无桀问身边的师妹：“这些人都会飞。”
“不可能吧。”师妹无语地看他，“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小说了。”说完，扭过头去继续她的记录工作。
雷无桀自讨没趣，接过保鲜膜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工作起来。教授走在最前面，自他来到这个墓以后，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起初考古团队以为是一个寻常的墓穴，打开封土以后见这种规模并不似平常的商贾人家，反而像是公侯伯爵一类的大墓。再深挖下去就发现了大量书卷残片和保存完好的壁画，这才把老教授招来了。
他端倪着“北离”两个字，思来想去也记不起哪个朝代有个叫作“北离”的国家。当地的史书县志他谈不上熟读，但也算熟悉，这片土地一直是中原，鲜少有异族出现，他实在想不出来“北离”究竟是什么地方。
雷无桀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在工地里忙活了大半个月。挖出来的东西一车一车地送进实验室，而关于墓主人，依旧没有任何信息。
老教授原本自信能清理出墓主人的墓志铭，可大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如果不知道墓主人的名字，他们也无从判断这个墓的价值。
焦头烂额之际他们又发现了主墓室出现了几个盗洞。老教授心里警铃大作，立刻找上助理和工人要立刻打开墓室。
雷无桀举着相机跟在后面，探个头往里看。众人屏气凝神，半个小时后主墓室被打开了可以供一个人进入的口子。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墓室里吹出冷风，土屑吹了人一脸，雷无桀揉了揉眼睛，就听老师说：“太好了，主墓室没有被打穿。”
雷无桀是第二个进去的。墓室幽暗，四个角放着四颗夜明珠，不过此时早已失去了光彩。墓室里不似几个侧室那样被堆得满满当当，只有零星几件东西，看上去是墓主人平日里会用的一些小物件。
而在墓室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置着一座棺椁，看来墓主人就在里面。
雷无桀跟在老师后面拍了一些照片，又对着那个黑乎乎的棺椁按下快门后，几个工人和助理走了进来，在老师的指挥下运走了棺椁。
雷无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把墓门彻底打开，再把沉重的棺椁一点点抬起，最后运走。墓室顿时变得空落落，每走一步都带着回响。墓室里好像更冷了，雷无桀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抱着相机匆匆离开。
走出墓室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墓室口看上去深不见底，仿佛一双幽幽的眼睛。
雷无桀看得心里不舒服，扭过头准备往外走，越走越感到奇怪，似乎身后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看一般。可等他回头的时候，身后又空无一物，他只好带着狐疑快步离开。
而放在实验室里的棺椁成了最棘手的事情，两派人争执着要不要开馆。
以自己老师为首的一派坚持要打开棺材。这个墓穴太过神秘，当中找出来的古籍内容也匪夷所思。这或许是他们从未发现的一个文明，对考古学术界来说相当有价值。
另一派则认为，目前没有人知道棺椁里是什么情况，他们不具备完善的保存条件，贸然打开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两方争论不下，雷无桀和师弟师妹们呆在屋子最角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两方吵无可吵，他正昏昏欲睡时就听老师叫了一声“雷无桀”。
他猛地清醒过来，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面前，指着自己说，“今晚把你拍的那些照片洗出来给他们看看。”
雷无桀脑袋昏沉，看一屋子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再向窗外一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黑了下去。
和师兄一起吃完晚饭，回到租的小房间时已经十点。雷无桀把相机顺手往桌子上一放准备休息，又想起老师说的话。无奈地沉默两秒，只能认命地取出内存卡把照片一一导出来。
这张不大的内存卡被照片和视频塞得满满当当，雷无桀打着哈欠，支着脑袋一张张挑选可以用的照片。
等他挑选到主墓室的照片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他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感叹一句自己可真是牛马命，随后又点了点鼠标，开始挑选最重要的主墓室照片。
其中有几张照片应该是混乱时无意拍下的，雷无桀揉揉发酸的眼睛打算把这些都删掉。他机械地一张一张操作时，突然看出了照片的不对劲。
就在这几张奇怪视角的照片里，在漆黑的墓室角落，似乎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定定地站在那里观察着他们。可是他仔细辨别以后发现，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想到白天的经历，他咬了咬嘴唇，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于是他匆匆删了那些照片，抹了一把脸准备去休息。
浴室里水汽氤氲，雷无桀心不在焉地洗澡。他满脑子都是照片和墓主人的事情，明明浴室里开着灯，但还是不自觉地感觉有一丝诡异，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雷无桀的动作一点一点变得迟缓，随后猛地看向镜子。镜中团结着一道水汽，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关了灯躺在床上，雷无桀深深呼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快睡觉，否则只会胡思乱想。随后他定下闹钟，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雷无桀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深陷在一片黑暗，试探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被困于牢笼之中。随后，异样的感觉再度升起，他回头，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双眼睛。
他想开口问对方是谁，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那双眼睛看他的目光十分阴森，空洞的，就那样一直看着他。
雷无桀想跑，可不管怎么跑眼睛都如影随形，无论他在哪里对方始终无波无澜地盯着他。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再回首时，竟然对上了那双眼睛。他被吓得猛然惊醒，发现床边的小夜灯还在亮着。正想松口气，就见床边居然真有个人在盯着他看。
几乎是在一瞬间，雷无桀坐了起来大声质问他是谁。那人站在黑暗中，并没有回答，借着幽暗的灯光他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
此人穿着一身古装，长得算是清秀俊俏，只是这大半夜莫名其妙地闯进来一个人，就算他再好看雷无桀都无心欣赏。
“你这个小偷，偷东西还奇装异服。”雷无桀一边按下报警电话，一边起身准备抓住对方。那人也不躲，一动不动的样子看得他一肚子火。
就在报警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雷无桀去抓他的手直愣愣穿过对方的身体。他愣住了，只见那个人低头看了一眼雷无桀的手，随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抓不住我的。”
“你…你…”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手机里传来了接线员的声音，雷无桀却无法回应。他在想要是此刻和对方说家里有鬼，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
“我如何？”那鬼魂看着惊慌失措的雷无桀，淡然道：“怕什么，我又不害你。”
“你是鬼！”雷无桀终于发出声音，而手机那边也已经挂断了电话。那鬼看了一眼暗下去的手机，对他说：“这东西竟然会发光。”
“你是哪里来的，跟着我干什么？”雷无桀把被子抱在怀里，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墙里。
男鬼觉得怪哉，飘飘然来到镜子前，发现自己长得也不是青面獠牙，何至于把这个人吓成这样。
“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啊？”雷无桀欲哭无泪，这个鬼看上去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样子，竟然还自顾自照起了镜子。
“没什么目的。”男鬼摊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能看到我。”
“你放过我吧。”雷无桀跪坐在床上，“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烧给你。”
“我说了不会伤害你。”男鬼抱着手看他，“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那你要干什么嘛？”
“不知道。”男鬼按了按眉心，“我忘了，只记得我好像叫萧瑟。”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雷无桀盯着面前这个叫萧瑟的男鬼沉默了，想要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他悄悄掐了大腿一把，发现没有在做梦，又懊悔得很，刚才报警不如直接求助也好。
眼下一人一鬼对峙，雷无桀脑子里把这十八年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过了一遍。发现自己既没有十字架大蒜，也没有铜钱剑和白糯米。
情急之下，他一个跃起，不管不顾地来到开关前，“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萧瑟莫名其妙地看着雷无桀，雷无桀喘着粗气回看他，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许久，还是萧瑟先发了话。他问雷无桀：“你在做什么？”
雷无桀看了一眼白炽灯，再看看这个根本不怕光的鬼，绝望顿生。
“你要不先睡你的觉好了。”萧瑟说：“我看你忙活一天了。”
雷无桀心如死灰，他麻木地关上灯，走回床边，拉上被子，再闭上眼睛。两秒后，他睁开了眼睛，对着在床脚飘来飘去的萧瑟说：“鬼大哥，其实你真挺可怕的！”
萧瑟抱着手臂飘在床头，看了他一眼，“叫我萧瑟。”
雷无桀深吸一口气，“好的，鬼大哥。”
这一夜几乎彻夜未眠，雷无桀只觉得脚边凉飕飕的，想必萧瑟一整夜都在床脚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才睡了几个小时闹钟就响起来了。
雷无桀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浴室，看着眼底的乌青，昨天夜里的鬼仿佛他做过的梦一样。现在天光大亮，不见男鬼的影子。
雷无桀暗自庆幸，还好白天没有鬼。就在他漫不经心挤出牙膏的时候，镜子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影，开口就问：“你这是做什么？”
雷无桀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牙膏滚落在地，仔细一看，来者就是萧瑟。
这鬼竟然不怕太阳。雷无桀心中大骇，指着萧瑟“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男鬼观察着地上的牙膏，正在研究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为什么还在啊？”雷无桀问。
“我没地方去。”萧瑟说。
雷无桀拖着身体，带着打好的照片给老师。他走得慢慢吞吞不知道在想什么，萧瑟就跟在他身边说要一起去。
雷无桀无心再去猜萧瑟是哪里来的鬼，满脑子都在想他要是说自己见鬼了，整个师门会不会觉得是他最近压力太大，得了什么臆想症。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个学弟。学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开口就问今天黑眼圈怎么那么重。他干笑两声说没事，萧瑟立在一旁，打量着他的这位学弟。
雷无桀很无奈，匆匆告别学弟。而萧瑟似乎可以随风而动，几乎寸步不离。他跟着雷无桀一路来到学校教室，在他坐下的时候幽幽地出现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萧瑟的声音不大，却把雷无桀吓了一跳。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教室的人都扭头看向自己，他尴尬地笑了笑，恨不得把脸埋进课本里。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雷无桀一个人苦大仇深地走在学校，身边飘着一个古代的男鬼。萧瑟已经跟了他一早上，雷无桀深受其扰，他发现自己怎么都赶不走对方。
“我说过了没地方去。”萧瑟跟在身后，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没地方去，当然只能跟着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萧瑟给的理由无懈可击，雷无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只好说：“那你跟着吧，但你不能像早上那样吓我。”
“明明是你胆子太小了。”萧瑟一路跟着雷无桀来到图书馆，顺势往他身边的椅子一坐道：“而且你在学堂里睡觉，是自己心虚。”
雷无桀无法反驳，恹恹地打开笔记本说：“反正在这里你不要说话，我要学习。”
听他这么说，萧瑟反而觉得饶有趣味，绕到雷无桀身后，看着他手里那个会发光的东西。里面有一些古书籍，已经斑驳不堪。雷无桀的工作就是一个个辨认这些字，再组合起来，弄清楚这片书页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萧瑟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这些东西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辨认起来算得上容易。雷无桀却抓耳挠腮地翻着一本更厚的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着。
萧瑟一目三行看完，又看看雷无桀的稿纸，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这个字错了。”
雷无桀看他，他无奈地指着纸上雷无桀鬼画符一般的古汉字说：“这里，不是这个。”
不过雷无桀看上去并不信任他，只是小声要他别捣乱，萧瑟抱着手臂退到一边。坐在雷无桀身边的同学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连忙小声道歉，却发现萧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真小气。”他低头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字，又想萧瑟本来就是古人，说不定的确知道。于是又动手查了起来，过了十分钟，他急匆匆到处找萧瑟。
如果有萧瑟帮忙，或许自己的这个任务可以完成得更快一些。他找过图书馆一层楼，都不见萧瑟的影子。雷无桀疑心难道是男鬼大发善心放过自己？他倚着楼梯扶手喘气，心想又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
萧瑟的声音又从他头顶响起，他几乎有些戏谑地问雷无桀：“这是在找我？”
他抬头，发现对方立在半空中正看着自己。雷无桀左右看了看，确保不会有人看见，把他当神经病以后，压低声音问他：“你去哪了？”
古籍室里比起其他区域更加潮湿些，一走进去就是扑面而来旧书的奇怪味道。雷无桀掩着口鼻，跟萧瑟一路走进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关于我的事情。”萧瑟的手轻轻抚上书架，意料中的穿透了过去，“然后我发现，我好像碰不了这些东西。”
“你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雷无桀走过去，“你知道单靠一个名字在这堆古籍里找到一个人的记载有多难吗？”
“那就一天看两本。”萧瑟淡淡开口。
雷无桀瞪大眼睛看他，萧瑟不以为意，“怎么？”
“不可能。”雷无桀摇头，“我的老师都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看完。”
“哦？”萧瑟用余光看他，“你不看怎么知道？”
“这里面根本不会有你。”雷无桀说：“挖你出来的那个墓，里面能找到的线索，我们现有的资料都没有记载，你看这些有什么意义？”
雷无桀说完后又觉得后悔，萧瑟没有错，他只是忘了该去哪里。自己也没必要无端端发这一通脾气，于是他又别扭着说：“我们走吧。”
萧瑟犹豫再三，还是跟着雷无桀离开了。
雷无桀刚坐下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他匆匆收拾好东西，对萧瑟招了招手。两个人来到实验室楼下雷无桀才告诉他：“老师他们决定要打开棺材，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一点信息。”
萧瑟没理他，雷无桀自讨没趣，只好带着他上了楼。
实验室温度很低，雷无桀推开门的时候打了个寒颤。远远他就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围着挖出来的棺材，师弟递来一件防护服对他说，“老师要你来拍照，顺便和昨天的一起洗出来存档。”
雷无桀这才想起来昨天老师给的任务，好在对方现在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他从包里找出相机，换上衣服，靠了过去。
棺材一直没能打开，在场众人都闹不清用的是什么工艺，又不能硬来。老教授急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一无所获，雷无桀在一旁手都举酸了，终于想到身边的萧瑟。
萧瑟就这样立在半空看着那口属于他的棺材，雷无桀忍不住小声问：“你记起什么了吗？”
萧瑟摇头不语，雷无桀只好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试图打开棺材的几个人。
最后还是没能打开，没有人猜到其中关窍，只能失望而归。雷无桀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顺路把内存卡里的照片洗了出来，萧瑟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雷无桀盯着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照片，余光撇向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萧瑟，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拿着照片走出打印店，把东西递给对方道：“没有老师允许我去不了现场，不如先看看这些，能不能让你记起一点什么。”
萧瑟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雷无桀手里的照片，舒了一口气道：“不必了，我什么都不记得。”
雷无桀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纠结许久开口对他说：“今天的事对不起，我把话说太重了。”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生你的气。”萧瑟看着夜色想，“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虽然没有了记忆，但却能感受到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我。”
“你记得那是谁吗？”雷无桀问。
“不记得了。”萧瑟淡淡道：“那么多年，也很难再记得什么。”
雷无桀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涌起一丝酸涩。他想萧瑟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或许等了千百年，却连自己为什么不能轮回，生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这一次，他的墓没有被发现，他还要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里等多久。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雷无桀走上前，“不如先回去帮我把要翻译的古籍看完。”
萧瑟侧目看着他，就见他笑得狡黠，“你今天指出来那个字，真的是对的诶。”
萧瑟沉默半晌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偷懒吧。”
“难得可以偷懒。”雷无桀也笑了，“你就帮我这个忙，我认你做我最好的朋友。”
“谁要做你朋友。”嘴上这么说，萧瑟还是跟着雷无桀回到了他的住处。
原本需要一个月时间的工作，在萧瑟的帮助下雷无桀只用了一周。傍晚的图书馆里，他把手里的笔一扔，伸了个懒腰，把电脑一和，宣布他要去吃点好的。
萧瑟立在身边看他，整一层的图书馆早就没有什么人了，十分钟之前其他人已经成群结队地去吃午饭，现在只剩下雷无桀一个人。
萧瑟好奇，认识他这么久，都不见有什么朋友来找。校园里的男男女女都三五成伴，而他好像永远独来独往。
“我也说不上来。”雷无桀背着书包一步一步往外走，“我从小到大一个人都习惯了，也没有刻意地避开谁，但总觉得一个人更自在一些。”
萧瑟挑眉，“从小到大？”
雷无桀怔了怔，随后笑道，“我是孤儿。”见萧瑟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同情，他连忙补了一句：“但是我的叔叔们对我很好，你不用急着可怜，而且我父母很爱我，只是发生了意外。”
萧瑟道：“你倒是坦然。”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雷无桀笑着对他晃了晃手上的红绳，“而且爸妈一直陪着我呢。”
萧瑟默然，随后说：“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
“我可不喜欢怨天尤人。”雷无桀匆匆跑下图书馆的楼梯说：“叔叔说我还挺阳光的。”
“那怎么没个朋友？”
“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啊。”雷无桀说：“不是吗？”
见几缕阳光落在对方的脸上，萧瑟突然心软，开口说：“是。”
萧瑟对雷无桀吃东西似乎颇有微词，他总是只吃一种。雷无桀说他不懂，这是食堂最好的东西。
“可惜你吃不了，不然我多少要让你试试现代文明做的饭有多好吃。”雷无桀吃得心满意足，萧瑟笑他馋，手不经意碰到了桌子上的筷子。而这一次，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可以触碰这个世界的东西了。
目睹一切的雷无桀顿感奇妙。萧瑟一个鬼不怕日光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可以碰到东西。
“你说要是哪天你有了实体，大家也都能看到你了，我反手把你送进实验室，是不是毕业就不用愁了。”
萧瑟斜眼看他，“你就是这么对你最好的朋友的？”
“当然不是。”雷无桀夸张地说：“真有那一天，我就把你藏起来，保证没有人可以把你抓去做研究。”
“藏在哪里？”
“暂时先藏衣柜里吧。”说完雷无桀自己先笑出了声，“就是要委屈你一阵了。”
“行。”萧瑟配合地点头，“你可要藏好了。”
萧瑟作势要打他，又发现他不仅能碰到东西，甚至可以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雷无桀看着萧瑟的手，也很惊讶。
“看来你离毕业不远了。”萧瑟打趣道。
有了萧瑟的陪伴，雷无桀的生活似乎比之前有意思多了。他急着向萧瑟这个古人展示现代科技，带着他坐上地铁横穿了整个城市。
萧瑟却说他们以前也可以日行千里，雷无桀瞬间来了兴趣。他问萧瑟，那些书里记载他们都会轻功，人人都有大招是不是真的。
“只有境界达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萧瑟看着他，“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现在的人不学武。”
“因为我们不能飞啊。”雷无桀哭笑不得，“否则为什么会有汽车，飞机，地铁呢。”
“不懂。”萧瑟摇头，“这都不是难事，我以前学的踏云步，即便没有内力也可以用。”
雷无桀兴奋地说：“那你教我！”
萧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说：“你身上没有武脉，学不了。”
武侠爱好者雷无桀又偃旗息鼓，萧瑟在一旁安慰他道：“你还是好好上学吧。”
雷无桀还带对方去了电影院，萧瑟不懂什么是电影，一开始并不愿意去。雷无桀打包票说他一定会喜欢，于是推着他进了电影院，又往他手里塞了可乐和爆米花。萧瑟无奈道：“虽然我可以摸到东西，但是我吃不了。”
“我可以一个人吃两份。”雷无桀嘿嘿地笑。
萧瑟见状小声吐槽：“傻子。”
在这一段时间里萧瑟已经能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不过这些片段十分模糊，无法拼凑完整。他把这些告诉了雷无桀，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头绪。
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甚至老教授也翻译出来了一些书卷。可整理得越多，他们越是一头雾水。
雷无桀承担了一些边缘工作，从中得到了一点消息。墓室里记载的东西和萧瑟断断续续的记忆大部分是可以对上的。无论是他说的什么北离，什么天启城，还是他们的武功，只是奇怪的是这些东西里都没有萧瑟。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等老师他们找到打开棺材的方法就好了。”雷无桀说：“何况，你应该也不急着弄清楚吧？”
他试探性地问萧瑟，生怕对方给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这段时间他早已习惯有他在身边，尽管一开始雷无桀很怕他，可是有人陪的感觉实在令人沉溺，何况萧瑟还是个很好的室友。
他不吵也不闹，可以陪雷无桀玩，也可以帮他看古籍，从不会觉得他向往武侠世界幼稚，反而认真地和他讲一些更加匪夷所思的故事。萧瑟虽然偶尔会损自己两句，却是个脾气很好的鬼魂。
“我不知道算不算急，最近叫我名字的声音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萧瑟按了按眉心说：“而我只要一想到他，就会陷入一片虚无。”
雷无桀不知道怎么想的，对他说：“那不去想就好了。”
“可是…声音的主人好像对我很重要。”萧瑟抬头看着他，那是雷无桀从未见过的神情，他看上去很迷茫，也很痛苦。
雷无桀突然有些不忿，他早就习惯身边这个什么都记不得，以自己为中心的鬼魂，听到对方这么说心底却升起了一丝不悦。可很快他又把这种不悦压了下去，对萧瑟说：“没关系的，你总会想起来。”
这一夜雷无桀做了个梦，他梦到萧瑟消失了，无论自己如何挽留他都十分决绝。他对雷无桀说他们一人一鬼本就不会长久，还不如干脆断了好。
梦里雷无桀一直摇头说不会的，可是心里清楚萧瑟离开只是时间问题，他急出一头冷汗，随后在梦中抽离。
睁开眼时发现萧瑟就站在床边，听到雷无桀的动静以后，侧过脸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雷无桀侧过身不让萧瑟看到自己的脸，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湿意说：“噩梦而已。”
听到他的鼻音萧瑟没有追问，而是对他说，“快点睡吧，马上天亮了。”
雷无桀把头蒙进被窝说知道了却毫无睡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离不开萧瑟了。
好景不长。随着研究一点点推进，一个崭新的文明展现在所有人眼前。那是一个神奇的朝代，这个时代的人仿佛武侠小说写的那样，甚至达到某种境界能活很久很久，像极了所谓的长生不老。
这是个很大的发现，可墓主人的身份却依旧是一个谜团。
雷无桀得知消息的时候并不高兴。他拥有了这个年纪难得的成果，可是他的朋友却要离开他了。
这几天萧瑟发觉自己又变回过去的样子。他开始摸不到这个世界的东西，也没有办法抓住雷无桀的手臂。
起初雷无桀说他一定是太累了才这样，可情况越演越烈，连雷无桀都察觉到或许分别的时间不远了。
“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萧瑟安慰道：“你已经带我见过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也不算白来一趟。”
“可是世界那么大，很多东西你都没有见过，还有更多好玩的你也没有尝试过。”雷无桀声音越来越小，“我不希望你就这么离开。”
萧瑟不语地看着他，也能猜到雷无桀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消失反应那么大。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总是在意有没有麻烦到旁人，不敢敞开心扉要求别人无条件的感情，而萧瑟的出现是个例外。他是一个没有牵挂也没有过去的孤魂野鬼。
雷无桀不敢直视萧瑟，他怕看到对方日渐透明的身影更加难过，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会分开，此刻还是难过。
他不确定对萧瑟是什么感情，或许当他是最好的朋友或许又是别的，只是从未宣之于口。而且雷无桀知道萧瑟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以他的年纪想来生前已经娶妻生子。何况他早就不在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因为得不到，所以干脆不去求。
随后，他苦涩地笑了笑，对萧瑟说：“希望你离开前可以记起那个重要的人。”
看他一脸难过，萧瑟有些不忍。他伸出手，用所剩不多的触觉摸了摸雷无桀的头说：“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雷无桀违心地点了点头，又听萧瑟说：“你是人我是鬼，说到底我们本该连朋友都做不了。你也说了世界那么大，那么多人，未来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去爱你，我不该是你的唯一。”
“可是…”雷无桀依旧低着头，“可是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啊。”萧瑟表现出无限的耐心，“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其实早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和你并非初识，所以才会跟着你，会对你心软。但是我明白，雷无桀，这并不是爱情。”
他的小心思原来早就被看得清清楚楚，雷无桀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我知道的，萧瑟。”
无论他明白或不明白，萧瑟只能言尽于此，随后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开心。”
“一定会。”雷无桀笑了笑，“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的。”
萧瑟想说你不必记得我，但又觉得这样对雷无桀来说太残忍，最后只点了点头，回了他一个鼻音。
到了学期末，教授又提起开棺的事情。这一回他们做了十足的工作，保证可以在不毁坏的情况下打开，这次自然也叫上了雷无桀。
雷无桀没有心思想这些了，这几天萧瑟越来越虚弱，看上去几近透明。虽然二人默契地不提，但他们都知道，萧瑟要走了。
萧瑟的记忆最近恢复了不少，尽管只是片段但也挺满足。他告诉雷无桀自己不奢望可以想起全部，也明白世事从不圆满。最后他只是说能不能在消失前，再去看看棺椁。
雷无桀不愿意，但毫无办法，在接到老师电话后，犹犹豫豫地跟着去了。
实验室是恒温的环境，棺椁保存很好。这一回雷无桀带着萧瑟提前来到这里，其中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和萧瑟多呆一阵。
萧瑟缓缓来到棺材前，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变得柔和。雷无桀站在他身后说：“老师他们已经想到打开它的办法，或许里面有你想要找的东西，你能再等等吗？”
雷无桀的语气有些哀求，萧瑟抬头看着他，笑了笑，随后用手轻轻碰了碰棺材。他本想答应，谁料手刚碰到棺材，严丝合缝的棺椁发出一声轻响，竟然自己打开了。
雷无桀连忙走上前去，棺材里是层层叠叠的绫罗绸缎，而在绸缎中躺着的是两具白骨。这竟然是一个合葬墓。
“萧瑟，这是怎么…”雷无桀话没说完就看到萧瑟被吸入白骨中。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碰到了另一具白骨，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应该是看到了一些幻象，等雷无桀努力睁大眼睛，发现那些画面是萧瑟的一生。他并非简单的名门之后，而是昔日储君。可是他的一生并不顺遂，母亲早亡，教导他的恩师为保社稷自刎，就在他万念俱灰时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笑着对萧瑟说：“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他笑得太过明媚，驱散了萧瑟心底的阴霾，同样也灼痛了雷无桀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人相伴一路，一起在天启杀出一条血路。他看到萧瑟对“雷无桀”百分百的信任，也看到他殚精竭虑生出来的白发。
萧瑟的一生从没有轻松过，多一个“雷无桀”便多了几分快乐，同时也加重了更多忧虑。直到他被重伤，“雷无桀”为了救他耗尽精力，最后死在了他怀里。
他看到了本不属于萧瑟的情绪，他红着眼，死死把“雷无桀”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靠近。极尽疯狂的占有和痛恨所有人的自私，原来才是他爱一个人时的模样。
在“雷无桀”死后没多久，萧瑟替他报仇以后，因为思虑过重，一个人死在了雪夜里。
看过一切后，不知什么时候，雷无桀的眼眶布满了泪水。
萧瑟出现，在一旁端着笑看他，他叫雷无桀不要难过。
“所以，一开始你跟着我，对我心软，是因为我跟他相同的脸吗？”雷无桀有些不甘心，“只是因为长相吗？”
“不是。”萧瑟说得斩钉截铁，“我那时候并没有记忆，和你做朋友只是因为你而已。”
雷无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他从萧瑟嘴里听到的还是“朋友”。自始至终对方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只活了十几年的小友，再无其他。
想起刚才见到萧瑟抱着“雷无桀”时的表情，他渐渐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萧瑟。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雷无桀眼角挂着泪，却带着笑，“就当是告别了。”
萧瑟坦然，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拍了拍雷无桀语重心长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现在的你，不必成为其他任何人，否则，于你于他都不公平，我还是希望你能快乐。”
说完，他松开雷无桀，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此刻雷无桀的双眼早已模糊，喃喃说再见，看着萧瑟转身，越走越远。他不知自己此刻是悲伤多一些，还是不舍多一些。
而后，雷无桀看见前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位背着剑匣红衣少年，他拉扯着萧瑟的手臂慢慢走远。
他听到了红衣剑客嘴里的抱怨。他问萧瑟明明有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抱别人，还说这样做是不对的。语气黏糊，比起质问更像是在撒娇。
萧瑟没有回答，只是牵着他的手说：“小夯货。”
雷无桀听出来几分亲昵，他猛然想起萧瑟平日里总说他笨，说最多的就是傻子，却从未用过这个称呼叫自己。对于雷无桀和“雷无桀”，即使是失忆，萧瑟也能分得清楚。
“再见了。”雷无桀小声说：“希望你也能快乐。”
“对了，还有一件事…”萧瑟和红衣剑客一起回头看了过来和他说：“我原名叫萧楚河，你一定要记住。”
随后，雷无桀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躺在医院，教授坐在一旁，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雷无桀问发生了什么事，教授说不知道，他们去到实验室就看到雷无桀晕倒了，而那口棺材已经打开了。
“说来也奇怪，它怎么还能自己打开？”老教授嘀咕道。
“那我…”雷无桀起身，“我是怎么晕倒的。”
“做了检查，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医生说应该是太累了。”老教授叹气，“我给你几天假，你就好好休息吧。”
雷无桀点头，又躺进了被窝。
他休息了一个星期，回到学校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家依旧按部就班地工作学习，只有他变了一些。原本独来独往的雷无桀，开始学着和同系的人交流，一起吃饭，闲了他又发现，原来自己和师兄一直在玩同一款游戏。
老教授说他开朗了很多，雷无桀则嘴硬说自己一直都很开朗。
时间流逝，教授的发现引起了轰动，第二年报考他门下研究生的人十分壮观，可他却招了个据说休学了很久的学生。
雷无桀听师兄讲这人本来就是老师的学生，可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去年才清醒过来，老师惜才，还是决定把名额给他。
听到师兄那么说，雷无桀想到之前看到的帖子，惊讶地问：“难道就是论坛里的那个？”
师兄点头，“是他，不过应该不像是论坛里说的因为熬夜才变植物人的吧……”
两个人正聊着，老教授就带着新来的几个学生推门而入。雷无桀和师兄心虚地闭上嘴，目光落在新来的人身上，当看清教授身边人的脸以后，他愣住了，连教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随后那人来到雷无桀面前，朝他伸出手道：“你好，我叫萧楚河。”
一瞬间，雷无桀想了很多事情。萧瑟要自己记住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吗，那这个萧楚河和萧瑟又是什么关系？
见他呆愣的模样，萧楚河皱了皱眉，又说了一遍你好，雷无桀回过神来，连忙握住他的手。
他懒得再想缘由，既然还能重逢那么自己该高兴才是。于是笑着说，“你好，我叫雷无桀。”
END
【萧雷】仲兄为夫
剧版 字数2.7w+ 一发完
真骨 人设ooc 不喜点❌
雷无桀被一道急召召回了天启城。雷梦杀夫妇二人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他们看着远处一边等，一边焦躁地踱步。
雷梦杀此刻话也不多了，憋了许久，和李心月对视一眼后，又决定不开口。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相反的，李心月反而要镇定一些，不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怀里抱着要给雷无桀穿上的大氅，手指绞着上面的狐狸毛。毛发被绞下来一缕后，她才惴惴不安地开口问：“你想好怎么跟儿子说了吗？”
“没有。”雷梦杀很诚实：“这么多年，我早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和寒衣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我本...
剧版 字数2.7w+ 一发完
真骨 人设ooc 不喜点❌
雷无桀被一道急召召回了天启城。雷梦杀夫妇二人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他们看着远处一边等，一边焦躁地踱步。
雷梦杀此刻话也不多了，憋了许久，和李心月对视一眼后，又决定不开口。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相反的，李心月反而要镇定一些，不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怀里抱着要给雷无桀穿上的大氅，手指绞着上面的狐狸毛。毛发被绞下来一缕后，她才惴惴不安地开口问：“你想好怎么跟儿子说了吗？”
“没有。”雷梦杀很诚实：“这么多年，我早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和寒衣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我本来打算瞒他一辈子的。”
“也不知道他听了这些话会怎么想，小桀这个孩子质朴得很，又怎么……”李心月叹了一口气，“但若他想，我永远是他的母亲。”
“时至今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雷蒙杀扶着李心月的肩膀安慰道，“如今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但是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知。”
可终归还是要说，夫妻二人明白，他们身不由己。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他们终于听到了马蹄声。黄昏日暮下，一袭红衣的雷无桀骑着马踏着落日残晖而来。
靠近城门的时候就看到父亲母亲朝他招手，他两步跨下马，急急忙忙往母亲那边跑去。这头雷无桀把李心月抱了个满怀，一旁的雷梦杀则忧心忡忡。
“现在都比我高了。”李心月比划着儿子的身高满眼欣慰，雷无桀三岁时他们决定送他去雷家堡学艺，走时还不到李心月的腰，抱着他的小包袱哭哭啼啼说要娘亲抱。没想到如今回来，已经长那么大了。
见到父母雷无桀显然很高兴，无论这次叫他回来是做什么，他都想回家看一看。他一手搂着李心月，一手拉着雷梦杀，表示要一起回家。
雷府上下都做好准备迎接小少爷。小时候照顾过雷无桀的奶娘还记得他爱吃的菜，一早就张罗着厨房要给雷无桀的接风宴做什么菜。
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菜，雷梦杀却没有什么心情。他余光看见李心月还紧紧拉着雷无桀的手，知道她也是舍不得。可是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说。
“什么叫作，我是皇上的第十个皇子？”雷无桀脸上的表情眼见地垮了下来，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不可思议地问：“爹，你是不是开玩笑呢？”
一向多言的灼墨公子，现在竟然也沉默了。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仰头把酒喝尽了，才对雷无桀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原来雷无桀不是雷家夫妇所出，他是明德帝的孩子。
关于雷无桀的母亲，明德帝不愿提及，只知是罪臣之女。她怀上雷无桀时家中被抄，生下雷无桀后就被赐了一条白绫，连一个正经名份都没有。而明德帝也不愿意这个孩子入萧氏族谱，想要把孩子也结果了。
琅琊王那日恰好在场述职，他看出明德帝的心思，于是干脆接过尚且在襁褓里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说不如交给他去办。
明德帝没想太多，手一挥就把孩子给了他。萧若风本想把孩子放在自己府中，就当是给凌尘找了个玩伴。
萧凌尘见自己父亲给自己抱回来一个弟弟，便高兴地四处炫耀，然后这件事就被传进了雷二的耳朵里。
他急着看萧若风抱回来的这个便宜儿子。萧若风不会抱孩子，比起见到人雷梦杀是先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早早做了爹的他最听不下去小孩的哭声，三两步来到屋里，就见萧若风手足无措地让身边手下给他找一个奶娘来。
雷梦杀凑过去，逗了逗那小孩，小娃娃竟然止住了哭声。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雷梦杀，雷梦杀当即做了一个鬼脸，把他逗得咯咯直笑。
把孩子给雷梦杀抱好以后，萧若风终于可以歇息一刻了。雷梦杀一边逗他一边问起孩子的来历，萧若风就把事情和他说了。
“我看不如给我养。”雷梦杀晃晃孩子的小手，“他既不能姓萧，跟在你身边也名不正言不顺，不如随我姓雷。”
萧若风起初还以为雷二只是随口一说，谁料第二天他就带着李心月来找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孩，见到雷梦杀就笑，给李心月抱也不哭。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小小的手扒拉着李心月不松手，萧若风才意识到雷梦杀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这个孩子就这么被抱回了雷家，取名雷无桀，成了雷府的二公子。
这自然是个秘密，雷家夫妇当年把雷无桀抱回家的时候就曾想过，他们绝不会重提此事，把雷无桀当做亲生的孩子教养。这么多年，他们的确也做到了，将雷无桀送到雷家堡也有这样的考量。可谁也没想到明德帝大限将至之时，竟然又想要认回这个儿子。
几天前明德帝召雷梦杀进宫，直截了当地问雷无桀是不是当年从宫里抱出来的那个小孩。雷梦杀想瞒，可是他的谎话漏洞百出。直到明德帝说他并非想要治罪雷家，而是想认回雷无桀。
为这事雷梦杀还当场顶撞了明德帝，他一口咬定雷无桀并不是那个孩子，而明德帝全然不信。
“琅琊王不可能杀了那个孩子，我了解他。”明德帝言：“他抱走孩子没几天雷府就多了个二公子，孤又不是傻子。”
“你非要认回他做什么？”雷梦杀很是不满，“当初是你不要他入你们萧家，现在何苦寻？”
“这么多年，孤老了。”明德帝撑着龙椅，勉强才能自己站起身来。他缓缓踱步到雷梦杀面前道：“孤知道自己没有几天了，孤也深知对不起他，这么做只是想补偿他。”
“补偿，如果他不需要你的补偿呢？”
“这也要他到孤面前，自己决定。”
“不可能！”
雷梦杀很决绝。
“雷将军，先礼后兵的道理你明白，即便你不想，你也不能阻止孤找回他。”
于是，雷无桀就被明德帝用急召找了回来，雷梦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去门口迎接。
“怎么可能！？”雷无桀显然并不愿意相信，他宁可这是雷梦杀喝多了在讲笑话，可他的神情告诉雷无桀一切都是真的。
“我姓雷，我是母亲生的，怎么可能不是。”雷无桀喃喃道：“我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找一个父亲。”
他一拍桌子起身，“我不去。”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李心月晃晃他的手：“他是一国之君，既然当年可以凭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你的风叔叔，那也可以…”
“心月。”雷梦杀打断他，“这些不要再说。”
“我只想儿子平安。”李心月转而对雷梦杀说：“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往后再呆在将军府，反而更加不安全。”
“不，怎么可能。”雷无桀又坐了回去，“可是，为什么？”
李心月最后还是和他分析好其中利弊。明德帝已经知道他是十皇子，打算认回，且这件事还告知了二皇子萧崇，要他一手操办。
萧崇心思深重，这件事一但告知他，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今年明德帝病重，由二皇子代监国，现如今皇家并没有立储，显然二皇子可以顺理成章继位。但是雷无桀的出现却增加了一丝不确定。
加之七皇子萧羽近来和朝中大臣走得很近，私下培植着江湖势力，蠢蠢欲动。
当然明德帝还有个六皇子。当年萧楚河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原本众人以为他会立萧楚河为储君，可琅琊王案后父子二人之间就生出了嫌隙。萧楚河干脆弃了身份改名萧瑟，带琅琊军旧部去了边关再没有回来过。
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知道明德帝对这个儿子的欣赏从未变过。这些都是两位皇子继位的阻碍，且一时半会儿不能拿他们如何。唯独没有封号，没有权势，常年混迹于江湖里的雷无桀，是最好处理的对象。
雷无桀知道，这一回无论他想认还是不想认，都是情势所逼，桩桩件件都把他往这条路上逼。自己认下这个皇子的身份，反而可以多明德帝这一层保护。
于是他只好领了召书，来到太安殿，跪在了明德帝的面前。
雷无桀小时候见过他一次，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这回再见，明德帝已垂垂老矣。雷无桀没管礼数，抬头看着明德帝说：“你一定很操劳吧。”
明德帝有些惊讶雷无桀为什么会这么说，雷无桀如实道：“你和我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却满头华发了。”
一旁的大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雷无桀果然是江湖小子，竟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平日里谁敢对明德帝品头论足。
明德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惊讶雷无桀竟然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事。
“这不是小事，陛下，我看你气色并不好。”雷无桀低下头，他实在不知道能和明德帝说什么好。来之前大监把事情告诉他，知会他既然来了，那么他就是皇子。可面对这位“父亲”，他实在无话可说。
“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雷将军把你养的很好，是我横刀夺爱了。”
雷无桀依旧低着头。明德帝看得出他的不满，慢腾腾地起身来到他身边把人扶起。他对雷无桀说只是想给他补偿，不求他可以原谅自己，只求心安。
雷无桀心直口快，开口就问这样做岂不是很自私，明德帝先是愣住随后惨然笑了笑。一旁大监的脸色十分难看，雷无桀来这一次，不知道已经顶撞几回了。
明德帝却全然不在意地说：“孤的确自私，否则也不会众叛亲离。”
雷无桀盯着他看，最后还是心软。明德帝看上去十分羸弱，双眼却期待地看着自己，好似在恳求。
“但我不想改名。”雷无桀说：“这是父亲和师父他们给我的。”
“好。”
不出几日，明德帝下旨，前些时候找回了流离在外的十皇子，给雷无桀赐了封号和宅邸。而雷将军在这个时候递上折子，说自己已经年老，也为北离操劳多年。如今想告老还乡，和夫人平平淡淡了却此生。
明德帝知道他此举是避嫌。雷梦杀行事风风火火，心思却细腻。他的儿子成了皇子，又有他这样一个手握军权的养父，怎么想都会变成心头大患。倒不如请辞军职，给雷无桀谋一条生路。
雷无桀来不及送走他们，就被召到宫中。下跪领旨的时候他还觉得荒谬，起身时又见到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浑身不自在。众皇子围了过来一一祝贺，大监在一旁为他介绍。
大皇子早逝，萧崇作为长子站在最前列。雷无桀向他低了低头以示恭敬，他笑笑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雷无桀别别扭扭叫了一声兄长，转头就见七皇子萧羽抖开扇子看他，雷无桀行礼，他全然没有当回事，冷笑一声就别过头去。
雷无桀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表露，往前两步，小琅琊王负手而立，笑着看他。
“没想到我们还能成兄弟。”萧凌尘道：“小时候老听雷将军和我开玩笑，现在也是见到你了。”
“你是？”雷无桀看他对待自己不同，心生好奇。
“我是你的堂哥。”萧凌尘道：“琅琊王之子，萧凌尘。”
这位堂哥看上去要比其他兄长和蔼很多，雷无桀不由对他亲近些。萧凌尘看他所有事都写在脸上的单纯样子，轻叹一口气，“也不知你回来，是福还是祸。”
雷无桀不懂这话什么意思，萧凌尘也不好多说，只能拉着他入座观席。
明德帝看上去比平日精神头好了些，也吃得下一些东西。雷无桀看着献舞的舞师，靠向萧凌尘问：“怎么不见六皇子？”
“他啊…”萧凌尘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地说：“那可是尊大佛，谁也请不动他。”
“怎么了吗？”雷无桀问：“他不在天启？”
“他呆的地方，估计这个时候正在下雪吧。”萧凌尘浅浅喝了一口，“你说的也是，好像都忘记告诉他这件事了。”
萧瑟从练武场上下来的时候，萧凌尘披着狐狸毛远远地向他挥手。等走近时，就见他揣着手，笑眯眯地抱怨：“边关也太冷了，萧将军穿这么少没关系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萧瑟接过萧凌尘手中的厚衣服，“你终于在天启混不下去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是阖家团圆，突然想起有个人还在边地受冻。”
“什么意思？”萧瑟和他并肩走回自己的营帐。
“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爹找回来个私生子，恭喜永安王又多了个弟弟。”
萧瑟偏头看他，“谁？”
“他早死的那个美人的孩子，后来被雷家抱去养的，雷无桀。”
“雷无桀居然不是雷梦杀的亲儿子。”萧瑟冷笑一声，“也像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或许他真是愧疚也说不定呢。”萧凌尘道：“明德帝身体每况愈下，萧崇萧羽明争暗斗，我想他是想要再找个称心的儿子陪陪他。”
“再？”萧瑟开口。
萧凌尘笑了笑，“永安王这不是不在天启吗。”
“别笑我了，我对那些没兴趣。”
“也是。”萧凌尘抱手感叹道：“只是可怜了那雷无桀啊，我看明德帝眼下是真喜欢他，也不知道接下去又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咯。”
萧瑟沉默了，他知道雷无桀，小时候那个被雷梦杀抱在襁褓哇哇直哭的小孩儿。两个人曾在琅琊王府有过一面之缘。萧瑟后来和萧凌尘聊过，那就是个小傻子，找不到家只会坐在地上哭。
后来雷无桀被送出天启，他再也没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小傻子竟然成了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他回到天启城无异于是小羊羔进了豺狼窝。”萧凌尘戏谑道：“也不知道你那个老爹是怎么想的，如果真想认，何必大张旗鼓把他变成靶子。”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萧瑟说：“我离开天启那日就说过，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说的也是。”萧凌尘依旧笑着，“不过是闲谈，你不必放在心上。”
明德帝认回雷无桀后看上去好了许多，也比过去精神了不少。可这样的回光返照并没有延续多久，不出两个月他的病情急转直下，一度卧床不起。
开春的第一个月，明德帝驾崩了。
雷无桀一身白衣跪在队伍的最末尾。明德帝的牌位放在最前面，他看着牌位上面的那几个字，这才知道明德帝叫萧若瑾。而最前面的皇子里，萧羽和萧崇已经剑拔弩张。
明德帝生前并未策立储君，暴毙前夜也没有谈起继位一事。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众位大臣和国师的催促之下，他们在灵位前便谈起了继位一事。
雷无桀自认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站在外围一语不发。他突然觉得明德帝有些可怜，偌大的皇城里竟然没有谁因为他的死而难过，大家想的都是权和利。
明德帝的灵柩被抬进皇陵时，几位皇子还在为这件事争执不休。雷无桀悄悄吐了一口气，一旁的萧凌尘拐了他一下小声问：“要不我们两个人先走？”
回去的路上萧凌尘见雷无桀兴致不高，开口问他是不是太累了。
雷无桀摇头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我知道你的意思。”萧凌尘答：“天启城就是这样，所以萧瑟不喜欢。”
“萧瑟？”
“就是萧楚河。”
说起永安王，雷无桀后知后觉，明德帝的葬礼他也并未出现，这超出了他的认知。就算这位六皇子再放浪形骸，自己父亲的葬礼，他竟然也不回来。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很复杂。萧瑟当年为琅琊王喊冤，被明德帝当众怒斥不孝，而后琅琊王问斩，他便改名萧瑟自请守关去了，且立誓永不回天启。”
“原来是这样。”雷无桀说：“这么说，永安王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是吗？”萧凌尘好奇地看他，“天启中的人从来都说萧瑟此行愚忠。他请兵守关改名萧瑟，或许再难继承大统，可以说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或许因为我是江湖中人吧，在我看来，义气更加重要些。”雷无桀道：“永安王此行不但不愚忠，反而令人钦佩。”
“你跟他应该很有话聊。”萧凌尘拍拍他的肩膀，“我怎么觉得萧瑟可能会很喜欢你这个弟弟。”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雷无桀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些所谓的哥哥，没有一个给过我好脸色的。”
萧凌尘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送回府中，想来想去，还是知会了雷无桀一声：“如今风声鹤唳，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谈及过往。争权夺位之时，最忌讳和朝中臣子来往。”
“可他们是…”
“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爹你娘甚至和雷家堡的众人好。”萧凌尘说：“没有威胁才最安全。”
朝中立长之说和立贤之说争执不下，兰月侯被推出来为北离选出最适合的皇上。兰月侯明白，现在的局势无非就是选白王亦或是选赤王，可在他心里远在边地的永安王才是最好的人选。
而永安王迟迟不归，没有办法，他只好宣告天下，赞成立贤之说，可这并不是白王和赤王中选一个那么简单的问题，既是选贤，那么所有拥有继位能力的皇子都应该参与。
他意在逼出萧楚河，可是到了雷无桀眼里，这成了一个难题。他虽然不愿意改姓，但也有了封号宅邸，是明德帝承认的皇子。照兰月侯的意思，他也应该参与皇子的选拔。
他从未对皇位有过肖想，这么一来，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对别的皇子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对雷无桀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
为这事他跑到琅琊王府和萧凌尘诉苦了好几日。皇位之争萧凌尘不便多言，雷无桀诉苦他也只能听着再不痛不痒地宽慰几句，很多时候他确实只能言尽于此。
“赤王早对皇位虎视眈眈，况且他这人生性张狂且锱铢必较，你最好离他远一点。白王看似与世无争稳重庄持，心思却是所有皇子中最重的一个。两个人明争暗斗这么久，眼下兰月侯要求选贤，突然白费了他们多年心血，行事只会更加偏激，你万事小心。”
雷无桀实在参不透该如何小心，第二天站在围猎场上的时候也依旧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其余皇子显然已经明了如今的局势，九皇子来时就殷勤地走向了赤王一党。雷无桀一个人站在一处，显得有些可怜。
萧凌尘坐在高处看着雷无桀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这种情况下，不出头是最好的选择，可雷无桀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成了出头鸟。
萧羽早就注意到他这个便宜弟弟。没想到雷无桀居然有胆子来围猎场，不仅如此，他没有讨好自己也没有亲近萧崇，看上去倒是想和他们争一争这皇位。
兰月侯出现的时候，他便率先开始了挑衅。雷无桀本来还在琢磨兰月侯说的规则，随后就听萧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这不姓萧的人，也有资格来围猎场和我们一较高下？”
萧崇闻言笑道：“雷兄弟是父皇亲自认回的十弟，就算他不愿意改姓，也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弟弟，为什么不可以。”
“血脉相连？真是笑话。且不说他生母无名无份，连姓都不愿意改的人，谁又知道他身上是不是真的流着萧氏皇族的血。”萧羽擦拭着手里的弓道：“万一是雷府图谋不轨把自己儿子送进来的呢。”
“我爹才不会做那样的事！”雷无桀忍无可忍，大声反驳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萧羽不为所动，“二哥你听听，我们十弟现在还管谁叫爹。”
“你…”雷无桀想动手，但又只好忍了回去。
萧崇“看”着面前两个人争执，不痛不痒地呵斥了萧羽两句，又言：“休得胡言，立储继位，和雷将军有什么关系，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这么说雷无桀也是不相干的人。”萧景瑕说：“我看他就没有资格来参加围猎。”
此话一出，雷无桀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辩驳，可雷无桀无言以对。
萧羽冷笑一声道：“野种罢了。”
“你！”雷无桀二话不说，正想动手。萧凌尘心中一悸，要是雷无桀动了手，那他们反而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治罪于他。
雷无桀正欲拔剑，一支白羽箭破风而来，精准地射中了萧羽的头冠。事发突然，萧羽吓得跌落下马，众人喊着救驾乱作一团。萧景瑕假意挡住萧羽，对雷无桀大喝道：“你竟然敢暗杀皇子！”
雷无桀百口莫辩，箭并不是他射的，而且他腰间的分明是把剑。
“谁这么大胆要暗杀皇子啊？”萧瑟勒紧缰绳，手中握着一张弓慢悠悠地出现在围猎场内。说话间，他又搭起弓箭，直指萧羽。随后往边上移了移，对萧景瑕笑道：“老九，你说说看。”
萧景瑕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萧楚河！”萧羽扶正了头冠，“你回来干什么？”
“众皇子选贤，我怎么不能来？”萧瑟悠悠道：“没想到刚来就看了一场好戏。”
百官看到萧瑟皆是意外，他曾说永不回天启，怎么这时候出现在围猎场。而如今的永安王身穿银甲，脚踏雪驹，睥睨众人。
萧崇迎了上去，对萧瑟道：“六弟，许久不见。”
“别来无恙啊，二哥。”萧瑟抬了抬下巴，“没想到多年未见，你倒是一点没变。”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萧羽道：“老七也一样。”
萧羽愤恨地站了起来，指着他道：“萧楚河，你竟然敢杀我。”
“只是多年不习箭术，手生了，意外而已。”萧瑟笑了笑，看向孤孤单单的雷无桀道：“这位是？”
“我们的十弟，雷无桀。”萧崇答：“父皇刚找回他没多久，你不认识也正常。”
“十弟？”萧瑟对着他点点头，“十弟要小心了，这围猎场咬人的猎狗不少。”
雷无桀没听出他的含沙射影，手足无措地也对着他点了点头。萧楚河出现的太突然，他还没闹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萧瑟转而对台上的兰月侯道：“皇叔，你也别来无恙。”
兰月侯满脸笑意地看着他说：“回来就好。”
“我只是路过看看，各位还请继续。”萧瑟说罢，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六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比试比试吗？”萧崇上前拦住他，“过去春日围猎，楚河向来是第一。”
“你们选贤我就不参与了。”萧瑟说：“还有我是萧瑟，不是萧楚河。”
“并非如此，只是普通的比试而已。”萧崇道：“你我兄弟多日未见，权当叙旧了。”
萧瑟看着萧崇的神情，半晌松了口道：“好吧，那我就和十弟一起。”
雷无桀呆住了。他不知道萧瑟存的是什么心思，却在萧崇看向他的时候一阵慌乱。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十弟不必慌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我只是想和你熟悉熟悉，尽一尽兄长的本分才是。”
雷无桀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围猎场因为萧楚河的出现反而让气氛更加剑拔弩张了。
“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萧凌尘在府中和萧瑟碰了碰酒杯，“说吧，你怎么想的，想做皇帝？”
“不想。”萧瑟直截了当地回绝，“来凑个热闹罢了。”
“这里有什么热闹，都是些看不过眼的腌臜事。”萧凌尘仰头喝下一杯酒，“你来了才有热闹看。”
“我想看看萧崇和萧羽最后还能不能那么体面。”
“就这样？”
“还有，看看我们的这个十弟能掀起什么风浪。”
闻言，萧凌尘哈哈笑道，雷无桀这个人不善心计，更少筹谋，却又秉持江湖义气行事。他这样的人在天启城只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萧瑟没有搭话，手里捻着白玉酒杯。来之前他就猜到雷无桀现在的处境，只是没想到自己刚到猎场就听到萧羽出言不逊。料想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过雷无桀这人的确不错。”萧凌尘叹道：“他要真是雷梦杀的儿子就好了。”
“心思纯善之人，不该深陷泥淖。”萧瑟说：“我此行回来也是为此。”
萧凌尘不再说话，他知道萧瑟想说什么。当年没有救下琅琊王一直是他的遗憾，为此他甚至抛下了一身荣华和宠爱，去边地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你回来，也是想要弥补？”
“我只是想起当年，雷将军多了个儿子爱不释手。抱着给他的所有朋友兄弟都炫耀了一遍，那时候皇叔也在场。”
二人两相沉默，独留下月光皎皎。
自兰月侯准备选贤后雷无桀便一天都没有闲着。今日去围猎场比试武艺，没几天又要去宫中听重臣述职。
雷无桀在房中听得昏昏欲睡，思绪早就飘到天外。大臣们退下以后，他才醒了瞌睡，兰月侯问起他们的看法后，他又睡不着了。
萧瑟端坐在他身侧想来是认真听过了。雷无桀想起围猎场上的那些举动，猜测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便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在萧瑟转过头来的时候，给他展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十弟有事吗？”萧瑟问。
“我只是想问问方才刘大人他…”
“哦。”萧瑟打断他，“我没有听。”
“什么？”雷无桀没有收住声音，屋内瞬间沉默。兰月侯责备的目光看向他，雷无桀羞愧低头，又挤到萧瑟身边道：“我以为你在认真听。”
“我从来不听这个。”萧瑟打了个哈欠，“无聊。”
“你可真是随性啊。”雷无桀回道：“那呆会儿问到我们可怎么办？”
“不要紧。”
“那就好。”
“被训两句就好了。”萧瑟笑道：“皇叔人很好，不会说重话的。”
“我就是不想被训啊。”雷无桀欲哭无泪，“六哥，你怎么这样。”
“雷无桀。”兰月侯叫了他的名字，“你怎么看？”
雷无桀犹犹豫豫站起来，他方才一直和萧瑟搭话，连其他皇子说了什么都没听到。他只好摇摇头，在兰月侯责备的目光中落座。
待到兰月侯叫起萧瑟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雷无桀也答：“我不知道。”
兰月侯不解地看向他，萧瑟表现得十分无所谓，在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中坐了回去。雷无桀觉得丢人一直低着头，萧瑟轻笑一声，“两个人一起丢脸就不算丢脸了。”
雷无桀听到他的谬论后猛地抬头，两个人随后相视一笑，他觉得萧瑟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二人借此熟稔起来，也是雷无桀发现这些皇子里好像只有萧瑟愿意和自己说话，其余人还是把他当成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对待。
一起离开皇宫的时候他问起萧瑟为什么，萧瑟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一则他对皇位没有什么兴趣，二则他觉得比起其他人，雷无桀心思玲珑，更好相与。
“虽然你是在夸我，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雷无桀抓了抓头发，“总觉得是在说我傻。”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萧瑟神秘道：“傻人有傻福。”
雷无桀苦恼，“这不是什么好话吧。”
“行，那我说你大智若愚总可以了吧。”
“这个我爱听。”雷无桀笑道：“萧瑟，你真是个好人，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萧瑟听到他这话无奈，照着他脑门敲了一下，“什么朋友，我是你哥。”
雷无桀揉揉痛处，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回：“好的，六哥。”
这一日，萧凌尘提着酒来雪落山庄，却见到了一位稀客。雷无桀一脸苦大仇深地托着下巴坐在棋盘边，对面的萧瑟盖着一本书仿佛睡着了。
萧凌尘径直走过去，放下手里的秋露白，对着兄弟二人打趣道：“这是玩什么呢？”
见到萧凌尘，雷无桀好像见到了救星，他立刻起身一把把萧凌尘抓到了过来开始抱怨。两个人在这里下了一早上的棋了，他一个子都没有赢过。
萧凌尘无奈地问他怎么想起来跑到雪落山庄找萧瑟下棋，他们两个人又什么时候熟起来的。
雷无桀满脸无辜道：“他说他下得不好，叫我陪他玩两局。”
“我下得也不好。”萧凌尘回绝后想起身，又被雷无桀按了回去，“你替我赢一局吧。”
对面的萧瑟拿下脸上的书看着对面两个人，“怎么还搬起救兵了。”
“你实在是冤枉我。”萧凌尘道：“赤王白王的幕僚在早朝就差打起来了，你们二位还躲在这里下棋，会不会太清闲了？”
“可我们没有幕僚啊。”雷无桀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而且这些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萧凌尘开口：“这事不关己也是萧瑟教你的吧。”
雷无桀嘿嘿一笑，“是的。”
“你们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萧凌尘看着雷无桀玩棋子却对萧瑟说：“都把人请进雪落山庄来了。”
“我是自己跑过来的。”雷无桀打断他，“自萧瑟回来以后没少帮我，我想感谢他，就带着东西来了。”
“没大没小。”萧瑟看向他，“说到底我也是你皇兄。”
“我习惯了嘛。”
见两人斗嘴萧凌尘长叹：“原来是我多虑了，永安王看上去对天启局势胸有成竹。”于是他拿过自己的秋露白，“你回来也没有接风洗尘，不如今天一起尝尝秋露白好了。”
三个举杯同饮的时候谈起父辈的往事，萧瑟和萧凌尘都无限感慨。当初还是一起在军营里追在琅琊王屁股后面跑的小孩，如今也这么大了。
“说实话，我现在都记不清，父帅走了多久。”酒过三巡以后似乎勾起了萧凌尘的伤怀。琅琊王一案牵连了太多人，事后琅琊王的旧僚也得不到重用，他这个小琅琊王也是空有名头。
“要是爹还在，断不会让雷将军受那么大委屈。”萧凌尘看着雷无桀笑了笑，“你小时候他很喜欢你，在我们面前提了好几次，可惜我们家不能养你。”
“琅琊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雷无桀好奇。来到天启以后他听到了太多人谈琅琊王，听到各式各样的传言，难辨真假。可看着面前的亲哥和堂哥，又觉得琅琊王教导出来的人都是好人，想必也一定是个好人。
萧瑟闻言轻笑一声，看着面前单纯的弟弟问：“你觉得什么人才是好人？”
“你们都是。”雷无桀说：“这里就你们愿意接纳我。”
“愿意接纳你的就是好人。”萧瑟借着醉意抬起他的下巴摩挲，“你可真是我的傻弟弟。”
“接纳我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你们还是这样做了。”雷无桀看着萧瑟的眼睛十分真诚地说：“我相信你们。”
萧瑟闻言不答，只是眯着眼睛把自己这个弟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笑着说：“萧凌尘说的对，你可真是绵羊进了豺狼窝。”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雷无桀斩钉截铁地说：“我也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人。”
萧瑟听着他的论调，意外地没有给出评价，半晌后对着雷无桀，用宠溺地口吻说了一个字，“好。”
一旁的萧凌尘也笑了，“别逗他了，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萧瑟真真切切看着雷无桀的眼睛，“我是真的觉得好。”
众人皆以为萧楚河回到天启必然有一番大动作，谁知他回来那么久永安王府风平浪静，一切平和，安静得萧崇都有些坐不住了。
几日前自己的幕僚替他在朝中辩驳，甚至还顶撞了萧羽的人，最后萧崇成了兰月侯的副手，代理一部分国事，萧羽得知这个消息气急，把府里东西砸了不少。
消息七拐八绕到了永安王府，而萧瑟只是嗤笑说萧羽太着急。他仿佛把所有野心都暴露人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皇位，反而不是好事。
“那你呢？”身边的雷无桀好奇地问：“你想做皇上吗？”
“妄议皇位是大忌。”萧瑟背身对他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比起白王赤王，你更有那个能力。”
“我不这么觉得。”萧瑟说：“不是所有人都想当皇帝。”
这句话雷无桀很赞同，他高兴地拍拍萧瑟说：“我也是。只不过怕说这样的话，旁人觉得我不自量力。可是我对皇位的确没兴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选出储君。”
“你有没有想过，选出新皇以后他们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这个便宜皇子。”萧瑟调侃道：“到时候你更有苦说不出了。”
“我可以跑啊。”雷无桀对这件事很天真，“到时候我收拾金银细软跑出天启，去江湖继续游历。”
萧瑟看了他一眼，雷无桀又接着说：“这么说来他们也会对你不利，这样吧，我带你一起跑。小琅琊王如果也想，我还可以带上他。”
萧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自有他的去处，何况他本来就当不了皇帝。”
“这样啊，那我们两个就一路同行，行侠仗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萧瑟觉得他这番话傻得有些好笑，继续打趣道：“谁要跟你做兄弟，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夯货弟弟。”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可是血脉相连。”雷无桀叉着腰，比划着：“我逢人就要说你是我哥，亲哥哥！”
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萧瑟玩味地看他，最后用笔杆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是，你报萧凌尘的名字。”
雷无桀一个劲傻笑，他又无奈地说：“研磨。”于是他听话地杵到一边乖乖地给对方研磨。
这些天他抽空教雷无桀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可他的脑子里已经被武学秘籍，各种功夫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留。萧瑟一边想雷门教的东西也太杂了一边又见雷无桀看着字都能打瞌睡，就算给他看话本也无济于事，心想他还是别做自己弟弟了。
经过大臣的一番争执，萧崇本觉得萧羽沉不住气，难堪大用。不想第二天萧羽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不少东西，表示要向白王赔不是，说话间他又提起了萧楚河的事情。
萧楚河此番的确来者不善，但一点动作都没有又不像他的作风。不过他城中耳目表示永安王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这一段时间，他都暗中和雷无桀有来往。
“我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雷无桀虽然名义上也有上位的机会，但是萧楚河绝不可能助他坐上皇位，他何必巴结。”萧羽说：“还是说，他只是想抓紧萧楚河这根救命稻草。”
“七弟，你一向都高看自己，却看低别人。”萧崇开口：“雷无桀虽然回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他是有封号的皇子，光这一点已经胜过其他人不少。何况他的养父雷梦杀与叶啸鹰，琅琊王等人私交甚密。”
“你的意思是，是他萧楚河巴结雷无桀？”萧羽一拍脑袋，“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
“我只是如实说罢了，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萧崇缓缓道：“且他背后还有雷门，雪月城，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把他当成傻小子。”
说罢萧羽起身，“我明白怎么做了。”
萧崇假装听不懂问：“你想做什么？”
“老二，这一回我暂且信你的话。”萧羽扬了扬下巴后道：“你想借我的手除掉雷无桀我知道，不过除掉他对我也有好处。今天我就先把话挑明了说，除掉雷无桀以后，你我还是对手。”
随后，萧羽大袖一挥，踱步离开了。听着他离开的脚步，暗处的藏冥走了出来，对萧崇道：“七皇子他要做什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萧崇缓缓转身，混浊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不过我知道的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戏就好了。”
雷无桀府上收到一封拜帖。拜帖上署名兰月侯，是节庆家宴，也是明德帝驾崩后的第一个家宴，他作为皇子理应到场。
这段时间雷无桀都尽量避免提及被收养的往事，他本就是最不入流的皇子，每当这种场合，他似乎都是最受气的那个。围猎场也好，太安殿也罢，除了萧凌尘和萧瑟，没有人看得上自己。
雷无桀犹豫着要不要去，迟迟不肯接过那封帖子。而一旁的大监看他踌躇的样子，开口道：“殿下，此乃家宴。”
可他看着拜帖又实在觉得不妙，打从心底里不太愿意去。于是他开口问：“其他皇子和世子也会去吗？”
“天启城的诸位都收到了帖子，还请殿下您收拾收拾准时到望月楼。”说罢，大监把帖子往雷无桀手里一塞，敷衍地行了个礼就拂袖离开了。雷无桀看着手中的帖子，心底更加不安。
可天已经将黑，不出一个时辰就是家宴。他明白自己这是被架了起来，不论去与不去都会被拣出个由头来找麻烦。他思来想去，这些人总不至于当众直接杀了自己，于是一咬牙，对身后的人道：“备车。”
“雷无桀可真是笨的可以。”萧凌尘的声音比他人先出现，他往雪落山庄里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往外走的萧瑟。见萧瑟要外出，他忍不住拦了一把问：“你这是去哪里？雷无桀往望月楼去了。”
“城郊。”萧瑟错开一步，头也不回地往雪落山庄外走。
萧凌尘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拉长声音问他：“望月楼你不去了吗？”
“你先去。”萧瑟停下脚步，“我随后到。”
萧凌尘无奈。他只是一个旁支世子，若是那些人要对雷无桀做些什么，他除了骂两句根本插不上手，也不知道萧瑟是怎么想的。
雷无桀的马车一路来到望月楼外，他跳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有人来迎。望月楼不似过去热闹，正值孝期，天启城中酒家乐坊也一切从简。雷无桀跟着出来的小厮一路走到楼内却发现，来的宾客不少。
不知道兰月侯摆了多少桌，他暗暗想，要是来的人那么多，想来也不会多加为难。落座后又觉得不妙，往常一直坐在末尾的他，这回竟然被安排到了萧楚河的对面。
而属于永安王的座位上空无一人，萧瑟并不在场。雷无桀突然有些羡慕，他不认永安王的名头，以萧瑟的名字建功立业，在北离他完全来去自由。
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宛若困在牢笼，心里升起一丝伤感。目光一一在席间扫过去以后他看见了萧凌尘坐在离他极远的地方，冲他笑了笑。雷无桀解读不出其中意味。
兰月侯只露了一面便离开，雷无桀无事可做，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味同嚼蜡。台上萧羽正在说话，原来今日的宴席是他做东。
雷无桀正看着楼下的人群发呆，突然听到萧羽叫他十弟。起初他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萧羽站在他面前，举着酒杯笑道：“十弟在想什么呢？”
雷无桀这才慌忙站起来，期间碰倒桌上的酒盏，洒出的酒水沾湿了衣摆。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嬉笑声，心中不满，但也只得强颜欢笑地和萧羽碰杯。
“现还没有新皇继位，朝中、江湖皆暗流涌动，我们兄弟几人理应团结一心，守住北离国之根本才是。十弟自江湖而来，看过人心险恶，想必比我更清楚其中危险。”
听着萧羽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术，雷无桀的心里更加不舒服。可萧凌尘和萧瑟都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和萧羽生出是非来，他只好耐着性子点头说是。
萧羽看上去很满意他的回答，施施然就准备落座。此时，众人听到划破空气的一声动静，再一转眼，萧羽肩膀竟然中了暗器，霎时间血流如注。
雷无桀立刻起身四下观察是谁动的手，一侧的小厮手持双刀出现，把在场的皇子们都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扯下头上戴的帽子，劫持了眼盲的萧崇。
“早就看你们这些人不顺眼了。”那人笑道：“今天就给你们一个了结。”
萧崇比萧羽镇定许多，开口问：“你们是谁的人？”
“白王，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你今天就会死在望月楼。”
“住手！”雷无桀摆开架势，“放开我二哥。”
那人没有怕他的意思，反而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雷无桀一怔，眼看抵在萧崇脖颈上的刀已经划出一道血痕。他正想着要如何救下萧崇，就听到了齐刷刷的脚步声。
雷无桀回首，发现一支军队不知何时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住楼下的贼人，抓住了首领的一个副手。
两帮人马一上一下对峙，萧瑟负手从正门走进来，他理了理头发，环顾一周道：“真是一场好戏。”
“你信不信我杀了他们！”贼寇拖着萧崇来到栏边，对楼下的萧瑟喊道：“你，滚出去。”
“你大可以杀了他们，现在外面都是我的人马。你杀了他们，我再剿灭你们。凭剿匪之功我便能顺理成章坐上皇位，如何？”
两相僵持下，雷无桀看准时机，一个利落的侧身，躲过了控制他的贼人。反手勒住贼首的脖颈，夺过他手中的刀。贼首挣扎间，刀刃划过他的眼下，留下一道血印。
萧瑟见状喝道：“拿下！”
琅琊军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一伙人。萧瑟上楼时，见萧羽半躺在一侧，肩上还留着一道暗器，而雷无桀正扶着脸色惨白的萧崇。
“雷无桀。”萧瑟远远地站着，叫了他一声。
“来了。”雷无桀立马松开萧崇，急吼吼地跑到萧瑟面前，他看上去惊魂未定，有些语无伦次地对着萧瑟说：“还好你来了。”
萧瑟观察着他，未见他脸色有什么异常，想来对方并没有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他无奈地重复了一遍雷无桀的话：“是啊，还好我来了。”抬手擦去雷无桀眼底的血迹后问他：“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不算什么。”雷无桀知道萧瑟说的是他眼底那道口子，虽然看上去骇人了一点，但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对萧瑟说：“我没事，伤得重的应该是白王和赤王。”
“方才不是还叫的二哥吗，怎么在我面前又叫回白王了？”萧瑟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做你二哥。”
“事出紧急嘛。”雷无桀小声嘀咕：“何况按理来说他本来就是我哥。”
“哦？从未给过你好脸色的哥哥？”萧瑟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不远处的萧崇听到。萧崇闻言面朝萧瑟这一边，萧瑟冲他嗤笑了一声。
雷无桀拽了拽他说白王刚刚受到惊吓还是算了，萧瑟没好气地说：“怕什么，他又看不见。”
雷无桀被萧凌尘带走处理伤口。出了这样的大事，原本回府的兰月侯也匆匆赶来，说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萧羽捂着包扎过的伤口说，他愿意彻查这件事，一定揪出幕后黑手。萧瑟在一旁幽幽说：“七弟现在受了伤还是安心养着吧，这件事不如交给我办。”
萧羽想辩驳什么，兰月侯已经拍板，萧瑟挑衅地看了一眼萧羽，他这才歇了气。
“他萧楚河完全就是多管闲事！”萧羽走出望月楼对身边人骂道：“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最后却是他承了这个功劳。”
“是我多管闲事。”来人神出鬼没吓了他一跳。似乎对萧羽的反应很是满意，萧瑟看着他缓缓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除掉雷无桀和他背后的人，难道不也利好你？”萧羽道：“萧楚河，你聪明一世，现在脑袋居然这么不灵光了。同你和二哥争一争还算势均力敌，那个野种也配？”
“说话注意分寸，雷无桀也是先帝的孩子，他是野种你又是什么？”萧瑟抱着手臂，不屑地看着他，“而且我向来耻于这般下作手段，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从暗河找来的人。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你和他们勾结的证据我不是没有。”他顿了顿，“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萧羽被他噎了一句，愤愤而去。
萧瑟准备离开，被萧崇叫住。
萧瑟没有回头也不在乎他想和自己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萧崇道：“你也一样。”说完以后拂袖离开，萧崇捂着脖颈上的伤口，眼神暗了暗。
雷无桀正在和萧凌尘复述方才自己夺刀的场景，被来晚的萧瑟敲了一个爆栗道：“你不要命了？万一划到眼睛怎么办？”
被打的雷无桀委屈地说：“其实我武功挺好的…”
“武功好还被划破相？”萧瑟开口：“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萧崇身边都是贴身护卫，哪里用得着你。”
“可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伤害别人啊。”雷无桀嘟囔着：“我一下子没想太多。”
“你以后不如多想想。”
“好了好了，都是亲兄弟，别吵架。”萧凌尘打着哈哈，“你看雷无桀不也没事，事情又顺利解决了，笑一笑算了。”
“我有时候都怀疑琅琊王叔把你从宫里抱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弄错人了。”萧瑟戳了戳雷无桀，“今天要是我不出现，事情就要栽赃在你和雷门头上了。”
“怎么可能？”雷无桀瞪大眼睛，“我没做过的事情，他们哪里来的证据？”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
这一问让雷无桀瞬间哑口无言。他想到方才发生的种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被他们当猴一样耍了一遭。本以为救白王一次，他们或许会对他好一些，料想刚才白王赤王或许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笑话看。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地看萧瑟，随后低下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门师兄弟一向互助友爱，雷无桀觉得，就算这些哥哥们不喜欢他，怕他抢什么，但也不至于这样对他。筹谋皇位，这几乎是要把他和整个雷家堡灭口的罪名。
见雷无桀一副低沉模样，萧瑟的气消了一些，叹了口气说：“江湖义气是江湖上的事情，在皇宫没有这样的东西。”
雷无桀沉默了一阵，萧瑟和萧凌尘没有说话就这么陪他坐着。半晌，他抬头无助地看着萧瑟说：“怎么办萧瑟，我好像有些撑不下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泛着泪光，像是要哭了。
随后雷无桀用手捂着眼睛，“我好想爹爹娘亲，好想师父师兄，好想我姐姐。”
萧凌尘闻言叹气，拍着他的背脊以作安慰，而萧瑟也是头一次面对雷无桀说不出话来。过去和萧凌尘谈起雷无桀时，他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可现在看来，这对雷无桀来说，全是祸端。
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说什么，最后他捏了捏雷无桀的肩膀说：“不要难过了，至少我不会伤害你。”
雷无桀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问他：“真的吗？”
对方看上去实在可怜，萧瑟承认他此刻无比心软，自己彻底败给他了。于是开口道：“萧瑟以琅琊军魂起誓，绝不会伤害你。”然后又补了一句：“但是我不保证别人不会伤害你，遇事要和我商量，知道吗。”
“知道了。”雷无桀抹了抹眼睛，“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以后自己做事谨慎一点。”
萧瑟的话让雷无桀安心了很多，刚才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接着又被告知其实是被人算计。他终于看清皇位之争的可怕，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萧瑟，他在天启孤立无援。
为了确保雷无桀的安全，萧瑟没有让他回自己的王府住，而是吩咐徐伯在雪落山庄收拾出一个住处给他暂时歇脚。今次帮了雷无桀，相当于已经把人划定在永安王的势力范围内。
虽然他一再强调回来不是为了皇位，但似乎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把雷无桀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来得安全。
雷无桀也没有异议，这一回确实吓到了他。他对萧瑟的安排称得上是听之任之，好像只有萧瑟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虽然累，不过萧瑟倒是有几分乐在其中的味道。安排好住处后他嘱咐雷无桀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他会办好。雷无桀听后点了点头，在萧瑟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萧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于夜色中，雷无桀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萧瑟顿了顿，开口说：“叫我六哥。”
“我还是喜欢叫你萧瑟。”雷无桀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萧瑟就萧瑟吧。”萧瑟退出房门对雷无桀说：“早点休息。”
萧瑟一向觉少，如今更是彻夜难眠。他看着无边的夜色，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起身，来到院子中透气。
早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萧瑟停在院子中，发现几天前铺开的画卷忘记收起来。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人，略显幼稚的画技，一看就出自雷无桀之手。
他说要画萧瑟，可画来画去都不像样子，还被来串门的萧凌尘嘲笑了许久。徐伯倒也宠他，还替他裱了起来，夸了好几次，说这画颇有永安王的神韵。
萧瑟就着手中的烛台，愣是没有看出一点神韵，又想徐伯是把他当小孩哄了，便释然了些。
萧瑟动手卷起画卷，想到刚刚雷无桀问他的问题。他没有答，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一直避免去想。萧凌尘说他是为了弥补遗憾，自己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如今对雷无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遗憾范畴。
儿时的一面之缘，琅琊王救下的孩子，似乎都不足以支撑他在天启呆到现在。更不是所谓手足之情，他对一起长大的其他皇子都没有，何况雷无桀。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萧瑟深吸一口气，夜里凉意更甚。雷无桀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他也明白萧凌尘说的，他要是真是雷梦杀的儿子就好了。
可他偏偏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
宫中都说，明德帝生前非常喜欢这个皇子，一度后悔把他送出宫去，对他有些当年对萧楚河的感觉。尽管不想，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理解萧若瑾。
他可以说服自己喜欢上亲弟弟，可他不敢保证雷无桀能接受。万一雷无桀厌他，弃他呢？他暗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杀手一事被萧瑟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最后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暗河，贴了个通缉了事。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出自谁手。
萧羽曾上门又找过一次萧崇，不过这一次萧崇没有松口。无论萧羽怎么暗示，他都佯装不知，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藏冥给他端来汤药的时候问起为什么这次不再和赤王合作，萧崇悠悠地说：“上次信他已经勉强，谁成想他会出这样一个馊主意，他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了。”
“那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我想，既不能除掉，不如为我所用。你还记他那日救下我时，唤我二哥吗，这反而让我觉得，雷无桀并不是那么无用的人。”
“您的意思是？”
“我不如就当一回他二哥。”
接近雷无桀的时候萧崇花了点功夫，他认为萧瑟把人看得太紧了些。打听以后才发现，萧瑟甚至让雷无桀登堂入室，住进了雪落山庄。他曾自诩整个天启最看得透萧楚河的人是自己，这下也看不透了。
不过萧崇还是认为，萧瑟对雷无桀利用更多些，既然萧瑟可以，那么他萧崇也可以。
他差人问过雷无桀眼下的伤势如何，又送去一些药材珍馐，最后找机会和雷无桀攀谈起来。他并未提及其他事情，而是一味地感谢雷无桀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雷无桀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更何况萧崇说得情真意切。他觉得比起处处树敌，要是能和其他兄长稍微和平相处些，不是坏事。
萧瑟听完以后嗤之以鼻，他虽然不限制雷无桀，但是对萧崇也没有好话。他半开玩笑地说，所有皇子里只有他是真心对雷无桀好。在雷无桀疑心这样的说辞会不会太夸张的时候，又表示要是再出事他一概不管。
可萧崇执着地一再邀请，说要设宴感谢他。雷无桀已经对宴席有了恐惧，一听这个词连连摆手，转头就把事情和萧瑟说了。
萧瑟起初没当回事，听雷无桀一而再再而三地告知他以后也听乏了，索性说：“不如去赴约，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去。”雷无桀夹起一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说：“而且我觉得雪落山庄的饭菜最好吃。”
“千金台的也不错。”萧瑟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帮我去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雷无桀欲哭无泪地看向他，他又补了一句：“我暗中跟着你。”
千金台是天启城最大的赌坊。雷无桀在走进去以后对这个“最大”有了概念，到处都是他没有见过的金碧辉煌。
萧崇早早就等在雅间，点了一桌子好菜，看得雷无桀眼花缭乱，又不敢下筷子。
萧崇没有多说只是给雷无桀介绍千金台的菜，又叫藏冥在一侧侍候。其实他对这位眼盲的二哥也好奇，他虽然眼盲，但行动自如，还能代理国事，比起赤王又和蔼温润许多，雷无桀开始慢慢放松了警惕。
酒过三巡，萧崇终于直奔主题。他先是问雷无桀和他六哥相处如何，随后又提及萧羽冒犯的事情，最后讲起了皇家的不易。最后他问雷无桀觉得，自己如何。
雷无桀脑子霎时间清醒了。他先是装傻问萧崇什么怎么样，又含糊着说他觉得二哥是个好人。
萧崇了然一笑道：“我们这些人，哪有什么好人坏人，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雷无桀没想到他会那么坦然，下意识反驳，“萧瑟他应该不是…”
“并没有什么区别。”萧崇说：“如果我们想，每个人都可以对你这般好。萧羽如此，只是没有权衡好其中利弊而已。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手足之情你是不会相信的，索性我把话说明白。”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也可以了自己的利益。我看得出来你是萧瑟难得可以试着去信任的人，不如把握住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机会。”萧崇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向不觉得自己是皇子，依旧是雷家人。这也不是坏事，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并且保你们雷家无忧。当然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要坐上皇位。”
萧崇的面目在雷无桀眼中变得可怖，他竟然就这样大剌剌把野心暴露人前。雷无桀愣愣地开口问：“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做事，必要时…”
“怎么样？”
“杀了萧楚河。”
“不可能。”雷无桀“腾”地站起来，“我不可能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他也说过，不会伤害我。”
“谁能保证？”萧崇混浊的目光锐利起来，“萧楚河说的话，谁敢相信。他玩弄你，简直易如反掌。”
“萧瑟他不一样。”
“一样的。”萧崇语气坚定，“我们都是一样的。”
雷无桀坐了回去，他思索着萧崇的话，心里很乱。
萧瑟在千金台外的小巷里等雷无桀，算好时间，人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可他始终未见人影。
就在他失去耐心，准备进去查看情况的时候，雷无桀走了出来。他看上去神情恍惚，不知道萧崇给他说了什么。见到萧瑟也不再高高兴兴地喊他名字，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怎么了？”萧瑟用手在雷无桀眼前晃了晃，“傻了，还是喝多了？”
这一回雷无桀没有和他逗趣，反而拿开了萧瑟的手问：“你会骗我吗？”
闻言，萧瑟收起了那副轻松的神情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也是你的一颗棋子。”雷无桀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相信你，但我怕我是错的。”
“你认为呢？”萧瑟语气严肃：“我会这样做吗？”
“你跟他们不一样。”雷无桀说得有些犹疑，“可是白王他太可怕了。”
“没什么好怕的。”萧瑟牵着他的手腕就把他往外带，“我会保护好你。”
“为什么呢？”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问题。雷无桀问过一次，那时萧瑟没有回答，这让他觉得不安，眼下又问了一遍，萧瑟停下了脚步，看上去还是不愿意回答。
“虽然我不善攻于心计阴谋，但是我知道人做事总要有个动机，你不说，是怕伤害到我？”雷无桀小心翼翼地问：“是吗，萧瑟。”
“是。”萧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怕伤害到你。”他看着雷无桀不可思议地眼睛说：“但不是因为想利用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雷无桀此刻的脑子转得很慢，千金台的浊气还未在他身上完全消散，在听到萧瑟的话后还是不解道：“什么…喜欢？”
萧瑟懒得解释，索性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雷无桀一个趔趄被他扣住后腰，随后吻了上去。
雷无桀呆呆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瑟坏心眼地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个迟钝的弟弟一点教训，随即撬开齿关，勾住他的舌头咬了下去。
雷无桀吃痛，萧瑟顺势放开了他，与他四目相对问道：“懂了吗？”
一切发生得突然，随后他意识回笼，捂着嘴巴，“你你你”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可我是你弟弟啊。”
“那又如何？”萧瑟满不在乎道：“你我有血缘亲情，成亲后关系岂不是更近了一点。”
雷无桀听着萧瑟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荒唐话，脸立刻红了起来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我喜欢你，我对你好，我帮你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本来不想吓到你，谁知道你这个小傻子整日胡思乱想。”萧瑟扣着他的腕子，“干脆挑明了说，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雷无桀下意识答道：“你要我怎么说。”
“我不急着要你回答。”萧瑟没事人一样带着雷无桀往雪落山庄走，“但是既然我把事情告诉你，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少和他们几个来往。”
雷无桀不明所以，萧瑟又问：“明白了吗？”看雷无桀点了点头，他才心满意足地说：“这就对了。”
雷无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萧瑟打着哈欠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眼下乌青，正坐在早饭前发呆。听到萧瑟的脚步声，也一动不动。
“怎么起的那么早？”萧瑟不明所以地坐下，在面前的餐食里捡了个包子正准备吃，就听对方严肃地，一字一句地叫他名字。萧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嗯”后，雷无桀突然扶住他的肩膀道：“萧瑟，我一夜都没有睡。”
雷无桀此话不假，他辗转一整晚，一直在想萧瑟说的喜欢。一瞬间他碰过亲过的地方都变得火辣辣的，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看到了千金台外的一木一景。他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硬是把脸憋得通红，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脸跟烧起来一样。他想过很多可能，但从没想过这一种。
“所以你想出什么结果了吗？”萧瑟问。
“我觉得你很好，可是我是你弟弟啊，亲弟弟！”雷无桀担忧地看着萧瑟，“这样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没有啊。”萧瑟依旧是那副态度，“我早就跟先帝断绝父子关系，也一再强调我不是六皇子萧楚河，我是萧瑟。”
见雷无桀依旧一脸担忧地看自己，又说：“你看，我这么些年都不回来对不对，你认祖归宗那天我人都不在。”雷无桀点点头。
“那时候宫中的人是不是都不敢提起我？”
雷无桀又点了点头。
“那我还算萧若瑾的儿子吗？不算吧。”
雷无桀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但是仔细想想萧瑟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那照这么说，我们就不是兄弟，既然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完，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口包子，而雷无桀还皱着眉托着下巴在想。看他想的辛苦，萧瑟笑了笑，往他嘴里也塞了一个包子道：“既然我说的对，还有什么好想的。”
“可我总觉得我们还是…”雷无桀顿住，“你说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天万里无云，不会打雷，就算要打也不会劈到我们身上。”萧瑟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你。”他点点雷无桀的心口，“你要不要喜欢我？”
昨夜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这些画面总是挥之不去。雷无桀乌黑的眼睛显得有些哀愁，他看着萧瑟不由地说：“我也决定不了。”
“为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信任你，依赖你，可能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吧。”雷无桀浑然不觉他用一副散漫的样子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
萧瑟为之动容，却一如往常地拍拍他的脑袋道：“小夯货。”
萧崇发觉并未成功说服雷无桀，相反他和萧瑟关系更近了一些。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本想祸水东引，不想又坏了一个计划。
而萧羽这回又找上门来。萧崇本不想见，先前萧瑟已经给过他们教训，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愿再和萧羽联盟。可萧羽这次相当自负，他表示自己带来的消息萧崇一定有兴趣。
萧崇没有回应，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萧羽抖开扇子小声道：“最近我下朝走得慢，不小心撞见了些萧楚河的事情。”
萧崇偏头，他又继续说，“我发现萧楚河有龙阳之好。”
萧崇眼珠动了动，“这就是你说的我会感兴趣的事情？”
“别急啊。”萧羽神秘地笑了笑，“你可知对象是谁？”
“谁？”
“雷无桀。”
萧崇沉默着，似乎在思量他话里的真假，而萧羽折扇一抖，开口解释：“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那日我看他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跟了过去，谁料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我说呢，萧楚河巴巴凑上去保护他，原来是看中了那人的色相。”
“你此话当真？”
“当然，我亲耳听到他非要雷无桀叫他哥哥。我还看见…”萧羽脸红了红，咳嗽一声继续说，“我还看见他亲了雷无桀，说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对弟弟今天又做错了事的惩罚。”说完，萧羽感觉自己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那日他听到的萧瑟调笑的声音，看到雷无桀又羞又恼躲他的画面，心底一阵恶寒。
雷无桀傻归傻，但生得一副好皮相，的确有以色侍人的资本，萧楚河若是喜欢这款的，也无可厚非。
萧崇不为所动。他本以为萧楚河是起了报复心，是利用雷无桀与他们作对，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当初派兵包围望月楼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看来六哥还是性情中人。那不如借借十弟这把刀，了了我们的心结。”
“不要莽撞，你怎么知道他动了真情，或许这不过是演给我们看的一出戏，还需要再确认一下。”萧崇低头，“我可不想再被他围一回。”
“你想怎么做？”
“或许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了。”
望月楼一事后萧瑟大举追捕暗河组织，暗河几乎被他端掉了大半，唯独剩下大家长的残部盘踞。萧瑟私下打听过，之所以抓不到他们是因为萧羽在保，若他不松口，确实很难办。
不过这群人越养越没有价值，萧羽也发现了，近来似乎要断了这把刀，露出他们的踪迹。
可萧瑟还未来得及动手，雷无桀就被萧崇召进宫，回来时，他就领了剿灭暗河残部的任务。
萧瑟察觉其中端倪，而雷无桀看上去还在因为可以离开天启而兴奋。萧瑟只说夯货就是夯货，雷无桀却不服，他说这种差事交给自己正好，否则他空有一身武功只能留在围场打猎了。
“萧瑟你要相信我。”临行前，萧瑟嘱咐了许多，甚至要他带上自己的死侍。雷无桀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地说：“我好歹也是逍遥天境。”
“我信你。”萧瑟语重心长，“既然如此，那我等你回来，万事小心。”
“等我。”雷无桀调转马头，带着一支队伍往城外走去。萧瑟看着一行人走远，猜出了这是谁的主意。过去他并不想无端生事，可越是如此，萧崇他们就越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自己的耐心和底线。他觉得，是时候给他们一点警告了。
笠日清晨天启城中出了一桩案子，永安王府外的一家当铺遭人洗劫一空，老板和小二惨死。天子脚下竟发生这样胆大包天谋财害命的案件。萧崇下令严查，而萧羽急急忙忙跑来找他。
“老六把我们的眼线都杀了，他是不是发现了。”萧羽道：“老二，计划还要继续吗？”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虚。”萧崇道：“一切照旧。”
雷无桀那头不出几日就会传来消息，他的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如此，萧瑟也没有再为难萧羽萧崇二人。雷无桀还专门给他写来一封信，说自己没几日就要回天启，萧瑟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直到雷无桀说的日子来临，也不见人影。萧瑟虽然心生疑窦，但想路上耽搁一会也有可能，于是暂且按下不表。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雷无桀的消息，甚至他的死侍说把雷无桀跟丢了。
“跟丢了？”萧瑟勃然大怒，“你们跟了我那么久，就是这么做事的？”
首领跪在他面前，低头不敢说话，萧瑟冷笑一声说知道了，转身就去了萧崇府上。
萧瑟来者不善，不顾管家的阻拦，直闯了进去。藏冥见状忙往萧崇跟前挡，而萧瑟则完全无视他，从他腰间拔出佩剑，直指萧崇道：“雷无桀呢？”
萧崇全然不怕扬起脸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不要担心，十弟不会有事的。”
“是吗？”萧瑟扯了扯嘴角，“他但凡出了任何事我都要萧羽和你陪葬。”说罢，他把手里的剑一扔，大步流星离开了。
萧崇松了一口气，藏冥连忙去扶，问萧崇还要不要继续，他缓过气来说：“继续。”
雷无桀依旧没有消息。死侍告诉萧瑟，雷无桀回来前和暗河大家长有过一战，当时他们在暗中观战。雷无桀武功境界本就不低，所以他们也有所松懈。这一战后大家长被重创，雷无桀受了内伤，说要就近找个城镇调整几日。就在这路上，他们把雷无桀跟丢了的。
萧瑟再骂他们也无济于事，雷无桀既然受了伤想必走不远，他想不到萧崇会把人带到什么地方。这几天他忧心忡忡，萧凌尘都说，他鬓边多了两根白发。
“我等不了。”萧瑟起身，“也懒得和他们周旋。”
“你要做什么？”萧凌尘起身想拦，“这个节骨眼上拥兵自重是大忌，之前你已经调动过琅琊军了…”
“我不在乎。”萧瑟轻飘飘打断了萧凌尘，“我要是在乎就不会回来。”
这一日，跟随萧瑟的琅琊军涌进天启，直接把白王府和赤王府围了起来，府中上下谁都不许离开。
萧羽的手下不信邪，想萧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唬他们罢了。在他出言不逊想要闯出来的时候，被萧瑟一招毙于马下。萧羽闻询赶来时，只见到手下的尸体，和萧瑟手中剑刃上的血迹。
“萧楚河！”他吼道：“你是想造反吗，雷无桀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萧羽大胆走上前去，“私调军队本就是死罪，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够死两次了！”
“你最好闭嘴。”萧瑟眯了眯眼睛，剑尖直指他的咽喉，“我现在没有耐心。”萧羽梗着脖子看他，萧瑟的神情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割断他的咽喉。
“楚河不要胡闹！”兰月侯听到消息后赶了过来，他一声喝住萧瑟：“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剑尖一转，萧瑟看向兰月侯，“我希望二哥和七弟最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萧崇也被困在府内，萧瑟的人来时杀掉了白王府的管家，绑了藏冥。他们说这是将军的意思，雷无桀一日不回来，他不介意和他们对峙一日。要是雷无桀回不来，自己也不介意送二人去给他赔罪。
萧崇心中骇然，他本想试探萧瑟为了雷无桀会做到什么地步，没想到他竟然私调军队，挟制皇子。
“你们可知这是杀头重罪。”萧崇道：“你们不怕被萧楚河连累？”
“什么选贤立长我们早就听腻了，借此机会让永安王坐上皇位，也算众望所归。”副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崇道：“白王，这结果可如您所愿？”萧崇闻言握紧了拳头说：“雷无桀不会有事，三日后他就会回来。”
“那我们拭目以待。”
白王府和赤王府被重兵把守的第三天，雷无桀回到了天启城。他的小队先前迷了路，多走了冤枉路，加上他身上的伤未好全，赶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雷无桀的车马来到天启城外的时候，萧瑟已经来到城门之上。确认来者是雷无桀，这才飞身下去。
雷无桀见萧瑟来接自己大喜过望，远远地下了马，在对方落地的时候扑了过去。萧瑟没站稳，被他扑了一个趔趄。雷无桀对天启城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他拉着萧瑟说自己这一路的见闻。萧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余光撇到了兰月侯安排在暗处的人。
他并不在意，此刻人已经平安回来，自己无暇顾及其他。雷无桀本想着要去找兰月侯和萧崇复命，萧瑟就把他带回雪落山庄。问起缘由他只说不见也无妨，不如先看看身上的伤。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雷无桀还是乖乖点头说好。
白王府的重兵被连夜撤走，萧羽怒气冲冲来找，扬言要借此狠狠惩治萧瑟。萧崇只觉得烦躁，转而对萧羽道：“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这皇位根本不是我们争不争的问题，而是萧楚河要不要。”
“什么时候这北离轮得到他萧楚河说了算了。”萧羽不满，“过去我当你是行事谨慎小心，焉知你萧崇也不过是胆小怕事，我告诉你，这皇位一定是我的。”
说完，他拂袖离去。萧崇冲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阵，心想萧羽莽撞但也有用，他最好可以和萧瑟打个两败俱伤。
雷无桀此行损伤肌理，看上去没事但经脉皆受损，太医说加之他舟车劳顿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行。雷无桀顺理成章地被萧瑟安排进了雪落山庄，兰月侯都不明白，这哥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而雷无桀被萧瑟管得服服帖帖，这不行那不行，他抱怨道对方觉得自己好像风一吹就会坏似的。
“萧瑟，我好很多了。”雷无桀丧气地看他，“真的。”
萧瑟低头搅和着准备给雷无桀的苦药，不理会他的哭诉，把碗塞进他手里说：“自己喝。”
“哥。”雷无桀仰头看着他。平日里他整天萧瑟萧瑟的，这种时候才爱叫一声哥。萧瑟全然不吃这套，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道：“平时不把我当兄长，这时候想起叫哥了？没用。”
雷无桀丧气地接过碗，小声说：“都说兄友弟恭，你就是在欺负我。”注意到萧瑟递过来的眼色，又只好捧着碗一饮而尽。
萧瑟却觉得雷无桀的论调有点意思，看着雷无桀喝完药，他凑近了点，有些玩味地说：“我欺负你？你说说我怎么欺负的你。”
雷无桀感到不妙，立刻说：“没有，你听错了。”
“十弟，那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欺负？”他半跪在床榻上，欺身靠近。雷无桀被他逼得节节败退，直到退无可退，只好认输。
他红着脸，别过头说不是，违心话说得心虚，他完全不敢看对方的脸。总觉得萧瑟有时看自己的时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坏心眼。雷无桀缩缩脖子说，“有点闷。”
萧瑟无意再为难，松开他道：“那你好好休息。”雷无桀不明所以看着萧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哪里。
萧羽全然没有收敛的意思。雷无桀回来没有几日，他便召集大臣上书启奏，表示雷无桀作为十皇子暗中勾结暗河，先是在望月楼准备刺杀皇子，事情失败后蛊惑六皇子萧楚河里应外合，想把事情推到萧羽和萧崇的头上。
兰月侯质问道：“羽儿可不能信口开河，你说雷无桀勾结暗河，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关在我府中的暗河大家长，雷无桀最后还留了他一条命，料想我会派人把他抓回来。”
“你胡说什么。”萧凌尘在一侧不以为意，“雷无桀无权无势，来天启前不过是雷家堡的一个弟子，如何勾结？”
“起因皆是我们那位六皇子啊。”萧羽讥笑道：“雷无桀一个江湖人士，自然只能接触到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可有萧楚河就不一样了，好一出里应外合。他几日前还派兵围了我的王府，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笑话。”萧凌尘辩驳：“楚河要对付你，何须用到暗河。”
“谁知道呢。”萧羽道：“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以把雷无桀抓来让他和暗河大家长对峙。”
“你敢！”萧凌尘道。
“我怎么不敢？”
“够了。”兰月侯喝住二人，“此事事关国本和皇子安危，照我看先把雷无桀带来。”
“我看谁敢。”萧瑟立在雪落山庄前，“雷无桀也是皇子，岂是你们想抓就能抓的？”
“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卫队首领对萧瑟说：“还请永安王体谅。”
“雷无桀有伤在身。”萧瑟说：“既然都说他勾结我，不如我跟你们去好了。”
“王爷，恕小人不敬。”首领头更低了一些，“侯爷本意是要把您也请过去，希望和暗河一起对峙。”
“我说过了，雷无桀他有伤在身。”萧瑟说：“对峙，我一个人就够了。”
对方还想说什么，被萧瑟的眼神逼退。最后只好把永安王请上马车。走之前他嘱咐徐伯给雷无桀煎好新的药，他晚些就会回来。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必再和雷无桀说，说完他坐上马车离开了。
说什么雷无桀与他勾结，看来是自己太过温和了。萧羽还想通过暗河的人杀了他，既然如此，不妨遂他的愿，看看这个皇位他究竟能不能坐。
马车没有走向皇宫，而是来到千金台。萧瑟走下马车就了然，原是在这里等着他。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无极棍，斟酌着他对上苏昌河的胜算是多少，随后抬脚走进千金台。
雷无桀午后醒来时不见萧瑟。徐伯遮遮掩掩，说他有事进宫了，却说不上来他究竟去干什么。雷无桀心中狐疑，但也不好为难。
可一直等到午后都不见人回来，他逐渐焦躁。
千金台内，萧瑟正和苏昌河缠斗在一起。苏昌河袖中滑出匕首，十三道碧磷剑气化作囚笼罩萧瑟咽喉。萧瑟踏着踏云步倒掠七尺，指尖雷光炸响的刹那，无极棍已旋出残影。
“没想到六皇子的棍法居然如此精妙。”苏昌河阴笑间旋身劈开棍风，袖口毒乍现。萧瑟以棍杵地，地上突兀地泛起蛛网般的紫纹，毒气竟顺着地脉攀上了他的指尖。
萧瑟借势腾空三丈，苏昌河的身影却在空中一分为三，三道阎王贴封住所有退路。
“咔嚓”一声脆响，两道残影被棍风撕碎，苏昌河的锁骨多了道灼痕。他踉跄后退袖中甩出骨钉，每枚钉尾都系着肉眼难辨的傀儡丝。萧瑟翻身躲闪的刹那，那些丝线已缠住千金台的柱子。
萧瑟瞳孔骤缩，踏云步凌空一闪。他深觉不妙，苏昌河和雷无桀一战时被伤，可他现在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反之，他倒想致自己于死地。
看来今天千金台他是难走了。苏昌河的毒气在千金台中弥漫，众人皆堵着口鼻，却无一不中招。
萧瑟咳嗽一声，就见手腕漫起毒气。苏昌河看上去毫发无损，冷笑一声，“六皇子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萧瑟刚想起身躲避，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踏云步也使不出来。苏昌河收住了所有招式，匕首在指尖绕了一圈，发出阵阵寒光。
他步步紧逼，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火光破开毒雾，朝他直冲了过来。萧瑟抬手一挡，发现来人竟然是雷无桀。
“你怎么来了？”萧瑟责备道：“回去。”
“他们揭发的是你我二人，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雷无桀头也不回，“今天要死也一起死。”
“好一个一起死。”苏昌河几近癫狂，毒雾在四下爆起，“我今天就送你们一起去死。”
雷无桀手中心剑摆开架势，一时火光冲天，点燃了千金台，熊熊大火瞬间把他们包围在一处。一招纸落云烟，金光四下，苏昌河被逼退，摔了下去。
雷无桀扶起萧瑟正准备往外走，一队兵马把他们围了起来。雷无桀扭头一看，苏昌河正红着眼睛看他。
“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萧羽搭弓拉箭，对着萧瑟和雷无桀，“说来奇怪，你们两个人在这时候还能卿卿我我，那我不介意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话音落，白羽箭射出。
雷无桀嗅到了毒雾，勉力间，他举剑打散了萧羽的箭阵。萧羽早有准备，一队人马皆举箭。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萧瑟扶住站不稳的雷无桀。
“萧楚河，你今天就认命吧。”萧羽道：“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那你可以试试。”萧瑟笑着擦掉嘴角的血渍，无极棍一收，踏云腾空而起，只听他喊：“天斩！”
萧羽瞪大眼睛，只见天外，一柄剑破空而来，端正立在萧瑟眼前。萧羽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下一刻天斩剑化为万千利刃，惊龙一势，直指苏昌河，瞬间一命呜呼。
萧瑟随后看向萧羽：“我从不信命。”
千金台烧起大火。兰月侯和萧崇命人灭火，萧凌尘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去救人，可火光滚烫，他每每想进去都被拦了下来。
一声巨响以后，千金台骤然垮了一半，火光烧透了半边天。萧凌尘又想上前，火中飞出的无极棍直插入他面前的地板中。
火光中，萧瑟手持天斩，一手揽着雷无桀的腰出现。
兰月侯和萧崇刚想上前一柄剑就被扎进他们身后，天斩既出，谁是北离新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萧崇垂下头，猜想萧瑟会如何发落他，可没想到萧瑟开口说：“我说过了，这个皇帝我不做。”
“可…”兰月侯上前，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苏昌河被我击杀，萧羽为救我们死于歹人刀下。”萧瑟看向萧崇：“希望七弟走的体面，二哥节哀。”
萧崇不自觉后退一步，又听萧瑟说：“七弟的丧仪交给二哥主持吧。”萧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见萧瑟对兰月侯说：“雷无桀救我有功，希望皇叔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兰月侯问。
“我要雷无桀入萧氏族谱。”
“这不是难事。”兰月侯忙回答：“只是给他改个名字的事。”
“不是这样。”萧瑟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说，“我要他以萧楚河一脉的名义进萧氏族谱。”
“楚河，你们是亲兄弟！”
“那又如何。”萧瑟笑了，“我不在乎。”
雷无桀和萧瑟一起走进萧氏宗祠时还有些不安。他们成婚，兰月侯没来，萧崇忙着登基也没有来。而剩下的文武百官在外跪了一地，眼前的列祖列宗也让他不敢抬头。
萧瑟全然不在意，他拉着雷无桀跪下，对着一众牌位磕了头。随后对雷无桀说：“往后于情于理，你都是我萧家人了。”
雷无桀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萧瑟，那些话又一一消散，他笑笑说：“于情于理，我也都是你的人了。”
“那你是想做我的弟弟，还是做雪落山庄的主人？”
“我有得选吗？”雷无桀与萧瑟的十指紧扣，“而且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萧瑟笑意更甚，“也是。”
萧凌尘来到城外给他们送行。萧崇登基，萧楚河第一个请辞。他说天启城的确无聊，听雷无桀讲了那么多江湖故事，不如亲自去看看。
“永安王会不会后悔？”萧凌尘调笑，“这可是北离江山。”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萧瑟端笑着说：“何况，没有任何东西比雷无桀重要。”
“萧瑟，我们走吧。”雷无桀牵着马出现。
“一路小心。”萧凌尘替雷无桀搭上行李，“记得给我写信。”
“一定。”
萧瑟跨上马，和雷无桀一起消失在天际。
END
【萧梵】不可追
字数1.4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剧版白月 萧毅x梵樾
⚠️涉及电视剧感情线⚠️
这对好像不管怎么写都会搞成be结局，可能是把他俩当成萧瑟雷无桀前世的原因所以只要萧雷有多甜他俩就有多苦🤧
冥界忘川的弱水从不断绝，幽幽从奈何桥下流过，水声潺潺，养活了岸边一丛一丛的彼岸花。彼岸花常开不败，当中还飞着几只翅膀华丽炫目的蝴蝶。
孟婆说这里的蝴蝶是盲眼，纵使它们活在忘川边得以长生，也永远无法透过河水的倒影看见自己的模样。
“说来，冥界不见日光，唯有奈何桥边的两簇鬼火给亡人照亮往生。”她搅动着锅里冒着热气的汤对着身边这位...
字数1.4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剧版白月 萧毅x梵樾
⚠️涉及电视剧感情线⚠️
这对好像不管怎么写都会搞成be结局，可能是把他俩当成萧瑟雷无桀前世的原因所以只要萧雷有多甜他俩就有多苦🤧
冥界忘川的弱水从不断绝，幽幽从奈何桥下流过，水声潺潺，养活了岸边一丛一丛的彼岸花。彼岸花常开不败，当中还飞着几只翅膀华丽炫目的蝴蝶。
孟婆说这里的蝴蝶是盲眼，纵使它们活在忘川边得以长生，也永远无法透过河水的倒影看见自己的模样。
“说来，冥界不见日光，唯有奈何桥边的两簇鬼火给亡人照亮往生。”她搅动着锅里冒着热气的汤对着身边这位迟迟未离开的亡魂说，“凡人下来后，反而会被鬼火吓一跳，却不见暗处成千上万只鬼差的眼睛。”
梵樾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各处都是森森鬼气，彼时谢必安和范无咎押着两个亡魂来到忘川。孟婆端出两碗滚烫的汤，对黑白无常两位道：“这是又逃了一个？”
“他枉死后不甘心，在死处徘徊许久，三殿下命我们把他抓来，否则生死簿对不上。”说话间谢必安注意到了孟婆身边这个默不作声的亡魂。
见到两位无常，他也淡然，并不惊讶。似乎猜到了谢必安想问什么，孟婆敲了敲锅沿道：“这位十殿下收不起，找了一殿下，还没个答复，所以暂且安置于我这里。”
黑白无常做鬼差多年，没见过两位殿下收不了的亡魂。二位对视一眼再看梵樾，只觉得这不过是个容貌姣好的艳鬼。
“莫不是生前荒淫，就连大殿也不忍细看？”鬼差玩笑道：“看他模样确难定夺，不如送予大殿身边侍灯如何？”
“也不怕断了舌头。”孟婆催促道：“快走。”
鬼差押着亡魂过了奈何桥，那些响动和热闹也随之一起过去，只剩下孟婆汤沸和桥下潺潺。梵樾这才动了动眉目问眼前女子：“忘川岸边是不是永远都这般安静？”
“我在这里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安静不安静与我都一样了。”孟婆说：“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守在这里没去过任何地方，谢必安曾经问过一样的问题，但我无法回答，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又是什么样子。”
梵樾默然，孟婆说的对。初来此处时，跨过奈何桥后见了十殿阎王，每个都见他如鬼煞，还说无法定夺他的生死。可他早已忘了往生，要自己定夺去处，他又该如何定夺？
他扭头看向孟婆。传言熬孟婆汤的鬼差，都是佝偻着腰的老伛，而他见到的孟婆却十分惹眼。孟婆何尝不是一只盲眼的蝴蝶，她看见忘川里的自己，又会如何作想？
“这种问题对我们这些鬼差来说没有意义。你看牛头马面，凡人见了谁不被吓得双腿打颤，他们何曾在意过。”孟婆笑了笑，头上的发钗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响，“不过你比起他们来说的确赏心悦目，不如在奈何桥边和我一起熬汤罢了。”
梵樾看着锅里冒着泡的孟婆汤，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记得十殿之前和他说过，阎王殿掺和不了梵樾的命格，他要去哪里自便就是。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既然孟婆都这么说了，他不如留在这里仔细想想。
而这一留，就是无尽漫长的日子。
有亡魂来到奈何桥的时候，都会注意到岸边这个鬼魂。他不似旁人一般狼狈落魄，反而身着华服，或是在漫无天际的彼岸花中小憩，或是歇在弱水边垂眸。
彼岸花艳丽，仿佛地狱中燃不烬的烈火，照映着艳鬼的侧颜。他目光流转，偶尔会看向成群的亡魂，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冷得像是冒着寒气的忘川河水。蝴蝶扇着蓝色的翅膀落在他的发间，也落在彼岸花下的白骨之上。
极美的一幅画，可是孟婆已经看腻了。她不知道梵樾还要在这里徘徊多久，又要往哪处去。
她问起的时候，梵樾还是说不知道，渐渐地孟婆也不再多嘴。起因是牛头马面告诉她，这位梵樾不是普通鬼魂，而是六界都奈何不了的妖神。
“仙族拿他没有办法，天上那几位上神奈何不了他。十殿请示上古界的诸位，他们也只说随他的意愿就好。他是真神天启陨落下界的神木，谁又能干涉真神的因果？”
梵樾就这么住下了，当日子久到孟婆都快忘了梵樾为何而来的时候忘川来了一位仙族的亡魂。
人族寿命有限，几乎每日都有成千上万亡魂。死去的仙族却少见，他们长生，或是永生，就算仙逝也不必走忘川的奈何桥。眼下，黑白无常锁着的这个男子，是实实在在的仙籍。
他身上有伤，明明是仙周身却有不羁的妖气。范无咎说他身上还有命债，想必是杀了一些无辜的凡人，因而还要交给几位殿下定夺。孟婆听过后把手里的汤递给他，要他喝下。
此人端过孟婆汤正要喝下去，抬眼就见到了不远处河边被蝴蝶环绕着的另一个亡魂。那人负手而立，站在河边。河水流过他的脚边，却没有沾湿他的衣摆。在闪着寒光的华贵发冠下，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妖神梵樾，即便死后变成了鬼，也依旧是当年无羁城中的雍容模样。而重昭发觉，如今自己浑身妖力，到头来还是和他一样。
听到有人叫自己，梵樾回过头，对上了重昭的目光。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仙君，更没听过重昭这个名字。
当重昭挣脱束缚来到他的身边，质问他为什么也死了，他死了白烁要怎么办的时候，梵樾偏了偏头不解地问：“你认识我？”
重昭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全忘了？”
“他喝了我的孟婆汤。”孟婆在他身后说：“你不用再问他什么，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一干二净？”重昭双目微红，不敢置信地看向梵樾：“你忘了我也就罢了，白烁呢？你连她也忘记了吗？”
面对一连串记不起来的名字，梵樾皱了皱眉，开口问：“我有什么记得的必要吗？”
重昭先是瞪大眼睛，随后扑上前去，企图揪住梵樾。梵樾闪身躲开，他扑了一个空，整个人砸进了白骨堆中。重昭回身看他，哽咽着说：“她陪你一路，从宁安城到菩提村，你们一起见过了爱恨杀贪善，你就这么轻易忘了？”
“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梵樾的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温度，“且不说我是活了上万年的妖，光是我在忘川的这段日子，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你怎会如此无情？”重昭讶异，“你明明和白烁许诺过，你说你……”
“或许我真的喜欢过她，可是几年与我不过是沧海之中最微不可察的一粟。”梵樾看向他，按了按心口说：“而我现在早已忘却前尘，你说的这些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罢了。”重昭丧气地坐下，又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你会死，谁又敢想，你居然会心甘情愿喝下孟婆汤。”
梵樾来到他的身边，顺势坐在一旁问：“你既然认识我，不妨和我讲讲我没死之前的事情。”
重昭看着梵樾的脸，想找出他说谎话诓骗自己的证据。可是梵樾看上去十分认真，并不像是在骗他，更没有和他逗趣。本来即将往往生去的重昭坐下，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梵樾。
他说梵樾是三界内外无人能敌的妖王，他说就算是这样的妖王也会动情，爱上一个凡人女子。她美丽、聪明又勇敢，似乎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梵樾托腮聆听着，听重昭说无羁楼中何等令人沉沦，说冷泉宫又做尽多少坏事，他们这一生如何跌宕起伏。
重昭说了许久，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听着，仿佛听的不是他的事情，而是旁人的人生。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你死了白烁又会多难过。”
重昭苦笑着看梵樾。生死有命，多说无益，两个人相聚在忘川，也已经回不去了。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梵樾终于开口：“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
看他的样子，重昭只觉得自己磨破嘴皮子也是徒劳，摇摇头说：“你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吧。”
“多谢。”梵樾说：“从我来到奈何桥起，你是第一个和我说了那么多话的人，我很开心。”
牛头马面赶来催促，重昭迟迟不过奈何桥已经耽搁了太久，十殿现下动了怒，再不走，或许他就要灰飞烟灭。
“我该走了。”重昭端起孟婆汤，“这些前程往事你替我好好记着吧。”随后，他将孟婆汤一饮而尽，在牛头马面的押解下，走过了奈何桥。
一阵阴风吹过，重昭的身影已经消失。梵樾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别人说这么多的话。
忘川水冷，这里太过寂寞了。
梵樾又变成了整日在奈何桥上游荡的游魂。他身上孽力和妖气极重，平日里又没有什么表情。有功德的鬼魂尚且不敢看他，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没有功德，横死的孤魂野鬼见了他几乎是四散而逃，生怕惹这位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吸了养自己魂魄。
为这事，鬼差头疼了很久，问孟婆有没有办法把这尊大佛请走，她表示无能为力。只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也不知是谁给他写的命数，偏偏要让他来冥界走这一遭。
就在他们头疼怎么送走梵樾的时候，忘川闯进来一位姑娘。姑娘风风火火，根本不像是已死的亡魂。孟婆见到她的时候，忍不住闭上眼睛。
这姑娘不是凡人不是妖魔也不是仙族，而是神。
自上古界关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神了，此番闯进来的上神自称白烁，来冥界是为了寻人。
“梵樾？”孟婆有些惊讶听到的名字，心想终于有人来解决这个大麻烦了，管她是人还是神。于是遥遥一指道：“你要找的人在那边。”
奈何桥布满阴森鬼气，迷障充斥着整个桥面，白烁顺着孟婆所指看见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是她许久未见的梵樾。
白烁闪身到梵樾面前，拉起他说：“跟我走！”
梵樾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是谁？”
“你连我都不记得吗？我是白烁！”
这个名字他略有耳闻，重昭和他讲的那个漫长的故事里，总会出现这个名字。如今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梵樾觉得很有意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自称白烁的女子。
她生得的确极美，重昭没有骗自己。他在这里每天要见不知道多少鬼，没有一个比得过她。他知道白烁，重昭说，她是他所爱之人，也是唯一。
“你真的忘了吗？”白烁看着梵樾，她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气我太晚来找你，气我没有办法引出你的七星燃魂印，还是气我以前就丢下过你？”
“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忘了。”梵樾说：“你说的那些，我一概不知。”
白烁震惊之余渐渐松开了手。梵樾说得认真，他看着白烁的眼睛，慢吞吞地说：“白姑娘，你回去吧，在冥界呆太久不好。”
“跟我走，我可以带你回去。”白烁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抓起他的手腕，“你命不该绝，七星燃魂印我现在可以解。”
一旁的孟婆来了精神附和道：“是啊，你的命格出了些错漏，我就说你不该死。”
“不必了。”梵樾岿然不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死了就是死了。”
“为什么？”白烁气急忍不住拔高声音：“你要是投了忘川，那我呢？我如今飞升上神，我…”
“白姑娘，我已经死了。”梵樾再次重复，“前尘我和你的缘分已了。我信你所言非虚，我生前的确爱过你，可死后一切因果皆开解。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和其他人没有差别。”
白烁看着他，过了很久，松开了手上的力气。她踉跄两步，才回首对梵樾说：“你是对的。”
两个人爱过恨过，一起度过了属于梵樾和白烁的一生，早已圆满。死后，万事也该成空了。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曾经你被七星燃魂印反噬，失了神力，人也变得呆呆傻傻。我那时候化作江湖术士带着你这个傻徒儿四处赚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梵樾摇了摇头，白烁叹气，“也是，所有事情你都忘记了。那一次也是一样，我带着你走在人群里，你被人流挤散，我没有注意。把你弄丢之后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你。那个时候我自责又后悔，发誓再也不要把你弄丢了。”
“后来呢？”梵樾难得动容，看着眼前悲伤至极的女子忍不住问：“那段时间，我做了什么？”
白烁摇头：“我不知道。是你自己恢复之后找回来的，我问你和谁去了哪里也总是闭口不谈。我猜那段时日子你一定过得很苦，才不愿提起。”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梵樾开了口，他说：“都过去了。”
忘川的蓝蝶蹁跹，落在梵樾肩头，白烁说：“是啊，都已经过去了。”
看着消失在忘川的白烁，孟婆又敲了敲锅沿，问梵樾为什么不和上神一起离开。即便他忘记了过去，但白烁看上去并不在意，或许她还有手段让他恢复记忆，如此两个人长相厮守岂不美哉。
“我和她已经厮守过一世，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说的也有道理，孟婆闭了嘴，看来一切还是应该和上古界那几位真神说的一样，随他就好。
梵樾又杵在弱水边，成了奈何桥上绕不开的恶鬼。
说起他，黑白无常总是忿忿，背过身去，小声问孟婆，他杵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是知道，何苦你们两个人还来我这里偷偷地问，直接把他劝走就好了。”
两个鬼差哑口无言，打又打不过请也请不走，梵樾不该是妖神，而是一尊大佛才对。
此时梵樾正在小憩，他撑着头闭目养神。来到忘川的鬼魂都绕着他走，不敢搅和他的清梦。
孤魂野鬼还保持着生前样貌，有的人走得不是很体面，耷拉着半颗脑袋，亦或拖着一只残躯，蓬头垢面的在奈何桥上拖曳出一道血痕。
孟婆这一日忙得脚不沾地，转眼又看鬼差押着一伙亡魂出现。
“人界怎么了，今天这么多死人？”
“打仗呢。”黑白无常适时出现，他们的声音在这处鬼域被拉得很长。“两国交战，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带来了一群被战火烧死的亡魂，焦糊味扑面而来。孟婆忍不住皱了皱眉，把汤递过去，“一个个灌吧。”
梵樾也嗅到了这股味道，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乌泱泱一片，和寻常亡魂的打扮略有不同。他走上前，孟婆告诉他，这些人生前是兵卒。
这些亡魂以为他也是鬼差，见对方过来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开。梵樾看着他们的动作不语，这么长时间，他已然习惯了。
孟婆汤一碗接着一碗，谢必安捧着生死簿一个个划名字，没有鬼魂说话，忘川边静得可怕。
队伍半中有人推搡，一个年轻人被推到一旁，白无常探头呵斥了两句让他不要生事。谁料准备起身的年轻人听白无常这么一说，立刻崩溃大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响彻鬼域，边哭边说家中尚有年迈的父母亲人，不想就这样草草死去。马面过去把他架起，无言地把他塞进队伍。年轻人不愿意，却斗不过鬼差，一时间哭喊声撕心裂肺。
梵樾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刚想上前，队伍中又站出来一个人。
他气度不凡，脸上虽然有几道灰烬，却也看得出不同于其他人 ，梵樾猜测，他或许是个将军。
只见那位将军来到人群中，对着还在哭喊的年轻人说：“经此一役后，边地战局平稳，异族永不来犯。你家乡的百姓也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你的死就有价值。”
年轻的士兵显然认出了他，昨天还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如家和他一样也成了鬼域亡魂。他止住哭泣，看着眼前这位过去遥不可及的将军，不可置信道：“您怎么也…”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是常事。”
听到这句话，梵樾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来到忘川的无不哭天抢，甚至有企图逃回人世的，还没有见过这位将军如此洒脱之人。
许是注意到梵樾的眼神，将军抬眼和他对视，非但没有露出惊恐表情，反而对他浅浅一笑。
梵樾讶异，三两步走上前去，来到他面前时又觉得自己太过莽撞。而对方并不怕他，反问他是哪里来的。
被他这么一问梵樾苦笑：“我已经不记得了。”
“记不得也未必是坏事。”将军道：“万一你的过去苦不堪言，忘了也是好的。”
“可若不是呢？”
“那你曾经也快乐过，忘不忘记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梵樾道：“你倒是看得很开。”
“我年幼便在刀山火海长大，看淡了许多事，讲究的只是一个随心而动。”将军从腰间取出一壶酒道：“相见既是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往生，不如喝一杯？”
梵樾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怕我？”
将军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反问：“你的样子…要我如何怕你？”
闻言，梵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将军身上布满了亡魂煞气，对方杀业很重。可奇怪的是他的功德也高，以至于在这样的鬼域中，还能寻出一杯酒来。见将军期待地看向他，他便点了头。
孟婆看着这两个人在忘川边席地而坐，向身边的白无常问道：“这人难道不算是生事吗？怎么牛头马面不管？”
白无常手中判官笔一顿，翻找出那位将军的名字一指：“此人名唤萧毅。你看他名字后的功德福泽，怕是十殿来了也要客客气气，他要多留一会儿就随他吧。”
两个人对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重昭只说自己想说的，而萧毅则知无不言，梵樾好奇的事情，他都可以一一相告。
将军说自己是死于乱刀之下，他一生骁勇也没想过这次亲兵出征会有这样的下场。不过死了也就死了，他没必要想那么多。
梵樾问他为什么要打仗。萧毅想了想说，人界就是如此，各方有各方的私心，为着自己的利益。
梵樾不懂，“你也一样吗？”
“当然，我也是人。”萧毅坦然，“爱恨嗔痴，别人有的我都有。”
梵樾问他这是什么，萧毅听他这么说怔住了，随后笑道：“你认真的吗？”
“当然。”
萧毅觉得梵樾和自己想的好像有些不同，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开始和对方侃侃而谈。从这次战乱说起，说他见识过的痴男怨女。他见过很多人和很多事，听得梵樾越发迷茫。
重昭说他爱过白烁，白烁来找他的时候问了很多遍愿不愿意走，萧毅又说，他见过为爱殉情的男女，在战火中一起自刎共赴黄泉。这一回他不能再冷冷地说一切与自己无关，他想知道情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你一只艳鬼，却不知道何谓情爱？”萧毅不可思议，“还是说，这是你们艳鬼惯用的骗术？”
“这和我是艳鬼有什么关系？不懂就是不懂。”梵樾说：“过去有人告诉我曾经多么喜欢过一个人，可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她要我和她一起走，我也没有想过离开。”他抬眼看萧毅，“这难道就是爱？”
“既然你想知道，与其在这里听我说，不如去看看。”说着萧毅把手里的酒杯一扔一把抓起梵樾的手腕，“我带你去看看。”
“等等…”梵樾被他拽了起来，他本想说自己不愿意离开忘川，可是萧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方好像知道怎么回到人界，也没有理会把守在两边的鬼差。
梵樾本可以挣脱，可鬼使神差的，他已经被萧毅带到了冥界和人间的交界。
“我们是鬼，或许待不了几天。”萧毅说：“我尽量让你看个明白。”
说罢，他带着梵樾跃下，沉入无边的深渊中。
孟婆和无常眼睁睁看着二人回去，看他们消失在鬼域之后，终于想起来，要是十殿问起，好像没有办法交代了。
“可十殿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无常再次摊开生死簿，“一个是千年万年的妖神，一个是福泽深厚的人皇，罢了。”总之他们肉身已陨，作为亡魂他们在人界也存在不了多久。
冷风吹过忘川岸边的花，队伍又长长地排了起来。
梵樾没有想过萧毅会带他去什么地方，落地时他们稳稳地站在一处街道上。人来人往，四处都是人气，梵樾不悦地皱眉。
注意到他的表情，萧毅笑他太讲究，扶着他的肩膀一转，就见到一座高楼。彼时正是夜晚，这楼却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十三乐坊，在北离的天启，这里是不夜城。”说着，萧毅已经把梵樾推到了里面。
梵樾一个踉跄，进了乐坊的门。花粉的香气扑面而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立刻围过来，把梵樾簇拥了起来。
梵樾低声说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姑娘们全当没有听到，后面进来的萧毅也当没有听到，负手站在一旁。直到梵樾用不满的目光瞪他，他才笑着对姑娘们说：“放过他吧。”
姑娘们看向萧毅，萧毅不慌不忙地来到梵樾身边说：“他不喜欢见生人，姑娘们不要逗他了。”
姑娘们对视一番，笑吟吟地说她们明白，随后众人让开，为首的把他们带到了楼上一处雅座。
梵樾环顾一周，质问萧毅，“这是青楼？”
“不是。”萧毅指了指楼下，“这里是真正的风月之地。”
霎时间，楼下一齐响起了乐声。梵樾探头往下看去，一众乐师已经开始弹奏，方才几个姑娘也在乐中起舞。乐声如纱幔笼罩当场，缓缓流淌，沾染在舞师的长袖之上。四处围满了人，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一舞。
“如何？”萧毅来到梵樾身后，“是不是赏心悦目？”
“这和情爱有什么关系？”梵樾问：“这里的人难道还会有真心？”
“情和爱一向难分难舍，你或许觉得这里脂粉气太俗，可俗气也是落在了凡人的情爱中。”
梵樾似懂非懂。
一曲罢，众人叫好。他们喊着自己喜欢的舞师乐师的名字，一掷千金想要和他们共饮一晚，一箱一箱的金银看花了梵樾的眼睛。
梵樾说他不喜欢这些东西，萧毅在一旁道：“我反而觉得你还是打扮得艳丽些更好。”
梵樾回首看了过去，他淡然地喝了一口茶。一旁侍奉的姑娘见状笑了笑，随口道，“这位公子说的是。”
“公子想听什么？”似乎猜到他们两个人谁说了算，姑娘把帖子递给梵樾，“我们乐坊的主人方才见到公子觉得有缘，愿意为公子弹奏一曲。”
“她什么时候见过我？”
“您方才看舞的时候。”厢房中又来了一个人。
此女子衣着华丽，发钗上的宝石流光溢彩。她以薄纱掩面，但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美人欠了欠身子，说和梵樾一见如故，愿意单独为他抚琴。
“自然，您这位朋友愿意留下也可以。”她说话不紧不慢，眼中更是柔情似水，可梵樾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不想听琴，在这里更没有什么良宵。他看向萧毅，萧毅却什么都不说，眼底都是戏谑。回看楼主期待的目光，梵樾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他正想甩开这人逃走，萧毅终于起身挡在了他和楼主之间，开口说：“楼主厚爱，只不过我这位朋友不喜欢生人，还是不要离这么近为好。”
见对方有些不满，萧毅又道：“他的确喜欢听琴，不过只听我的琴音。”
离开十三乐坊的时候，梵樾忍不住问，“你会抚琴？”
“不会。”萧毅说：“只是我不这么说，她怎么会放过你。”
“你觉得我会怕她一个弱女子？”梵樾说。
走在前面的萧毅听下脚步，转身戳了戳梵樾的额头说：“你还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梵樾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可他不赞同。这乐师不过刚认识他而已，这样的情谊未免廉价，又谈什么爱。
“很多时候，情就自一见而起。”萧毅说：“或许一眼便是终生呢。”
“我不信终生。”
闻言，萧毅看了梵樾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他慢下脚步，等到和梵樾并肩的时候才问，他还想看什么。
梵樾想到重昭说的爱恨杀贪善，告诉萧毅他想都看一遍。萧毅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看，梵樾摇摇头。
“那就去吧。”萧毅说：“这个比较容易。”
两个人来到赌坊门口，就撞见一个醉鬼被人赶了出来。他穿着破衣烂衫，手里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要往里走。
赌坊的打手还等在门口，他一过去立刻被打了出来。醉鬼经不起打，两三拳下去就昏倒在路旁。几个打手面面相觑，把人拖进了后巷。
目睹一切的梵樾被萧毅带进了赌坊。比起外面的寒冷刺骨，赌坊里被火龙烧得暖烘烘的，这里一桌又一桌的都是赌徒。有穿金戴银的公子哥世子爷，也有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他们聚在一起盯着庄家手里的赌注。
有人见刚进来的两位打扮不似常人，忙把他们往里面请。梵樾一路走一路看，问萧毅带他来这里是不是要他看看人的贪念。萧毅故作神秘地告诉他，这地方可以窥见的可远远不止贪欲。
梵樾被推为座上宾，同桌的人个个雍容华贵，出手阔绰，见来了生面孔，仿佛见着了猎物，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梵樾被看得不自在，起身刚想走，萧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把他按了回去。梵樾抬头看他，说自己不会赌 。
此话一出整桌人都沸腾了。他们热络地对梵樾说赌钱一事只需看运气，并不需要他会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往前凑。
萧毅抬眼环顾四周，一一从他们脸上看过去，霎时间一桌人噤若寒蝉屏气凝神等萧毅发话。随后他才弯腰在梵樾耳边道：“不怕，尽兴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看这两个人的暧昧气氛，一群人各怀鬼胎，想是哪个富家公子带着自己的小倌，来一趟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这样的人往往不计较输赢，如同羊入虎口。
梵樾看着这些人微微发红的眼睛，摇动骰子，结果不出意外，他输了不少。而这一桌的人越聚越多，似乎都是来看想博美人一笑的公子是谁。
而上座的则是个冷美人。无论是输还是赢，梵樾都觉察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直到输无可输以后萧毅一局翻盘，带着他潇洒离开了。那群人贪婪的目光化作怨毒，有两个人试图拦住二人，诬赖他们出千。
萧毅笑他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赚得一笔，而身侧的梵樾只是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他就闭了嘴。
走出赌坊的时候，梵樾听到了打斗声。随后一个人被打手扔了出来，他满脸是血面目模糊，梵樾仔细辨认，看出来这是方才诬赖他的其中之一。
那人被打断了腿，抬眼便看见了让自己输掉身家的两个人，对方眼中满是恨意，他用双手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爬向梵樾，试图抓住他的衣摆，却被萧毅踩住了手掌。
“你嗜赌成性，不惜典妻卖女，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说罢，他用力一碾，那人发出粗粝的惨叫。萧毅顺势遮住了梵樾的眼睛说：“其实你不必看着这些，脏了你的眼睛。”
梵樾的睫毛微微颤动，疑惑地问萧毅为什么知道这些。随即听到了萧毅的轻笑，他说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恨、贪、杀都看过了，爱和善呢？”梵樾又问。
“你怎么偏要我找最难找的东西给你。”
说着，萧毅松开了梵樾。梵樾睁开眼睛，发现那人早已消失，此刻天空中恰好飘下一些雪花。
“下雪了，先找个地方歇歇。”
其实他们都不怕冷，可客栈里，萧毅还是煞有介事地命小二燃起火龙，梵樾站在窗户边看雪。
北风卷着雪花扑打在他的脸上，他听到萧毅叫他的名字，回首时发现人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雪。
“在看什么？”他问。
“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雪了。”梵樾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看得萧毅心里发痒。
萧毅抬手，梵樾下意识想躲，萧毅出声：“乖，别动。”梵樾便不再躲，顺从地闭上眼睛，让萧毅擦掉那一颗小小的水珠。
房间里极静，甚至能听到窗外雪落的声音。梵樾迟迟没有睁开眼睛，萧毅就这么看着他。他出神地想，梵樾这个时候不像是艳鬼，倒像是超凡脱俗如庙宇中供奉的神明。
他下意识拉过梵樾的手臂想要再凑近一些。下一刻，梵樾猛地睁开眼，他双目微红，周身散发出森森冷气。
那双清明的眼睛变得混浊，萧毅问怎么了，他也不答，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萧毅接稳了他后终于发现此时的梵樾不对劲。
他身上有一道符咒一样的东西，微微闪着光。此时的梵樾痛苦得把自己完全蜷缩起来，身上的鬼气在一点一点消散，双眼也一点一点发直。
萧毅把他抱在怀里，问他究竟怎么了。梵樾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他用力攒紧萧毅的衣领，说自己好疼，浑身都在痛。
他的额头冷汗直冒，也越来越虚弱。鬼气要是消散，他或许就真的只能化作尘世中一缕清风了。
萧毅搂紧他，说得罪了，随后覆上了对方冰冷的唇。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或许渡一些鬼气过去，会有让他好受一些。
好在这样做起了效果，怀里的梵樾渐渐地不再挣扎，脸色也好了许多。萧毅松开他，满脸紧张地问有没有好些。
梵樾的目光终于聚焦，他靠在萧毅的腿上，见对方低下头正紧张地看着自己。方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回放，他别扭地别过头，小声说好多了。
“那就好。”萧毅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你可以放开我了。”梵樾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敢看萧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萧毅轻笑一声说好，并且慷慨的把床让给梵樾休息。
梵樾翻身靠里，不再言语。
“你刚刚究竟是怎么了？”萧毅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还有你身上的那个咒。”
“是七星燃魂咒，似乎我生前就有，也是因它而死。”
“什么时候有的？”
“记不清了。”梵樾说，“不过没想到，成了鬼还要受它折磨。”
“有解法吗？”
“我已经死了，解不解开没有意义。”
第二天一早雪就停了，积起厚厚一层。梵樾裹着萧毅找来的大氅。他本以为自己作为一只鬼并不怕冷，可见到这皑皑白雪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感受到凉意。萧毅说他们确实无法察觉冷热，一切的变化不过是心境而已。
“难得下了这么大的雪，城中的百姓或许都会来赏雪。”萧毅带着梵樾来到湖边，此刻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远眺过去，大雪冰封了湖面，有行人在上面行走，还有一些孩子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梵樾问。
“玩雪。”萧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聚着三两个孩子，脸冻得红扑扑的，正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也只有孩子最开心了。”梵樾没有意识到他嘴角带笑，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地里的孩童。
“不一定。”
他听到萧毅的声音，却不见他的影子。一把散雪精准地落到他的大氅上，梵樾远远看过去，萧毅站在那头，手里还有一捧雪。
几个小孩见他也在玩，就叽叽喳喳地跑过去好奇地和他搭话。萧毅蹲下来和他们耳语了几句，梵樾见到那一群小孩朝他跑过来，大胆地牵起了他的衣摆。
“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牵着他的小孩用红绳扎着两条辫子，扑闪的眼睛看着梵樾。他本想回绝，但生出了几分不忍。
萧毅看着梵樾被一群孩子围得手足无措，手中的一把雪又打在了他的大氅上面，向他问道：“怎么样，要一起吗？”
梵樾一捧雪砸到萧毅身上的时候，听到来自孩子们胜利的笑声。一群娃娃把他扑倒在雪地里，萧毅头发散乱，多少有些不那么体面。看他狼狈的样子，梵樾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小女孩勾了勾梵樾的手指，“你要多笑笑。”
梵樾蹲下来说好，小女孩嬉笑着指向萧毅，“是那个哥哥说的。”
梵樾看着他，生出了几分无奈。他没有想过，萧毅还有如此一面。
“这就是善和爱吗？”梵樾和萧毅并肩走在湖边问。
“不全是，不过也差不多。”萧毅道：“我想你心里会有答案。”
梵樾先是沉默，随后点了点头。
“你觉得人界如何？”
“还好。”
“口是心非。”
在忘川边再见到两尊大佛是萧毅要去往往生的时候。他带梵樾一去就是几日，也不见人回来。连十殿都开始着急，他找到无常说要是萧毅再不回来，大殿下要拿他是问。
就在无常准备出去寻时萧毅自己回来了，见他们手中的锁魂链笑道：“这是怕我不回来了？”
无常见了他像是见到了救星，要他立刻喝下孟婆汤，快点过了奈何桥，往生去。
萧毅倒也不拖沓，接过递来的孟婆汤准备喝下，一边的梵樾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众人看他，而他唯独盯着萧毅。
“喝下去就什么都忘了。”梵樾说：“你真的要过奈何桥吗？”
“这是我的命数。”萧毅说：“我说过，忘了就忘了。”
“连我也是？你再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萧毅读出了他眼中的复杂情愫，或许连梵樾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会舍不得这个认识没多久的萧毅。而萧毅也看得出，艳鬼或许在这个时候终于懂了情爱。
随后他摇了摇头对梵樾说：“你的红尘不在我身上，我注定要往来生去。”
梵樾不语却执拗地抓着他的手腕，孟婆在一旁等的焦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僵持半晌，最后还是萧毅败下阵来。
他侧过脸问无常他还有多久时间，得到答案后他对梵樾说：“这样吧，我再和你讲一个故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萧毅说他此生虽然洒脱凭心，但有个人他始终忘不掉。
那时候北离将定，根基未稳。多年的战乱叫百姓流离失所，天启也不是他们见到的繁华模样，萧毅也还未坐上皇位。
大批的流民吃不上饭，涌入天启。萧毅设了几处地方施一些薄粥，可都没有什么大用，当务之急还是建国定都。
他日日往城中去，看着满地饿殍，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这时，他见到了一伙卖艺人。比起涌进城的流民，他们显然要富裕一些，身上穿的也好看些。
路过行人驻足看他们的杂耍，萧毅也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几个人演完以后捧着一只破碗要钱，围观的人没有什么钱，一哄而散。只剩下站在原地的萧毅，他没有办法，给出了几枚铜板。
捧着破碗的是个年轻男子，他漂亮得出奇，看上去呆呆傻傻。看着铜板也不为所动，端着破碗给了班主。
班主看了一眼碗里的钱，啐了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一抬脚就把人踹到了一边。随后班主扬起鞭子骂道：“我给你吃给你住，你连钱都讨不到，我养你这个废物做什么？”说罢鞭子就要往人身上打。
那人显然是被打惯了，也不知道逃。萧毅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喝住班主，掏钱买下了他。
班主坐地起价，说自己逃荒也不容易，遇上他一个人没有吃穿在路边被人欺负这才收留。谁知道是个徒有其表的傻子，练不来功也不会要钱，而自己好歹是花钱把他带到了天启。
萧毅懒得听他啰嗦，又给了一吊钱，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带走了。
年轻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班主收东西准备离开还打算上去追，只是没走出两步就被萧毅拦下。
萧毅说从今以后便跟着他，自己不会打他。年轻人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漂亮衣服的陌生人，想到他刚才阻止班主打自己，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随后点了头。
年轻人不似班主说的是个傻子，不过有些呆，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萧毅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都摇头不知，唯独问起名字的时候，他说师父给他取名叫木木。
可说起师父是谁的时候，他又记不起来了。萧毅无奈，只好把人带回府中，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个书童。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木木哪里做得了做书童，比起他帮着萧毅，不如说是萧毅供着他。
不过显然，木木非常喜欢萧毅。府上人逗他，说收留他的这位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等过一些时日后就会是北离新帝。而木木总是摇头强调萧毅就是萧毅，他也只认救下自己的萧毅。
萧毅拿他当弟弟看，带着他骑马射箭，空了就教他读书认字。木木看得懂字，却写不了几个，提笔能写下最复杂的两个字就是萧毅的名字。
在萧毅的府中，除了他，最自由的就是木木。他也实现了当初的承诺，木木在他身边从未缺衣少食，反而被他越养越漂亮。相反，木木也越发黏着萧毅，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
萧毅身患旧疾，发作的时候头疼不已，那次吓坏了木木。他一整晚都守在萧毅身边，替他按着痛处，忍着眼泪说又学会了什么想让萧毅开心些。
事后萧毅问起，他大着胆子在萧毅怀里哭诉。说那时候他怕萧毅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爱他？”梵樾问。
萧毅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到底是兄长，还是别的什么。”
“后来呢，他去哪里了？”
萧毅曾经问过木木，若是他的师父找过来，要从自己手里把他要走怎么办。那时木木圈着他的胳膊摇头说他哪也不去，只在萧毅身边呆着。
“你师父要说你没良心了。”萧毅打趣他，“或者说我教坏了你。”
“师父才不会，你也不坏。”木木说：“我只喜欢你。”
也不知道木木是怎么理解的喜欢，萧毅被他逗得前仰后合，捏了捏他的鼻子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萧毅一直觉得，木木就是自己的弟弟，他也并非呆傻，而是不可多得的独一份纯善。直到他消失以后萧毅才意识到，木木的存在早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兄长之情。
木木是突然不见的。他消失的前一天还在说想吃什么点心，萧毅也答应了下来。可是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仿佛一场雪抹去了他存在的所有痕迹。
萧毅登基后派人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一切都是徒劳，木木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梵樾关切地问。
“没有，偶尔我还会觉得，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像是一场梦。或许是老天看我孤独，送给我一个木木。”
“遗憾吗？你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我见到了。”萧毅对梵樾说：“或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说不定。”
话音落，一边的白无常出声提醒萧毅，没有时间了。
“我要走了。”萧毅对梵樾说，“若是有缘以后再见吧。”随后他把手里的孟婆汤一饮而尽，冲着梵樾笑了笑，踏上了奈何桥。
萧毅的背影仿佛被孤寂笼罩。梵樾看着他，不由得心酸，可他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竟然走不动一步。
他看着萧毅一步一步地走向往生，他刚才说过的故事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凶神恶煞的班主，宛若天降神灵般救下木木的萧毅。
他喜欢给木木穿宝蓝色的衣服，他记得木木爱吃牛乳做的糕点，元夕时他带着木木许愿，那时候木木的愿望是希望萧毅不要再头疼。
一滴泪顺着眼角逐渐滑落，滴在忘川边，生出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
萧毅消失在了桥的另一头，梵樾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为什么他会多出一段木木的记忆，为什么他还记得萧毅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萧毅”两个字。
七星燃魂印开始发作，他按着心口，单膝跪了下去。
喝下孟婆汤的梵樾似乎想起一件事。在某个冬日的早晨他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小侍女推门而进，叫他木木，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妖神梵樾。
离开萧毅是他做下的决定，自己时日无多，留在这里和一个凡人牵扯只会徒增因果。于是他选择离开，在一场大雪中消失了。
想起萧毅时心中的暖意会令他焦躁，如同身上的燃魂咒一般折磨着他。所以梵樾从不提起那段日子，他告诉自己，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可就在冥界，忘川边，他又见到了萧毅。
“不…”他出声。
一边的孟婆看了过去，已经不见梵樾的身影。
琅琊王的棺椁准备迁入皇陵，雷无桀跟着萧瑟来给他皇叔选个好地方。萧瑟跟着飞轩左看看，右瞧瞧。
飞轩说的那些东西枯燥无味，雷无桀听不懂。萧瑟让他到处走走，于是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瞎逛。
逛到了皇陵的角落，雷无桀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这里不似其他陵墓一般气派，只是简单围了一处，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了。
萧瑟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雷无桀蹲在角落里发呆。他走过去，问雷无桀在看什么。
“这里葬的是谁啊？”雷无桀指着墓旁的菩提树问：“皇陵密不透风更没有雨水滋养，竟然长出了一株菩提木。”
萧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棵菩提树依偎在墓碑旁，上面的字好像有些斑驳了。
“这是北离开国皇帝的墓，已经久到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萧瑟抱着手臂说道：“这棵树在我记事的时候就长在这里了。”
“挺好的，有它陪着你们萧家的老祖宗，他也不至于太过孤单。”
雷无桀说罢，萧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雷无桀狐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萧瑟打趣，“只是不知道雷少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
“跟你待久了吧。”雷无桀说：“你们看好没有，我饿了。”
“差不多了，今天就我做东请你吃点好的。”萧瑟转身，“走吧。”雷无桀欢呼一声，跳起来三两步跟过去扯着萧瑟的手臂离开了。
一阵清风拂过，菩提树晃了晃枝丫，发出莎莎的树叶声，仿佛是在道别。
END
【萧雷】记一次平平无奇的时空之旅（下）
剧版同人 字数1w8 短篇连载
if线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虽然很不尽如人意，但完结篇终于还是写出来了，本来打算再写个番外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停在这里也不错。
叶安世出世那日把雷无桀吓惨了。
他和萧瑟带着镇上买的东西来找叶鼎之，随着易文君肚子越来越大，叶鼎之开始没日没夜地张罗着他们的小家。雷无桀和萧瑟自然也准备好了贺礼，给孩子买了些东西，给他们的小家一齐添置一些。
两个人刚到草庐附近就见叶鼎之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他说易文君快生了要去附近找稳婆，希望...
剧版同人 字数1w8 短篇连载
if线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虽然很不尽如人意，但完结篇终于还是写出来了，本来打算再写个番外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停在这里也不错。
叶安世出世那日把雷无桀吓惨了。
他和萧瑟带着镇上买的东西来找叶鼎之，随着易文君肚子越来越大，叶鼎之开始没日没夜地张罗着他们的小家。雷无桀和萧瑟自然也准备好了贺礼，给孩子买了些东西，给他们的小家一齐添置一些。
两个人刚到草庐附近就见叶鼎之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他说易文君快生了要去附近找稳婆，希望雷无桀和萧瑟留下来照顾。雷无桀面对疼得直冒汗的易文君，瞬间手足无措。
看出了他的慌乱，易文君挤出一丝笑来安慰雷无桀。可是雷无桀分明见她已经十分勉强，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一旁的萧瑟也少见的乱了阵脚。好在他到底比雷无桀多懂一点，给了易文君一些镇痛的汤药。
叶鼎之去的快也来的快。接生婆一来直接把三个男人往屋外赶，随后就听到了易文君疼得撕心裂肺的声音。雷无桀立在萧瑟身边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好像对疼痛感同身受，而叶鼎之在一旁更是坐立难安。
萧瑟无奈，拍拍雷无桀的手背说会没事的，随后淡淡的血腥气从屋子里弥漫出来，雷无桀更加忧心忡忡。他没想过，生产竟然是这样惊心动魄的过程。
叶安世出生得还算顺利，过了一阵喊声渐小，三个人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一边的叶鼎之迅速起身来到门口，恰逢接生婆推门而出，脚边是一盆血水。
稳婆喜形于色，告诉叶鼎之是个大胖小子。叶鼎之点头，问起易文君的情况，此刻萧瑟和雷无桀才敢凑近些，看到了襁褓中的叶安世。
易文君早已竭力，和叶鼎之说了几句话后便睡下了。初为人父的叶鼎之把孩子抱给雷无桀看，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为孩子做的摇篮早就完成了。
“雷兄弟，或许先前和你说的那个名字现在不能用了。”叶鼎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给孩子想了个更好的名字。”
雷无桀想到了自己提起的“无心”二字立刻摆手说：“他是你的孩子，名字自然是你定夺。”
“不必在意他的话。”萧瑟手里的折扇拍了一下雷无桀的后脑勺，雷无桀缩了缩脖子看他，萧瑟含着笑意对叶鼎之说：“叶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
叶鼎之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他看着熟睡中的婴孩缓缓说：“我想给他取名安世，我想他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世。”
萧瑟顿了顿，附和道：“人能安稳一生便是最大的幸福。”
叶鼎之点头，“这就是我对他全部的期望。”
入了夜，小安世啼哭不止。易文君还没恢复，喂完孩子以后雷无桀主动请缨抱过小娃娃，谁知叶安世来到他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
易文君无奈道：“怎么只有云哥抱他才不哭。”
雷无桀又做了两个鬼脸也无济于事。孩子哭得易文君心疼，最后还是从厨房匆匆赶来的叶鼎之止住了叶安世的哭声，于是雷无桀被萧瑟赶到了后厨。
做饭这件事萧瑟完全不会，雷无桀倒是会做可产后该吃什么一概不知。好在易文君那份叶鼎之已经做好，现在只需解决他们三个大男人的吃食就好。于是雷无桀袖子一挽说：“轮到我来露一手了。”
用萧瑟的话来说，雷无桀不仅适合舞动弄枪还适合窝在后厨给他雪落山庄的大厨打杂，菜的味道尚可，卖相也不错。叶鼎之心情好，调侃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把酒楼开起来的。
酒足饭饱，叶鼎之又去陪夫人孩子，雷无桀和萧瑟决定不再打扰，作别以后回了他们的住处。
夜间的草庐别有意趣，两个人一起走走也有些情趣。不过萧瑟还是注意到了雷无桀的低落，从离开草庐后他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虫鸣在草地上响动，斑斑点点的萤火虫飞起，萧瑟这才问雷无桀怎么了。
雷无桀长叹一口气非常坦诚地说自己想娘了。当初从天启离开前李心月曾对他有过叮咛，雷梦杀拿他当投缘的师侄，李心月也说喜欢雷无桀这样单纯的孩子，希望他离开天启后要多加小心，不要吃亏。
李心月对他说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着，今日看到易文君生产的过程，又勾起了他的回忆来。母亲生下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代价？几乎是要把命都交出去，如此想骨肉分离是世间第一大憾事。
萧瑟没想到雷无桀能想到那么多，他看着夜空中的萤火，对雷无桀说：“你说的是。”
他母妃走的早，若非这次奇异体验，他记忆里只剩胡错杨模糊的面目。萧瑟叹了口气，发现他和雷无桀这趟旅程难以评判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他们这两个知道结局的人一步步看着事态发展下去是残忍的，但如果他们插手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确定动手改变一切后，他和雷无桀的人生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过去他总觉得人无法谈论“如果”，因而他从不考虑这些，现在有了机会，又惧怕了。
“你在想什么？”雷无桀偏头看他，“你也想起你娘了吗？”
萧瑟点头，想到自己抢到的龙封卷轴。他动手去抢有冲动的成分在，可抢到以后，又在思考，是否自己已经改变了原本的因果。他不确定，也参不透，所以干脆不去想。
可这一次，见到了草庐这幸福的一家，看到雷无桀对雷府父母的眷恋不舍，自己偶尔也会想起的胡错杨。
萧瑟不言，雷无桀看向前方，舒了一口气对萧瑟说：“夜露重有点冷，我们走快点。”
身边萤火点点，萧瑟分神地想，雷无桀什么时候开始怕冷了。他向雷无桀投去目光的时候，雷无桀也刚好看向他，对视一眼后，对方先忍不住笑了，对萧瑟说：“至少我身边还有你。”
小安世牙牙学语的时候最喜欢黏着雷无桀，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管他叫叔叔，雷无桀一开始诚惶诚恐却又解释不清为什么。他原先教叶安世管自己叫哥哥就好，易文君听了后笑弯了腰，表示这么一来辈分就不对了。
叶鼎之在一边附和，要是叫哥哥，自己岂不是比他还长一辈，雷无桀这才接受了小安世的称呼。
眼下叶安世还不及他的腰，抱着他的腿说雷叔叔怎么好久不见，说话间他的萧叔叔就把刚买的糖塞进他手里。叶安世欢天喜地地去给娘亲看，今天是他最喜欢两个叔叔来看自己。
叶鼎之三令五申糖吃多了不好，他也乖巧，把萧瑟给的糖果递给了他的爹爹。
“小无心。”雷无桀这时候从屋外探进一个头来对叶安世说：“跟我们去玩一天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叶安世知会了爹爹娘亲，跑过去牵起雷无桀的袖口，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嘟囔：“雷叔叔怎么老叫错我的名字，我叫叶安世，不是叶无心。”
雷无桀顺势把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好，我下次一定不叫错。”
“你雷叔叔是笨蛋。”萧瑟在一旁揶揄道：“你要多担待。”
“才不是。”叶安世抱紧雷无桀的脖子，“雷叔叔是大侠。”
雷无桀得意地去看萧瑟，萧瑟哑然失笑，顺着他的话说：“是，雷叔叔是大侠。”
“那无心是谁呀？”叶安世看向他那个无所不知的萧叔叔，“为什么雷叔叔老是混淆我和他。”
“他是我们的朋友。”雷无桀说。
“是很好的朋友吗？”
孩子的目光明澈，就这么看着雷无桀。雷无桀心中动容，抱紧他说：“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待晚些，玩累了的叶安世趴在他肩头睡着后，雷无桀对萧瑟说，要是无心能够一直那么快乐无忧该有多好。
来这儿一趟，他们找到了太多的遗憾，他的，萧瑟的，还有无心的。
萧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可他还是沉默着，他何尝不想改变，尽可能的把身边人都留住。可他不确定若是做出改变，未来又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走向，现在的一切都是既定，可以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
他抢走龙封卷轴已经是莫大的变故，他不确定要是干涉更多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雷无桀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也一样。”
萧瑟站定，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雷无桀目光落在叶安世的身上，“你想的事情我也想过。过去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要是父亲母亲都在我身边就好了，要是现在的我可以做一些什么就好了，可又怕真的做了什么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或许萧瑟不会经历琅琊王一案，或许雷无桀就这么安稳的在天启城长大。他们不会在雪落山庄见上那一面，也不会一起去雪月城，蓬莱岛。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好事，但是现在的我也很快乐。”雷无桀眉眼弯弯，“因为我认识了你，可以和你相伴，经历那么多奇闻异事，在路上认识那么多人，这些是我和你一起经历过的。”
“傻瓜。”萧瑟终于舒展了眉头，“要是如你所言，我在天启，你也在天启，我们不就能早点认识了不是？”
听到这话的雷无桀对着萧瑟笑得傻气。怀里的小安世睡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们在说什么认不认识的话。雷无桀拍拍他的背，柔声说没什么。萧瑟看着叶安世想，若是无心在这里，他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草庐的日子平淡却温馨，萧瑟偶尔也会恍惚，想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和自己知道的那个世界不一样。或许北阙的玥卿没有掳走易文君，或许叶鼎之没有离开，他们在这里相守一生。而所谓魔教东征，琅琊王案，都不存在。
雷无桀断断续续收到来自天启的信。对这个师侄雷梦杀倒是很上心，用他的话来说他们算得上是一见如故，这个雷门小弟子很像他，却强于他。
新帝登基后，雷梦杀成了雷将军，辅佐新帝和琅琊王。看似不着调的他有责任有抱负，而收到雷无桀的信时又有些羡慕他。雷无桀不似他有那么多名望，却和萧瑟两个人活的自在。李心月调侃这或许是雷将军借这位师侄来了却心中那份江湖的执念。雷梦杀了然，提笔给雷无桀回信，他觉得这样最好不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似乎都沉溺在一种不切实际的幻像中，宛若温水煮青蛙。可当每个人都后知后觉这诡谲云涌的时局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雷无桀和萧瑟两个人趁着天气好，去江淮道玩了一圈，给叶鼎之一家带了礼物。叶安世说过想要小人的画本，萧瑟给他买了不少。两个人大包小包来到草庐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废墟。
这一回雷无桀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立刻看向萧瑟说：“叶鼎之去天外天了。”
萧瑟皱眉，“或许还没有走远。”
两个人追出一段距离，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分不清地上是谁的血迹，一切都昭示着他们晚回来了一步。
雷无桀心中焦急问萧瑟要不要接着追，而萧瑟下一刻的神情表明了一切，他看着雷无桀问：“你想去追吗？”
雷无桀起先没懂萧瑟的意思，他只是看着血迹猜测叶鼎之伤得不轻，也担心叶安世的安危。这么一问他终于反应过来，萧瑟这一回把他们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摆到了明面上。
他们来自未来，到底要不要干涉过去。雷无桀搭在剑上的手松开，看上去有些泄气，无论是他自己思考的还是萧瑟告诉他的结果，最好的答案就是不要。没有人可以保证改变了一切后的未来，是一个好的方向。
这个问题雷无桀解决不了，他丧气地问萧瑟：“你是怎么想的？”
萧瑟十分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如果聪明如萧瑟都不知道的话，雷无桀也毫无办法了。风卷起树林沙沙作响，他甚至觉得两个人此时立在这里像是诀别。他舍不得这里的父母家人，也舍不得萧瑟。
萧瑟看得出了他的犹豫，也看得出雷无桀眼底的哀伤。
“无论如何，”他走上前去，握住雷无桀的一只手，“据我所知，这一次天外天的人把三重虚念功传到了叶鼎之的身上，他不会死。至于叶安世，天外天的人不会拿他如何，他会安全的。”
雷无桀看他，不懂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萧瑟安慰似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说：“这次我们不追过去他也不会有事。只是，我想知道的是之后呢，之后的事情你怎么想？”
话里有话，雷无桀终于明白了萧瑟的意思，他犹豫着，最终开口：“你说，你想怎么做？”
萧瑟闻言笑了，“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相信你。”雷无桀说，“你是萧瑟，我不需要问为什么。”
他的眼中似是有泪光在闪烁，萧瑟这一回也沉默了。雷无桀虽然是个小夯货可是这些事情他又何尝不懂，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他舍不得。
若说先前萧瑟尚且摇摆不定，但得到雷无桀的答案后，心中坚定了许多。他想要尽力一次，或许他有办法在不改变大方向的前提下，给所有人一个算得上圆满的结果。
“好。”萧瑟看着雷无桀说：“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论我最后是萧瑟亦或者是萧楚河，我都会找到你。”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雷无桀抹了一把眼泪对萧瑟笑道：“明明是我先找到你的。”
“你相信我。”
“我一直都信你。”
不用多少时日，天外天易主的消息就传进了萧若风的耳朵里。姬若风告诉他叶鼎之已经开始整合域外各教，假以时日天外天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天启城。
“届时，或许会有一场苦战。”姬若风抱着手问他：“琅琊王怎么看？”
“南诀、北蛮、西域都在虎视眈眈，新帝登基不久，各方都想借乱进来掺和一脚，天外天尚且不成气候。”
一旁的雷梦杀叹了口气，萧若风抬眼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答。气氛一时凝住，雷梦杀这才挑起话头说：“也不知道司空长风那小子走到哪里了。”
萧若风呷了一口茶道：“他总归是属于天启之外的。”
雷无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雪月城了，这一回来到城门外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他问萧瑟为什么第一站是雪月城，萧瑟却笑而不答，随手抓了一个雪月城弟子，说要找他们的三城主。
面对萧瑟和雷无桀，司空长风非常惊喜。那年在天启作别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还能在雪月城饮酒坐谈。
雷无桀东张西望看了一圈问他大城主和二城主的消息。对于百里东君，司空长风没有多言，而对于李寒衣，他倒是有苦难言。
李寒衣近乎武痴，听到百晓堂的良玉榜多了一个人后立刻动身就去问剑，这一问不知道又是多少天，雪月城的事物全部都堆在他的头上。
见雷无桀有些失望，萧瑟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们这一回来是有要事相求。”
司空长风酒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问萧瑟有什么事。萧瑟神秘地说，或许没多久，需要他帮忙救一位朋友。
司空长风依旧有些不清醒，可他还是强撑着问：“敢问你的朋友受了什么伤？”
“自绝经脉，拔刀自刎。”
这一回雷无桀和司空长风都看向他，萧瑟却浑然不在意，给司空长风又满上一杯，接着说：“我想请教的是，若我不想他死，至少要在他自刎后多久送到你这里来？”
司空长风摸不清他的用意，犹豫了一阵，给出了一个时间。萧瑟摩挲着酒杯，想了想，点头说知道了。
叶鼎之承位后的天外天日益壮大，他的名头也逐渐传开。都说这一位新任宗主非常强，天外天的众人一开始并不完全臣服，他杀鸡儆猴，把那些不安分的杀了一半，最后终于服众。
又因为他太强，一些小教派也拜在门下。不出半年，天外天已经壮大成一股极具威胁的势力。
雷无桀听萧瑟说的时候正在雪月城捣药。司空长风对着一本医书皱眉，听到萧瑟提起谓之魔教的天外天插了一句：“恐怕不日后，天下就要民不聊生了。”
萧瑟点头，如今北离四腹受敌，南诀集结十万大军，吞噬了边地十座城池，北面北蛮异族也纠集兵马准备压境，而西南道的西域各国，更是蠢蠢欲动。连避世一般的雪月城，现在也人人自危。
“明德帝已经来了旨意，若是魔教有什么风吹草动，江湖各派都要来雪月城，由雪月城出面解决江湖之事。”司空长风把手里的医书一扔，“就连李寒衣都要回来，也不知道东君他如何了。”
“真是水深火热。”萧瑟淡然道：“看来我跟雷无桀也该出发了。”
“若天底下还有谁自由自在，莫过你们了。”司空长风有些艳羡地问：“你们准备去哪里？”
“天启城。”萧瑟揣着手笑道：“总觉得，那里有别样的热闹。”
萧瑟和雷无桀出发的第二天，天外天就宣布东征北离，叶鼎之更是放言要直指天启城，一时间江湖哗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率领各众，只用了几天，就打到了北离境内。
雷无桀和萧瑟去天启的路上见到了很多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其中也不乏北阙的遗民，他们拖家带口地往中原的方向跑。流民们集结在一起更是声势浩荡，看得雷无桀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没有这些恩怨，他们也不至于远走他乡，过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是对于叶鼎之也好其他人也罢，雷无桀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苛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些事本就无解。”萧瑟勒紧了手里的缰绳告诉雷无桀：“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沾染朝堂，桩桩件件都是身不由己。”
“我们走快一些吧。”雷无桀看着残血的夕阳说：“真想这一切早点结束。”
萧瑟回了他一个鼻音，或许谁都想让这一场乱局早些结束吧。
天启城不似别处，各处都被战乱袭扰，唯独这里繁华依旧。雷无桀进城时只觉得恍若隔世，仿佛流民战争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般。
萧瑟回到雪落山庄，雷无桀先去了雷府。到了雷府才知晓，雷梦杀已经动身去了北边，如今府中只剩下李心月了。
见到雷无桀，李心月很开心。她担心雷梦杀又担心李寒衣，自己作为青龙使又有责任在身，无法离开天启城，雷无桀的到来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而问起这一趟回来是要做什么的时候，雷无桀缄默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能力做什么，又是否真的可以改变点什么。于是他只好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凑巧路过来看看。
他谎话说得并不好，但李心月没有拆穿，只是理了理他的头发说：“傻孩子，要是想我们了就多回来看看。”
雷无桀鼻酸，可他还是忍住了，点头说会的。
前方各处传来捷报。琅琊王用兵如神，刚到边地没几天，就扭转战局，收复了一半的城池，南诀战局此刻转守为攻。而柱国将军雷梦杀也传来好消息，北蛮军队不成气候，已经溃散。至于西域有百里成风坐镇，自然是溃不成军。
北离各处，天外天是北离最大的威胁。百里东君带着武林各派和雪月城与之周旋，倒也打退了他们不少，可威胁最大的叶鼎之却不这么想。无论魔教东征结果如何他仿佛并不在乎，他放出豪言说就算天外天只剩下自己一人，他也会杀入天启城，要了明德帝的性命。
在他放出这番话之后天启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明德帝态度强硬，面对叶鼎之的威胁他似乎并不在意，对围剿魔教也没有手软。
萧瑟往鱼池了撒下一把鱼饵，锦鲤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吃这一把鱼食。
雷无桀穿着一身凤凰火出现在他身后，表示自己要和李心月一起去平清殿。
萧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替他理了理头发开口道：“那就去吧。”
“你呢？”
“我有更重要的去处。”
此时明德帝的后宫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妄议这件事，但明里暗里都做着最坏的打算。后宫中躁动不安，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几个妃子带着侍从躲在皇后宫中要胡错杨定夺事宜，她镇定自若，斥道：“你们慌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严。对手足无措的妃子厉声道：“都回各自宫里，我们不会有事。”
遣散嫔妃后，她有些坐不住了，若是那魔教头子真杀了萧若瑾她又该如何？胡错杨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比划了两下。
她自己尚且能以死明志，可是她宫里的两个孩子呢，稚子无辜，他们又该如何？正想着，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七皇子不见了。
胡错杨心中一惊，立刻动身往萧羽的住处去。明德帝疼爱小七把他交给自己教养，胡错杨视如己出，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慌乱，险些摔在院子里。
而在众人慌慌张张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萧羽喊救命的声音。
此刻萧瑟正在屋顶，手里抓着刚掳来的萧羽，奈何对方极不配合一直在手里挣扎不休。没想到冠绝江湖的踏云步，居然会败在这个小子手里。
见到胡错杨的萧羽更是挣扎不断，又哭又喊好不热闹，萧瑟“啧”了一声，心想老七真是从小到大都十分欠揍。随后松一手，萧羽就这么突然从房檐边滚落了下来。
在场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太监们慌忙去接。千钧一发之际，萧瑟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了萧羽的领口，带着他落到地上。
踩到地面的萧羽惊魂未定，却也记得挣脱开萧瑟急吼吼跑到母妃身边，他怕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还不忘告状。
胡错杨把孩子挡在身后看向来人，发现所谓偷孩子的刺客竟然是萧瑟。
“是你。”她定定看着萧瑟，“可你怎么…”
“承蒙厚爱，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萧瑟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今日之事，娘娘受惊了。”
胡错杨一时反应不过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里的萧瑟是个儒雅的琴师，怎么现在却成了刺客。而躲在身后的萧羽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就算脸上挂着泪痕，还要探出个头来对萧瑟做了个鬼脸。
萧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立刻收敛又躲了回去。旁边的死侍小队已经摆好架势，一点点靠近刺客。
萧瑟面不改色对胡错杨说：“萧某本是担心娘娘的安危，现在看来明德帝把您保护得很好。”
“你来是因为担心我？”
“是也不是。”萧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羽藏身的地方说：“此行我还想带走一个人。”
“我可是皇子！”萧羽此时年岁尚小，声音满是稚气，都已经被吓得躲在了他母妃身后也不忘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还想带走我。”
胡错杨把人往身后掩了掩说：“羽儿年幼，有些事请先生…”
“您放心，我保证七皇子不会有事。”
死侍小队一圈一圈地围在他们四周，萧羽依旧嘴硬地说：“你不要痴心妄想，我不会跟你走。”
萧瑟轻笑，“这可由不得你。”
几乎是一瞬间，萧瑟来到了胡错杨的身后，萧羽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一把提了起来，几步登上花园长廊，对胡错杨说了一句“这或许对所有人都好”之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胡错杨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死侍小队打弓拉箭举起了机弩，胡错杨摆手拦下了他们。
此刻众人心里知道今日已经酿成了大错，可胡错杨心中只觉得奇怪。她依旧觉得萧瑟不是什么刺客，并且相信他承诺的一切。胡错杨仰起头，看着萧瑟带萧羽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到底是为什么…”
叶鼎之说到做到，即刻杀到了平清殿外，雷无桀混在卫队中，看着青龙、白虎卫早已就位。风中充斥着肃杀的气味，他的手搭在剑上，不敢松懈半分。
魔教东征的事情，他过去听各种各样的人提起过很多次。叶鼎之天生武脉，东征之时，境界已经比肩神游，甚至到了扶摇之地。仅凭借在场人的武力，似乎很难拦下他。
明德帝在这个时候出来了，雷无桀和众人一起回首看过去，只见他负手立在青云台上。
彼时李心月手中的心剑颤动，杀意扑面而来，一阵风呼啸而过后，不远处高台上多了一个人。
叶鼎之垂眸看着平清殿外的诸人，又看向待命的卫队，冷笑了一声，笑明德帝太过自不量力。目光扫过李心月时，心剑已出，剑气威压着周身空气，风更加凛冽了，雷无桀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此时的叶鼎之强得没边，李心月两招不敌，被他打退，随后姬若风接应而上，他的棍法卓然，半空出现一头白虎呼啸应战。可叶鼎之只需内力抵挡，两招之下，姬若风也败下阵来。
青龙和白虎对视一眼后，再度攻了上去，二人合力，勉强压制住了叶鼎之的内力。可对方看上去依旧毫不费力，只一招就把二者瞬间打退。内伤牵引着五脏六腑，李心月嘴角溢出了血。
尽管萧瑟走前一再知会他不能轻举妄动，李心月也告诫他不要强出头，可是这样的情形下雷无桀做不到按兵不动。就在叶鼎之一掌打伤瑾仙，李心月再度企图上前拦他的时候，雷无桀拔出了杀怖剑。
他尚留余手，境界被压制一层，用的是众人都不甚了解的杀怖剑。霎时间冲天的火光燃透了整个平清殿，雷无桀挡在了叶鼎之的面前。
叶鼎之微微一愣，在看清雷无桀后脸上的戾气未减半分，他盯着雷无桀问：“连你也要阻我？”
“叶兄弟，不可一错再错了。”杀怖剑一挥，热浪逼退了企图靠近的卫队，随后剑尖指向叶鼎之，“而且，我也有需要保护的人。”
叶鼎之冷笑，“那你就是不自量力了。”
说话间两个人动起手来。李心月彻底慌了，雷无桀不过金刚凡境，面对扶摇之境的叶鼎之只怕小命都难保。
她冲雷无桀喊道：“你快回来！”
话音落，李心月提起心剑准备上前助雷无桀一臂之力，却被姬若风伸手拦下。李心月刚想说话就见他指了指雷无桀道：“这小子或许可以。”
半空中，二人竟打得有来有往。叶鼎之接过雷无桀三招后也惊讶，这小子平日虽然勤勉奈何天资有限怎么练都还是自在地境，仅仅分别一年，居然有突破逍遥天境之势。
直到雷无桀的剑气劈头盖脸打在身上，他才勾了勾嘴角。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莫非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实在是讽刺。
不过即便雷无桀的剑气变强，但对叶鼎之来说还是太弱了，二人之间依旧差了一个境界。他聚起全力，一掌再度逼退对方。而雷无桀却红着眼睛说一定不会让叶鼎之酿成大错，一招纸落云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照亮半空。
姬若风抬头看着战局，不禁喃喃自语道北离年轻一代人里竟然还有这等高手，可他们百晓堂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李心月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雷无桀的来处产生了疑惑。
他号称雷家堡弟子，但雷门门规从不允许弟子学剑，而且他隐藏实力那么久是为了什么？还有方才他说有要保护的人，这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头次见他，李心月皱起了眉头。
纸落云烟是雷无桀破镜升剑仙时悟出的一招，而这一剑挥出之后二人各退了一步。雷无桀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萧瑟早前给他的压制境界的药似乎依旧有效，自己尚且使不出全力，否则应该不至于苦战至此。
“我说过了，你在不自量力。”叶鼎之说话间还想动手就被突然出现在半空的佛钟倒扣，直接困在其中。众人疑惑之际，一位白袍僧人就这么施施然出现在青云台上。
此人来历不明内力却十分强悍，姬若风不解，北离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高手。
雷无桀看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见地高兴起来，朝那人喊到：“无心！”
“看来雷少侠还记得故人。”无心摇头，“还以为你跟萧老板在这边逍遥快活，已经把贫僧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可能。”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雷无桀开心了许多，“你怎么来的？你来做什么？你见到萧瑟了吗？”
面对雷无桀接踵而至的问题无心只是笑了笑，对他说：“不如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叶鼎之已经挣脱开无心的束缚，两个人对了一掌以后被挡在青云台下。无心收势，负手看着叶鼎之，对雷无桀道：“可惜，我对他下不了手。”
雷无桀捏了捏无心的肩膀以做安慰，叶鼎之正欲再打，百里东君终于赶到了。
没想到小小的平清殿今日如此热闹。姬若风翻出纸笔，看来决胜的一剑，今日要出现在这里了。
萧瑟提着萧羽准备改道去青云台，他始终放心不下雷无桀。萧羽压根不想听话，奈何根本打不过萧瑟，一路被抓得更紧了。
踏云步动起来着实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出一会儿萧羽已经头晕眼花，直犯恶心。他正准备向此人求饶，下一刻又是天地倒悬，定睛一看，萧瑟单手拎着他，来到了青云台。
此刻，百里东君手里揪着一个人的领子，那人好不狼狈。萧瑟眼神暗了暗，正想做点什么就见百里东君松开手，对着被他打的人说：“这是你欠云哥的。”
此时萧瑟手里的萧羽大喊一声父皇。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来。卫队和萧若瑾给萧羽壮了胆子，他挣脱萧瑟的桎梏，径直跑到明德帝的身边。
“我没时间看你们演这些戏码！”叶鼎之瞬间暴怒而起，雷无桀见状赶紧拔剑抵挡，他受了伤，再去挡叶鼎之不过是强弩之末。
“雷无桀！”萧瑟来不及多想无极棍已经落在叶鼎之头顶。看清来人后，叶鼎之自嘲道：“好，你们二人终究还是选择与我为敌。”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萧瑟说：“只是不想让天下再乱下去。”
“这不是我的错！”叶鼎之吼道：“我何尝不想安稳渡过余生，可不论北离也好天外天也罢，都只是想拿我当筹码！”
“可是现在死了很多人。”雷无桀说：“他们是无辜的。”
叶鼎之哪里听得下去那么多，他入魔了。萧瑟抱着雷无桀向后方退去，正欲解除药性时无心出手了。他以内力格挡在叶鼎之和萧瑟之间，萧瑟也终于发现了这位故人。
“萧老板，此时并不是你我出手的好时机。”无心双手合拢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无心拦下二人的同时，百里东君选择加入到这一战中。昔日好友如今一个个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叶鼎之的神情满是悲切。
“这样最好。”萧瑟收起了无极棍，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做的一切都被姬若风看在眼里。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直犯嘀咕，号称无所不知的百晓堂，竟然不知道还有第二根无极棍的存在，少年的身法和棍法也极为眼熟。而且，仅凭三人就把天外天宗主拦了下来，如此厉害的少年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战场之上，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瞬间出手。这一战注定载入史册，两个天生武脉的对决，看得人眼花缭乱。
高手间的对决往往只需一剑即可定胜负，两个人都在等待时机，雷无桀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
萧瑟则问起无心怎么会来这里。
“小僧也不明白为何，我本在异域云游，误入一处奇门遁甲，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仇家，走出来以后人就到了天启城。”无心道：“四下打听后才发现不对劲，出现在天启城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明德五年的天启。”末了又补上一句：“你们二位可叫我好找。”
“你为什么会插手此事？”萧瑟问：“你没有顾虑？”
“我若是没有顾虑，或许此刻皇位上坐的就是叶鼎之了。”
萧瑟转头看了过去，和尚笑道：“开玩笑的。”
无心明白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不过看萧瑟的样子他应该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既然做了抉择，再畏首畏尾就不像是萧老板的作风。”无心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被人带走的萧羽身上，“不如一鼓作气。”
“你说的是。”
明德帝和萧羽被人带着退出青云台，萧若风刚回天启就听说了消息，匆匆往皇宫赶过去，此刻已经在太安殿外。
萧若瑾受了伤，太医正候着。萧羽一见到萧若风没忍住哭了出来，抱着皇叔把刚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他说有个怪人要掳走他，还说有个很厉害的人要杀父皇。
萧若风看向萧若瑾，似乎猜到了他这一身伤的来处，可想了想，终究没有多言。
萧羽欲哭无泪，这一天他受了太多惊吓。萧若风顺势抱起他准备带回皇后身边时，一个人从天而降。
萧若风后退半步，看着来人道：“萧瑟？”
一见到萧瑟，萧羽立刻变了脸色，紧紧抱着萧若风说就是这个怪人要把他抢走云云。萧若风不解地看向萧瑟，只见对方坦然地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让所有人回归正轨罢了。”
话音刚落，萧瑟出手了。他无意和萧若风起正面冲突，瞬身来到他们二人面前，干脆利落地拎起萧羽的衣领，趁萧若风还未反应过来时，消失在皇宫中。
“你放开我！”萧羽一副抵死不从的架势，对着萧瑟拳打脚踢。直到出了天启城，他把萧羽放下道：“那你就走回去吧。”
萧羽一看这荒郊野岭，厉声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犯下的可是杀头重罪。”
萧瑟觉得好笑，“哦？不然七皇子现在就赐我一个满门抄斩如何？”
“你！”萧羽一句话梗在嘴边：“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不可理喻，你和那个萧楚河一样讨人厌！”
听到他这么说，萧瑟反而来了兴趣。他弯下腰对萧羽说：“你可知，你的生母宣妃在哪里？”
萧羽抬起小脸看他，“在哪里？”
“总之她不准备继续呆在天启城了。就这么和你说吧，你娘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等她走了你在宫里就没有人管了，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彻底把你给忘记。”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把萧羽唬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最后萧瑟蹲下和他平视，看似温和地给了他一个选择，“你自己选吧，你是要当皇子，还是要你娘。”
萧羽看着他，半晌，撇了撇嘴说，“我跟你走就是了。”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的一战，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一直为人所道。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一招险胜魔教教主叶鼎之，后与天外天立下锁山河之约，他的儿子将作为质子留在北离十二年。
而此刻雷无桀、萧瑟和无心正在姑苏城的草庐之外。被叶鼎之损毁的草庐已经完全坍塌，上面长起了一层嫩黄色的细草。
萧羽被萧瑟点了穴道，此刻正趴在雷无桀的肩头熟睡。
“下一步怎么办？”雷无桀问。
“先安置好萧羽吧。”萧瑟捡起草庐的一块石头端详道：“余下的事情，等叶鼎之回来再说。”
把萧羽交给忘忧大师和无禅以后，他们三人就离开了。
雷无桀好奇地问：“为什么你断言叶鼎之一定会回草庐呢？”
“且不说当年李寒衣等人就是在这里围攻的叶鼎之，”萧瑟戳了戳雷无桀的脑袋，“他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城外这个家吗？”
雷无桀揉着痛处感叹道：“也不知道我们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至少有别的路可以走。”萧瑟看向无心，“而且，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无心看着他，笑了笑，说也是。
此刻的天启城气氛说不上好，叶鼎之被百里东君击退，国本得以保住，却没有一个人高兴。萧若瑾受伤后，部分事情被交给了萧若风。众大臣上奏说北离应当铲草除根，魔教虽然被挡在天启城之外，可西北疆域依旧被他们所占据。无双城还在苦守，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萧若风于心不忍，但也明白这是唯一能做的，于是他下旨，围剿叶鼎之。
洛青阳找到易文君，这一回不是劝她离开而是给了她一颗药，易文君不解。洛青阳解释道：“这是一个叫萧瑟的人让我给你的，他说，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草庐，他送过你一坛酒。”
易文君骤然抬头看向他，洛青阳又言：“萧瑟说，此刻，便是那万不得已之时。”
易文君迟疑道：“难道羽儿他？”
“据说，也是萧瑟带走的。”
易文君垂眸，她有些好奇，萧瑟一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叶鼎之果然回到了草庐，看着已经变为废墟的一片地，他叹了一口气，动手开始修整。
这一砖一瓦皆是自己的心血，却被毁了两次。叶鼎之心如刀割，好像到头来唯一属于他的这个小小屋子，根本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你来了。”
萧瑟负手出现在他身后，叶鼎之没有回头，依旧执着地修理草庐。
“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想找你商量一件事。”
叶鼎之手里的动作停下，看向萧瑟问：“什么事？”
当年萧瑟送出的新婚贺礼，还好好地摆在草庐一处角落里，萧瑟拍去灰尘把那坛酒抱了出来。
“此酒名为孟婆汤，是我一位长辈所酿，他后悔错杀爱人，为了酿出孟婆汤，忘记一切他尝试了很多遍。”
“他成功了吗？”叶鼎之问。
“说不上来，不过他的酒很成功。”萧瑟给叶鼎之满上一碗后说：“哪怕只是暂时忘却也好，不如试试？”
叶鼎之闻言，打量了一圈他的小草庐，顺着萧瑟的话说：“好。”
对月独酌，是无边的孤寂。叶鼎之问萧瑟为什么不喝，萧瑟摇摇头。他从未后悔过任何选择，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忘记的人。
叶鼎之一杯接一杯，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了重新盖起来的草庐，看到了易文君，和她手边牵着的叶安世。他们的小家尚在，什么入魔什么东征都好似一场梦。
原来这就是孟婆汤啊，叶鼎之想，酿出这酒的人想必是个妙人，他心里或许也和自己一样，有着无边的寂寞和遗憾。
夜色入梦，叶鼎之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而此刻的姑苏城，风雨欲来。
北离要对天外天斩草除根，望城山也接到旨意去姑苏围剿叶鼎之，且上面下达的是死令，叶鼎之必须死。
王一行无言却只能从命，他随李寒衣等人来到城外，却不想被重伤后的叶鼎之依旧强得可怕，他们甚至无法近他的身，杀死叶鼎之似乎成了一种痴心妄想。
“宣妃娘娘会来吗？”雷无桀问身边的萧瑟。
“今年草庐的杏叶开得这么美，”萧瑟笑道：“她会来的。”
“三城主说他已经抵达姑苏城，一切就等…”不等雷无桀说完萧瑟牵住了他的手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洛青阳的身影由远及近，一起来的还有盛装的宣妃，雷无桀想，她还是做易文君的时候更美。
看着树下靠在一起的二人，雷无桀私心觉得要是无心能看到就好了，可是无心早前跟他们说过并不想来。与其参与进来，他更愿意和忘忧大师一起参禅悟道。
“莫非无心在责怪他们？”雷无桀悄声问。
“他是不忍心，参禅之人，最忌心中不定…”
而和易文君一起来的，还有琅琊王萧若风。此行是奉命行事，叶鼎之的结局似乎早已成定局。萧若风不愿干涉太多，让叶鼎之赴死，仿佛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本不愿出面，不想萧若瑾还留有后手。瑾宣带着瑾仙突然出现，对萧若风行了个礼。
“这是在防我？”萧若风笑道：“怕我放过叶鼎之？”
“琅琊王言重了，陛下是想要确保，叶鼎之今日一定会死。”
萧若风不再回答，而是朝树下舞剑的叶鼎之抬了抬下巴，“我们也不必把事情做绝，至少给他们一点时间。”
“恐怕恕难从命了。”
几乎瞬间，大监们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易文君下意识地想把叶鼎之挡在身后，一旁的洛青阳也已经拔剑。
“宣妃娘娘，你该回去了。”瑾仙做了个请的手势，易文君看着叶鼎之，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娘娘不愿，就休怪我们无礼了。”
那日在青云台，百里东君胜了叶鼎之半招，据说他身受重伤已是将死之人，可是今日一见他非但没死，内力反而更强了一些。
几人拔刀相向，直到叶鼎之喝声道：“够了。”
听到动静的雷无桀看过去，只见树下，叶鼎之的剑刃已经抵在脖颈上。萧瑟抓了一把躁动的雷无桀，接着说：“你现在懂了吧，无心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叶鼎之赴死。”
“可是…”雷无桀话没说完，就听到易文君撕心裂肺的声音，叶鼎之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易文君抱着叶鼎之哭泣不止，瑾宣的剑直指易文君，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对她说，“娘娘，魔教教主已死，该回去了。”
易文君抬头看向他，开口说：“我不回去。”
此刻萧瑟带着雷无桀出现和洛青阳站在一处，大监看着莫名出现的两个人，皱眉道：“你们可是要抗旨？”
“抗了又如何？”雷无桀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想带走她，除非打赢我们。”
“闹够了没有？”
萧若风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对萧瑟和雷无桀说道：“这里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不是胡闹。”萧瑟朝萧若风笑了笑，“只是在做我们觉得对的事情，现如今叶鼎之已死，你们何苦步步紧逼。”
“抗旨不尊是死罪。”萧若风正声道：“你们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小和尚。
“小僧来的有些晚，不过还是赶上了。”无心落地，看了眼地上的易文君和叶鼎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便走到萧瑟身边，对着萧若风一行人说道：“王爷，我们三个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也想为了朋友一试，或许能拼出一条生路。”
“是啊。”雷无桀也来到萧瑟身边，“与其说那么多还不如打一架。”
萧若风知道和他们说不通，便看向萧瑟，“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凭什么？”萧瑟出声：“你凭什么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见他刚说完话，霎时间便电闪雷鸣。萧若风见状不妙，一剑祭出。瑾仙也拔出剑，迎面而来的就是雷无桀烈火冲天的剑势，直指众人雷霆。
“若我说，我可以改变呢？”萧瑟迎着烈风问萧若风：“还是你觉得这一切，应该发生？”
萧若风皱眉，“你想做什么？”
萧瑟不答，召唤出他的佩剑。天斩在雷鸣声中出现在二人之间，金光破开层层叠叠的密云，刺痛了萧若风的眼睛。
这般气势没有人会认错，萧若风质问萧瑟，“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瑟不答，只是看着萧若风笑道：“据说当年的开国皇帝就是用天斩打碎天启城的牌匾，最后建国北离。萧毅当年能做的你们怎知我做不到？萧氏皇族换个萧氏又有何不可，毕竟我也姓萧。”
萧若风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不敢，”萧瑟脸上还是那副狡黠模样，“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况且我是天斩认可的人。”
萧若风剑势一收，对身边的大监道：“瑾宣，你觉得呢？”
雷无桀和无心退了几步，来到萧瑟身边。
“若和琅琊王谈不妥，我不介意和明德帝谈。”萧瑟说：“反正我和他也谈过很多回了。”
几个大监面面相觑，最后选择退离草庐，萧若风走前深深地看了萧瑟一眼，不再多言。
这一天的天气极好，天朗气清秋高气爽，阳光落在了叶鼎之身上。他的伤处很痛，可身上却很暖和，在天外天呆了那么久，他都快要忘记姑苏城原来是这么温暖的地方。
他听到百里东君叫自己的名字，也听到了易文君的抽噎声，还听到了不少打斗的声音，可他分不出心力再去思考什么。如果他的死可以换来一切的结束，那么他的这条命也算物有所值。
叶鼎之过去很少想到过死。曾经他是快意恩仇的叶小凡，后来他想守着心爱之人做叶鼎之，再后来他发现属于叶云的一切始终包围着他，纠缠不休。这一回，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身体似是不受控制地下坠，叶鼎之合上眼时再没有怨言。
这一日叶安世莫名哭闹不止，莫棋宣怎么都哄不好他。明德帝躺在榻上，听到琅琊王说叶鼎之自刎于姑苏，末了他问，易文君应该如何处置。
明德的捏了捏眉心问：“她是怎么想的？她想回来吗？”
琅琊王先是一怔，随后答：“若是你早点问，或许……”
“是啊…”萧若瑾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德六年，朝廷发出讣告。宣妃近日来一直缠绵病榻，太医院束手无策，已于昨日晌午逝世，明德帝念易卜老年丧女，准许他告老还乡。又过了一年，叶羽将军一案在琅琊王的努力下平反，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雷无桀对草庐疏于管理的一片荒地颇有微词，他表示之前和叶鼎之一起种了不少果蔬，长势喜人得很。
百里东君和他蹲在一处，开始规划这片地现在该种点什么。萧瑟抱手看着叽叽喳喳的两个人不禁开口：“你们倒是别只动嘴，好歹动动手吧。”
随后房门被司空长风一推开，说叶鼎之醒了。
易文君在他身边守了一整夜，清晨喂药时见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想到午后人就睁开了眼睛。
百里东君和雷无桀一起闯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半坐了起来。似乎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叶鼎之痴痴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伤了喉咙，暂时别说话，养几日就好。”司空长风被挤到了最末，“可要好好养着啊。”
叶鼎之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穿着粗布麻衣的易文君，似乎是在问发生了什么。
易文君满眼是泪，她拉着叶鼎之的手说：“云哥，这一回我不走了。”
叶鼎之呆呆地摸了摸受伤的脖颈，已经被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他运功后发现，自己体内只剩下三成内力。
“好好养，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萧瑟在此时开口：“若以后还想做大侠，也不是不行。”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屋子，突然又多出了一个人。
叶鼎之见到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和尚出现，手里还牵着一个面生的小娃娃，小孩儿衣着华丽，抱着小和尚的腿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四下打量一圈后发现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最后目光落在易文君身上，随后哭着叫了一声娘扑进了她的怀里。
无心在一旁笑道：“没想到赤王殿下小时候还算可爱。”
其余人不解地看了过来，他笑笑没有解释，转而向众人介绍自己，说他是寒水寺的和尚，法号无心，也是萧瑟和雷无桀的朋友。
无心，这个名字叶鼎之和易文君在雷无桀那里听过无数遍。他曾不经意错叫叶鼎之无心，也无意识地管叶安世叫无心。如今见了本人，他们发现无心脸上的确有几分叶鼎之的影子。
见叶鼎之和易文君打量着自己，无心看向身边两位朋友问道：“怎么，你们一次都没向二位提起过我吗？”
雷无桀讪笑，“这个倒是经常提起。”
半晌，叶鼎之用极其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安世？”
雷无桀会错了意，告诉他一切放心，萧瑟已经把小安世从天外天带了回来，这会儿正和无禅在外面玩，等人回来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而一边的无心则微笑着向叶鼎之点了点头。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萧雷二人隐藏实力掺和他们的事情，雷无桀总是口误叫出来的名字，以及面前这个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小和尚。
可是一切未免太不可思议，叶鼎之用晦涩的声音说：“你们…”
“正如你所想。”萧瑟说：“以后再解释吧，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随后叶鼎之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爹爹，无禅带着叶安世跑进来，萧瑟递给雷无桀一个眼神，知趣地带着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退出去。雷无桀走前还不忘一把捞起一旁缠着易文君的萧羽并且恐吓道：“叶叔叔现在不想见你，小心他揍你。”
萧羽顶嘴叶叔叔刚才分明在看着自己笑，但还是被雷无桀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你是怎么说服北离把叶安世还回来的？”百里东君问起萧瑟：“北离和天外天他们订下锁山河之约，要叶安世去天启城做质子。”
“我没说服谁。”萧瑟顿了顿，“这点我倒是理解叶兄，只要你足够强，他们才会听你说话。”
百里东君想到北离想带走易文君那日的情景，撇了撇嘴说：“也是。”
其实萧瑟并未做太多，那日震慑萧若风一行后似乎不论做什么都很顺利。把叶鼎之送给司空长风以后，他就出发去接叶安世，恰好碰上了所谓的锁山河之约。萧瑟没有太多耐心，直接半路拦下了要去天启的叶安世。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萧叔叔叶安世很是开心，不管不顾地就要往萧瑟那边去。萧瑟问起他是不是要去天启，他懂事地点了点头。
萧瑟当着护卫队的人把人抱起，问他愿不愿意去天启城。
叶安世自然是不愿意，他抱着萧瑟不撒手，表示愿意跟萧叔叔走。
“可是我们跑不掉的。”他环着萧瑟的脖颈，对他小声说：“这些人都好厉害。”
“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带你走。”萧瑟把他抱稳说道：“你闭上眼睛。”
叶安听话地闭上眼睛，在呼啸的风声中他跟着萧瑟回到了姑苏城，还见到了爹爹和娘亲。
他扑进易文君的怀里，说他好想娘亲，说天外天很冷，又说他也很想爹爹。
门外的萧羽不满地踢着小石子，对无心抱怨那分明是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变成那小子的了。无心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说：“不如这样，你和他打一架，谁赢了就是谁的娘。”
萧羽撇撇嘴，“我才不打。”
无心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等长大后再打也一样…”反正不管你多大了都打不过。
叶鼎之半个月后已经可以下地干活。他和雷无桀说自己准备把之前的荒地翻出来种上一些别的东西，又说他许久没有去钓鱼了，如今叶安世还在长身体，或许哪天可以叫上萧瑟一起去钓鱼。
两个人附和着他的话就见无心从山下来。他和忘忧大师十分投缘，二人常常谈经论道到很晚，偶尔无心会来草庐和几人一起小聚。
不过今天他们三个人是来道别的，叶鼎之问起要去哪里，他们摇头表示暂时还不确定目的地。
“我们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雷无桀拍拍叶鼎之的肩膀，“说不定以后会再见的。”
等易文君收拾好送他们分别之礼时，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小僧还能和二位好友一起上路。”无心道：“缘分实在奇妙。”
“你真的想好要和我们一起了吗？”雷无桀问。
“自然，你们已经为叶安世做了那么多，我也该为你们做点什么。”
“好。”雷无桀搭过无心的肩膀，“那我们就说好了，无论未来如何，你都要来找我们啊。”
无心含笑说：“好。”
“走吧。”萧瑟掂了掂手里的龙封卷轴，“让我看看，在这个北离，还能搅起什么风云。”
——
萧楚河做了很长一个梦，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南诀战场，而是躺在自己的寝宫中。他坐起来环顾四周，慢慢反应过来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和雷无桀好像回到了过去，破了叶鼎之的必死局，救回了南诀战场上奄奄一息的雷梦杀，随后就消失了。
萧瑟心下一空，察觉到很多事情在他们的干涉下改变了既定的轨迹。正如现在的他正躺在天启城的永安王府中，琅琊王谋逆一案并未发生，自己也没有被贬。他的名字只有一个——萧楚河。
他慌张地跑出去就碰见了管家，徐伯对王爷今天的冒失很是奇怪，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萧瑟问他雷无桀在不在府里。徐伯狐疑，顿了顿说道：“您是说雷府的二公子？昨日王爷您还和小公子在一起，只是小公子说雷将军刚刚从战场凯旋，他们一家难得团聚，这段时间就先回将军府不在王府住了。”
果然，事情和萧瑟想的一样，一切都变了，他松开徐伯想去找雷无桀。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同样来找自己的雷无桀，或许是一路来得慌忙，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两个人见面后相视一笑，想来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萧瑟跑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对他们来说此时比起开心，更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抱紧雷无桀说：“还好，我没有把你弄丢。”
雷无桀回抱萧瑟，“真好，我还是找到你了。”
他们紧紧相拥，也不避讳旁人。无心此时正好翻墙而过，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道：“罪过罪过。”
刚准备走，就被雷无桀三两步抓了回来。
原来他此行是来谈锁山河之事。当年他欲回天启时被人带走。现在十二年之约马上要到，北离和天外天又有人蠢蠢欲动。为了不再挑起战乱，他这个避世的少宗主只好出世，助两边和谈。
到了天启后他就想起两位故人，于是打算来看看如何了。
“看样子永安王的喜酒也快了。”
这话说得雷无桀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傻笑。随后他们就听到雷梦杀震天响的声音：“风风！你侄子太不要脸了！我儿子呢！”
不等雷梦杀兴师问罪，三个人相视一笑，躲进了王府。
END
【萧雷】牢笼（下）
剧版同人 字数1.1w+
人设ooc 不喜点❌
内含强制爱，如有不适请立马关闭❗
别骂角色❗别骂角色❗别骂角色❗
（不爽的话骂我吧，太难听我会拉黑😎）
萧瑟从未觉得夜色如此漫长过。听到雷无桀这么说立刻抽身松开手，定定盯着他的眼睛看，好像在确认雷无桀是不是真的能看见。
可他的眼睛依旧无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萧瑟承认他怕了，面对这样的雷无桀，他心底里萌生出了惧意。
而雷无桀只是躺在那里思考，萧瑟总说他笨，可他不过是玲珑心纯善而已。有些事情，若他认真去想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那人推开门走了出去。落锁的时候雷无桀听得一清二楚，今天他好像忘了替自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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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ooc 不喜点❌
内含强制爱，如有不适请立马关闭❗
别骂角色❗别骂角色❗别骂角色❗
（不爽的话骂我吧，太难听我会拉黑😎）
萧瑟从未觉得夜色如此漫长过。听到雷无桀这么说立刻抽身松开手，定定盯着他的眼睛看，好像在确认雷无桀是不是真的能看见。
可他的眼睛依旧无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萧瑟承认他怕了，面对这样的雷无桀，他心底里萌生出了惧意。
而雷无桀只是躺在那里思考，萧瑟总说他笨，可他不过是玲珑心纯善而已。有些事情，若他认真去想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那人推开门走了出去。落锁的时候雷无桀听得一清二楚，今天他好像忘了替自己解开穴道。
他就这么躺着，随后笑出了声。雷无桀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此刻已经满脸泪水，一瞬间觉得好累，分明来到这里那么久了，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雷无桀就这样躺到了天明，一夜无眠，他这段时间浑沌的脑子好像灵光了起来。在听到清晨的虫鸣鸟叫时，在感受到房门被推开带起的一丝冷意时，他曲了曲手指，翻了个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真的是个夯货。”
想明白一切并不困难，王府向来密不透风，萧瑟走之前在周围布满了死侍和亲兵，就是想保证大家的安全。若不是熟悉永安王府和萧瑟的人，断然不可能无知无觉地闯进来，还能绑走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雷无桀有些懊恼，从一开始他就该意识到，这个人或许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可是他想不到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他听到来人把餐食一样一样端了出来，盘子和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对方好像想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企图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这一段时间的平衡。
雷无桀没由来地觉得，对方在心虚，在害怕。
男人来到雷无桀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用那依旧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对他说：“吃东西。”
雷无桀无动于衷，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开口说：“你忘记给我解开穴道了。”
来人凑近，雷无桀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腕，胡乱地去摸他的脸。可是他摸不出什么来，对方显然也在躲。简单的一招一式后，雷无桀放弃了。
他颓废地靠着床边的栏杆，无神的眼眸始终不愿移开。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是雷无桀先打破了寂静。而他一开口，就让萧瑟心惊肉跳。
他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你昨天晚上忘记给我解开穴道了。”
萧瑟心中骇然，而对方已经坐了起来面朝自己的方向，萧瑟看到了他的两行清泪，一时间手忙脚乱。他没想过要是被雷无桀发现会如何，可雷无桀怎么会发现，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雷无桀抬手抹掉眼泪，轻声对萧瑟说：“我是玲珑心，可我不是傻子。”
一字一句，仿佛有千斤重，萧瑟慌了手脚，却开不了口解释。雷无桀无神空洞的双眼，好像可以把他心里的想法看个透彻。他后退了半步，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雷无桀的眼睛随着声音的方向动了动，随即又开口问：“你明明认识我，为什么要骗我呢？”
萧楚河失踪和萧凌尘受伤的消息被一起传回了天启，白王收到密信后险些站不稳住。身边的藏冥扶了他一把问发生什么了，此刻萧崇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把密信一拍，决定先去找兰月候。
战场不可一日无将，两位主帅失踪受伤之事决计瞒不了多久，若是让南诀知道了，北离此番必输无疑，而萧崇此时正马不停蹄地往兰月候府上赶。
这几日天启城下大雪，路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马蹄。萧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对藏冥说：“你去百晓堂一趟，带上银子，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萧楚河给我找出来。”
“主人…”藏冥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萧崇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南诀那边是不是……”话没说完，马车突然翻转。稳住之后萧崇掀开帷帐，在大雪中对上了姬雪的眼睛。
萧凌尘躺在营帐里闭目养神，他半梦半醒睡了几日，期间吓坏了不少随军的大夫，好在这两日总算是救了回来。
他醒过来，忍着痛坐了起来，看到军师担忧的目光，摆摆手说：“我还死不了。”
“王爷，侯爷也来了。”
闻言，萧凌尘苦笑一声，“为了一个南诀，要把我萧氏一族全部赔进去不成。”
“琅琊军不可一日无将。”
“我知道。”动作牵扯着伤口，萧凌尘“啧”了一声，“楚河这一回篓子可是捅大了。”
萧瑟这几日再没有靠近雷无桀，每日给他送完吃的以后就离开，表现得非常平静。雷无桀最近和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房间里常常是一片死寂。
萧瑟不再点住他的穴道，又给自己换上了银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半下巴。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对方却连抬眼看他的兴趣都没有了。
萧瑟了解雷无桀，他恐怕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他认识的人，心里怕是恨透了他，不想理会属实正常。萧瑟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很正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等雷无桀慢慢适应，一切又都可以恢复如常。
或许他还可以试着让雷无桀出小房间，去院子里走走，他一定会很高兴。只要把人哄开心，他就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了，无论关他的人是谁，想到这里萧瑟骤然有些兴奋。
计划看起来依旧顺利。只要给雷无桀一点自由他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有意外发生。想着想着，萧瑟勾起嘴角，安慰自己，一切都很顺利，再顺利不过了。
随后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盘子打碎的声音。他心下一惊，立刻来到隔壁，只见房间的地上多了一个打碎的盘子，此刻雷无桀正蹲在地上，握着一块碎片。听到有人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你要做什么！”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雷无桀却充耳不闻。萧瑟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锋利的碎片，雷无桀泄了气，退到床边。
萧瑟注意到，他右手指尖，有血滴落，弄脏了衣摆。他皱着眉，把这些东西全部清理了出去，又找出创药，强硬地拽过雷无桀的手，涂了上去。
雷无桀疼得想要把手缩回去，萧瑟不让。他看着翻出血肉的伤口想，只有疼了他才会长记性，只有疼了他才不会离开自己。
雷无桀没想到男人今天会那么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那人越是拽他，他就越是想往回缩，直到耗尽自己所有耐心。他眼看着对方把手里的伤药往地上一扔，碎片四散，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人的对峙。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那人盯着雷无桀看，雷无桀也跟着瞪回去。他试图从来人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和一点点下巴来辨别他到底是谁。
“等萧瑟回来不会放过你的。”他虚张声势地找个人撑腰，“无论你是谁。”
萧瑟闻言心软了些，叹了一口气。雷无桀的狠话对他来说毫无威慑力，小猫挠似的，根本无法激怒他。
见这人油盐不进，雷无桀心一横，打算直接往外跑。对方瞬间看清他的意图，把人挡了回去。雷无桀错愕地看着他，对面又欺身压了过来，捏着他的下巴，用依旧沙哑的声音说：“你最近很不乖。”
雷无桀想要骂人，一张嘴，就被男人的唇舌堵了回去。他瞪大眼睛，又打又踢，可对方的架势完全不打算放过他。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仿佛不痛不痒，他咬着雷无桀的唇低声说：“你跑不掉。”
“你放开我。”这四个字从雷无桀的嘴里挤了出来，对方毫不在意，一声轻笑落在他耳边：“我太久没罚你了。”
雷无桀又哭了。他呜咽着，嗓子发干，身下疼得厉害。这一回那人毫无收敛，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雷无桀无暇再去猜测这人是谁，痛意把他劈成了两半，他死死瞪着面具下的眼睛，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萧崇府上来了一位稀客。姬若风宣布退隐江湖多年，如今突然现身白王府，一起来的还有萧瑟的其他守护。
司空千落焦急地把情况告诉众人，她几天前发现雷无桀不见了。雷无桀一直坚持住在永安王府等萧瑟回来，她和叶若依则是决定暂住雪落山庄。
几天前她去找人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在王府。而管家却说雷无桀留下字条，说他要和自己一起回雪月城。说着司空千落掏出那张字条，“可我看了，这根本不是雷无桀的字迹。”
叶若依随后道：“我看过了，这是一个惯用右手的人，用左手写的字。”
一时间两相沉默，姬若风听完后开口：“我们会去查的。”他对着女儿点头：“百晓堂堂主亲自去查。”
姬雪道了一声是，转身走进了风雪里。天启城的雪越下越大，萧崇看着姬雪离开的背影有些心事重重地来到窗边。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国师说今年的大雪反常得很，不知道是祥瑞之兆还是天生异象，就连老国师这一回也侧不准北离国运了。
萧瑟耐心地替雷无桀换好干爽的衣服，把方才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扔出去烧了。房间里添了几个火炉，烧得正旺。他替雷无桀把脸擦干净以后，掖好了被角。
雷无桀还在睡，眉头没有松开过，萧瑟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有些发烫。他有些后悔，想今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可是他只要想到雷无桀准备伤害自己就冒出一股无名火。他不能再失去雷无桀一次，当中痛苦，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见他掌心的伤口不再流血，萧瑟又重新帮他包扎了一番。刚才替雷无桀清洗的时候，伤口的边沿已经泛白。雷无桀先前抓过他的手臂，此刻衣服上还有两道血印子。
萧瑟牵起那只手，把脸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小声说：“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了。”
睡梦中的雷无桀偏了偏头，嘟囔了一句。萧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叫他的名字。他心满意足地俯身想亲一亲他，谁料刚凑近雷无桀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迷茫，看清眼前的人后，猛然清醒。萧瑟不在乎这一瞬间的尴尬，反正都已经欺负了，于是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醒了？”
雷无桀的眼睛变得怨恨，他脱口而出：“你变态。”就被萧瑟捏住了脸颊。
这一回他凑得极近，近得雷无桀可以听到男人的呼吸。面具下的眼睛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而他只能被迫直视对方。
外面还在簌簌地下雪，洁白的雪铺满大地把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昼。透过窗户纸外的雪光，雷无桀看清了这人的眼睛。
太熟悉了，他想，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他大口呼吸着等待着那人对他的处罚，又偷偷在记忆里搜寻这人的身影。对方见他没有动作，终于放过他，松开了掐着自己脸的手。
雷无桀看着他，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突然房间里的烛火一闪，他注意到了那人眼角有一颗痣。他恍惚一刻，谁的眼角有痣？随后，一股凉意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灯火又跳动了一下，墙上的影子也变了形状。雷无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浑身上下的痛意叫嚣着，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等萧瑟欺负够了准备抽身离开，却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抓住了袖子。他不解地看向雷无桀，就见他满眼绝望地看着自己，小声说：“你是萧瑟。”
不是疑问。
萧瑟怔住了，本能地想躲开。可是雷无桀不让他逃，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把人留在身边，再一次确认道：“你是萧瑟。”
萧瑟不知道如何解释，想挣脱开对方，雷无桀却咬牙坐起来，手摸上了他的面具。
银色的面具就这么被雷无桀拿了下来，面具后面是一张他不敢相信的脸，萧瑟正用错愕的目光看着自己。
就在拿下面具前的一瞬间，雷无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心悦的，发誓要永远守护的人，把他囚禁在这个小院子里，逼他做一些苟且之事。
他瞪大双眼，豆大的泪珠缓缓滚落，砸在了被褥上。
“你听我说…”萧瑟凑了过来。
雷无桀往床脚一缩，不愿看他，“我不想听。”
“雷无桀…”
“出去。”
“我…”
“出去！”
雷无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继续睡，然后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噩梦。只要他再醒过来就会回到永安王府，萧瑟也快要从南诀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还要一起闯荡江湖。
可是，他们还可以一起闯荡江湖吗？
雷无桀闭上眼睛，发现自己毫无睡意，萧瑟依旧坐在床边。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必要再去想明白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好傻，随后一阵鼻酸。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担惊受怕，想到他对萧瑟朦胧的暧昧心思，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一直是萧瑟，雷无桀笃定等他从南诀得胜归来后一定会来找自己，也记得萧瑟离开时自己的承诺。可是此刻等待他的，却是眼前的闹剧，萧瑟的所作所为让他的满腔真心仿佛变成了笑话。
看着又哭又笑的雷无桀，萧瑟的眼神暗了暗，恍惚一瞬想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随即又坚定了想法，只要人还在身边，萧瑟无所谓雷无桀会如何看他。叫他滚又怎么样，反正自己会回来，而他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天启的大雪下了三日才停。家家户户推开门，迎着许久不见的太阳，缓慢地扫着地上的雪。兰月侯去了南诀，萧凌尘也是在这一天回到了天启。
这一天格外冷，他坐在马车里看到了来接他的萧崇。二人无言，萧崇扶了一把，告诉他萧瑟还没有找到，一起失踪的还有永安王府里的雷无桀。
这不免让他们往最坏的方向想，可是至今都没有人能想通是谁有如此手段，居然可以在一夜之间把距离那么远的两个人一起绑走。
“敖玉带着他的南诀军队来势汹汹。”萧凌尘说：“辛苦你了。”
萧崇没有说话。他心绪有些复杂，此番送萧楚河去战场，本还存着一己私心，担心他带着战功回来对自己不利。可是萧楚河的失踪又让他无限后怕，其他琐事皆抛之脑后了。
“他会没事的。”萧崇把人送到府上后对萧凌尘说：“我也不会让北离有事的。”
雷无桀动了动眼珠，醒了过来。他周身依旧酸痛难忍，但比往常好受了些。这几日他几乎不吃不喝也不愿和萧瑟说话，现在的萧瑟令他陌生，以至他想了很多，想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萧瑟因为担心终于服了软，可面对自己，雷无桀始终无动于衷，每每和他说话，他都只是简单地回一个鼻音。
他不分昼夜睡了很久，已经忘记了时间。今天醒来的时候萧瑟并不在身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以后，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似乎笃定他逃不出去，小房间已经不再是密不透风的状态。雷无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阳光和满地的皑皑白雪。他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被关太久，导致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本能得有了不适。
雪白得刺眼，他被晃了眼睛，准备关上窗户，就听到身后萧瑟的声音：“怎么起来了？”
雷无桀回头，见他就站门外，手里的托盘放着一些简单的饭菜。
“……”雷无桀一声不吭地坐到桌边，萧瑟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自顾自地坐过来，把吃的东西一一放下，又把筷子递到雷无桀的手里，“吃点东西。”
雷无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我们可以谈谈吗？”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听到他愿意和自己说话，萧瑟欣喜地抬头高兴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可以陪你聊。”
看着对方满眼笑意，雷无桀瞬间不忍，可是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斟酌半晌，他终于吐露：“你可以放我走吗？”
事到如今，再去问萧瑟为什么这么做好像都毫无意义，雷无桀也没有心力再去纠缠。可他更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萧瑟，他想二人就此别过，不再深究，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可不料，他刚说完，萧瑟原本温和的神色瞬间变了脸。雷无桀吓了一跳，但依旧把话说完：“这样对你和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最好？”萧瑟的话带着几分讥笑，“你凭什么认为这是为我好？”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得去吗？”雷无桀反问。
“我们何必要回去。”萧瑟起身，“你先把东西吃了我待会儿再过来。”说罢就准备起身离开。
“萧瑟！”雷无桀忍无可忍，“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怎样？”萧瑟冷笑，“我不要你怎样，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好。”
刹那间雷无桀觉得萧瑟简直不可理喻，他几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袖子道，“我们把话说清楚。”
“已经够清楚了。”萧瑟冷淡地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雷无桀拦住了去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瑟抬眼和他对视，“怎么？你怕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雷无桀还想说什么，萧瑟却不再给他机会，点了他的穴，扼住他的手腕，“你只能呆在这里。”
雷无桀被他卸了力气无法反抗，喊了一声“疼”后萧瑟才松开他。
“我不懂你了，你好像不是萧瑟了。”
“那又如何。”
“我要走。”
萧瑟脚步一滞，他没想到雷无桀竟然敢不听他的话，他回首：“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雷无桀揉着痛处，“我要离开你。”
一句话触了萧瑟的痛点，他突然变得暴躁，三两步来到雷无桀眼前，“你要离开我？”
雷无桀点头，“我要走。”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萧瑟不由地笑出了声，他越笑，雷无桀心里就越是发毛，这样的萧瑟他觉得非常陌生。
“雷无桀，你不能离开。”他一字一顿地说：“除非我死。”
雷无桀错愕，他没想到萧瑟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的是萧瑟竟然摸出一把匕首，塞进了他手里：“你想离开可以，杀了我，你就可以走。”
雷无桀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匕首上还有萧瑟的体温，他颤抖地声音说：“萧瑟，你疯了。”
“我没疯。”萧瑟表现得反而坦荡，他一步一步逼近，低声说：“很容易的，雷无桀。”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继续道：“朝这里捅一刀，你就自由了。”
雷无桀被他逼的节节后退，手里的匕首也闪着寒光，他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把萧瑟吓走：“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来。”
萧瑟一把握住匕首，此时的声音像是在诱惑雷无桀，“杀了我。”
雷无桀慌了神，他眼看着匕首划开了萧瑟手心的皮肤，血顺着手腕一路蜿蜒到他的手臂，染红了他最喜欢的云烟细棉。
这料子果然不吸血，萧瑟出神地想。
雷无桀已经满眼泪水，他这些天哭得太多次，眼泪此时涌了上来都无知无觉。萧瑟笑着，手上一用力，匕首瞬间捅进了心口一寸。
“不行。”雷无桀彻底乱了分寸，想松开手却被萧瑟死死握住，他拼命摇头说：“你不能死。”
萧瑟冲他笑了笑，笑得雷无桀毛骨悚然。他哭着求他不要再继续了，自己不要萧瑟死，只想他好好活着。可萧瑟仿佛全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一般，匕首又往心口送了半寸。
雷无桀看着匕首已经木然，萧瑟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雷无桀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没办法好好活下去，萧瑟听后却扬起嘴角说：“那正好，我们一起死，也算永不分离了。”
对方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懂，雷无桀只能不住地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不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萧瑟的痛觉来得缓慢，此刻才从心口弥漫。疼得他弯下了腰，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一些。雷无桀几乎是跪坐了下去，一切好像都无法收场了。
姬雪从屋顶下来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萧瑟心口插着一把刀子，大片的血迹渗透了他的衣服。雷无桀在他身边哭得嘶哑，满手都是鲜血。
她愣住了。
萧瑟彻底陷入昏迷，宫里几乎所有太医都被叫来永安王府。当他们见到满身是血的六皇子时都十分骇然，萧崇面色凝重，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救活萧楚河。
“事关国本，要是他出了事，我们所有人都担不起。”萧崇叮嘱道：“务必尽心。”
血水就这样一盆一盆从萧瑟的房间里端出来。雷无桀等在外面，身上披着司空千落给他带来的大氅，看着手上的鲜红发呆。
他回到永安王府后便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无论众人问什么都不说话，也不去换掉一身沾满鲜血的衣服，就这么坐在萧瑟的屋外发呆，时不时紧张地看一眼。
司空千落看得心疼，找了件厚厚的狐皮大氅给他披上，随后陪他一起坐在屋外等。萧凌尘和叶若依赶来时，见到这场景，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沉默着到了后半夜，太医推开门，说永安王暂时安全，气氛才松散些。司空千落脸上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雷无桀道：“别担心了，我们去休息吧。”
雷无桀点点头，跟着一起离开，他走得很慢，低着头像是有什么心事。司空千落一路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一味地摇头。直到来到雷无桀的住处，他止住脚步，看着司空千落道：“师姐，有件事我想和大家商量。”
“什么事？”
“我想…离开天启。”
萧瑟伤得很重，若是匕首再刺深一寸，或许就回天乏术了。而如今人即使救了回来也一直昏迷不醒，期间还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几天后终于悠悠转醒，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萧凌尘。
萧凌尘正在研究他房间里的摆件，见他醒了，有些惊喜地凑到他眼前：“殿下现在好些没？”
萧瑟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喜欢萧凌尘的打趣，开口问：“我睡了多久？”
“这可不好算。”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整整七天。”
“七天…”他喃喃，想要起身，伤口瞬间牵着皮肉一起疼了起来。
“你小心点养着吧。”萧凌尘坐到床榻边：“太医说你差点死了。”
萧瑟闭了闭眼，对于死这件事他本就无所谓。萧凌尘搞不明白他如今的心态，掖了掖被角表示自己不打扰，转身欲走时，被叫住了。
回头看去，人已经坐了起来，萧瑟盯着萧凌尘问道：“雷无桀去哪里了？”
此时的雷无桀正骑着马往南走。不久前他刚和天启的众人分别，盘算着要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度过这个冬天。出身江南的他实在不喜欢天启城干燥凛冽北风和大雪。
萧崇差人给他备了马匹和盘缠，萧凌尘说他在海上漂泊多年，发现南边琼州有个岛非常暖和，如果雷无桀想去的话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他接过萧凌尘准备好的地图，道过谢以后，出了城一路往琼州去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想去那个地方，只是执着地给自己定了一个目的地而已。
一路往南，天气一点点地暖和起来，他心情也好了些，干脆下马，牵着马慢腾腾地走在山涧。
面对萧瑟的兴师问罪萧崇丝毫不意外，此时他正在太安殿的御花园，看着凝起一层冰的湖面，随后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萧崇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上了萧瑟满是怨恨的双眼，不过几个月而已，他的这个弟弟却变得仿佛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一般。
“你为什么放他走？”萧瑟问：“你凭什么放他走。”
“六弟。”萧崇难得这么叫他，“这对雷无桀来说是解脱。”
萧瑟看着他不言语，萧崇垂下眼睫说：“大致的事情他都和那些朋友说了，我们问过他的想法，他说他想走。”
见对方依旧不答话，萧崇来到萧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司空千落他们不懂难道我和萧凌尘还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好歹我是你兄长，有些事也应该我来做。雷无桀他现在很不好，放他自由些，你们都各自冷静一下吧。”
说罢他错身离开，回了太安殿，萧瑟依旧站在原处，看着冰封的湖面，一动不动。
越往南走，晴的日子越多。雷无桀离开以后见到的是满目翠色，甚至路边还开着野花。这和天启的景致完全不同，他看着也新鲜。
眼下，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一路走来他在路上认识了不少人，有做生意的商队，有赶路投亲的母子，还有和他一样云游四方的江湖人。几个人在一处歇脚的小茶摊相遇，以茶代酒，侃侃而谈一个下午。
雷无桀听他们说一路走来的见闻，不由得又向往了几分。原本打算向琼州去，听了这些，打算绕道去看一看别的风景。
萧崇给的盘缠足够多，他不太花钱，这一路过得还算殷实，因而想去几位侠士说的地方看看。
就这么漫无目的走了很久，雷无桀似乎忘记了时间。一切都慢了下来，过去发生的事情渐渐变得模糊，他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萧瑟的消息。起初会刻意避开，但现在已经能坦然处之，仿佛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他听到茶馆和酒楼都在议论这一次北离和南诀之间的纷争。说永安王病了一段时间，重回战场后整个北离军势如破竹，战争结束就在一夕之间。
百姓们把永安王的英姿描述得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临战场见过萧楚河如何杀敌一般。雷无桀有时会捡一耳朵听听，却对故事里的永安王极其陌生，无法把他和萧瑟联系在一起。
这时的雷无桀已经好了许多，对萧瑟的消息也不再排斥。听到战事马上结束还有些感慨，或许这就是他和萧瑟之间最好的结局吧。随后他摆开几个铜板，付过茶钱后打算离开。
小二提着一壶热茶，听到了茶客们的谈论，插了一嘴：“客官们知道最新消息了没，永安王已经收回最后一座城池，南诀准备和我们议合了。”
众人纷纷夸赞永安王是北离的大英雄，雷无桀随即落座，又听到小二继续道：“不过那城池可是永安王拿命换回来的，我听说他此役受了重伤，回城那日是被抬着回来的…”
雷无桀迅速起身，离开了茶楼，等他拽着缰绳的时候，心神恍惚了一瞬，萧瑟又受伤了。他难以想象对方是怎么拖着那一副身躯上战场的，也难想象他如何伤上加伤。想到那夜在王府萧瑟面色惨白的模样，雷无桀有些失神。
他牵着马继续南下，却走得步履维艰。一路上捷报从未间断，整个北离都在关心前线战事，萧瑟的消息也以不同的方式传进了他的耳朵，且越说越离奇。
有说永安王少了一条胳膊的，也有说他瞎了眼睛的，还有说他其实早就死在了破城那日。当中种种雷无桀难辨真假，不免有些担心。萧瑟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就算没有缺胳膊断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一夜，他难得地，买了一坛老糟烧。
雷无桀一个人坐在屋顶对着月亮喝酒，今天是十五，月亮格外地大，也格外地亮，可他此时无心赏月，满脑子都是萧瑟的伤势。他安慰自己，天启城有整个北离最好的大夫，他们自然会治好萧瑟，可末了他还是担心。
内心左右在拉扯，最后他仰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雷无桀第二天开始北上，无论如何他都想亲自确认萧瑟有没有事，就算是偷偷看一眼也好，否则他很难继续心安理得地去什么琼州。
他脑子乱的很，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明白，索性也不想了，他告诉自己，看一眼萧瑟就离开。
当初南下他一边走一边玩，花了很多时间才走到此处，而这趟回程路走得马不停蹄，不消几日就快靠近天启，冬去春来，天启城也有了暖意。
雷无桀看着地图上自己的位置，估算着明日就能抵达天启。他在客栈点好灯，开始盘算应该如何偷偷地见萧瑟一面才能不被发现。
夜色渐浓，他困意顿生。地图在他眼中逐渐模糊重影，雷无桀倒下前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在他房间里下了药。
果然，他一睁眼就是个陌生的地方，雷无桀疑心是遇到了黑店，好在药力不大，他内力尚在，逃出去并非难事。
他试了试紧锁的门，准备一掌将其拍开时，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
萧瑟推开门走了进来，雷无桀心下一惊，本能地后退，开口质问：“你想干什么？”
见雷无桀对他这么防备，萧瑟眼神暗了暗：“我没想做什么。”
雷无桀不言语，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然后他发现，分开了这么久，萧瑟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眼下乌青，整个人瘦了一圈，哪里有百姓口中那般骁勇善战的模样，他过得并不好。
最后雷无桀还是心软了，他放下心剑，别扭地开口：“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萧瑟踱步来到桌前坐下，揣着手说：“受了些伤罢了。”
“受了伤还有力气绑我？”雷无桀生气道：“永安王这次又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怕你不愿意见我…”萧瑟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桌面喃喃道：“你好像并没有打算来见我。”
被他猜中心思，雷无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没有那么绝情…”
萧瑟轻笑一声，不再说话。雷无桀终于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他赶紧坐到萧瑟对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询问：“你伤到了哪里？”
“没有一处不伤。”萧瑟倒了杯水淡然地回答。
雷无桀发现萧瑟此时穿得比平日里多多了，分明已经开春人却仿佛还在寒冬，伴随着咳几声咳嗽，雷无桀眼尖地看见，他心口洇出了血迹。
“怎么会这样？”雷无桀凑过去，“血没有止住？”他意识到这处是上次萧瑟握着自己的手扎进去的地方。
“无妨。”萧瑟全不在意，“一直如此，不必管它。”
“为什么？”雷无桀起身：“莫非你还在怪我？”
萧瑟听他这么说，有一瞬间错愕与慌乱，随即否认道：“我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治？”
为什么？萧瑟被问住了，他为什么不治？难道要他说自己并不想让这道疤好起来，因为这隐隐的痛意，是证明雷无桀还活着的证据，还是他对之前做过的事情的愧疚？
或许都有，但是萧瑟已经分不清了，看着眼前依旧鲜活的雷无桀，心口的伤越发地疼了。
见他不答话，雷无桀也跟着沉默，过了许久，就听萧瑟开口道：“我送你走吧，我本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如今也见到了。”
说着，他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站了起来，“这次又绑你了，抱歉，以后不会了。”
雷无桀看着这样的萧瑟，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揉皱了般。他难以言表此时正在想什么，他设想过很多种再次见到萧瑟时候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你后悔过吗？”雷无桀问：“你后悔那样对我吗？”
听他这么说，萧瑟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没有。”
雷无桀闻言想说什么，又被萧瑟打断：“我不后悔留你在身边，只是有些后悔，或许我不那么操之过急，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雷无桀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瑟想了想，笑着开口：“因为我喜欢你，不想失去你，虽然你可能很难明白，但是雷无桀，我爱你。”说罢他按了按痛处，“不过噩梦都结束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雷无桀愣住了，他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萧瑟做的一切难道就是因为喜欢？
他呆呆地看着萧瑟的背影：“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吓到你。”虽然这个解释很无力，可萧瑟还是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喜欢我？”雷无桀又确认了一遍，“当真是喜欢？”
“嗯。”萧瑟回首看他：“一直都只喜欢你。”
雷无桀感受到眼角有了湿意。他或许厌过，恨过也痛过，可是面对袒露心意的萧瑟，他还是会心软，对方只需要说一句喜欢，自己就会不管不顾地站到他身边。
他揉了揉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萧瑟看他，心中有些震颤，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雷无桀竟然还能对他说喜欢。
“我知道的…”萧瑟顿了顿：“可是…”
“没有可是。”
雷无桀上前，抓起萧瑟的手，“我回来了，这次出门去了好多地方，南方比天启暖和好多，等陪你治好伤以后我们就去南方吧，这次我带路。”
萧瑟迟疑地看着他，雷无桀扬起笑容：“你不需要靠伤口来证明什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是吗？”
“好。”萧瑟终于放松下来，动作牵扯到伤口依旧会痛，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他反握住雷无桀的手十指紧扣，“好，此后山高路远…”
“我陪你。”
END
【萧雷】萧楚河今天也很烦恼
剧版同人 字数1.6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前篇指路
萧楚河穿着喜服，看着封妃大典上跪了一地的大臣，在心里不知道把萧瑟骂了多少遍，一旁的典仪御侍隐晦地催促他吉时快要到了。
君无戏言，何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萧楚河确实有些骑虎难下。他只能撩起衣摆，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到太安殿外。
人群气氛焦灼，也不知萧瑟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闷得萧楚河头脑发昏，心里想着之后要找个时机把这所谓的贵妃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礼乐声起，萧楚河还在愣愣地看着远处发呆，心里盘算着以后的事情，随后一个人就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思绪...
剧版同人 字数1.6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前篇指路
萧楚河穿着喜服，看着封妃大典上跪了一地的大臣，在心里不知道把萧瑟骂了多少遍，一旁的典仪御侍隐晦地催促他吉时快要到了。
君无戏言，何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萧楚河确实有些骑虎难下。他只能撩起衣摆，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到太安殿外。
人群气氛焦灼，也不知萧瑟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闷得萧楚河头脑发昏，心里想着之后要找个时机把这所谓的贵妃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礼乐声起，萧楚河还在愣愣地看着远处发呆，心里盘算着以后的事情，随后一个人就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思绪被打断，只听到御侍喊行礼。这一声在萧楚河听来颇为烦躁，此刻他才想起来去看一眼萧瑟给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皇妃。
而当他终于舍得看一眼对方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慌乱迷茫的眼睛，仿佛是一头误闯猎场的鹿。
这个人萧楚河竟然认识，他几乎脱口而出：“雷无桀？”
对方声音不大，不过雷无桀听得清清楚楚。他莫名被送到这里又莫名成了新帝的妃子，此刻的一切他都觉得极其不真实。直到眼前这位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才有所反应。
他偏了偏头问：“怎么了？”
萧楚河从这一刻起眉头就没有松开过。雷无桀看上去和他并没有那么陌生，想必也是出自萧瑟的手笔。据他所知，他这个世界的雷无桀此时要么在雷家堡，要么不知道在何处游历。他们两个全然是两条路上的陌生人，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相处，人就这么被送进了后宫。
“萧瑟你可真是做了件好事。”他暗道。
此刻百官跪了又跪，典仪御侍要两个人一步步走出太安殿，来到高台处，好叫新皇妃露露面。
事已至此，萧楚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他牵着雷无桀的手腕说：“先过去吧。”
两个人就在这么一团混乱的情况下礼成，萧楚河甚至对百官宣告，身边这位是他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妃。此话意有所指，暗示这些不安分的大臣们不要再向他进奏开枝散叶扩充后宫了。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可是心里却在嘀咕。他们本意是想皇上绵延子嗣，谁料他从雷家堡找了位男子送进后宫，甚至还宣告天下他只要这一位男妃。
礼成后，三三两两的人小声议论。皇上何以看上雷家堡的人，又为什么是他身边的那位。
而雷无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夜色渐渐暗了下去，他有些紧张。先前他和萧楚河打过照面，对方看上去并不是个难说话的人，想到这里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可是今日大典过后，雷无桀便一个人在这冷冷的宫里坐到了现在。他记得萧楚河一直黑着脸，直到宣布礼成，立刻松开了自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雷无桀无措地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萧楚河厌烦。若新帝要是厌烦了，那自己的处境恐怕会很艰难，不知会不会牵扯到雷家堡的安危。
一想到这些因果，他变得坐立难安，不自觉地攒紧了衣角心里生出了一丝慌张。黑夜里的皇城十分安静，和雷门完全不一样。
雷无桀想起师父送他离开那天，难得地和他说了那么多话。门主在一旁把气叹了又叹，最后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只求自保，此去就忘了他们雷家堡。这话说得伤感，雷无桀跟着难过起来，可是君威如此，他们谁都没有办法。
他最后终于决定起身，把窗户打开一半，侍女急急忙忙过来，说这样的小事不劳他亲自动手。雷无桀呆呆地看侍女错身过去，把窗户打开，给他剪了烛心。
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而雷无桀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他说自己累了要休息，遣走了房里所有人，一个人又坐回了床边。
环顾四周，红色绣金的喜帐厚重而张扬，他身上的喜服也异常华丽，据萧楚河说是他精心挑选的凤凰火所制。
可是这热闹的颜色，此刻却显得冷清。这里没有人可以和雷无桀说话，他佝偻着腰，双手捂着面庞，告诉自己，慢慢熬吧。
此刻的萧楚河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瑾仙带着徒弟避在一旁。新来的大监不解，分明就在前几日是皇上自己说的不批奏折也不上朝，怎么又突然勤勉了起来，还发了那么大的火。
不过在皇上和师父面前他大气都不敢喘，当初刚进宫就听说伴君如伴虎，眼下是终于体会到了。
萧楚河把手里两份折子摔在桌上，一阵动静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揉着眉心坐回龙椅，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又听老臣们说自己最近不理朝政，玩乐无度，他除了把这些东西摔了，也做不了其他。
听着大臣们明里暗里的指责，萧楚河气笑了，萧瑟从一开始就在整他，而自己却毫无办法，果然能拿捏萧楚河的也只有萧楚河。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下心情，拿回被扔掉的两份奏折，放回案牍上，对瑾仙说：“研墨。”
小徒弟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低头说：“陛下，我来吧。”
见萧楚河没有意见，这才撩起袖子来替他研墨。
萧楚河一贯是今日事今日毕的人，这么多奏折不看完心里不舒服，尽管他知道里面十之八九都是自己此时不想看到的东西。
御膳房送来了宵夜，瑾仙把那碗燕窝羹放到萧楚河面前，随后出声提醒道：“陛下，很晚了。”
萧楚河顿了顿，“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要子时了。”瑾仙试探性地问：“陛下不如今日先暂且休息，明日再议？”
若是过去萧楚河一定心生不满，子时从来不是自己歇下的时间，瑾仙也一直从不多嘴。可今日始终特别些，按照民间的说法，正是洞房花烛夜。
萧楚河本想说不，又突然想起今天是他纳妃的第一天。他抬头看了看瑾仙，两个人的默契让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是暗示自己去找雷无桀。
可是去见了人又有什么话好说，他始终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雷无桀，两个人也从未相处过。萧楚河拿不准，这个雷无桀和那个又有什么区别，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新婚之夜。”瑾仙又说：“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小徒弟听得心惊肉跳，按今晚萧楚河的这一通脾气自己是断断不敢招惹的，也就是他师父大胆敢往萧楚河的逆鳞上去触。
瑾仙也十分紧张，他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想到宫女通传宫里那位还在等着，便有些于心不忍。当初是陛下自己威胁雷家堡才把人绑来，现在晾在一边又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他是皇帝愿意如何就如何，但瑾仙见那孩子单纯，想劝萧楚河还是不要伤了人家的心。
意料外又是意料中，萧楚河认真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先歇下了。”
眼看着就快要子时，往常这个时候雷无桀已经睡下了。他纠结许久都没有个结果，新皇第一天就把自己一个人放在宫里，看来是对他不满意了。
既然如此，雷无桀索性不去想再多，干脆吹了灯先睡觉。
萧楚河遣走瑾仙，表示自己要一个人去。而当他来到雷无桀住的昭阳殿的时候，没有通传，等待他的是一片漆黑，雷无桀已经睡下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昭阳殿，萧楚河有些失望，他总觉得雷无桀应该等着他来才对。这种莫名的失望又令萧楚河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样想雷无桀。
他打道回了太安殿，既然如此在没有弄清楚自己心绪前，萧楚河暗自想，还是不见雷无桀的好。
昭阳殿是后宫位置除了太安殿外最好的一处，雷无桀一早醒来就可以见到寝宫充斥着初阳。宫女笑盈盈地给他端来了早饭，又要伺候他洗漱。
雷无桀尴尬极了，忙推脱说不用，随后遣走所有人才好受一点。虽然今天的天气很好，但他的兴致依旧不高，昭阳殿日光是好，可自己还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起身，梳洗好后，吃了一口送来的饭菜。一瞬间雷无桀又觉得呆在这儿似乎不错，宫里的厨子可比雷家堡的要好上太多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早饭，顺手拿起自己的剑来到了院落中，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活动。雷轰经常说勤能补拙，何况雷无桀并不拙。若是他比旁人更加勤奋，假以时日，名动天下不是问题。
可惜现在的雷无桀困于后宫，名动天下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不过他还是秉承着师父的教导，练功一日都不曾落下。
此刻的萧楚河已经下了早朝。他今日上朝时，大臣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指责他先前的失职。不过众人并不敢明说，把早就不问世事的董祝推了出来，才敢言明两句。
萧楚河听得头疼，他昨天就听说，萧瑟竟然对着瑾仙说自他以后北离就不用上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自己不是疲倦懈怠的末世之君，萧瑟反而比他还更像一个昏君。
于是他只能压下对萧瑟的火气，对着堂下的大臣道：“孤先前病了，所以乏一些养了养。说出那样的话也是一时荒唐之言，眼下病已经养好，早朝照旧。”这才平息了众人的怨言。
萧楚河表面平平，心中暗想，他没给萧瑟使什么绊子，对方倒是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收拾，实在是憋屈。
而就在他憋屈地往回走时，感受到一股内力由远及近，火灼一般热切，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他横扫过来。瑾仙眼疾手快，拔剑应对，回首对萧楚河说此人是个高手，问萧楚河要不要排查刺客。
萧楚河顿了顿，说不用，随后调转脚步往昭阳宫去了。
方才的内力他很熟悉，在雪月城时，雷无桀每每运起内力时都是这般热烈。
而雷无桀此刻正在懊悔，他下手失了分寸，把昭阳宫精致的花园当成了雷门的练武场。此刻假山石碎了一地，树也被烧焦了几棵。宫女太监们忙着灭火，他也加入其中，一张脸被弄得脏兮兮。
萧楚河来到昭阳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乱糟糟场景。众人皆呆愣住了，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到访。
而当萧楚河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雷无桀身上的时候，他肉眼眼见地，变了脸色。只见雷无桀一身新衣已经被熏得看不出颜色，脸更是脏得如花猫一般。见皇帝在看他，于是不自然地别过头，显然，他知道自己这下子闯大祸了。
“发生什么事了？”
萧楚河一开口，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雷无桀见众人跪下，也慌忙跟着跪下，萧楚河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
掌事的大宫女支支吾吾，此刻揽功和背锅只在一瞬间，老练如她也很难办。最后她想了想，伏地道：“是奴婢们不小心，才引燃了后花园。”
“不是不是。”雷无桀立刻跑上前去和萧楚河解释：“是我刚才不小心，要罚就罚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边说一边还极力把宫女往身后挡。
看着他这一连串小动作，萧楚河开口：“谁说孤要罚你了？”
“啊？”雷无桀有些茫然，“不罚吗？”
萧楚河想，在雷无桀心里自己究竟是有多喜怒无常才会这么小心翼翼。他承认自己手段偶尔是有些决绝，但也不到如此地步。
“你伤到哪里没有？”萧楚河继续问：“需不需要太医过来看看？”
“没有，我没事。”听到不用受罚雷无桀开心了起来，他抬起手腕擦了擦脸说：“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脸上的污渍被他越擦越花，配上此刻的笑脸诚然有些滑稽，萧楚河却莫名觉得亲近一些，于是他擅自在心里给这个雷无桀也打上同样一个烙印。
“小傻子。”
随后，他像封妃大典那日一样，抓起雷无桀的手腕把人往大殿里带，一边走一边说：“还是传个太医来看看的好。”
待雷无桀洗干净，换好衣服时，萧楚河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说是治烧伤的药。
雷无桀连忙摆手说自己真的没事，萧楚河不由分说把人抓过来，往他手臂通红的地方上药。
雷无桀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真的不碍事。”
“孤在南诀的时候，曾经带着将士们从火海里杀出来，烫伤有多痛孤是知道的。”
雷无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附和又像是在说自己一般点了点头说：“嗯，那的确是痛的。”
伤药涂在患处，冰冰凉凉的，的确好了很多，萧楚河擦着手对他说：“下次可要小心一些。”
雷无桀低头说知道了。
两个人对坐时，有一瞬间的静默，萧楚河有些紧张，也有些忘记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了。雷无桀不看他，别过头，二人就这么沉默着。最后还是萧楚河起了个话头，他思来想去，问了雷无桀一句：“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老实说吗？”雷无桀终于肯回头看他，“不是很习惯。”见萧楚河没有动怒的意思又大着胆子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纳我为妃？”
为什么，萧楚河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始作俑者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逍遥快活去了。天知道当他看到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时，气得差点没把桌子给劈了。若不是瑾仙在一旁看着，不然他可压不住这被萧瑟激起来的脾气。
至于雷无桀，则是更大的麻烦。他翻阅奏折的时候看到许多大臣都反对他纳雷无桀为妃，言辞十分激烈，不过萧瑟看都没看一眼。当他看到言官上书“如此手段实属大逆不道”的时候，他耐着性子问瑾仙，自己用了什么手段。
萧楚河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谁料瑾仙实话实说的时候，他一股气差点没缓上来。
本以为萧瑟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把人骗了来，谁料雷无桀是他萧瑟直接出兵雷家堡抢来的。
十万银衣铁骑，就这么随随便便被萧瑟下令于江南纠集，把整个雷家堡团团围住。雷千虎好话说尽，可给他的答复只有一个，要么荡平雷家堡要么交出雷无桀。
声势极其浩大，行事极其昏庸。当年萧楚河踏平天启城时都没有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永安王继位一直被众人寄予厚望，谁都想不到他居然命令琅琊军做出这种事情。而雷无桀为了雷门的一线生机站了出来，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没有丝毫惧色，只说：“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说起来我还有些佩服雷少侠的勇气，不愧是银衣侯之子，颇有将军当年的风采。”
瑾仙说完的时候萧楚河牙都要咬碎了，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雷无桀的他眼下更加难办了。“萧楚河”差点剿了雷家堡，说他不讨厌自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因而面对雷无桀这个问题，萧楚河一时无言。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说这里住不惯可以换到其他宫里去，总有一个地方他会喜欢。
雷无桀听后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
“既来之，则安之吧。”萧楚河说。
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雷无桀心生不安，萧楚河阴晴不定，他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于是他侧过身，不再面向萧楚河，看着手臂上被烫红的那一片皮肤发呆。
萧楚河起身，一锤定音道：“如今昭阳宫的院子被毁想必也住不了人了，最近你就搬到太安殿去吧，孤一会儿差人把东西搬到过去先暂住，等昭阳宫修缮好了再回来。”
说完，还不等人点头，就拂袖离开了。听到对方脚步声走远，雷无桀才愿意转过身，看着已经关上的宫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新贵妃搬进太安殿这件事，让不少人私下都议论纷纷。他身边的人自然高兴，说这是盛宠，又有人说这是皇上做样子给雷家堡看，本质上是给江湖的这些门派做个样子，让江湖势力远离朝堂。
而萧楚河本人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处理朝政之余得了空也会叫来雷无桀身边的嬷嬷，问问他住的怎么样。
嬷嬷说吃的好睡的好，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萧楚河写字的笔停下，他记起那天雷无桀闷闷不乐的模样，想他又怎么会整日乐呵呵的，于是又开口道：“孤可没有那么好骗。”
嬷嬷的脸色煞白，她跪在一旁，手脚僵硬，最后才犹豫地说小公子最近看上去的确是不开心。宫里头没有人陪他说话，加之早前不小心毁了昭阳宫，最近一段时间都闷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
萧楚河心中动了动，从繁重的朝事抽身出来，对瑾仙说：“我去看看他。”
雷无桀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坏，但也谈不上好，两个人坐在一处仿佛没有什么话好说。萧楚河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跑了过来，有些太莽撞。思来想去，雷无桀和他就见过几面，话没说过两句，被自己关在这里，着实可怜。
他知道的雷无桀，应该跟着萧瑟浪迹天涯，做世间最快乐的一只自由鸟。他忆起当初互换灵魂在雪月城的日子，在另一个雷无桀口中听到的，关于他见到的山河万里，顿时心生愧疚。于是他带着歉意真诚地说：“这些日子还是委屈你了。”
雷无桀惊讶地看向他，本以为萧楚河过来是找他麻烦，没想到他先朝自己服了软。雷无桀的态度松动了一些，踌躇地说：“也谈不上委屈。”毕竟除了自由他要什么有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但是木已成舟，不如你给孤一个机会，不必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你就当…是来和孤做朋友的。”
谁会有这样的胆子和天子称兄道弟，雷无桀刚想摆手说不萧楚河就接着他的话说：“在这里，没有君臣，你也不必叫孤陛下。”
雷无桀苦笑，“那我还能叫什么？直呼您的名讳吗？”
“萧瑟。”萧楚河听雷无桀这么说，突然灵光一闪，“你就叫我萧瑟。”
“萧瑟？”雷无桀看他。
“对。”萧楚河的语气渐渐变得坚定，“你就叫我萧瑟。”
对于雷无桀，萧楚河承认，当自己搭着他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高台宣布对方就是新皇妃时，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庆幸。
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窥见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后，是如此的艳羡，雪月城的一朝一暮都足以让他怀恋。他也遗憾烟火下没有对雷无桀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如果可以选，他想选雷无桀。
如此看来，是不是萧瑟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重新认识他，让他们从头再来，这未尝不是好事。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也知道自己隐隐地在渴望什么，而这一切只有雷无桀能给予。
不过现在的雷无桀还对他抱有敌意，但是没有关系，萧楚河在心底默默打气。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甚至想过把雷无桀送回雷家堡，到此刻他莫名觉得他们还有另一种可能，将错就错未尝是一件坏事，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为什么不可以变成萧瑟？成为那个恣意的、快乐的、有雷无桀陪着的萧瑟。
想到这里，一整天的疲乏好像都消失不见。他骤然开心了起来，对雷无桀说：“其实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听到他不再以“孤”自称，雷无桀对他的态度亲近了些，凑过去问他：“那你还有什么身份？”
“我曾自立门派雪落山庄，当然我就是庄主，每年我都去江湖广交好友。”
一番话把雷无桀唬得一愣一愣。萧楚河很满意他的反应，看来雷无桀的确是个只要认真和他说话都会相信的人。
“当然这是秘密，因为我身份特殊，要是让人知道我就是萧楚河那就危险了。”萧楚河神秘地笑了笑，“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来。”
“为什么？”
“我见过你，在雪月城。”
雷无桀心中一动，他的确擅离师门去过雪月城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是为了找到师叔雷云鹤，以及问剑雪月剑仙，但从没有在雪月城中听过萧瑟这一号人物。
“可我知道你，你一个人闯上登天阁，虽然闯阁失败，可是和剑仙比试的那一剑让我很欣赏。”
萧瑟回忆着，当时的他虽然也在雪月城，不过却一直闭关养病，只是听了一耳朵。说来了个毛毛躁躁姓雷的小子，一个人闯上登天阁，劝走了雷云鹤，又招来了李寒衣。李寒衣两剑就把登天阁劈成三瓣，司空长风对着账本唉声叹气了三天。
这些事情萧楚河都隐隐约约地听过，只是没有在意。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回天启，没有精力去打听这些事情，现在想想，幸好没有完全错过。
此刻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子就在他的太安殿，和他面对面坐着，听着他说这些真真假假的话。
雷无桀听对方提起这一段过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闯到登天阁的最后一层一直是自己的遗憾，因而他才想回雷家堡好好练剑，可是这些在萧楚河口中好像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我那个时候就非常欣赏你，所以才会想办法让你来到天启城。”
此话更是语出惊人，雷无桀连忙摆手说不必，他受不起。
“受得起。”萧楚河道：“我很喜欢你身上风风火火的少年心性。”
雷无桀没有听到后面几个字，光是听到“喜欢”脸就开始发红。他没想到一切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缘分，而且萧楚河说得真诚直白，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作假的成分在。
“你没必要这么拘谨。”萧楚河安慰似地拍了拍雷无桀的手背，“今天起太安殿里没有君臣，只有你我。”
雷无桀将信将疑，看着萧楚河真挚的目光，想他一个皇帝应该用不着这样处心积虑地骗自己，不顺心杀了就是。这样想来，萧楚河说的这些话就都是真的。
于是他点点头对萧楚河说：“我姑且信你，可是我还是不太习惯，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萧楚河闻言漾开了笑容说好。
北离这两年风调雨顺，萧楚河处理的也都是些琐碎之事，甚至事无巨细到今天谁跟谁吵架了这种程度。萧楚河本就头疼，后听小太监通传说白王已经快要抵达天启时，脸色一变，开口问：“他怎么回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太师有些摸不准圣意犹豫地开口说道：“是陛下先前要把他迎回来的，白王在北地大病了一场，您不是说念在手足之情把他接回天启养病？”
萧瑟！又是萧瑟！萧楚河快把后槽牙给咬碎，可是圣旨已下，他总不能再把萧崇送回原处。于是他只能忍了下来压低声音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赤王他……”
“啪”一声，他手里的珠串被扔到一旁，便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萧楚河早朝发了一通脾气，回到太安殿的时候气还没消。
雷无桀正在练剑，迎面就撞见了怒气冲冲的萧楚河。他这些天已经发现了规律，萧楚河生气从来不显露在脸上，但脚步会比起平日里更快，随后就会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忙上一整天都不出门。
两个小太监小跑着都没能追上他，萧楚河把门一关，他们碰了一鼻子灰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再上前。
“他怎么了？”雷无桀停下手里的动作，来到书房外。
小太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鼓起勇气说：“是一些家事。”但又不敢细说，眼睛始终看着禁闭的门扉。
雷无桀想了想，推门进去。
萧楚河坐在太师椅上，侧着头揉着眉心，听到有人进来，厉声说了一句：“出去。”
“是我，雷无桀。”
萧楚河抬眼看清了来人，对雷无桀笑着说：“怎么了？”
雷无桀进来不过一时冲动，萧楚河这么一问他也不知道怎么答的好。搜肠刮肚许久，看到手里的心剑，提议道：“你想看看我的剑法吗？”
萧楚河打趣，“你想顺便毁了太安殿吗？”在雷无桀失落前又补上一句：“好，那我就看看雷少侠的剑法究竟有什么威力。”
雷无桀肉眼眼见地高兴了些，晃晃手指道：“那你可要看好了。”
小太监见陛下推开门和皇妃一起走了出来，稍稍安心了些，突然就见皇妃拔出剑来，直指皇上。
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早就听闻皇妃是陛下强娶来的，难道他终于忍无可忍要刺杀不成。想到这里，二人留下一个，另一个急急忙忙地找瑾仙大监去了。
瑾仙被小太监连拖带拽地拉到御书房时，刚好看到雷无桀剑招一收，漫天雪白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留下的小太监已经看呆，直到另一个人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说方才那一招太美了。
瑾仙捻起发尾的一片花瓣，喃喃道：“这是他们雪月城的功法。”
“只可惜你们这里只有白色的梨花。”雷无桀仰起头看着花雨落下，对萧楚河说：“若是在雪月城，漫天桃夭，更上一筹。”
萧楚河也呆住了，他对雷无桀不自觉道：“嗯，我见过。”
“你竟然见过月夕花晨？”雷无桀觉得奇怪。按理说萧楚河没有和自己或者姐姐打过照面，就连登天阁一事也只是听说，哪里去见的月夕花晨？
“很久之前的事了。”回忆涌上心头，萧楚河的脸色渐渐缓和，雷无桀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有事没有宣之于口。
的确是极美的一招。当时雷无桀为了让他恢复记忆也曾使出这招，只是那时虽美，却不及眼前。
“雷无桀”说那是他和萧瑟之间的点滴，现在他好像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回忆。
看着满脸好奇的雷无桀，他笑了笑，“比不上这一次。”
雷无桀闻言自信地说，若不是在宫里他还有一招纸落云烟更美，活像在和萧楚河炫耀他的玩具。
“若是如此，我也略通武艺。”萧楚河道：“不如我们比一比？”
“好啊。”雷无桀欣然答应。自他来到天启还没有酣畅淋漓地和谁比试过，这明明是他先前最喜欢做的事。
于是萧楚河慢慢悠悠抽出无极棍道：“那就请雷少侠指教了。”
“大监，这样没问题吗？”小太监问：“万一皇上受伤…”
“不会。”瑾仙说：“我们暂且退下吧。”
雷无桀输了，但很服气。
“你也太谦虚了吧。”他耍赖似地往地上一躺，“如果这叫‘略通’那江湖上的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萧楚河好笑地看他说：“地上脏。”
雷无桀一骨碌坐了起来，抱着腿问萧楚河心情有没有好一些。萧楚河收回棍子的动作顿了顿，看向雷无桀，眼中带有一丝疑问。
“虽然不好开口问是什么事情，但是你先前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雷无桀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萧楚河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笑笑，像刚才一样。”
此时若是起风，扬起地上的尘土，萧楚河一定会被迷了眼。可惜此刻万物俱静，不起一丝波澜。萧楚河垂下眼眸，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可若是无风，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躁动。
雷无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表示自己虽然不太懂朝廷中这些弯弯绕绕，也明白身处后宫忌讳干政，但是他又不想看到萧楚河整日皱着眉头。
“或许就好似你说的把我当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雷无桀心剑入鞘，慢慢悠悠地对萧楚河说：“我总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雷无桀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却听得萧楚河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低下头喃喃道：“好。”
这话天底下或许除了雷无桀这样的玲珑心，再也没有谁敢对他说了。他说得对，天子的位置太高太远，偶尔也会很冷。
自此以后，二人的关系开始有了些微妙变化。雷无桀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愁眉苦脸，枯燥的皇宫里他好像总是能自得其乐。至于萧楚河，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勉，不过除此以外，也有了别的事情做。
此时雷无桀摆开架势，要和萧楚河试一试自己轻功如何。萧楚河抱着手看他，缓缓开口道：“这次要赌什么？”
“我都已经输掉半年月银了。”雷无桀苦着脸开口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饿死？”
“你自己说的，不下一剂猛药就没办法练好。”
“好，那就再来一个月。”
“两个月。”
说罢，萧楚河往不远处房顶一踏。雷无桀看准时机追了过去，你来我往之间他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萧楚河的衣角，可最后还是让对方溜走了。
“宫里管你的吃穿用度，不至于饿死。”萧楚河对手下败将说：“剩下的叫雷门替你想办法。”
雷无桀伸出手，萧楚河无奈，只好依他的意思伸手把人拽了起来。
雷无桀松动着筋骨，小声说他明明是欺负人。萧楚河泰然处之，对他道：“我记得你不是这样轻易认输的人。”
“那你可就记错了。”雷无桀嘟囔着：“况且踏云步这么厉害的轻功谁能赢得过啊。”
“难道要我让你一步？”
“不行。”
萧楚河轻笑一声：“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雷无桀说他黑心，他却抱着手臂收下这份“夸赞”坦然道：“你早该知道我黑心了。”
“我怎么会知道？”雷无桀朝他皱皱鼻子，“谁能想到北离的皇帝竟然是个那么计较月银的小气鬼！”
萧楚河闻言也不恼，抱着手听雷无桀要如何继续抱怨下去。见对方软硬不吃他只能叹气说自认倒霉，说着就准备逃跑，可惜下一刻就被萧楚河抓了回来。
“我也没想到堂堂雷家堡的雷少侠也是那么计较月银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雷无桀反问道：“而且你这是污蔑！”
萧楚河正想张口说什么，外边便有人通传说有要事相商。天启城已经许久没有什么要事了，萧楚河听罢便急匆匆地走了。
雷无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垂下眼眸，拍了拍衣摆。
萧崇回来了。他这一路走得颠簸，加上身体不好一路上折腾了许久，结果刚到天启城没多久就又病倒了。或许是感慨自己时日无多，他差人去找萧楚河表示自己想要见见他。
这就是瑾仙说的要事，而萧楚河却并不太愿意见他。把人接回来本就不是自己的主意，他愿意将错就错已经是宽容大度。当年夺嫡，每个人都闹得不体面，他想不到任何萧崇想见自己的理由。
“白王殿下说，请陛下您，一定要去。”
萧楚河冷哼一声：“孤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瑾仙不再说话，书房里又是一阵沉默。萧楚河把玩着手中的玉制珠串，珠子和珠子碰撞的声音在书房里异常地突兀。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罢了。”
萧崇如愿以偿见到了萧楚河。不过他看不见来人是何等意气风发，也看不见此刻萧楚河是如何位高权重。他只能透过半瞎的眼睛，窥见一丁点儿影影绰绰。
听到萧楚河的声音，他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对他说：“陛下近来可好？”
“你找孤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好一个孤。”萧崇侧过脸，确保能仔仔细细地听清楚萧楚河的声音，“你知道这么些年我在边地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萧楚河不言，等着萧崇继续说下去。萧崇冷笑了一声：“我在想，你即便做了皇帝也未必会比我好过多少。萧楚河，你阴谋算尽到最后换来的依旧是众叛亲离。”
“那又如何？”萧楚河轻蔑地说：“你还是孤的手下败将，若孤要你今日死，你活不到明日。”
“是啊。”萧崇撑着自己羸弱的身体说：“可是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流落至今，不还是孤身一人。萧楚河，我是输了，可你也没有赢。”
说罢，他扭头看向萧楚河，那一刻，黯淡无光的眼中似乎能看透他。萧崇涣散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他盯着萧楚河说：“一路走来，死的死，伤的伤，我觉得很没意思。”
萧楚河没有说话，如果萧崇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番废话，那他可没有耐心继续听对方说下去，于是转身离开了。
萧崇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蓦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萧楚河脚步顿住，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之后两个人再没有多话，直到萧楚河离开。瑾仙候在外面，见他出来时脸色不好，便猜到了这一场谈话并不愉快。萧楚河走路带风，好似急着离开白王府。瑾仙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去，直到坐上轿撵听到萧楚河说：“找御医，给他治病。”
瑾仙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料他又听到一句：“还有他那双眼睛。”
雷无桀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萧楚河给他预备下的话本。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些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两本，顿觉困意袭来。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准备睡了就听小太监说皇上回宫了，雷无桀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他就见萧楚河正往自己的住处来了。
雷无桀起身去迎，却发现出去一趟的萧楚河有些不对劲。他还是惯常的样子，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头上的冠冕一丝不苟，可雷无桀莫名觉得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落魄。
见到雷无桀，萧楚河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扯出个笑脸来，问他怎么还不睡。雷无桀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立在一边，说自己正准备休息。
“好。”萧楚河莫名来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这一来一回让雷无桀有些莫名其妙，于是顺势抓住萧楚河的胳膊道：“你怎么了？”
萧楚河脚步停住，他本意只是想来看雷无桀一眼，却没搞清楚自己必须要来看他一眼是出于什么心思。难道真被萧崇戳中了痛处，所以才想急于证明点什么，比如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见他不回话，雷无桀犹豫着开口：“萧瑟？”
这个名字将他拉回现实，萧楚河清醒般看向雷无桀。蓦然松了一口气，至少在雷无桀这里，自己不是萧楚河，只是萧瑟。
可雷无桀想不了那么多，他眼见着萧楚河失魂落魄，想到白天的要事，又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萧楚河慢慢恢复往日的冷静，“所以想来找你说说话。”
雷无桀发现自己依旧抓着萧楚河的胳膊，没有放他走的意思，随后松开手应了一句：“好。”
雷无桀托着下巴，听萧楚河说起萧崇。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这些事，当年天启大乱的时候自己正在雪月城学艺，后来就跟师父外出云游去了，朝堂之事他不怎么关心。当这些事从萧楚河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手足相残，众叛亲离。雷无桀想，师父对自己很好，无论是雪月城还是雷家堡的师兄师姐们也对自己很好，江湖虽然也有不少腌臜事，但大家依旧坚守心中的侠义之道，天启城却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地方。
此刻的萧楚河看上去有些脆弱，一缕头发垂在桌上，轻声对雷无桀说：“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对还是错。”
雷无桀的心揪了起来。当初萧楚河派兵包围雷门的时候他就在想，皇帝仿佛什么都可以得到，只要他愿意。雷无桀曾天真地以为，他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什么烦恼。而此刻，对方正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以及让他耿耿于怀的，他二哥的眼睛。
雷无桀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需要自己安慰什么。夜色逐渐浓重，他听了萧楚河一段又一段过往，在自己听来都是极为遥远，也非常不可思议的故事。
不知为何雷无桀有些错觉，萧楚河正在回忆一些不愿揭开的过去，而他好像也参与其中，可事实上并没有。
雷无桀开始不住地想，莫非萧楚河身边有过这样一个人，能在那人面前展现他最为脆弱的一面。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陪在萧楚河身边的会是自己。他思绪飘远，想到那日从雷家堡出来，看着大门外十万铁骑的心境。
一切的不解似乎都有了答案。或许真有那样一位故人，或许他们两个很像，以至于萧楚河要用这样的手段把自己强行留到身边。
那或许是萧楚河此生唯一慰藉。说来讽刺，雷无桀竟然开始同情起面前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即便对方好像把他当成了谁的替代品。可又是什么人连萧楚河都无法留在身边，他猜不透。
“困就睡吧。”萧楚河看着泪光连连的雷无桀柔声说：“或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他记得在雪月城时雷无桀说他喜欢萧瑟和自己分享一切，快乐也好痛苦也罢。他试着这么做了，但又怕引起对方的厌烦。
“没关系的。”雷无桀突兀地说：“我乐意听你说这些。”
尽管有所准备，萧楚河还是错愕了一瞬，随后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你是萧瑟，而不是萧楚河。”雷无桀含笑说：“或许这样也不赖。”
雷无桀不得不承认除了最开始对雷门的威胁，萧楚河待他不错。当年师父以为他羊入虎口，可萧楚河还是愿意在太安殿给他僻出一方小小的自由天地。尽管也许是承了某位故人的情，但好在雷无桀心大一些，面对这种事情也能自我安慰。
至于他一开始住的昭阳宫，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
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雷无桀被好好地养在太安殿里。关于萧楚河强行纳妃的事情渐渐成为过往，他时不时还能收到来自家人和师父的信件。众人无一例外，明里暗里地问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都被他大笔一挥说没有，还把信给萧楚河看。
萧楚河看着那些称得上是字字泣血的家书，终于意识到，雷轰他们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昏庸无能横征暴敛的暴君，一言不合就会把雷无桀送上断头台的那种。
他表示无奈得很，雷无桀却笑得开怀，说萧瑟你这是自作自受。萧楚河翻身问他自己怎么自作自受了，雷无桀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一本正经地坐好，说自己胡乱说的。
萧楚河狐疑地问他怎么了，雷无桀却悄悄叹了一口气。他原想说萧楚河留不住喜欢的人，还强取豪夺一个自己来，才让大家误会。可雷无桀到底没有说出口，他自认那是萧楚河不愿和任何人分享的秘密，也无意去揭对方的伤疤。
“怎么欲言又止的。”萧楚河掐了他一把，“难道我亏待你了。”
“我的月银都已经输到明年了。”雷无桀转移话题道：“若非要说亏待，的确是亏待了。”
“既然怨气那么大不如后宫大权给你算了。”萧楚河说得波澜不惊，语气仿佛是在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雷无桀哪里料到还有这一出，连忙推拒道：“你可不能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萧楚河低头开始写写画画掩饰紧张，“你是不是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就是我唯一的皇妃，后宫里除你之外空空荡荡，后宫之主也一直空悬至今，交给你不是理所应当？”
“我不会啊。”雷无桀下意识想逃，“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月银。”
“你只要不把国库败完，我就不管你，这样总不亏待了吧。”萧楚河抬眼看他道：“还是说，你想做皇后？”
“谁要做皇后！”雷无桀起身，“你就会拿我开心。”说罢，红着脸，假装赌气似地逃了。
萧楚河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忍不住发笑，雷无桀的确经不起逗弄，但他说的这些也并非哄人开心，自己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雷无桀一个人往住处走去，心里还想着萧楚河说的话。他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虚实，过去他偷听到小宫女说自己即便再得宠也只能是皇妃，后位空悬，太安殿总归会住进一位皇后来。
雷无桀无意于这些名头，可是今天萧楚河提到的时候，还是不免慌张了一番。走进院子，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地昭阳殿新种了一排树，很高，雷无桀往常一直没有注意到过。看着新树，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来天启已经那么久了。
当初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来，没想到自己会和萧楚河相处的不错。雷无桀有些庆幸，同时也有瞬间恍惚，若是萧楚河心里没有那位故人，那他们此生是不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雷无桀揉了揉脸，自言自语道：“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若说命运弄人，或许这就是命运弄人。
李素王接到圣旨进宫，但这对剑心冢来说并不是好事。都说萧楚河其人行事狂妄自大，他当初强行带走雷无桀自己心中纵使有所不满也不敢以卵击石。此刻一道圣旨下来，李素王有些拿不准这位阴晴不定的皇上是什么意思，可为了雷无桀的安危，还是决定进宫去会一会对方。
萧楚河在御花园召见了他。李素王被瑾仙一路带到后院，就见他穿着一身常服负手立在池边。李素王看着这位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对方怎么看都不像传闻中那样。
萧楚河找李素王只有一件事，他说想和剑心冢提亲。
李素王愣了愣，开口道：“陛下，这是？”
萧楚河闻言想了想又道：“过去是我鲁莽，当时一切都太匆忙，眼下我想给雷无桀一个交代。”
李素王看着眼前这个满眼真诚的年轻人，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希望您可以真心待他。”
“会的。”
雷无桀很高兴能见到外公，当问起李素王为什么会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阵说：“外公只是想来看看你。”
萧楚河要他守住秘密，那自己也不便多说。不过他已经同萧楚河表明如果雷无桀在天启受了什么委屈，即使豁出整个剑心冢都在所不辞。
“前辈，还请您放心的把雷无桀交给我。”萧楚河一字一顿道：“我定不会负他。”
萧楚河给雷无桀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可以离开皇宫去外面走走。雷无桀得知此事的时候很是欣喜，可当他问起为什么的时候萧楚河又含糊其辞。说自己想出去走走，问雷无桀要不要陪他。
雷无桀心里泛起了嘀咕。萧楚河的勤勉自己一直看在眼里，他不觉得对方是个会为了放松出去玩的人。思来想去只有那个他不喜欢的答案，仿佛一切都归于那人。他抬眼看到月光，雷无桀心中黯淡地想，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参不透萧楚河。
一直都听说天启城繁华，雷无桀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送到宫里。此刻他和萧楚河两个人走在天启城的街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雷无桀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人说：“原来这就是天启城啊。”
“是。”萧楚河也许久没有来过这些地方了。
和自己料想的一样，雷无桀对天启城的一切都很好奇。钱袋揣在他身上，萧楚河稍微看不住，雷无桀手里就又多了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把萧瑟亏他的月钱都玩回来。
“月钱都亏到三年后了。”萧楚河对他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花回来。”
雷无桀哼了一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糖人，“给你的。”
萧楚河左右端详了一番，开口调侃：“这是把我当小孩哄了？”
雷无桀不可置否，朝着萧楚河扬了扬下巴，“我要去你说的十三乐坊看看。”
糖人在萧楚河手里转了一圈，“好。”
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半年前在雪月城，那时候河岸边燃起烟火，萧楚河满腔腹稿被半路杀出来的萧瑟打断。如今在天启城，更加热闹的场面下萧楚河发觉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雷无桀无知无觉地往人群挤过去，一只手还不忘把他往前面带。萧楚河跟着他挤过人流，抬眼就看到了乐坊舞姬们从天而降的美景，乐声一起响起，宛若神仙幻境。
雷无桀激动地晃着身边的萧楚河，说自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琵琶声如入阵曲，两位姑娘执剑飞过，动作行云流水。
曲终人散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目光流连半空，对萧楚河说：“谢谢你带我出来玩。”无论是什么缘由，他今天都非常尽兴。
“何必谢我。”萧楚河发现自己满心打的腹稿在此刻全无用处，他想说的话太多，可一时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此情此景他唯一记得能对雷无桀说的只有：“我们还可以去看更多的风景，所有你没见过的。”
雷无桀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偏头去看他，像是确认一般问：“什么？”
萧楚河无奈地笑出声来，对雷无桀说：“你还真是个小夯货。”
雷无桀闻言，正想和他辩一辩这个字究竟该怎么读。但是萧楚河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抓着他的衣襟，在雷无桀眼中缓而轻的，亲了自己一下。
雷无桀瞪大眼睛看他，心里早就忘记自己想说什么，萧楚河双眼含着笑意问：“现在懂了吗？”
“可是…”雷无桀怔住了，他脑子很乱，想问萧楚河这是什么意思，也想问他难道已经放下了过去。可是话到嘴边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这是梦吗？”
萧楚河动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雷无桀吃痛，半晌却笑了，开心地对说：“我知道了。”
雷无桀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又回到那日，依旧和他记忆里一样热闹，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却找不到萧瑟的身影。
他有些急切，想拨开人群去找，梦境突然颠倒，下一刻，萧楚河就出现在他眼前。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萧瑟”又不是萧瑟。
当他想要上前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瑟”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们此刻牵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雷无桀听到那人管他叫“萧瑟”。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萧瑟”来到眼前，无奈地扶着额头，随后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对他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不过你该回去了。”
梦境急转直下，雷无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还是子时，萧瑟就睡在他身边，呼吸均匀，睫毛在轻轻地颤动着，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雷无桀心中却仿佛放下了什么事情，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楚河说要封后时，轰动了整个北离，雷无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手牵着手带上了后位。
他也曾犹豫地问过萧楚河是不是真心愿意要立他为后，当时对方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想，雷无桀终于把心里犹疑和盘托出。
当听雷无桀问自己是不是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那个人时萧楚河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甜蜜，他曲起手指，敲了一下雷无桀的额头道：“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
雷无桀揉着痛处看他，他只好继续说：“我心里的人从来都是你。”
封后大典没多久，萧楚河化名萧瑟和雷无桀出现在了江南。雷无桀忧心忡忡地表示他们这样溜出来不会闯祸吗，萧楚河却要他放心。
“微服私访自然也是我的职责。”他的话在雷无桀听来有些冠冕堂皇，“何况，你不是很想去参加英雄大会吗？这次可要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说起这个雷无桀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好，这一回我要把所有月钱赢回来。”
萧楚河笑道：“我等着。”
回首看去，又是一年江南好风景，雷无桀在一旁接道：“这叫，落花时节又逢君。”
END
【萧雷】萧楚河今天也很头疼
剧版 人设OOC 不喜点❌
萧瑟和萧楚河灵魂互换梗
正文1.7w 彩蛋3k+ 一发完
⚠️彩蛋不影响剧情走向⚠️
“王爷。”
萧楚河听到声音后猛地回头，就看见一脸血污的浊清。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萧楚河怔了一瞬，立刻动手拔出天斩，那道血影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在天斩之下瞬间化为烟尘。
“陛下。”
萧楚河回头又看到了瑾威，他血口獠牙，身后跟着一群没有首级却穿着官服的怪物。萧楚河看着这群人明白过来，自己是梦魇了。
他做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梦，自从他带着八千铁骑杀进太安殿以后，剑下...
剧版 人设OOC 不喜点❌
萧瑟和萧楚河灵魂互换梗
正文1.7w 彩蛋3k+ 一发完
⚠️彩蛋不影响剧情走向⚠️
“王爷。”
萧楚河听到声音后猛地回头，就看见一脸血污的浊清。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萧楚河怔了一瞬，立刻动手拔出天斩，那道血影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在天斩之下瞬间化为烟尘。
“陛下。”
萧楚河回头又看到了瑾威，他血口獠牙，身后跟着一群没有首级却穿着官服的怪物。萧楚河看着这群人明白过来，自己是梦魇了。
他做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梦，自从他带着八千铁骑杀进太安殿以后，剑下已经死了太多人。头几回萧楚河总是会梦见那些被他斩杀之人，那时候的他还会晃神，甚至会在梦中惊醒。
而此时的萧楚河已经搬进太安殿，成了北离权力的掌控者，这些人只能在梦中搅扰他的清净。想到这些的萧楚河对着那些摇摇晃晃的似人非鬼的东西说：“你们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下一刻，萧楚河悠悠转醒，发现天已经亮了。自登基后每日早朝他都不曾错过一次，极少能睡到天光将亮的时候。他曾看过这样一桩轶事，书中说有位亡国之君某日误传了早朝的时间，文武百官迎着大雪去到大殿，最后又踏着地上湿滑的泥土离开。
还在学堂的萧楚河十分鄙夷这个故事，自然国本也在君王的手中蹉跎，他死后没有多久，新人就换了旧朝。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曾经这个微不足道的故事，刚想问伺候的大监为什么今天不叫醒他就察觉到自己一侧胳膊压着一个重物，准确的说，是压着一个人。
萧楚河几乎勃然大怒。自他继位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把人往他床上塞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轻的一天一本奏折要他纳妃，重的直接往他贴身的宫女里放人。他杀鸡儆猴斩了一个，又流放了几个后，才叫他们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是眼前的这人竟然都被塞到了他怀里，实在是胆大至极。
他刚想动手把人推开，却发现了端倪，此人内力不俗，虽然还在深睡完全不设防，但萧楚河也能感觉出来，对方是逍遥天境以上的高手，并且是个男子。
或许又是来杀他的刺客，可是现在还有谁那么愚蠢觉得杀了自己就可以改变北离的权利巅峰。他脑子里一边想是谁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居然能无声无息地把此人悄悄带进来，一边胳膊不住地往外扯。就这样一来一回间，怀里那个人翻过身，脸冲着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似是还没有睡醒，那人眼睛里染着一层水雾，打了一个哈欠后，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萧楚河这才分出心神去看怀里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心想这回挑的人，品貌还是不错，只比他差一点。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上下打量品评完的雷无桀，拨了拨额前挡着眼睛的几缕碎发，往萧楚河怀里靠了靠，闭着眼睛小声嘟囔：“怎么就醒了？不是说要睡到自然醒吗？”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沉，仿佛又要睡过去了。
萧楚河没听懂，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不多睡一会儿吗？”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看他。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雷无桀便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脸，吻了吻他的嘴角问：“起床了？”
萧楚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人，此刻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他少年时期虽然早早封王却一直没有纳妃，登基后对于扩充后宫之事更是置之不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一时间，眼前这个人人惧怕的北离新帝，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厮按在床榻上亲了！
萧楚河立刻喊了一声“大胆！”，下意识地想去卡对方的脖子。不想怀里的人轻松躲开，抓着他的衣襟说：“怎么大胆了？”
见对方居然不怕自己，萧楚河有些惊讶，他开口说：“你竟然…”
“我还有更大胆的呢。”雷无桀无所畏惧地打断了他的话，挪过去圈住萧楚河的脖颈就要亲他。
好在这回萧楚河早有准备，他立刻半坐起来，挣脱开那人的束缚。对方扑了个空，睡意也跟着没有了，抓了抓自己的乱发坐起来问他：“萧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萧瑟是谁？萧楚河带着疑惑看向睡在自己床边的人，随后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寝宫。几个伺候他的宫女不见影踪，穿衣的大监也没了身影。
“出了什么事吗？发什么呆呢。”身边人晃了晃他，“你别吓我。”
萧楚河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人拧着一双秀眉，满眼担忧，他迷茫地开口问：“你是谁？”
这一问把雷无桀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先是干笑两声，然后对萧楚河说：“你这回又玩什么？”
见对方摇头，依旧用一种陌生的神色看自己，雷无桀心头的预感越发得不妙。往日两个人是有些小情趣，但是萧瑟一向点到为止，哪有吃干抹净还不认人的戏码。何况每次两个人演起来都会破功，一个比一个还笑得停不下来。
今天萧瑟一反常态不说，竟然连他都不认识了。
雷无桀扶着他一边肩膀撒娇，“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微微泛红的发丝顺着肩膀落下，发尾在自己心口悠然地晃了晃，萧楚河终于抬眼和雷无桀对视，他说：“我没有开玩笑。”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即便他的目光再急切萧楚河也只能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是雷无桀，你怎么会不知道？”雷无桀抱着他的胳膊，“你别装了。”
“好，雷无桀。”萧楚河终于弄清楚了对方的名字，就是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惜太名不见经传，自己根本记不起来，而且他不喜欢雷无桀这般的亲密接触。于是他抽出胳膊，冷漠地开口：“我不认识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萧瑟，我说了，这个玩笑不好笑。”雷无桀坐直身子，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萧楚河冷笑一声，心说我管你喜不喜欢，不过是被塞过来的一颗棋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副态度落在雷无桀眼里非常怪异，他看着眼前的萧瑟只觉得陌生至极。于是他扑过去，不顾他的挣扎，把人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就连几天前虎口被新账本划破皮的伤口也看了看，这个身体就是萧瑟没错。
他按着萧瑟的额头，发现并不烫。
“奇怪。”雷无桀嘀咕：“这是怎么了。”
萧楚河整理着被雷无桀扒得乱七八糟的寝衣正要发作问他究竟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一件衣服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萧楚河拿掉挡住视线的衣服，喊了一句：“雷无桀，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雷无桀已经背对着他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对萧楚河说：“你快点把自己收拾好，我带你去让三城主和大师兄瞧瞧，你是不是病了。”
雷无桀没有给萧楚河说出那句“我看你才有病”的机会，迅速穿戴整齐，推开门走了出去。
萧楚河承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等他慢慢平复心情，慢条斯理穿好衣服，推开房门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天启城。从此处抬眼就能远眺到带着皑皑白雪的苍山，此刻的苍山云雾环绕，譬如仙境，显然，这里是雪月城。
萧楚河焦躁的心瞬间平静了一半，这地方至少他认识。随后他低下头就看到那个被翠竹绿树环绕起来的红色身影，他正在院子中练拳。
雷无桀一身红衣在郁郁葱葱的树影非常惹眼，而萧楚河方才的猜测没错，对方是个高手。他的一招一式虽然简单，但是拳拳带风，招招有力，能克柔化刚，是上乘的武功。
萧楚河向来欣赏高手，心中不自觉高看了雷无桀几分。
几套拳法他迅速打了一遍，萧楚河就一直在楼上看着。看了几招他就知道红发少年应该是江南霹雳堂的弟子，雷家堡擅火器拳术，能打出这样漂亮拳法又姓雷的，只能来自那里了。
雷无桀收势后，注意到了头顶的目光。他仰着头见萧瑟正低头看自己，于是扬起笑来朝他招招手说：“你不要再磨蹭了，快点下来。”
萧楚河本不想理他，奈何雷无桀笑得实在是太灿烂，在晨光下他的红发染着一层淡淡的金边，看得萧楚河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于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来了。”
雷无桀等在楼梯口，见人终于下来了忙不迭地抓起萧楚河的手腕把他往院子外面带，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你刚才不是开玩笑的话那事情就很严重了，萧瑟，你应该是失忆了。”
萧楚河静观其变，听雷无桀这么说于是干脆地顺着他的话说：“我的确不记得你是谁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失忆？”
“不知道，只能问问三城主和大师兄，可能是之前你受伤太多，落下了什么病根。”雷无桀说完扭头看向萧楚河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萧楚河被雷无桀突如其来的认真唬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你不必…”
“怎么不必，是必须！你的身体重要！”雷无桀抓着他手腕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萧楚河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心想，这人不是演技好城府深就是个傻子，他萧楚河最不信的就是所谓情义。
他是明德帝最宠爱的皇子，夫子曾教过他舐犊情深，可那又如何，自己这个永安王说废就废。在被废去武功躺在大雨等死的那天，他认清了一件事，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不会有人敢忤逆自己。
还有，明德帝和他的弟弟琅琊王。两个人几乎是相互扶持着长大，结果如何呢，萧若风最后还不是惨死于刑场之上。
可惜天不亡他萧楚河，有了雪月城的帮助，他带着铁骑和萧凌尘一起杀回天启。曾经的父亲、哥哥、弟弟，哪一个不是视他如恶鬼仇敌。
萧崇道貌岸然，在明德帝面前兄友弟恭，却在暗河、赤王府和永安王府挑拨离间，苏昌河差一点就血洗永安王府。而萧羽更是恨不得对萧楚河杀之而后快，他们兄弟俩在这方面倒是齐心协力。
萧楚河登基后去看过他们，萧羽被他囚禁在相国寺，住持帮他剃了发，烫了戒疤，换上了僧袍。
萧羽见到萧楚河的时候不住地笑。他用手指着高高在上的新帝，并没有跪下，也不说话，只一味地笑着，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余和尚跪了一地，胆战心惊地说赤王疯了，他们实在拦不住。
萧楚河那时候默然地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在他笑累了的档口对他说：“宣妃为救先皇身受重伤，药石无功，孤方才已经命人把她葬进了皇陵，她是父皇生前最宠爱的皇妃，自然也该下去多陪陪他。至于你…萧氏皇族再没有萧羽，你现在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和尚。”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笑的萧羽瞬间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楚河，对方神情漠然，留下一句把人看好离开了。萧羽瘫坐在地，看着大殿上的佛像似是魔怔了一般，又笑又叫地重复着“你杀了她”一句话，似癫似狂，声声泣血。
至于萧崇，和暗河勾结是大罪。萧楚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刚坐上皇位还是不要太过张扬，可以留他一条命。于是他抄了白王府，男女老少一起流放到边地去了。
这些事处理得他焦头烂额之际，此时萧凌尘找到他，上奏自己想要请任到西北边疆去。
“那地方什么都没有。”萧楚河问：“你过去吃这个苦做什么？”
萧凌尘笑着摇了摇头说：“陛下，您就成全我吧。”
萧楚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顿时有些无力，他明白萧凌尘是怕和萧若风落得一样下场，更怕自己变成下一个赤王、白王。萧楚河清楚自己说不出“我永远相信你”这样堂而皇之的话来。
萧若风一脉才是正统，而萧凌尘知道过去的全部真相。就算现在他和萧楚河没有嫌隙，可是以后呢，难道还要琅琊王案重演一次？
萧楚河最后还是同意了萧凌尘的请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楚河慢慢意识到，为何帝王永远只能孤身一人。可他从未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他生来就是帝王命，那些想和他抢的便只有这个下场。
雷无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和唐莲撞了个满怀，而萧楚河则停在两个人一尺外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习惯了雷无桀突如其来的冒失，唐莲看他没有摔倒便稍微放心了些。
雷无桀深吸一口气，刚才跑得太快，结果现在话都说不全。唐莲替他顺顺气，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萧瑟，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雷无桀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始终抱着手臂的萧楚河才愿意腾挪过来，想听听雷无桀要说什么。
今天的萧瑟实在是太奇怪了，唐莲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问雷无桀：“你哪里惹到他了？”
雷无桀摇头，唐莲狐疑，那萧瑟的臭脸这是摆给谁看的？总不至于是雷无桀离他太近了吧，两个人之前就为这事吵过两句嘴。
萧瑟说从今以后不许雷无桀见了谁都往上黏，雷无桀却说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不能挨着。唐莲记得那时候萧瑟不动声色，只是清了清嗓子，看向众人，大家就自觉地远离了他们两个。没有人想惹麻烦上身，除了雷无桀。
这自然是当时的玩笑话，唐莲假意咳嗽一声，总不能是现在还当真了不成。于是他挪了挪身体想离雷无桀远些一点，随后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管这种闲事。
谁知道雷无桀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直接凑过去，在唐莲耳边就要开口。唐莲想推开，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听雷无桀小声说：“萧瑟好像有点不对劲。”
萧楚河百无聊赖，盯着院子里的死水发呆，他根本不在意雷无桀和唐莲在耳语什么。直到唐莲几乎是跳起来想号他的脉，他下意识地一躲，开口道：“唐莲，你偷袭我？”
全须全尾的称呼来的莫名，唐莲看向雷无桀，雷无桀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你相信了吧。”
萧瑟无缘无故不记得雷无桀的这件事立刻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堂之中，身边围着一群不认识的人叽叽喳喳。雷无桀坐到他身边安慰似地捏了捏他的手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萧楚河“嗯”了一声没有多话，此时说多错多，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方才他找洒扫的仆役问了年号，对方见鬼一般回道：“如今是崇河二年，当今圣上是先帝的二儿子。”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萧楚河想发作，可还是攒起笑容，随后道谢。
萧崇竟然做了皇帝，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被自己流放到边地去了吗？萧楚河冷静地想，知道龙封卷轴的人或是请辞或是死了。他手段狠辣，那些老家伙自知斗不过，早就已经辞官回乡。现在他手里的人个个知根知底，都是心腹，他实在想不到萧崇还有什么办法当上皇帝。
而自己现在却窝在这个地方，和这样聒噪的一群人讨论午膳吃什么。
是了，一群人说得热火朝天，司空千落突然想起雪月城进了一批乳鸽，晚上可以喝鸽子汤。就着鸽子汤，唐莲又说起自己上次去到东瀛海边见到了不小的水鸟。又听司空长风说，他也去过一次那个海边……
哪有半点在意自己失忆的样子。萧楚河本想这群人个个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带他来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谁料偷听来的都是些闲话家常。
而话题不知道怎么又绕回到自己身上，在他愣神之际就见全部人都看了过来，他慌忙开口：“怎么了？”
“你真的失忆了？”一个小姑娘模样的人看着萧楚河开口：“记得我吗？”
萧楚河摇了摇头。
“我呢？”另一个人开口。
萧楚河又摇了摇头。
雷无桀泄了气，又问：“那这些人里，你认识谁？”
萧楚河听了他的话，终于舍得分点余光看看都是谁在屋子里，环顾四周以后，目光落在角落。
有位女子正在最外面看他，脸上似笑非笑，他一眼认出来，她是叶啸鹰的女儿。
两个人小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她身体不好被送到雪月城养病。再后来，叶啸鹰趁乱逼宫，说要给琅琊王讨个公道，最后大军被萧楚河逼退，他也锒铛入了狱。
入狱后叶若依曾穿着夜行衣来找过他一次，希望可以念着旧情，不要为难她的父亲。
萧楚河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不过最后也没有动叶啸鹰，夺了兵权又让他吃了几天苦头后，放他告老回乡做个庶人去了。
因而对方的长相，他还有印象，于是他指了指叶若依说：“我还记得她。”
随后他又指了指司空长风和唐莲，“我也记得他，还有你，雪月城的大弟子。”
萧楚河的隐脉是在雪月城养好的。那时候他带着琅琊王的信物来找司空长风，要雪月城助他重回天启城，当务之急就是治好他的隐脉。司空长风翻遍了医书，给他调养了一年有余，才让他一点点恢复。
期间为了掩人耳目，他假意拜师司空长风，而唐莲算是他的便宜师兄。只不过萧楚河并未真正和他相处过，两个人只能算点头之交。
一时间，气氛变得复杂。司空长风来回看了看众人，最后打着哈哈说他已经差人找来雪月城最好的大夫先给萧瑟看看。同时写信给药王谷和望城山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总之一切都是暂时的。
雷无桀终于高兴了点，推着萧楚河说：“你也不用太难过，更不要想太多，总会有办法的，只要弄清楚为什么失忆就好办了。”
萧楚河觉得有些莫名，忍不住开口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看出他问得真诚，雷无桀没由来地发酸，他指了指自己，“你不想记起我来吗？”
“有什么区别？反正我现在知道你是雷无桀。”
雷无桀眼见地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可是生病了总是要治的，万一牵涉到你的旧疾呢。”然后绕开他，走到司空千落的身边坐下。
萧楚河有些莫名，只觉得这个人太喜怒无常。说话间早饭已经摆齐，他就这么在众人的余光下坐在离雷无桀最远的位置，用起了早饭。
司空千落看了看雷无桀，小声说：“没关系，他不是不记得了嘛。”
“嗯。”雷无桀戳了戳碗里的食物说：“没事的师姐，说不定他明天就想起来了。”
萧楚河醒得很早，他习惯了早朝时间，不需要谁叫，自然就清醒了。醒过来后却发现自己还睡在雪月城的屋子里，随后懊恼地叹了口气。
雷无桀不在房里，昨天夜里他抱着包袱说去侧房睡，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通脾气发得萧楚河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不想跟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睡一起有什么问题。雷无桀看上去对此非常介怀，因而他赌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楚河并没有挽留。
他伸了个懒腰发现无事可做。以前总觉得一天要掰成两天来过，从睁开眼睛开始，所有大事小情都要来找他过问。
大到北方抗旱南方治水，小到内务府给他换了几个宫女。偶尔萧楚河也烦得很，看着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奏折，想到早朝那些文官一个个好似孤胆忠臣一般询问他们的陛下有没有看完折子。想到这里，萧楚河捏了捏眉心。
朝中各方势力博弈，可是落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打架玩闹一般，这个告一状，那个又告一状，还非要萧楚河给个说法。他忍无可忍，又念着是自己当初写下可以直言的旨意，便更是烦躁。
偏偏这些人还总是明里暗里劝自己纳妃，想搅扰他寥寥无几的后宫扰人清净，这让萧楚河对选秀更是徒增反感。
这次自己莫名来到雪月城以后，终于能清闲下来了。可他茫然地坐在床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你睡醒啦？”雷无桀从门框外探出头来，“饿了吗？”
萧楚河分明闻到了南瓜粥的香味，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萧老板，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雷无桀调侃的语气萧楚河想他还记着昨日说他是陌生人的仇。没想到对方看上去傻乎乎的记仇倒是一流，于是他对雷无桀说：“我饿了。”
一小碗南瓜粥，两个素包子和一碗鸡蛋羹，这一早上吃得倒也清淡。雷无桀把东西一一放在萧楚河眼前随口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萧楚河尝了尝甜粥，摇了摇头。
“华锦说她会顺道过来看看，到时候就可以知道你究竟怎么了。”雷无桀苦恼地看着他，“我总在担心是不是你的隐脉还没有好全。”
对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萧楚河有些心虚，不知怎么，自己总有种不想起来就对不起他的错觉。随后才惊觉，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甚至没有细想过自己或者说这个身体的主人萧瑟，和雷无桀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住一间房，睡一个被窝，昨天早上他甚至还亲了自己，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萧楚河恍然大悟，难怪雷无桀会记仇到早上。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萧楚河决定顺着这些人的意思，搞清楚情况以后或许就可以想办法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眼下他最该哄过去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和萧瑟最亲近的雷无桀。
于是他咽下嘴里包子，心虚地回应雷无桀：“我会想起来的。”仿佛是察觉到不够诚心，他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说说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见萧楚河的态度有所转变，雷无桀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一拍脑袋觉得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或许多跟萧瑟说说以前的事情，他就能想起来了。
于是他高兴地凑上去问：“你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
萧楚河摸了摸鼻子随口说：“那就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开始说吧。”
面对完全不认识自己的萧瑟，司空千落犯了难。之前萧瑟说过要指点一下自己的轻功，她本来乐得高兴，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失忆。
雷无桀把她拽到一边低声说：“萧瑟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指导轻功以后再说。”
而司空千落看着不远处撑着下巴喂鱼的萧瑟说：“他连你也不记得了？别是你们在逗我。”
“真的不记得了。”雷无桀苦着一张脸，“我昨天都是去侧边厢房睡的，他说不喜欢陌生人进他房间。”
“这个人怎么这样！”司空千落握紧拳头，“当初明明是他当着大家的面和你说了一些至死不渝的话，怎么转头就给忘了。”
“别说了师姐。”雷无桀拽了拽她的衣角，“萧瑟也不想的，这完全是飞来横祸，怪他没用。”
“知道你舍不得了。”司空千落回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先想想办法，跟他说些过去发生的事情。”说起这个雷无桀来了兴致，“我跟他说了一早上呢，希望他可以想起来一些。”
可是看萧瑟那个样子不像是记起了什么，司空千落担忧地问：“要是他永远记不起来怎么办？”
一向乐观的雷无桀顿时犯了难，老实说他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敢想这种可能。当初明白自己心意后雷无桀就起誓此生只会爱他一个人，谁能想到萧瑟还能忘了他啊。
“不打紧。”雷无桀小声说：“大不了我和他重新认识，我重新让他喜欢上我就好了。”
“你真是…”司空千落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以做安慰，“放心，他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想到自己现在好像打不过萧瑟于是又补了一句：“找二城主一起揍他。”
雷无桀笑了，“好。”
萧楚河等了很久雷无桀才和小姑娘说完话，回到他身边。萧楚河打量着那个穿着黄色衫子的背影问雷无桀：“她就是你说的司空千落？”
“对，她是三城主的女儿。”
萧楚河知道司空千落，不过和她没有交集。当年被贬以后他一直蛰伏青州没有挪过地方，等明德帝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南诀准备进犯的时候才动身去雪月城找到司空长风，治好隐脉，带着他给的筹码和自己私养的军队杀回了天启城。
他去找司空长风的时候，对方提过有个女儿。只不过那时候不巧司空千落不知道跑哪玩了，据说是跟着唐莲在外跑了一路，萧楚河到最后都没有和她见上一面。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还真见到了她。只是按雷无桀所说，两个人冤家路窄，见面就要吵要打，对此萧楚河不做评价，他只觉得雷无桀嘴里这个萧瑟无聊得很。
他抱着手臂依旧目视前方，想着刚才雷无桀和他说到哪里了。好像正巧说到他们在雷家堡与唐门一战，他强入逍遥保护众人，最后落了个没几天性命好活的下场。
萧楚河有些怀疑，这个叫萧瑟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按照雷无桀所言，对方和他一样是明德帝的嫡子，也曾因为替琅琊王说话被贬为庶人。在遇见雷无桀之前，无论是萧瑟还是萧楚河，经历的事情几乎是一样的。
他们的不同在于，一个选择在青州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个选择四处漂泊，最后盘下一座潦倒的客栈做起了老板。在萧楚河看来，这萧瑟着实是少了些心气和傲骨。
但又是没有心气的萧瑟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他在心中暗自想，若是换成自己，会不会这样做，他不知道。
“我还要继续和你说过去的事情吗？”看萧楚河发呆，雷无桀忍不住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萧楚河回过神，对上雷无桀苦大仇深的脸，最后还是摇摇头。雷无桀叹了一口气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说着就坐到石桌边。
萧楚河见对方一副失落的表情，心里生出一丝不忍，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思来想去，找了个由头搭话：“怎么你和司空千落说话就有说有笑的，跟我却总是这副模样。”
雷无桀冲他笑了笑说：“我没有。”
“你有。”
萧楚河端坐一旁，仔细想了想，打算彻底把事情解决。于是装作苦恼的样子开口：“我哪里做的不对？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那我跟你道歉，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是的。”雷无桀连忙摇头，眼疾手快地牵住了萧楚河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说：“我承认昨天是有一点赌气，但是思来想去了一天觉得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没了记忆，人和环境都很陌生，你应该比我更难受才是。”
萧楚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雷无桀这个人确实有些特别，但是特别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我应该多关心关心你。”雷无桀的指腹摩挲着萧楚河的手背，“你肯定很害怕所以才会那样和我说话，我应该早点想到这点的，更不应该跟你赌气对不对？我们现在的确是陌生人，但是没有关系，你和我可以重新认识。”
说罢雷无桀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向他抱拳行了个礼道：“在下乃雪月城雪月剑仙李寒衣、雷家堡雷门双子雷轰门下弟子、剑心冢心剑传人、雪落山庄副庄主雷无桀。”
萧楚河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开口说：“你的名号可真长。”
见他终于笑了雷无桀也高兴了许多，贴着萧楚河坐下道：“你以前也这么说，还说我不会以为名号越长越厉害吧。”萧楚河点头，对萧瑟说法的表示赞同。
“但是你又说，我用这个名号一点都不俗，并且非常霸气。”
萧楚河扯了扯嘴角，有点怀疑萧瑟是认真这么想的还是逗雷无桀开心，亦或是揶揄他的名号。想不通，他觉得萧瑟是个奇怪的人。
“我带你去看看登天阁吧。”雷无桀提议：“当初可是你帮忙我才能冲上最后一层，后来被我阿姐劈成三瓣。最近刚修好，比之前还漂亮。”
想着这两天一直待在院子里确实憋闷，萧楚河点点头，说好。
雷无桀便自然地牵着他往外走。萧楚河本想叫他松开，但又想到或许这两个人平时就是如此相处的，自己再做错什么又要惹雷少侠不高兴，于是只好作罢。
雪月城正值深秋，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萧楚河看着洱海波光潋滟顿时生出许多不真实的感觉。远处有渔船翩然划过在水面漾起一圈水波，他看着未尽的落日发呆，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雷无桀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萧楚河的神游，让他不得不转身把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雷无桀朝自己跑过来扑了个满怀，萧楚河没有站稳，差点被撞进水里。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雷无桀怀里抱着刚买的零嘴，一手提着钱袋抱怨道：“我一扭头你人就不见了。”
萧楚河无意解释自己的行踪，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没有必要，但雷无桀好像非常在意这一点。他不断地告诉萧楚河去哪里一定要和他通气，不能乱跑，说着说着还抓起他的手往身边牵。
萧楚河觉得好笑，自己只是号称失忆又不是心智变回幼童，雷无桀却把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待。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跑丢了怎么办？”雷无桀握紧萧楚河的手说：“放你一个人走丢了，该有多危险。”
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他从未在意过危险，因为在旁人眼里萧楚河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但他没有反驳，由着雷无桀事无巨细地絮絮叨叨。
他说秋天过去马上就要入冬了，要抓紧做两件冬衣，他还说快年尾了，他想回雷家堡和剑心冢看看师父和外公，末了他问萧楚河想不想回天启见见他二哥。
萧楚河摇头，想起了被他流放边地的萧崇，或许萧瑟和萧崇的关系未必比他们好，不如不见。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萧楚河早就对血缘亲情没有太多感觉。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聚在他身边的人又有谁是因为情而留下，不过是利益所致。朝夕间或许就大相径庭，拜高踩低更是常事，这是萧楚河在天启城里见惯了的尔虞我诈。
“说不定白王，哦不，天正帝，他想你呢。”
萧楚河冷笑，“他？”
“当初登基定下崇河这个年号不就是因为他念着你嘛。”雷无桀倒是天真，“何况你们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罢了，这事不必再提。”萧楚河不会忘记萧崇在他和其他皇子周旋离间的种种，也不会忘记他设计萧羽和暗河接触，把自己心腹都做成药人这事。萧楚河和萧羽斗得你死我活，他还试图渔翁得利，比起冲动无脑的萧羽，萧崇更令他厌烦。
萧楚河有些鄙夷，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关于另一个自己的一切，总叫他觉得窝囊。明明可以自己坐上皇位，却不肯，明明对萧羽萧崇不必讲过多情面，却总是试图留着几人的体面，荒谬。
萧楚河不明白，在天启夺嫡之争的那几年，自己恨透了那里的所有人所有事，记忆里从小长大的地方成了吃人的地狱。但萧瑟好像不这么想，用雷无桀的话来说，天启城的十里繁华，萧瑟时常和他提起。
“我还以为你会想家。”雷无桀说。他一直觉得萧瑟心里对天启依然有所挂念，包括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几个。在雷无桀眼里萧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上去好像对一切人情都十分淡然，心里却很珍视所有感情。
“我应该想家吗？”萧楚河问。
其实他也有点不明白了，他发现自己和萧瑟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尽管出身、长相、甚至前半生的经历都一样，可内里截然不同。
华锦在半个月后来到雪月城。她一路上都在义诊行医，接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见到萧楚河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表示他明明好得很。
雷无桀催促她帮忙看看，华锦搭了搭萧楚河的脉继续说：“他真的没问题。”
“可是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雷无桀的语气有些急切：“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想起来？”
“你跟他说说以前的事走走以前走过的路。”华锦绞尽脑汁，她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有人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失忆的。
“我嘴皮子都要说破了，结果还是没有用。”听到华锦无计可施，雷无桀十分懊恼，“我也没有办法了。”
在华锦来之前，他的确想了很多办法。他把两个人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又带人去了雪月城里他们走过的所有地方，事无巨细地把哪里发生什么都重复了一遍。甚至雷无桀还求叶若依和他再作一曲剑舞，试图让萧楚河想起来那么一点点，可是最后都失败了。
“他只记得遇见我之前的事情，他甚至不让我叫他萧瑟，还说他是萧楚河不是什么萧瑟。”
华锦犯了难，“可是他的身体一切都好，你想让我开药方，我也要开的出来啊。”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雷无桀嘟囔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华锦有些于心不忍。她走到雷无桀身边，蹲在一旁，小声安慰道：“你想他身体没有毛病，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而已，再跟他说一遍不就又记得了。何况你们现在都没有分开，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沉溺在那段过往呢？”
华锦说的这些道理雷无桀未尝不懂，他也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往前看，即便萧瑟不记得过去，但是他们还有未来。眼前不记得过去的萧瑟仿佛变了一个人，和他以前认识的，喜欢的萧瑟完全不一样。
雷无桀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分明是一样的眉眼，但是当他面对现在的萧瑟时，却不再有过去的心动。如这个萧瑟说的那样，他们和生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记得和萧瑟的誓言，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此生挚爱只有他一人。可是萧瑟的这次失忆开始让他产生动摇，没有和他一起经历过那段路程的那个人，好像已经不是萧瑟了。
“这不是你的错。”华锦无话可说，雷无桀说的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之前的一切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两个人绑得死死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之间有了嫌隙，萧瑟不似过去那般满心满眼都是雷无桀。从前他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现在却像是这个世界的初来乍到者，成了最不稳定的那个。他身上突然有了很多可能，而这些可能是雷无桀所不能接受的改变。
“之前我还夸下海口，一定会让他重新喜欢上自己，可是现在我没有信心了。”雷无桀苦恼地抱着双膝，“萧瑟看上去对我没有多大兴趣，我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对他了。”
感情上的事情华锦爱莫能助，她拍拍雷无桀以示安慰。雷无桀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不起啊你不要有负担，我问过很多人，可是即使聪明如若依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你有什么打算？”华锦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萧瑟还愿意在我身边一天那就好好过这一天，至于未来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雷无桀像是释然了，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萧瑟他高兴就好。”
华锦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她突然想去问问萧瑟到底是什么想的。可是她也明白，如今的变故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事情，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他们的考验吧。
于是对着满院萧条的秋色，华锦叹了一口气。
望城山派了李凡松来给萧楚河驱邪，他看着面前穿戴齐全的小道长时顿生不满，这群人竟然把自己当做邪物。要不是找不到方法，他也不想呆在这个窝囊废的皮囊里，整日无所事事。
李凡松对萧楚河说了句多有得罪，萧楚河十分不屑。雷无桀只能在一边哄着他，说他们就试最后一次，万一能让他想起来呢。萧楚河不情不愿地走到李凡松面前，接过他递来的符纸。
看着两张薄薄的纸片，萧楚河想，或许这个小道长有本事把他送回原来的地方，便也强压着焦躁听之任之。
可李凡松驱了一早上的邪，除了把在场的人驱得昏昏欲睡以外并没有半点效用。萧楚河早就不耐烦了，看着日头越来越高，便不再多话，转过身离开了，留下满院的人面面相觑。
雷无桀没有办法，只能追上去，想把萧楚河劝回去。听他说的这些话萧楚河没由来地不高兴，于是没好气地对雷无桀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想起萧瑟的事情？我萧楚河比不上他吗？”
“我不是这样想的…”雷无桀想解释，可他一急就更不会说话了。他该说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非常珍视那段回忆，还是该说自己很担心是不是因为萧瑟过去的旧疾才落下了失忆的病根。
但是这一切解释在萧楚河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变得苍白。雷无桀没办法，最后牵着他的手说：“我以后不提了，就当这些事都过去了吧。”
雷无桀一向说到做到，既然华锦也说了萧瑟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么他便不再执着这一段过往，他想问问萧楚河自己的想法和以后的打算。
“为什么问我这个？”萧楚河放下手里的棋谱看向雷无桀，“什么叫做以后的打算？”
“我说不好。”雷无桀看上去有些苦恼，“现在的我们还不是太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萧楚河突然生出一些恶趣味，开口问道：“之前的我，很喜欢你吗？”
雷无桀点点头。
他又乘胜追击地问：“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雷无桀觉得脸烧了起来，但还是点点头。
“那你现在还喜欢萧瑟吗？”
“自然喜欢。”雷无桀不假思索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你要求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这是我们的承诺。”
“这个承诺很重要？”萧楚河直截了当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对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分得很清楚。萧楚河不再是那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萧瑟了，你不如离开我，我们各走各路。 ”
“是，可你终归还是萧瑟。”听到萧楚河说这样的丧气话，雷无桀反倒坚定起来，“我喜欢萧瑟就要喜欢萧瑟的全部，不会因为他不记得我就不喜欢他了，而且我答应过的，生死追随。”雷无桀转而看着萧楚河的眼睛，“只是我还有些不太适应，你要给我时间，我说过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也要你重新喜欢上我。”
“是吗？”萧楚河好像并没有被他这番豪言壮语打动，波澜不惊地说：“那你试试吧，这就是我的打算。”
萧楚河这话说得笼统，雷无桀也听得笼统，对方的态度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唐莲他们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可雷无桀不知道要怎么过去，最后只好如他所言走一步看一步。他想或许哪天萧瑟就想起来了，又想或许哪天他又会重新喜欢自己了。
雪月城的日子在萧楚河眼里看来十分无趣。司空长风依旧把账房的琐碎事情交给自己，他每日做最多的就是帮雪月城算钱。司空千落和叶若依每天说说笑笑，除了新学的武功以外还有时兴的布料花样。雷无桀跟在唐莲身后去见雪月城新收来的弟子们，他如今也有了师兄的模样。
在此之外，雷无桀依旧时时刻刻来找他，好像和他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今天要他去指点新来的弟子，明天说天凉了要给他书房多置几个炉子，过了一阵又提起要过年了，他也该做些准备和自己一起回雷家堡。好像正如雷无桀所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还是一如往常，失去记忆不过是生活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缺失了一部分的萧楚河，依旧被雪月城和雷无桀接纳。
在萧楚河看来，这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自他登基以来再没有这种感觉，众叛亲离后他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也许是这里不一样吧，雷无桀说我会帮你，大家也会。萧楚河一直怀疑雷无桀嘴里说的情义，他从来不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纯粹的付出，可是每次对方看着他的时候，他又会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歉意，至少雷无桀不是那样的人。
雷无桀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大家”其实都私下来找过萧楚河，或是威胁或是劝告不准他伤雷无桀的心。唐莲说雷无桀天生玲珑心，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说好听些是赤诚，说不好听些就是傻。而且雷无桀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容易说服自己。
“重头再来，真是豪言壮志。”唐莲说：“就算你们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要让他太伤心了。”
萧楚河陷入了沉默。雷无桀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意和担忧他做不到视而不见，萧楚河清楚地知道，雷无桀和别人不一样，至少和他之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这个小傻子。”萧楚河说：“感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必在意。”
“这就是雷无桀的特别之处。”唐莲说：“你以前和我说过，若不是雷无桀，萧瑟就不会是现在的萧瑟。”
“可我现在是萧楚河。”
唐莲闻言碰了碰他的肩膀，“不要让他寒心。”
算账一事终是无聊，萧楚河想不通司空长风是怎么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难怪听到自己还能管账的时候，他在一旁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雷无桀端着一盏茶来找他，看他这么晚还不睡便凑过来一起看账本。每年年末都是如此，两个人云游回来司空长风总是最热情的那个，因为终于有人能替他分担乱七八糟的账本了。萧楚河暗自道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雪月城。
“没关系，等过了年我们就又能出去玩了。”雷无桀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之前我们一去了草原和大漠，明年开春我们就往东边去看看大海，说起来除了去蓬莱岛的那一次，我还没怎么去过海边。你还说虽然都是海，但是南边和北边完全不一样，看了海我们还可以去看那些山……”
雷无桀自顾自说着，萧楚河破天荒地听着。这些山川美景，高山大海，他也很久没有见过了。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宫门了，那一幢高耸的宫殿里只有方正的花园和看得到边际的天，萧楚河突然有些羡慕萧瑟。
雷无桀说，他们在荒漠中曾经路过一家酒楼。那天的沙漠破天荒地下了场大雨，两个人没办法只能进去避雨。推门进去以后看见的都是奇怪打扮的异族人，老板娘甚至有一双绿眼睛。她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告诉他们，她要萧瑟留下来做丈夫。
说到这些趣事时，雷无桀总是笑得很开心。他说那时候萧瑟牵起他的手说自己早就心有所属，老板娘和整个客栈的客人们霎时喧闹了起来。他们找出自己的乐器，又歌又舞。那也是雷无桀第一次听萧瑟说这样的话，他那时候在喧闹的歌舞声中小声问萧瑟，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
萧瑟眨眨眼睛说：“你觉得呢？”雷无桀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迟钝，原来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沙漠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夜里星光点点，他们并肩看着漫天星野，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都不记得了，是你的损失。”雷无桀说：“萧瑟你亏大了。”
萧楚河此刻也没再纠正雷无桀对自己的叫法，他似乎欣然接受了萧瑟这个名字，雷无桀的情绪感染地他也笑了。在葳蕤的灯光下萧楚河浅笑着说好，等开春后就一起去看大海，他觉得，变成萧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烛火倒映在雷无桀的眼睛里，他小声说：“那我们说好了，萧瑟。”
雪月城的日子过得很慢，好像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鸡毛蒜皮等着萧楚河去解决，而在雪月城的日子好像又很快，眨眼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萧楚河在这里挨过了深秋，转眼就到了冬天。而冬天的雪月城依旧艳阳高照，和天启城凛冽的风雪不一样。他站在院子里，拢了拢狐裘。
不知为何，他多了个畏寒怕冷的毛病。他想这或许就是雷无桀嘴里的病根。据说当年他隐脉受损以后，并没有立刻医治，拖到不得已才开始调养，所以身体一直没有养好。
看来这个萧瑟不仅对皇位不上心对自己的死活也不是很上心，萧楚河甚至想，这副病躯还够他折腾几年。
两个多月，萧楚河的生活一成不变，每日醒来他依旧还在雪月城里扮演着雷无桀的萧瑟，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态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雪月城的萧瑟有朋友有爱人，日子虽然平淡，但也过得热闹。古话说，真心难求，偏偏萧瑟还有一个全心全意装着他的雷无桀。萧楚河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面觉得或许就此留在雪月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的是雷无桀的脚步声，他一向不听萧楚河的话，还是执拗地管自己叫萧瑟。听着来人的声音萧楚河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转身对着雷无桀说：“来了。”甚至心里已经在盘算，他必须找到一个比起大漠中大雨更加令人记忆深刻的地方，然后告诉雷无桀，他成功了，无论是萧瑟还是萧楚河，都想和他一起去看看大海。
“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了。”司空千落在席间挽着叶若依向众人发出邀约：“我们大家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呐？”
今年是个丰年，花灯节也格外盛大。早些时候萧楚河见到雪月城街面上开始准备，红色的灯笼和各色花灯已经挂了出来。雷无桀扭头问他想不想去，意外地，不爱凑热闹的萧楚河点了头。
灯火通明的雪月城别有风情，雷无桀仰着头看一座酒楼上几个乐师弹着他没有听过的曲子，不远处的河岸边正准备放烟花，人群纷纷往那个方向挤了过去。雷无桀被攒动的人群推着往前，他不忘回过头去看萧楚河，生怕他走丢了。
萧楚河迎着他被挤走的方向走过去，牵起雷无桀的手说：“烟火应该很好看，我想去看看。”
两个人被挤到水边，此刻的岸边亮如白昼。众人仰着头等待烟花在半空中升腾，萧楚河在心中盘算着应该说点什么，又要怎么和雷无桀说。
正想着，他就听到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他抬起头看到巨大的烟火在半空绽开，几乎占掉了一整个的天空。雷无桀虽然出身雷家堡，但也没有见过如此美妙的烟火，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夜空。萧楚河小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正想把自己方才想好的话说出口。
可是雷无桀抢先晃了晃他的胳膊，指着不远处惊讶地说：“你看那是什么？”
萧楚河顺着雷无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烟火落下的地方，一道燃着烈火的长痕划破夜空，大有开天辟地之势把天空一分为二。随后又是一团炸裂开的烟火，一道人影自半空出现，乘着风和火而来。
岸边众人以为是城主准备的什么奇异表演，纷纷发出欢呼声，而当萧楚河看清来人以后，骤然变了脸色。
两个一模一样的萧瑟出在雷无桀眼前，他左看看右看看，刚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就被其中一个一把拽到了身后。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天斩，身上还带着冷冽风雪的味道，但是不知为何，雷无桀却觉得凭空冒出来的眼前人更让自己熟悉。
“你可以回去了。”红衣萧瑟用天斩剑指着对面的人说：“这段时间也该玩够了。”
“你什么意思？”萧楚河皱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你和我互换了什么，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是…”萧楚河看向萧瑟身后的雷无桀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雷无桀和他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萧瑟也懒得再和他废话，他直直来到萧楚河面前，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我们互换了灵魂。”
“可是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还是不懂。”萧楚河后退半步，“你想怎么办？”
“这小半年我在你那边可是耗尽心力，最后在望城山查到了蛛丝马迹。”萧瑟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划破手腕，滴下了几滴血。
随后他用手指沾了沾混着血的泥土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再把匕首递给萧楚河道：“该回归正轨了。”
萧楚河接过那把刀，却心生犹豫。他的目光落在了雷无桀身上，可他发现雷无桀此时正盯着萧瑟看。
一瞬间，萧楚河释然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好，我也该回去了。”
刀刃划破他的手腕，两个人的血落在一处。雷无桀眼睁睁看着面前两个大活人闭上眼睛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地上的法阵发出暗暗的光，他茫然地去扶萧瑟，再一抬眼，穿着红色喜服的萧楚河已经不见了。
萧瑟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忧心忡忡的雷无桀。他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道可怖的疤痕已经消失，看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雷无桀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身侧的萧瑟一把拉进怀里，他听到萧瑟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回来了，小夯货。”
雷无桀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随后抱紧萧瑟，带着哭腔回应道：“你回来就好。”
“我在那边过得简直生不如死。”萧瑟对雷无桀抱怨道：“没想到他在雪月城倒是玩得开心。”
雷无桀话听了一半担忧地看着萧瑟，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萧瑟笑道：“别担心，我没事，不过我给他找了件事做。”
“什么？”
“给他找了不少事。”萧瑟笑得不怀好意，“等他回去有得忙了。”
看来萧瑟给萧楚河留了不少烂摊子，雷无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能回来并且根本没有失忆，自己就没必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了。此刻水边的烟花已经完全落下，人群开始拥挤着往回走，马上就是深夜，他们也该回去了。
“我们回去吧。”雷无桀牵着萧瑟的手，强硬地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十指交扣。
萧瑟眉眼弯弯，握紧雷无桀的手笑道：“好，我们回家。”
END
【萧雷】娃娃亲
剧版 字数1w4 一发完
人设很ooc 不喜点❌
最近好喜欢楚河所以再搞一篇青梅竹马🥺
萧楚河第一次听说雷无桀是在他的满月酒上，他那时懵懵懂懂，不知道一群大人聚在一起是什么用意。彼时他父皇难得地出了宫门，亲自牵着他来到雷府。在府外，他见到了自己的皇叔，以及跟在琅琊王身后的萧凌尘。
萧凌尘朝他挤眉弄眼，两个人刚进雷府就躲到了花园里，他骤然想起问萧凌尘今天来这一趟是要做什么。
“雷将军家小儿子满月，说要请当年的好兄弟们一起聚一聚。”萧凌尘故作老成地凑在萧楚河耳边说：“父亲说，今天是家宴。”
萧楚河依旧不解，哪有这么兴师动众的家...
剧版 字数1w4 一发完
人设很ooc 不喜点❌
最近好喜欢楚河所以再搞一篇青梅竹马🥺
萧楚河第一次听说雷无桀是在他的满月酒上，他那时懵懵懂懂，不知道一群大人聚在一起是什么用意。彼时他父皇难得地出了宫门，亲自牵着他来到雷府。在府外，他见到了自己的皇叔，以及跟在琅琊王身后的萧凌尘。
萧凌尘朝他挤眉弄眼，两个人刚进雷府就躲到了花园里，他骤然想起问萧凌尘今天来这一趟是要做什么。
“雷将军家小儿子满月，说要请当年的好兄弟们一起聚一聚。”萧凌尘故作老成地凑在萧楚河耳边说：“父亲说，今天是家宴。”
萧楚河依旧不解，哪有这么兴师动众的家宴。何况雷府的家宴他的父皇又何至于亲自过来，说到底也只是雷府多了个小孩而已。
嬷嬷老远就在喊两个人，说话间就要开席，可是两个小祖宗却找不到人影。嬷嬷拿帕子擦着额前的汗又喊了几声六皇子，他们两个才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落座，转眼萧楚河就见那叱咤沙场的雷将军，乐呵呵地抱着一个小娃娃出现了。包袱里的孩子看上去很小，萧楚河看到他的时候还在睡觉。他眼看着自己的父皇把孩子抱进怀里，随后问他弟弟可不可爱。
萧楚河看着襁褓里睡觉的婴儿皱了皱眉，但也不好拂了雷将军的面子，于是勉强点点头，至于那婴儿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根本没有细看。或许因为他自己还是个说不清话的孩子，对这样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哇哇哭的小婴儿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当襁褓被雷梦杀递给叶啸鹰的时候，他朝萧凌尘直使眼色。两个人趁着雷梦杀炫耀自己儿子场面乱哄哄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这本是一个小插曲，萧楚河再大一些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那天他和萧凌尘溜出去玩了，还不小心打碎雷府的一个琉璃花瓶，至于雷梦杀怀里那个孩子，他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直到后来，国师和琅琊王把他围住，再次说出雷无桀这个名字的时候萧楚河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想起来，雷无桀就是那个襁褓里吃手指的小孩儿。
他立刻心生抵触，对自己的皇叔直摇头说：“我怎么可能和他定娃娃亲？”
这时候的萧楚河才八岁，他尚且对娃娃亲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提起对象是雷府的那个小家伙时，他还是直摇头。可是萧若风神情严肃地告诉萧楚河这不是他愿意如何就如何的事，相反他们此行也不是劝说萧楚河，而是直截了当地做下决定，他已经有了门娃娃亲。
听说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雷梦杀非常不忿，他儿子还是牙牙学语，最可爱的年纪。先不提他这个做父亲的舍不舍得，要他的宝贝孩子嫁到皇宫里也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李心月对此也十分不满，她把玩着拨浪鼓的雷无桀抱进怀里对来通传消息的大监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雷无桀不懂事，手里的拨浪鼓一直摇啊摇，大监面露难色，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就在瑾仙被夫妻二人拦住为难的时候，萧若风出现了。
雷梦杀火气未消，追上来就问萧若风是谁做的这个打算，萧若风沉默一阵就道：“这是国师算出来的。”
原来不久前萧楚河病了一场。他这病来得奇怪，病得快去的慢，浑浑噩噩了快要一个月有余身上还是难掩病气。整个后宫忙前忙后好一阵都不见好转，甚至把药王谷的辛百草也请了过来，得到的答复依旧是需要慢慢调养。
明德帝一时头大，皇后日日在后宫唉声叹气，两人最后只好把希望寄托于鬼神。相国寺作法三天萧楚河才得以出房门透透气，病急乱投医的明德帝还召见了国师齐天尘，他帽子戴得很高，说此事有关国本。
齐天尘听后自然不敢怠慢，推演星辰斗数后告诉明德帝，六皇子此病可消，但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原来这场怪病只是一个由头，国师推演出萧楚河日后有一劫数要过，且这一劫还是生死劫。
此话一出明德帝和琅琊王的脸色都不太好，连忙问国师有没有解法。这在齐天尘看来并不是难事，只要找到一个八字相和之人在成年后成亲冲喜，便可以平安度过此劫。命里有劫数这种事情，若是别人说出口萧若风会觉得是天方夜谭，江湖骗术。可是偏偏出自国师之口，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只好求问国师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结亲。
“所以你就算到我头上了？”雷梦杀抱着手，带着几分质问的口气对自己的师弟说：“我可没听过两个男子成亲的道理。”
说话间，雷无桀从他娘怀里挣扎了下来，蹒跚着走过去，对着萧若风张开了手。萧若风蹲下来和小家伙平视，雷无桀就这么开开心心地扑倒在他的怀里。
萧若风把人抱起来，一边哄他一边对雷梦杀说：“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等劫数过了他们两个立马和离。楚河那个孩子主意大得很，料想他以后也不会真的听从这个安排。”
“这可是你说的。”雷梦杀气呼呼地说：“我们小桀在你们萧家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我保证。”萧若风晃了晃雷无桀的手，对着雷无桀说：“好不好？”
尚且流着口水的雷无桀什么都不懂，对着他的小叔叔呵呵地笑。萧若风转脸对雷梦杀说：“你看小桀多高兴。”见雷梦杀眼神不善，又补了一句：“我们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雷无桀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结了门娃娃亲，这还是他第一天去学堂时听到一起上下学的其他公子在背后说的。雷无桀回家问父亲母亲是不是有这回事的时候，才知道他早就和六皇子定了亲。可是此时的他既不认识萧楚河，也不明白娃娃亲是什么意思。
雷梦杀和李心月一直讳莫如深，好像都不太愿意提起此事。他在学堂里偶尔还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这让雷无桀十分苦恼，好像自己有门娃娃亲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凌尘来找他一起下学的时候，雷无桀犹犹豫豫地问萧凌尘，什么是娃娃亲。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萧凌尘在路边买下一串糖葫芦塞进雷无桀手里，随后继续说道：“你现在才多大年纪，就想这些有的没有。”
“不是我想…是同门们老提这件事。”雷无桀垂头丧气，手里的糖葫芦好像也没了滋味。
看他唉声叹气的模样萧凌尘暗骂这些二世祖惹是生非，又想这明明是他萧楚河的事情怎么轮到自己管了。可是余光看到雷无桀垂头丧气的样子，萧凌尘动了动眼珠，一把搭过雷无桀的肩膀说：“谁说娃娃亲是坏事了。”
雷无桀闻言抬头看他，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期待。萧凌尘有些心虚，但还是满口说道：“娃娃亲的意思就是你以后要嫁给那个萧楚河。”
“嫁给他会怎么样？”雷无桀小心翼翼地问。
“他是当朝六皇子，明德帝的儿子，你嫁给他当然是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到时候谁都管不了你。”萧凌尘大手一挥，开始给雷无桀描述他长大后的美好愿景，譬如他会有吃不完的糖葫芦，又说他再也不用上劳什子学，念什么之乎者也，呜呼哀哉了。
雷无桀越听越开心，听他的好哥哥这么一说便不再苦恼，反而有些期待，好像自己只要嫁给萧楚河就再也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他们说你坏话，是在嫉妒你。”萧凌尘最后给出结论：“所以该苦恼的是那些没用的二世祖不是你。”
雷无桀被他哄得开心，当即就决定要听爹娘的话，把自己嫁给萧楚河。两个人一路走着，萧凌尘见自己这番话效果不错就一路骗着，又糖衣炮弹一般给雷无桀买了不少零嘴和小玩具。随后就是这么不巧，撞见了溜出宫门来找他的萧楚河。萧楚河好像听到了两个的对话，此时面上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
萧凌尘愣了一会儿，立刻绽开笑容，叫了一声“楚河”。
“别用这个名字叫我。”萧楚河收敛起自己的不满说：“我现在叫萧瑟。”
萧瑟这两个字并不适合做名字，听上去总是凄苦。当初老国师提议给他一个别名的时候，明德帝和皇后颇有微词，可是本着歪名好养活，且这是可以选择的名字里最文雅的一个，萧楚河还是改名叫萧瑟。根据老国师的说法，这也是钻空子躲天命的一种。
自此家里人都管他叫萧瑟，只有萧凌尘偶尔逗他玩，或者他那个便宜弟弟萧羽和他争执的时候，才会管他叫萧楚河。
萧楚河挣扎无果只好随了家里人的意，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名字，萧凌尘管他叫萧楚河的时候，他还要反应一二。
而今日他却格外地反感这个名字。他原本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可是萧凌尘这样一提醒，萧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便宜老婆在宫外，且这个便宜媳妇还是个男孩子。
自打定下这门亲事的那天起，萧瑟没有一天是不想退婚的。无奈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皇叔，亦或是他师父和老国师，都对这件事格外认真。萧瑟说的那些想退婚的话，他们都全当耳旁风没有听到。而自此以后萧瑟更是不愿意主动提及，以至于雷无桀在他印象里还是那个被雷梦杀抱着到处炫耀的襁褓里的婴儿。
“人家早就长大了。”萧凌尘那时候听到萧瑟这样抱怨，杀了他一手棋，而后才慢悠悠道：“你别说，他倒是越长越可爱，现在还会追在我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我说了，没兴趣。”萧瑟扔下棋子，“这个亲我是不会结的。”
萧凌尘撇了撇嘴，说随便你。
可是事情并不会遂了萧瑟的意，转眼他就要成年。那看似被人忘得差不多的亲事最近越是频繁地被明德帝和琅琊王一干人等，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总是看似不捉痕迹地在萧瑟面前提起雷家的这个小子。
或是说他随了他爹，武学上天赋高的很，又或者说他越长越像李心月，生得一副好面孔。萧瑟默默地听着，也不做什么表示。直到昨日琅琊王说要摆一桌宴在他的琅琊王府，他们师兄弟也可以好好聚聚。
萧瑟听得出来，他根本不是为了和什么师兄弟见一面，分明就是为了让自己和那雷无桀见上一面。既然如此，他想，这就不能怪他了。他一向不同意这门亲事，自然不愿意和对方见这一面。萧若风说的没有错，他主意大得很，于是心烦意乱的萧瑟在头一天就从宫里溜了出来。溜出来又无处可去，因此打算去找萧凌尘说说话。
没想到找到了萧凌尘，还找到了雷无桀。
此时的雷无桀还矮着他不少，看见走近他们的萧楚河，手里的零嘴也忘记吃了，而是扬着头，轻声细语地问他：“你就是楚河哥哥吗？”
他目光热切，盯得萧瑟有些不好意思。他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又转而问萧凌尘：“这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听完了萧凌尘手舞足蹈的讲述，开口问：“萧凌尘你故意的是吗？”
“怎么能是故意的，我这是在帮你。”萧凌尘不恼，反而幸灾乐祸地勾住萧楚河肩膀背过雷无桀说：“你们总有成亲的那天，总不能叫你未过门的王妃先讨厌你吧。”
“我看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萧瑟“啪”地一声带着愤恨地走了一步棋。萧凌尘暗笑，依旧面不改色地对他说：“楚河，你就认命吧。”
“哥哥。”雷无桀看两个人躲在一边说悄悄话，却把自己晾在一边，顿时心生不满，远远地对着他们两个人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雷无桀这一声哥哥叫的是谁，两个半大小子一起回头应了一声。萧瑟应完以后就开始后悔，一刻前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冷着脸把雷无桀吓跑才行。可是天不遂人愿，雷无桀一声一声的哥哥，把他的冷脸也叫没了。
萧凌尘揶揄地拐了拐他，萧瑟叹了口气，毕竟雷无桀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讨厌。远处的雷无桀一跺脚，问萧凌尘为什么要和另一个哥哥说悄悄话，还不带他一起玩，萧凌尘反手一指萧瑟说：“他害羞。”
“不要害羞。”雷无桀小跑过来，牵起萧楚河的手随后宣布：“现在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听他这么说，萧楚河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红，嘴里却还小声说：“谁要和你做朋友。”
雷无桀没有听清楚，萧凌尘又拐了萧瑟一下，他这才咳嗽一声，对着雷无桀说好。
很多年后萧瑟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时，却只记得雷无桀笑得很开心。
琅琊王发现，萧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雷家那个小子认识了，不仅认识，似乎关系还很好。当初他想尽办法想让两个人提前认识，可都以萧瑟临阵脱逃作罢，不想背地里两个人早就玩在一起。他问起萧凌尘这是怎么回事，萧凌尘嬉笑着说这是缘分。
是不是缘分雷无桀和萧瑟都说不清楚。随着雷无桀一点点长大，他明白了什么是娃娃亲，也明白了当初萧凌尘对他说的那些话本来就是在诓自己。不过尽管如此，也不影响他依旧是那个跟在萧凌尘和萧瑟身后的那个小豆丁。
不一样的是，雷无桀长得越发的高了，过去要仰着头看萧瑟，现在肩头已经快和他平齐，萧凌尘看着雷无桀都会感慨一句小孩子就是长得快一点。雷无桀却对萧凌尘说自己还是小孩感到不满，渐渐地也都不再管两个人叫哥哥。
随着年岁长大，雷无桀也不再去那些世家子弟的学堂，转而去了琅琊王府里的学堂。在那里他终于得偿所愿，和萧凌尘、萧瑟一起接受琅琊王的教导。自此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这不管是雷家还是萧家都是乐得的结果。
雷梦杀常苦恼地对李心月说自己总觉得萧若风他们家步步为营，或许真要把他的宝贝儿子给骗过去了。李心月比他看得开些，总说只要小桀他自己愿意就好。
而事实是，尽管三个人就快要穿一条裤子，但是雷无桀和萧瑟之间，在长大后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门亲事，就好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成为了秘而不宣的少年心事。
雷无桀想，或许是自己此时的日子太安稳，无论是他还是萧瑟都不想改变现状。只是他不经意间会想起过去萧凌尘调侃自己的话，说他只要嫁给萧楚河就会有吃不完的零嘴，玩不完的玩具，萧凌尘后来说那只是他在说笑。不过事到如今，雷无桀丝毫不怀疑嫁给他会得到这些好处，毕竟现在自己还没有嫁，萧瑟就已经对他听之任之了。
三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有鬼点子，这个人或是萧凌尘和萧瑟这两个大的，又或者是雷无桀这个小的。比如萧凌尘成人的生辰，他神秘兮兮地和自己两个弟弟说他要去雕楼小筑喝酒。
话本里总说江湖上的那些英雄好汉，总是在酒楼把酒言欢，三个人听完以后就心生向往。因而一听萧凌尘的说法，立刻表示要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一行人来到酒楼，叫了小二，一人要了一坛酒。
只可惜那时候的三个人都不胜酒力，雷无桀更甚，只喝了几口就不省人事。酒师来到堂前，看清楚这三个人是谁以后，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这三位少年郎都握着酒盏，却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萧凌尘手边的酒坛子里明明还有大半，人却勾着小二的肩膀要他再来三坛。
知道祸闯大了的酒师找人请来了琅琊王，再哆哆嗦嗦地把这三个小祖宗送走。
雷无桀后知后觉自己犯下了大错，第二天明明头疼欲裂，可也只敢装睡。他恍恍惚惚记得昨夜，父亲黑着脸把他从琅琊王府接回雷府，也记得母亲暴怒的样子。而日光已经晒到他的脸上，李心月也来看过好几次，可他就是不敢醒过来。
直到他听到自己院子里好像来了个人，光脚步声他能听得出来，来者是萧瑟。他先是向李心月赔不是，又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雷无桀依稀听到萧瑟在门外说，昨天是他和萧凌尘非要把雷无桀带到雕楼小筑的，雷无桀说了很多次不去，但是都拗不过调皮捣蛋的两个人，这才醉倒在酒楼里。
李心月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而是三令五申对萧瑟说下次不许了。雷无桀竖起耳朵听萧瑟保证没有下次了，又听他母亲说醒来后不会罚他，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萧瑟就推门进来了。雷无桀还是不好意思醒过来，索性翻了个身，继续装睡。萧瑟觉得好笑，又想雷无桀演得漏洞百出，想必李心月早就看出来了。
于是他对着空气假意自言自语说：“我本来想某人或许早就醒了，还带了些好吃的点心，看来是没有口福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如他所料，雷无桀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发慌慌张张地说：“我现在醒了。”
又比如，雷无桀在二世祖的口碑不是太好。他们自小知道雷无桀和六皇子有婚约，但是不知道这个婚约从何而来。有爱嚼舌头的说这是雷梦杀巴结琅琊王巴结来的，又有人说雷无桀可以去琅琊王的学堂，也是为着和萧瑟的这一层关系，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能攀上这根高枝。
这些人未免蠢了些，不知道说坏话要背人，这些话都被雷无桀悉数听了过去。他一个气急跳出来要和那个人对峙，谁料这个人反咬雷无桀一口说他偷听别人说话。雷无桀嘴笨，说不过他，反倒是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最后这件事还是传到萧瑟的耳朵里。萧凌尘得知此事时可不得了，听说雷无桀被人欺负了挽起袖子就要替他讨个公道。雷无桀踌躇着说他爹老教育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萧瑟轻笑一声表示，要是雷梦杀知道了这件事看他冲不冲到第一个。与其让这些大人把事情闹大，不如他们去教训这个人一场，还不用破坏几个大人的体面。
萧瑟和萧凌尘一拍即合，找雷无桀问清楚那人是谁以后，两个人就消失了。
虽然话是如此，可事情还是闹大了。雷梦杀牵着雷无桀来到雪落山庄时，正巧听到了琅琊王对他的训斥，走过转角看到萧瑟正低着头，活像个鹌鹑。雷无桀顿时心生愧疚，走近了才听清楚，原来萧瑟和萧凌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那大人家的小儿子怕蛇，两个人抓了许多蛇往人家身上扔，吓得他回到家就哇哇直哭，三天了都没敢去学堂。
此时萧瑟低头应和着自己犯下的错误，余光看见了和雷梦杀一起来的雷无桀，又见他满眼担心，偷偷地勾了勾唇角，无声地说：“没事”。
听到是为自己儿子打抱不平，雷梦杀自然想替萧瑟说话，却见萧若风不住地摇头。这样的事情，萧凌尘做也就算了，可这还是萧瑟出的主意，也是他抓来的蛇。琅琊王训斥道，萧瑟乃中宫所出，言行举止绝对不能和其他皇子那般随意，今日之举完全是在仗势欺人，如果不加以约束，明德帝也难以服众。
萧瑟点头说明白了，可他不认错，只认罚。萧若风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罚他去太庙每日跪三个时辰，跪上三天，这件事才算了结。萧瑟点点头，而雷无桀却忧心忡忡。
萧瑟罚跪的第一天雷无桀就悄悄溜了过来。他先是说太庙很冷，又说这石板地硌得很，萧瑟为什么要领下这个罚。
“笨蛋。”萧瑟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我帮你打抱不平是一回事，欺负别人又是另一回事，你难道没有听过皇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的道理吗？”
“可明明是那个人有错在先嘛。”雷无桀不满道：“都是我的错，害你要跪在这里。”
“你知道就好。”萧瑟对身侧的雷无桀说：“下次脑袋灵光一点，吵架可不许输了。”
见萧瑟没有怪自己，雷无桀终于高兴了些，扯着萧瑟的袖子说：“我陪你。”说罢，就和萧瑟肩并肩，一起跪在面前的所有牌位前。
“不用。”萧瑟推了推他，“你受不了的。”
“我这叫，义气。”雷无桀还颇有些骄傲，“总归是我害你的，我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不是。”
话虽如此，可是还没有一个时辰，他就疲得改跪为坐，靠着萧瑟打起了盹。看着雷无桀的睡脸，萧瑟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命人给雷无桀披上御寒的外披。
雷无桀本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下去，也如同自己听到的那样，成年后他就会嫁给萧瑟。虽然嘴上不说可雷无桀一直没有怀疑过这件事，也从未想过不嫁给萧瑟的可能，在他眼里一切只差最后一步。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日，萧瑟突然说他要随琅琊王去守边几年。
雷无桀对此没有概念，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前萧凌尘跟着琅琊王去戍边，一年到头不见得有机会回一次天启城。为了这事雷无桀还难过了很久，给他写的信萧凌尘也回不了几封。这让雷无桀觉得，去守边绝对不是好事。
“可是萧凌尘说在军营里很辛苦。”雷无桀搜肠刮肚，把萧凌尘和他抱怨的事都想了一遍，似乎有很多理由来挽留萧瑟。
“而且他说那边黄沙漫天，干得很，冬天睡在营地里又很冷，你不是最怕冷的吗？”
但是这些事情好像都不足以挽留萧瑟，他告诉雷无桀去军营守边不是去玩的，也知道在那里会有多辛苦。在去之前，他已经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
听完他的话后雷无桀非常失落，萧瑟的去意已决，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同时雷无桀也发现他好像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和立场要对方留下陪自己。萧瑟是皇子，明德帝和琅琊王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要他去军营锻炼再正常不过。
可是雷无桀还是没来由地难过，好像萧瑟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不过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要去多久？”
“短则一年，长的话就说不准了。”萧瑟看着垂着头不愿直视自己的雷无桀，轻叹一口气，但没有再说什么。
雷无桀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心里清楚，无非就是舍不得，无非就是还念着两个人之间的那一纸婚约。其实萧瑟从来不信什么劫数，如今他已经长大，有一万个理由取消婚约，但他没有这么做。
萧瑟明白自己对雷无桀是什么感情。一开始自己不愿意，是觉得因为所谓劫数就把两个不认识的人用一道婚约决定终身太过草率。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自己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雷无桀这个傻小子还真成了没有他就不行的样子，暧昧不清的情愫在雷无桀仰头叫哥哥的时候已经出现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则越发明显。或许连雷无桀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发生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他头一个想到的不是家里的父亲母亲，而是萧瑟。
萧瑟了然这种程度的依赖算什么，他乐得成为对方的依赖，但是雷无桀看上去并不明白。他只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萧瑟都会帮忙，他也知道天启城里对他最好的除了父母就是萧瑟。其余的事情雷无桀一概没有想过，他这十几年来过得一直懵懵懂懂。萧瑟不想在雷无桀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和他成亲，这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是成亲，那必须两情相悦，比起自己的私心萧瑟更愿意尊重雷无桀的想法。因此他觉得趁着要随军的机会，让雷无桀慢慢想清楚也是好事。于是萧瑟没有选择把话说明白，在对方的极力挽留下，还是收好东西，去了边地。
雷无桀依依不舍地在城郊送走了萧瑟，一个人在雷府闷闷不乐了许久。雷家夫妻二人自然看得出萧瑟走后儿子像是丢了魂一般，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没有兴趣。李心月找了个机会和雷无桀谈心，他却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萧瑟明明说过会回来的。
“再说了，我们还可以写信。”雷无桀强颜欢笑道：“可是一想到好久见不到他我就很难过，为什么萧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他如果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呢。”
雷无桀托着下巴，巴巴地看向李心月。李心月满眼心疼，随后把他搂进怀里说：“傻孩子，因为你喜欢他啊。”
雷无桀在次年的冬天出发去了雪月城。去之前李心月心里存着一万个不放心，雷梦杀一再安慰，说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而且他现在也需要出门散散心。何况雪月城还有李寒衣在，雷无桀不会有什么危险，一通安慰后李心月终于稍稍放心，让他离开了天启城。
临走之前雷无桀有些踌躇，他长在天启，从未出过远门，更不知道路上会遇见什么人。夜里他横竖睡不着，哆哆嗦嗦地起身，给萧瑟写了第一封信。雷无桀有些好奇，萧瑟在决定动身随军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犹豫踌躇，一样害怕未知。
等萧瑟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雷无桀已经抵达雪月城，准备闯登天阁了。他从士兵手里接过雷无桀写的信，在营帐中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看了起来。萧凌尘凑过来看，刚夸了一句雷无桀的字有长进，萧瑟就把信拿开了。
“怎么，还有悄悄话要背着我说？”萧凌尘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萧瑟说他没个正形，但还是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想自己应该写点什么鼓励一下独自闯荡江湖的雷无桀。
身后的萧凌尘收拾好床铺躺下，感叹道：“真是弟弟大了不中留，怎么也不写封信给我啊。”
“你吃醋？”萧瑟问。
“可不嘛。”萧凌尘翻身靠里，“我这哥哥当的真是操碎了心。”
听出来是在打趣自己，萧瑟便没有再回话。夜色越来越深，他还俯在案前把想说的话改了又改。一旁的萧凌尘已经熟睡，萧瑟揉着眼睛想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
“真是有够啰嗦的。”司空千落从一叠信里抽出了最厚的那封递给雷无桀，署名的人虽然她不认识但是“萧瑟”两个字已经十分眼熟。司空千落曾经问过他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雷无桀想了又想，最后说萧瑟是他的兄长。
“难怪呢。”司空千落说道：“每次都写得那么多，是担心你在雪月城受什么委屈吗？”
雷无桀看着手里的信，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说：“他一直很关心我。”
司空千落皱了皱眉，心说雷无桀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自己的兄长那么黏糊，随后不解地摇摇头离开了。
雷无桀在雪月城拜师两年。他武学天赋很高，两年后李寒衣宣布他已经学成，在雪月城的大比中更是突破了逍遥天境。作为师父，她已经领完了路，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走下去，而作为姐姐，她私心雷无桀可以先回家看看父母。
雷无桀答应得爽快，当天夜里就把好消息写信告诉了萧瑟。最后一句话，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提醒对方一下，于是提笔写下：我打算先回天启城。
几年过去天启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无论是十三乐坊，还是没有夜晚的千金台，都和雷无桀印象里的一模一样。他记得有一年南诀太子出使北离，萧瑟把人带到了千金台。他被萧凌尘叫去凑热闹，两个人就在高台上看着萧瑟从敖玉手里赢走了带来的全部财宝。其中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现在还放在雷无桀的房里给他起夜掌灯。
萧凌尘曾在十三乐坊打过一次擂台。那是萧凌尘难得用剑的一次，雷无桀和萧瑟在花灯下看着他利落地打败了自称望城山来的高手。雷无桀更是看的直鼓掌，萧瑟还吐槽他呆呆的样子很傻，可雷无桀全不在意。那夜萧凌尘赢下的青玉剑穗，最后被萧瑟忽悠了过来，如今正挂在雷无桀的听雨剑上。
回忆一一涌起，雷无桀瞬间心情大好，待他回到雷府时李心月和雷梦杀已经候了许久。他们知道雷无桀武功大有长进时很是为他高兴，雷梦杀更是抱着儿子不撒手。当天夜里，和雷梦杀关系好的几位大人和将军都来了庆贺。
众人纷纷夸赞雷无桀如今出落的越发玉树临风颇有雷将军年轻时的风姿，可是他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萧若风的身影。
李心月告诉他离开的这几年无论是琅琊王、萧凌尘还是萧瑟都没有回过天启，雷无桀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明白萧瑟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回来，这不是一位戍边将军或是皇子会做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抱着小小的期待。他忍不住把自己的失落写在信里告诉萧瑟，但是萧瑟的回信并没有回答雷无桀的这个问题。
雷无桀点着灯一字一句的看完了萧瑟给他的回信，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他似乎很忙，信件也不似过去事无巨细，雷无桀咬着笔头想，萧瑟在军营里是不是太累了。
萧瑟和萧凌尘骑在马上，两个人并肩一起看过了列阵的将士们。萧瑟冷着脸不言语时更有威严，这几天和萧凌尘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倒是把这几支琅琊军管理得服服帖帖。连萧凌尘都打趣说他冷脸的时候，自己也要害怕三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萧瑟一边擦无极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多年你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萧凌尘脱下甲胄，把它们挂好转过头回道：“这么多年，你确实是变了很多。”
每个人都说萧瑟变了。曾经在天启城纵马欢歌的红衣永安王，不过是在军营呆了几年就好像换了个人。他性格不似过去张狂，做起事来也更加稳重成熟。萧凌尘说，如今的萧楚河肯定不会再到千金台里儿戏一般和敖玉下一些不可思议的赌注。
萧瑟说那时候是自己年轻不懂事，萧凌尘仍是笑他，“那现在的萧瑟还会不会想要逃婚？”
一本兵书朝他砸了过去，萧凌尘稳稳接住随后道：“这点倒是和以前的楚河一模一样。看来等到成亲的那天，你还是会从王府爬墙而出，然后落荒而逃。”
萧瑟听出来这人是在想办法激自己。不过他早就不是萧楚河了，他背对萧凌尘淡淡地说：“到时候谁爬墙还不一定。”
转眼萧瑟已经离开天启城四年，雷无桀披着大氅撑着伞，冒着大雪来到雪落山庄。雪落山庄之所以会取这个名字，自然是落雪时别有一番风味。这座宅子刚刚建好的时候，萧瑟就带雷无桀来看过雪景。两个人坐在湖边水榭中，燃着火，喝着雪水煎煮的茶，看无声的落雪飘落在寒梅之上，那一幕雷无桀记了很久。当下并没有太多感觉，此时萧瑟远在边地，长久的见不到，让雷无桀更是怀念那日的雪景。
徐伯看清来人后，错开身子把人让了进去。这几年虽然他的主人并没有回来过，但是雷无桀依旧如过去一般，能随意出入雪落山庄和永安王府。他有时间就会过来坐坐，嘴上说是替萧瑟看看，不过徐伯心里明白，雷小公子是在思念戍守边境的王爷。
人们常说相思最苦，雷无桀吃了不少相思苦依旧没把人盼回来。还有一年他就十八了，他惦念着那桩婚约，想萧瑟若是回来了一定要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对方。如果他一直不回来，那雷无桀也不确定，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该不该说。
可是他盼来盼去，最后只盼到了萧凌尘，还有一封萧瑟的信。
“看到我怎么没有那么高兴？”萧凌尘勒紧缰绳，对雷无桀说：“这么不想我回来啊？”
雷无桀先是怔了怔，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说没有。
萧凌尘跳下马，一如既往的勾过雷无桀的肩膀打趣道：“你啊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兄长。”
雷无桀脸红着说哪有，反手也搂过萧凌尘说自己在雕楼小筑准备好酒席替他接风洗尘。萧凌尘大笑道多年不见雷无桀长大许多，居然学会接人待物了。
“这次我可不会两杯就倒。”雷无桀佯装老成地说：“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而萧凌尘依旧是哄着他说好。
雷无桀心不在焉地带萧凌尘往酒楼走，捏在手里那封来自萧瑟的信却烫手得很，他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问问萧凌尘为什么萧瑟不愿意回来。
过去雷无桀总当是萧瑟太忙没有时间回来。可是最近他却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苗头来自曾经被萧瑟放蛇吓过的小子。他说永安王不愿意回来是因为小时候那个令人笑掉大牙的婚约。
又说永安王在外多年说不定早就有了情投意合的姘头，不回来则已，一回来定要休了他这个便宜王妃。
雷无桀虽然不相信，但是夜深人静时又会辗转反侧地想这些流言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诚然萧瑟和他都很少提起那桩婚约，两个人就算心知肚明，也没有挑明了去说。
萧凌尘说是萧瑟害羞，但雷无桀思来想去觉得或许真是因为对方不愿意娶自己。他知道成亲这件事强求不来，若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强求来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萧瑟的态度一向模糊，雷无桀读不懂他的心。萧瑟究竟当他是心上人，还是当他是傻里傻气需要人照顾的弟弟？
萧凌尘看穿了他脸上的情绪，雷无桀一向如此任何心事都写在脸上。用他的话来说，一切不过是当局者迷，雷无桀究竟喜不喜欢萧瑟，落在旁人眼里可清楚得不得了。
偏偏萧瑟还是个倔脾气，非要等雷无桀自己想明白再说。萧凌尘腹诽，雷无桀这个样子分明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想到这里，他决定帮一帮雷无桀，帮他教训一下那个拎不清楚心意的小情郎。
“比武招亲？”
雷无桀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说：“可是我有婚约在身，怎么比武招亲？要是明德帝知道了…”
“你这孩子心眼怎么那么实诚。”萧凌尘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拍向雷无桀的脑袋，“比武招亲只是幌子，把他萧楚河激回来才是目的。”
“可是这样好吗？”雷无桀揉了揉痛处，“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在骗他？”
“这种事情怎么能叫骗？”萧凌尘继续循循善诱道：“楚河本就该回来了结此事，无论他愿不愿意娶你。现在拖着叫怎么一回事，说起来你比武招亲还算帮了他呢。”
“是吗…可是……”
“没关系，明德帝那边我自然会去说清楚。”萧凌尘狡黠地冲雷无桀笑了笑，“我保证萧楚河他肯定八百加急跑回天启。”
柱国将军家的小儿子要比武招亲的这件事情就这么传开了。天启城的热闹一直不少，但如此落皇家颜面的事情却少有，又听说雷无桀的武功早就到了逍遥天境，就算不冲着招亲，冲着比武来的人也不少。
雷梦杀说雷无桀这一回完全是在胡闹，可雷无桀把萧凌尘的歪理给他一说，他又觉得好像不无道理。
这么些年了，婚约就好像一个结梗在雷府上下心头，用萧凌尘的话来说，最好乘此机会把这件事解决了。
两个人愿意成亲就当是两情相悦，要是萧楚河不愿意就还了雷无桀自由身，怎么看都不亏。
雷梦杀思来想去，还是点头同意了这场闹剧。
雷无桀斟酌着这个主意会不会有些馊了点，萧凌尘则说，虽馊则灵。
于是在明德帝和雷梦杀以及琅琊王的联合助力下雷无桀比武招亲的消息一时传遍了北离，也传进了萧瑟的耳朵里。
“荒谬！”
萧瑟看着百晓堂送来的消息和萧凌尘写来的信立刻明白这是谁出的主意。可是信送来的时候距离比武招亲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萧瑟再写信回去安抚雷无桀更是来不及。
他把信纸揉皱成一团，久违地慌了阵脚。自己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尊重雷无桀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雷无桀有转而喜欢别人的可能，他就不可能再镇定下去。
萧瑟终于坐不住了，随后对外通传备马，且点名要的卢，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天启城，结束这一场闹剧。
比武招亲当天，雷无桀依旧惴惴不安。萧凌尘亲力亲为替他穿好比武的劲装，左看一圈，右看一圈，对这一身新做的凤凰火颇为满意。
这火红的颜色添上一些玄色料子，把他这个弟弟衬得好看极了，等萧楚河赶回来，都不用比武招亲，直接把他们两个送进洞房都行。
雷无桀此时却不这么想，他心里满心满眼都装着萧瑟，不住地追问萧凌尘要是萧瑟回来看到这一切生气了该怎么办。
“他生气你也生气。”萧凌尘满不在乎地开口说道：“我倒要看看谁先哄谁。”
雷无桀踌躇这样不好，就有小厮来敲门说比武的时间到了，请他上擂台。
擂台下乌泱泱地来了许多人，雷无桀在台下探出一个脑袋，心生退意。且不说现场来了多少人，里面有几个熟面孔他也认识，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其余更多的是江湖上的高手，还有一些花枝招展的姑娘，看得他有些害怕。
“不怕不怕。”萧凌尘安慰雷无桀：“你就把他们当木头桩子，再说那些姑娘看上去也打不过你，应该不会上台。”
“我们不能轻敌。”雷无桀小声说：“万一真要赢了，非要和我成亲怎么办？”
“那就要看楚河会不会放过他们。”萧凌尘嘀咕了一句：“去吧。”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一声凤凰火的雷无桀站到了擂台之上。他的双亲和明德帝都来到现场，让这一场比武招亲看上去严肃了一些。
人群中有几个高手已经来到台上，他们倒没有在意招亲，纯粹为了比武而来。台上铜锣一响雷无桀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看台上的雷梦杀手心捏了一把汗，心想嫁给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不如嫁给萧楚河那个小子呢。
好在雷无桀争气，几招之内就赢了下来，几场比试以后，便无人敢上前来。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雷无桀听到台下有人说他分明是在等永安王回来，可惜永安王永远不会和他成亲。
雷无桀瞪了那人一眼道：“若是不服，上来和我比一场就是，鼠辈只敢在台下编排别人吗？”
没想到几年不见，雷无桀居然也牙尖嘴利了起来。那人立刻红了脸，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在擂台上赢下雷无桀的。
“谁说我不会来？”
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众人纷纷抬头，见到了站在高处的萧楚河，他长发束起，俨然一副随军的装扮。
雷无桀又惊又喜，朝他喊了一声萧瑟，随后萧瑟就用踏云步落到了雷无桀眼前。
“你也来比武招亲吗？”雷无桀问。
萧瑟摇头，这个答案让雷无桀失望，可是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前些日子受了些小伤，如今还没有好全，你现在长进那么大，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这些话落在雷无桀耳朵里，只剩下“受了伤”这几个字。他皱着眉，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把萧瑟检查了一遍，神色慌张地问伤到哪里了。
萧瑟嘴里说伤的不严重身体却趔趄了一下，雷无桀扶了一把，满脸紧张。随后他示意在场众人今天的比武招亲到此为止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之后便扔下在场所有人，带着萧瑟离开了。离开时，萧瑟和萧凌尘对视了一眼，只见萧凌尘弯了弯眉眼。
高位上的明德帝在此刻打破了沉默，对雷梦杀说：“雷将军，孤也累了，看样子在场也没有能比得过世侄，比武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明德帝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
雷无桀早就把什么比武招亲，什么婚约都抛之脑后。他张罗着要请太医给人看伤，又非要问清楚萧瑟究竟伤在什么地方。
萧瑟来的时候没有想好理由，谎话自然还没有编全，此刻只好含糊其辞，企图把雷无桀敷衍过去。落在雷无桀眼里，就成了萧瑟怕他担心所以藏着掖着。
“你还说没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雷无桀拉着萧瑟的手，“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萧瑟假意咳嗽一声，不好意思说他得了消息立马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只能说：“在那边呆不惯。”
“呆不惯怎么不回来？”雷无桀看着他，“都四年了。”
“是啊……”萧瑟附和着他：“已经过去四年了。”
四年，足够让雷无桀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跟在自己后面团团转的小娃娃，看上去稳重了很多，也长大了很多。
转眼雷无桀已经取出伤药，对萧瑟说：“我长大了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了，更不用事事瞒着我，你究竟伤到哪里了？”
萧瑟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破了功。
雷无桀看他还有心思笑，不由嗔怒道：“你还笑！”
“我说我说。”萧瑟牵起雷无桀的手说：“其实我没有受伤，只是害了病。”
雷无桀更加紧张了，赶紧追问：“你得了什么病？”
萧瑟用了点力气把人拉进怀里，把他的手放在心口对雷无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相思病。”
END
【萧雷】记一次平平无奇的时空之旅（中下）
剧版同人 字数2w+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景玉王府的长明灯点了整整一夜。
那夜人声鼎沸，席间，宾客都见到景玉王萧若瑾穿着大红喜服，对着众宾喝下祝福的酒，看着王府中烧不灭的红色灯笼，喜形于色。
萧瑟和雷无桀隐在众宾客之中，他们的身份是稷下学堂的学生，是代表稷下学堂外院特地来道贺的。不久前萧若风把一份贺礼塞进萧瑟手中，告诉二人，他们来抢婚已经是死罪。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尚且有镇西侯府，洛青阳被影宗带走，他凭一己之力能保叶鼎之没事。至于凭空冒出...
剧版同人 字数2w+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景玉王府的长明灯点了整整一夜。
那夜人声鼎沸，席间，宾客都见到景玉王萧若瑾穿着大红喜服，对着众宾喝下祝福的酒，看着王府中烧不灭的红色灯笼，喜形于色。
萧瑟和雷无桀隐在众宾客之中，他们的身份是稷下学堂的学生，是代表稷下学堂外院特地来道贺的。不久前萧若风把一份贺礼塞进萧瑟手中，告诉二人，他们来抢婚已经是死罪。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尚且有镇西侯府，洛青阳被影宗带走，他凭一己之力能保叶鼎之没事。至于凭空冒出来的这两个人，他想了个由头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而雷梦杀不许自己师侄在这里受什么委屈，威胁萧若风要保证雷无桀完完整整地从景玉王府回来。千叮咛万嘱咐不放心，就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坐进宴席。
萧瑟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贺礼，答是。随后他和雷无桀一起洗去身上的脏污，换了一身衣服前来道喜。萧若瑾看上去似乎对先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们就这样混进了王府之中。
看着花轿听着乐声，雷无桀心里不是滋味。盖着盖头的易文君就这么被送进了景玉王府，而叶鼎之凄厉的嘶吼声仿佛还在他的耳边。雷无桀沉默着，就连萧瑟在和景玉王说客套话时也一直盯着脚面在发呆。
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如此，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等到乐声鼎沸之时，他依旧食之无味，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叹了一口气。
直到萧瑟开口问他怎么了他才靠过去说：“这分明不是难事，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在一起呢？”
萧瑟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宾客，他们无一不在笼络彼此，对这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没有一丁点儿兴趣，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们。随后萧瑟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
“包括王爷吗？”雷无桀问。
“包括景玉王。”
雷无桀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知道萧瑟不会诓他，更不会敷衍他。每个人都身不由己，雷无桀回味着这句话，筷子点了点酒水，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什么。
萧瑟无意间看了一眼，发现他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面对一桌子的佳肴珍馐，雷无桀一点胃口都没有，萧瑟忍不住叹道，连小夯货都有这样沉重的心思了。
“在想什么？”萧瑟凑过去抽走了雷无桀手里的筷子，雷无桀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执着于那根木头而是捧着脸说：“我在想你说的每一个人。”
景玉王身不由己，琅琊王也身不由己，易文君更是身不由己，难道在这个天启城里，第一快活的只有太安帝不成。
“他如果快活，又怎么会杀了叶羽。”萧瑟在雷无桀耳朵边小声地耳语，嘈杂的人声盖掉了他的声音，也把他们两个人吞没。萧瑟难得认真地对雷无桀说：“天启表面浮华内里却十分不堪，任何人只要沾染上权力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说是身不由己，其实不过是他们不放过自己。”
雷无桀似懂非懂，他转了转眼珠，泄了一口气说：“好累。”
“对，很累。”萧瑟十分赞同雷无桀的话，“不管是谁在这里活着都很累。”
“我知道，所以你才不愿当皇帝。”雷无桀挽过萧瑟的手臂说：“我还以为你在天启城也很游刃有余。”
“我的确游刃有余。”他捏了一把雷无桀的脸说：“否则你怎么可能跟我一起出门云游。”
“是是是，要说世间最厉害的还得是我们的萧老板。”雷无桀从桌上端起酒杯递到萧瑟面前。他看上去心情好了些，晃了晃手里的白玉酒杯，笑意中有几分狡黠，“敬你一杯？”
萧瑟腹诽雷无桀是不是跟谁学坏了什么，但还是端起酒杯，和雷无桀碰了碰。
抢婚一事看似被压了下去，可是天启城依旧暗流涌动，人人草木皆兵，一时间平静得有些诡异。
北离八公子离开后的稷下学堂更是没有意思。萧瑟做起了离开的打算，他和雷无桀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更没有久居的想法。眼下手里有花不完的钱，他也不必担心什么，自然是该出发了。
不过萧瑟一直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雷无桀。一来是觉得他们不用走得太急，慢慢做准备，等风波彻底平息再出发也不迟。二来则是，萧瑟觉得雷无桀似乎对这个地方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不过每当自己问起的时候，雷无桀总是摇摇头说没事。
只是他脸上藏不住事，也瞒不了萧瑟什么。他心里明白，雷无桀最放不下的，当然是雷府中的爹和娘。
他记得雷无桀第一次去雷府的时候甚至有一点滑稽。雷梦杀搂着他进去，迎面撞见的就是挥舞着木头短剑的李寒衣。雷梦杀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寒衣就少年老成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雷梦杀小声嘟囔着，怎么外人面前也不给他点面子。李寒衣就摇摇晃晃地来到雷无桀的面前，打量着父亲带回来的这个人。讲道理，除了稷下学堂的几个叔叔和李伯伯，她还没见过父亲会把谁带回来。
萧瑟走在两个人后面，刚跨进院门的时候就听到李寒衣响亮的声音，只见她指着雷无桀问她爹：“这个漂亮的哥哥是谁呀？”
雷无桀一时间无所适从，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哪有李寒衣这么叫他的道理。他连忙摆手，说不必叫哥哥。一边的雷梦杀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有礼貌。
萧瑟上前一步对李寒衣说：“他不是你的哥哥，辈分比你小太多了，叫他雷无桀就好。”
这个回答令李寒衣十分满意，她大声叫了一句雷无桀，随后就把她娘给引了出来。
雷无桀正不知所措，就见到一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萧瑟见过李心月，可是过去多年，这位敢劫法场的女中豪杰，在他记忆中逐渐面目模糊，更不用提自小就离家的雷无桀。
雷无桀愣了一瞬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差点就要掉眼泪。好在萧瑟发现及时，把人往身后一挡，赶紧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李心月听说是雷家堡来的小辈，表情看上去温和了许多。她越过萧瑟的身体去看站在他身后的雷无桀，发现他不住地在揉眼睛。
萧瑟笑着解释雷无桀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这是再拙劣不过的借口，而雷无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承认了。当萧瑟的余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好像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
萧瑟觉得难得，雷无桀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时候。他暗中牵起雷无桀的手安慰似地捏了捏，雷无桀才扬唇一笑道：“伯母你好，我叫雷无桀。”
李心月看上去倒是很喜欢这个来自雷家堡的小师侄，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比雷梦杀好太多了，嘴又甜，还有眼力见，可见雷家堡把他教得很好。
雷梦杀反驳自己明明也很好，两口子这就拌起了嘴来。坐在饭桌一边的雷无桀托着下巴，傻傻地跟着笑，直到雷梦杀躲在他的身后。
萧瑟那天提早离开了雷府，并且嘱咐雷无桀可以多呆一会。和自己的父母同桌吃饭，这是过去的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一桩桩一件件都实现了，就算是颗石头心也会柔软，萧瑟不欲打扰。
他分明记得那夜雷无桀回到住处时的表情，萧瑟思索了一下，或许这就叫做圆满吧。
只是还没有圆满多久，天启城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无桀无心遵守承诺多去雷府串门，眼下天启城再次陷入平静，他不免又多愁善感起来。
萧瑟偶尔会撞见他一个人躲着抹眼泪，也知道这一段时间他频繁地登门造访雷府，想对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就多缓一段时间也无妨。
毕竟就在今日，雷无桀照样早早去了雷府。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雷梦杀对他的霹雳子赞不绝口，非要他去一趟，给家里人看看。
萧瑟笑他不坦诚，但也不再追问，由着他去了。
雷无桀不在，住处霎时冷清了下来。萧瑟记得自己一向喜静，突然没有雷无桀整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静悄悄的雪落山庄，更是失了几分意趣。
于是他在院子里坐了一阵，回身走进屋内，找出一张古琴。拨动琴弦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位故人。自己终究要和这里的一切道别，自然也不该忘了那位故人。
雷无桀在雷府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他一走进去就听到李寒衣高兴的声音：“雷无桀，你快过来陪我玩啊！”
如今的雷无桀，剑术自然在他姐姐之上。他舞着小木剑和李寒衣打得有来有往，时不时还会佯装失误败给她一局。哄得李寒衣越发得高兴，剑术竟然一点点有了长进。
不愧是一代剑仙，雷无桀在心中暗暗感叹。明明只是和自己打着玩却学会那么多东西，他对姐姐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李心月端着一些点心和茶水出现，李寒衣叫了一声娘亲，便丢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去，抱着李心月的腿不撒手。
李心月摘下腰间的手帕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叫她日头下不要晒着了，李寒衣甜甜地说好，又对着远处看着这一幕发呆的雷无桀招手。
雷无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李心月发现他脸上局促的表情，索性直起腰，大步跨过去，牵起雷无桀的手臂说：“你也是小孩子，这太阳怎么晒得住？”
雷无桀看着她的脸，一瞬间恍惚，回过神来后立马说是，李心月笑了，“你看，都晒呆了。”
李寒衣跟着母亲笑了起来，雷无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是。李心月就着手里的帕子，也替他擦了擦面上的薄汗，随后道：“别发呆了，跟我们一起去吃点心。”
雷无桀应了一声跟上去，心底泛起无限涟漪，原来这就是他的母亲。
不似传闻中那样雷厉风行，也不单单是那个剑指天子的女侠客，而是一位再平凡不过的母亲。
雷无桀过去只能在只言片语中勾勒出家人的一切。都说他父亲是征战沙场的银衣侯，母亲是英姿飒爽的剑心冢传人。但没有人告诉他，他和父亲一般有些傻气，眉眼有八分像母亲，他的父母和天下其他夫妻一样会拌嘴打闹，一样地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恩爱。
“怎么了？”李心月看着有些热泪盈眶的雷无桀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孩子最近总是会突然走神。
“没有。”雷无桀摇了摇头，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湿气，对李心月说：“是点心太好吃了。”
李寒衣打趣道：“好吃得你都哭了吗？”
雷无桀深吸一口气，“对，好吃得我都想哭。”
他知道这一切并不会长久，自己和萧瑟不属于这里，分别是迟早的事，可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会为此情此景动容。
或许一时的感情难抑，成为雷无桀想要多耽搁些日子的缘由，这样的私心，萧瑟并不想打扰。
此时他正低头想着自己过去谱过的曲子。近年来他已经很少抚琴，小时候是学着玩，长大后一直身陷各式各样的纷争，没有机会再风花雪月。
此刻他心起波澜，回味一遍谱子动手弹起了自己写的无名曲。他谱这一阙时年纪还小，那时候先生对曲子赞不绝口，问想不想给它取个名字。
小小的萧楚河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过几日他就找了个地方把曲子烧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想要听见这支曲子的人，早就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想着那日未烧尽的火光，萧瑟分神，弹错了一个调子。乐声变得刺耳，他骤然停下手，看来自己也心有不甘，既然要走，总要和人道别才是。
雷无桀在雷府过了一段美满的时光，他幸福得有些乐不思蜀。当李寒衣一边剥瓜子儿一边不经意间问起，为什么之前老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嘴巴很坏的哥哥不来雷府时，雷无桀才有所察觉，自己最近好像有些冷落萧瑟了。
他来雷府前总会问萧瑟要不要一起，萧瑟每次都摇头拒绝，然后伏在案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雷无桀没有多心。李寒衣这么冷不丁提起，他终于后知后觉，萧瑟最近好像有事情在瞒着他。
他今次回去的时间早了些，仆役们正在院子里洒扫，见雷无桀回来又脚步匆匆地去烧水。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唯独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萧瑟不在雪落山庄。
雷无桀实在想不出萧瑟能去哪儿，平日里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竟然背着自己悄悄去了别的地方。
雷无桀心生疑窦，但没有明说。这一日他佯装出门，随后悄悄回到雪落山庄，紧接着就发现在自己走后，萧瑟在案前刻着一个小玩意儿。一个时辰以后他累得站起身，走了两步，随后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之后雷无桀在案前坐下，发现萧瑟方才把刻的小东西收了起来。他看着那只精致的匣子发呆，对方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做什么。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萧瑟便回来了。见到书房里坐得好好的雷无桀，先是惊讶，随后装作没事人一样问他怎么回来那么早。雷无桀仰着头说今天雷府没有人，又问萧瑟去哪里了。
萧瑟听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口道：“刚才有点闷了，出去走走。”
“为什么不叫上我？”
萧瑟好笑道：“你人都不在，我怎么叫上你？”
雷无桀哑了火，这话没毛病，可是他的心里却在发堵，他看着萧瑟若无其事的脸，总觉得他有事不告诉自己。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雷无桀有时候刚起床就发现萧瑟没了踪影。有时候他前脚回到雪落山庄，萧瑟后脚就跟着回来。雷无桀这个时候会问起他去了哪里，而萧瑟的答案都让自己无话可说。
去买酒了，去散心了，又或是见到了喜欢的摆件古董，他越是说得无懈可击雷无桀就越是不愿相信，接着便想到了他日日刻的小玩意儿。那东西现在已经能看清形状，是朵玉兰，萧瑟甚至还在下面坠了流苏。
一看就是女子会用的东西，雷无桀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有些错愕，他从没想过，或许萧瑟身边还会有一个钟情的女子。意识到这一点的雷无桀有些失落，这似乎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永远做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了。
原来人生处处都是别离，他似乎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可那毕竟是萧瑟的选择，自己又有什么权力去干涉。
萧瑟没有发现雷无桀的异样，他撑着伞从雨中走过来，在廊下合上油纸伞，雨水被风卷着扑面而来。雷无桀闻到了雨中的泥土腥味，混杂着一点点冷意，萧瑟看见他，眼中多了些笑意。雷无桀看着萧瑟被打湿的衣摆，却瞬间没有了表情。
就连李心月都察觉到了雷无桀心情不好，虽然他总是说自己没事，但是强颜欢笑的样子骗不过她的眼睛。
或许是觉得雷无桀奉行报喜不报忧这一套，又或许是觉得雷无桀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人。李心月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在晚些时候找到雷梦杀，要他去开解开解雷无桀。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那明明就是我的师侄。”雷梦杀有些不解：“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万一是你猜错了呢？”
李心月没有解释，皮笑肉不笑地问雷梦杀：“你去还是不去？”
雷梦杀立刻认输，转身说要去找风风商量商量。
“我去开解？”萧若风从案牍中抬起头来，“雷二，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当然是不合适！”雷梦杀晃晃手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话越多就越容易把事情搞复杂，万一说错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那还得了？我身边总得有个人管住我的嘴吧。”
“我可管不住你。”萧若风低下头，“自己师侄自己关心去。”
“你是不好意思见跟在他身边那个萧瑟吧。”雷梦杀说：“这两个人不仅大闹婚礼和你作对，又问你那么尖酸的问题，是不是觉得尴尬啊。”雷梦杀抱着手凑在萧若风身边说：“琅琊王，做人要心胸宽大些。”
萧若风有些无语地看向他，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只好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陪你去可以，但是我不负责把人劝好。”
雷无桀就这么被雷梦杀叫了出来，出来之前还再三确认，这次雷梦杀不会带他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并且有琅琊王作陪，他才安心地出门了。
雷梦杀开门见山地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雷无桀讶异自己的心思竟然那么明显，但对着雷梦杀，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其实在他看来也不是大事，纵然自己的确想过生活要是永远都能这么平静，有父母好友相陪就好了。但他也明白，世界上永远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
一边的雷梦杀却听出了一些端倪。在听到雷无桀说觉得萧瑟最近背着他去见了什么人的时候忍不住和萧若风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这了。
雷无桀没有看到这两个人的小动作，还在自顾自地低头走着，随后他注意到身边的两个人都驻足在向不远处看着什么。
他心生好奇，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谁料在街角见到了萧瑟。
萧瑟此时立在一家琴行边，三个人没有上前，而是隐在了人群里。随后看见他走进琴行，没多久就抱着一张琴走了出来。雷无桀眼尖地发现琴上挂着一个玉刻的白玉兰穗子，而萧瑟没有停留多久，抱着琴朝远处走去。
看来他们找到了问题出在哪里，雷梦杀见状拐了拐雷无桀问：“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雷无桀刚说不好吧，下一刻人已经被雷梦杀推搡着往前走，萧若风无奈，但也只好跟了上去。
三个人尾随着萧瑟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当萧若风认出这是哪里的时候，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原因是萧瑟来的这个地方实在令人诧异，宅子高门大户，牌匾上分明写着景玉王府。
“他来这儿干什么？”雷梦杀推了推身边的萧若风问：“从这道门进去能见到谁？”
萧若风滚动喉头，说了一个名字。
“胡错杨。”
雷无桀瞬间明白过来了，萧瑟曾经提过自己早逝的母妃。听闻她生得极美，在明德帝还是王爷时就嫁给了他。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在明德帝登基前就走了，否则明德年间的后位非她莫属。
雷无桀记得，萧瑟说过自己对母亲的记忆早就模糊了，世人都说她温柔贤淑，是大家闺秀。又说她其实也是性情中人，当初嫁给那个不被看好的景玉王时更是不管不顾，可是这些对萧瑟来说都极其陌生。
照顾过胡错杨的嬷嬷老说，六皇子和王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萧瑟有时看着自己的眉眼，恍惚地想，他的母妃长什么样子。尽管嘴上不说，但雷无桀觉得，萧瑟应该是想她的。
而他都快忘了，此时的胡错杨还未生产，在景玉王府还活得好好的，萧瑟有这样的机会和母亲相处几日，自然也是好的。
萧瑟抱着做好的琴来到了后院，王妃就坐在帷幔之后。风掀起薄纱，萧瑟得以看见一点点属于他母妃的样貌，而此时的他带着半张面具，身份是南诀来的琴师。
胡错杨素来喜爱琴音，自己也弹得一手好琴。几日前，这位南诀来的琴师，在她的院墙外弹奏了一曲妙音。胡错杨熟识世间所有琴谱都从未听过这一首曲子，虽然稍显稚嫩，但曲调交错，实在妙绝。随后她找人招来了这个琴师，为她抚琴。
这一曲正是萧瑟谱下的无名乐曲，那是他生辰时写给快要忘却的母妃的曲子，他觉得要是一定要有个名字，也必然是他母亲来取。
萧瑟自称自己在四海云游，与王妃相识也算一场缘分。只是他注定漂泊，恐怕不能长久地在景玉王府为她弹琴。不过他可以赠给王妃一张好的古琴作为临别礼物，也作为这几日的一个纪念。
于是便有了他今天抱在怀里的琴，琴用的是最好的木头和弦，一侧坠着他亲手做的穗子。这是再用心不过的礼物，算是了却萧瑟曾经的念想。
可王府外有两个人好似不是那么想的，萧若风此时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抢婚的叶鼎之，怎么又来了一个弹琴的萧瑟。他不明白为什么就景玉王府的后院那么热闹，怎么好像谁都想要和他哥哥抢人。
而雷梦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萧瑟看上去相貌堂堂，没想到却做出这样朝三暮四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萧瑟和自己的师侄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又因为两个孩子脸皮薄，才没有告诉自己，否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之前还赞萧瑟这个后辈有能耐，脑子聪明，自己的师侄跟着他不会吃亏，谁知道今天就给自己撞见了这样的场面。
“我就说这小子心思不纯！”雷梦杀挥了挥拳头对雷无桀说：“你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雷无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什么真面目？”
所谓孺子不可教也，雷梦杀今天算是彻底感受了一番这句话，他恨铁不成钢地拉起雷无桀的手腕说：“回去说！”
雷无桀被雷梦杀和萧若风一路带回雷府，萧若风煞有介事地问雷无桀是什么时候发现萧瑟开始出入景玉王府的。
雷无桀一脸茫然地说是自己今天和琅琊王，雷师叔一起出门才见到的。听到他这么说雷梦杀在一旁气地团团转，雷无桀看他一脸焦躁得在院子里踱步，不解地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发了。”
雷梦杀捂着脸，终于坐到了他的对面。想到李心月说这一段时间雷无桀闷闷不乐，再看萧瑟移情别恋，雷梦杀心疼起面前的傻小子来。可这个傻小子是真的傻，都事已至此了，还能说出哪里有问题这样的话来。
“吵什么呢你们。”
三个人一回来李心月就听见雷梦杀在院子吵吵嚷嚷，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跨进院子就见到雷无桀被萧若风和雷梦杀围了起来，他正无所适从地看向自己，眼神好像是在跟她求救。李心月顿时心生不满道：“你们两个人欺负他了？”
雷梦杀哼了一声说道：“欺负他的人可大有人在。”
“哦？说来听听。”
雷梦杀把夫人拉到一边耳语，萧若风则心事重重地看着雷无桀。雷无桀被看得心里发毛，心想难道他和萧瑟做错了什么事情不成，可是自己又不知道哪里错了，只好心虚地低下了头。
“什么？”
李心月的声音暴起，随后雷无桀见她提着剑就要往外冲。好在雷梦杀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嘴里还劝着夫人不要冲动行事。
“这怎么冲动了？”李心月瞪了他一眼，雷梦杀就乖巧地松开了手等着夫人训话。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鬼样子，好，见一个爱一个是吧。”李心月嘴角带着冷笑，却听得另外三个人脊背发凉。
雷无桀和萧若风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等着李心月的下一句，三个人低着头活像三个鹌鹑。
“你也真是没用，为什么不揍他？”李心月看向雷梦杀，“堂堂灼墨公子，就看着自己的师侄被人这样欺负。”
雷梦杀知道这时候顶嘴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萧若风本想劝和，但看现在的架势还是把雷无桀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这情况，能保一个是一个。
雷无桀却完全懵了，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可若解释胡错杨是萧瑟的母妃，大家又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
“没关系小桀，这事我会帮你讨个公道。”李心月说着就又要往外冲，好在雷无桀反应迅速，拦下了她。
可是讨个公道又要从何说起呢？
此话一出，其余人颇有些怜爱地看向雷无桀。雷梦杀忍不住开口：“小师侄你不必强装坚强，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有个说法，你师叔管了，琅琊王也管了。”
雷无桀欲哭无泪道：“我想你们应该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误会！”雷梦杀反驳：“这时候就不必向着他说话了，总之现在是他负了你。你放心，就算他萧瑟再聪明，风风的脑子也挺好用，我们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雷无桀听得云里雾里，他张口解释萧瑟并没有欺负自己。却被他们说自己是个傻瓜，连雷无桀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
“他怎么会欺负我呢？”雷无桀陪着笑说：“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他背着你去找其他女子还不是欺负吗？”李心月望着雷无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我们不能喜欢得这样不明不白。纵然之前他待你不薄，可现在他的确移情别恋旁人，今天就算是打，也要打他一顿出了气再说。”
“是要给他些教训尝尝，不过我们总不能去景玉王府胡闹一通吧。”雷梦杀动手把李心月拉到一边，“此事要从长计议。”
“没什么好计议的。”
萧若风听着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大有要拆了王府的架势，不由得按了按眉心。最近天启城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应接不暇，谁能想到又多了个这样的麻烦。
雷无桀看着依旧在争执的两个人，眼睛却渐渐失了神。刚才李心月说，他喜欢萧瑟，而萧瑟也喜欢自己，原来在旁人眼里他和萧瑟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雷无桀看着地面发呆，心中的疑虑好像瞬间有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萧瑟有事隐瞒而闷闷不乐，又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表现的无所适从。猛地想到在花楼的那一杯温香软玉，雷无桀不禁有些面热。原来一切都有了答案，原来他对萧瑟别样的情愫是喜欢啊。
想来聪明如他肯定早就察觉，可萧瑟并没有因此疏远，还一起闯荡江湖，几乎形影不离。他想到青楼那日，萧瑟喝下酒时眼中的笑意。雷无桀原以为那是萧瑟在笑他笨，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得逞后的得意。
原来他和萧瑟，是两情相悦。
想到这里雷无桀终于呆不住了，此刻他只想见萧瑟，非常非常想见到他。
而雷梦杀和李心月还没有争执出一个结果，雷无桀就已经跑出了雷府。
萧瑟向胡错杨献上琴后就向她道别了，他告诉胡错杨，自己从江湖而来，自然要回江湖去。就算胡错杨挽留，他也只是摇头，胡错杨问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听到他的琴音。萧瑟缄默地想了想，回道：“那就请王妃保重身体，日后有缘，我定然还会再弹奏这一曲。”
作别胡错杨后，萧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也该和小夯货提起离开天启城的事情了，他一边走一边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谁料跨出景玉王府的时候，就撞见了迎面跑来的雷无桀。他对上了雷无桀的眼睛，发现对方好像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可是他跑得太急，见到萧瑟以后，不由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瑟拍拍雷无桀后背，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仿佛并不在意他为什么知道他在景玉王府。
雷无桀摆摆手表示有些累，看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萧瑟轻叹一口气道：“我们回去说吧。”说着就去牵他的手。
雷无桀被他牵起的时候心里掀起一丝雀跃，十分坚定地回握，颇有些强势地和萧瑟十指交扣。萧瑟不解雷无桀今日怎么变得那么主动，但他选择闭口不提，由雷无桀牵着他往雪落山庄走。
一路上他都在等对方开口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雷无桀好像一直没有缓过来，一路上都在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萧瑟看到他脸上的红晕一直未散，整个人红扑扑的，好像被蒸过一道般。
回到雪落山庄后萧瑟终于忍不住了，雷无桀脸上的红晕十分可疑，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病了。
萧瑟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凉意，雷无桀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拉着萧瑟的另一只手臂借力把人拥了过去，抱住了对方。
突如其来的拥抱打乱了萧瑟的心绪，悄然问他怎么了。而雷无桀满足地蹭了蹭他的头发说：“萧瑟，你对我真好。”
萧瑟无奈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好？”
雷无桀没有回答，只一味地抱着人不撒手，萧瑟无奈拍拍他的后腰问道：“究竟发生了？”
雷无桀闻言深吸一口气道：“萧瑟，我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
“我好像喜欢你，不是对朋友的喜欢，也不是对爹娘的喜欢，更不是大师兄无心那样的喜欢。我无时无刻都想和你在一起，不希望你身边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我想我应该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萧瑟没想到今日会听到雷无桀这样的剖白，他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嘴笨的小夯货在和自己表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雷无桀突然开窍，但总归结果是好的，于是他半含酸半调侃地问：“那你的叶姑娘呢？”
雷无桀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道：“也不是对叶姑娘的那种喜欢。”
“何以见得？”
“因为面对叶姑娘，我不会想这样。”
萧瑟本想开口问这样是哪样，谁料雷无桀稍稍松开了他，像是下定什么重大的决心，随后就贴上了萧瑟的嘴唇。他有些害羞地闭上眼睛，仅仅是蜻蜓点水般亲一下，就让他使出莫大的勇气。
可是雷无桀不会这些，他以为有情人之间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在他准备松开之际，萧瑟反而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把这个吻一点点加深。
看雷无桀没吃饭就慌慌张张地跑走，李心月放心不下，非要雷梦杀和萧若风去跟过去看看。两个人一路来到景玉王府，被小丫头告知琴师被一个红衣少侠带走了。
怕他们吵起来雷无桀吃亏，雷梦杀又拽着萧若风急吼吼地跑到了萧瑟买下的雪落山庄。
还没来得及走到内堂，雷梦杀和萧若风就撞见了亲在一起的两个人，好在萧若风反应快，一把把雷梦杀拽出门外。
“这个萧瑟什么意思？”雷梦杀对着萧若风发脾气，“他又要去给王妃送琴，又要在这里占我师侄的便宜，你说他到底喜欢谁？莫非就是欺我师侄心善单纯吗，萧若风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萧若风看着眼前完全不讲道理的雷二，无奈地开口：“这是你师侄和萧瑟之间的事，我要怎么给你说法？我还想要他萧瑟给我一个说法呢。”
“就凭你们都姓萧。”雷二闹道：“我师侄多么水灵灵的一颗小白菜就被你们萧家人拱了，你要给我个说法，我不能让他吃亏。”
“我不管你了。”萧若风抬腿就要走，雷梦杀紧随其后，絮絮叨叨地要萧若风想个办法棒打鸳鸯，而他全当没有听见。
没过几日，雷无桀带着萧瑟登门拜访，他们此行是来告别的。
萧瑟站在雷无桀身边，附和着点头，却发现雷梦杀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见到了仇人，而李心月对他也没有几分好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待见自己。
萧若风倒是面色如常，问他们为什么想要离开天启城。
“少年人自然是心怀天下。”雷无桀回答：“我们想要四处走走看看。”
“走走看看是好，只是要选对人才是啊。”雷梦杀没好气道：“你确定要跟萧瑟一起吗？”
“我们当初立誓要一起闯荡江湖的。”雷无桀答道：“而且萧瑟很好啊，他又有钱，又聪明，武功也好…”
雷梦杀一边听雷无桀辩驳，一边打量着萧瑟。有钱是有钱，可惜都是赌来的，也的确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途上，至于武功，他不过简简单单金刚凡境而已哪里好了？
于是他欲哭无泪地看向萧若风，觉得他的师侄一定是被骗了。
萧若风错开雷梦杀的眼神，咳嗽一声，对着萧瑟道：“我有话和你说。”
两个人避开其他人来到后院水榭边，萧瑟猜得出来，想必是灼墨公子对他有什么不满。
听他这样说，萧若风弯起了嘴角，“看来你都看出来了。”
“我只是不知道，他对我有什么误会，为什么要这样挑我的错。”
“雷二也是关心则乱。”萧若风负手而立，继续说：“不瞒你说，几日前我们撞见了你到景玉王府送琴，自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过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说。”
萧瑟了然，原来是误会自己错爱了胡错杨，于是开口：“不知道琅琊王愿不愿意信我。”
萧若风回身看他，萧瑟则继续说：“我送琴只不过是因为和王妃听过同一部无名残曲觉得有缘而已。至于雷无桀，我一向真心相待，定然不会辜负抛弃他，更会全心全意的爱他。这番心意天地可鉴，况且雷无桀又不是真的傻子，希望无论是琅琊王你，还是雷公子，都可以放心。”
“若你有二心呢？”
“绝无。”
萧若风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年轻人，半晌，点了点头，“我会告诉雷二的。”
离开天启城那天，雷梦杀和萧若风都来送了。雷梦杀对萧瑟的态度好了许多，看来萧若风废了一番功夫。只是他对雷无桀这个小辈非常不舍，事无巨细地叮咛，他要是被欺负了就报北离八公子的名号。说着说着，竟然眼泛泪光。
萧若风拍了拍他的后背，告诉他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这件事才作罢。
临行时，雷梦杀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塞进了雷无桀的怀里，告诉他如果被萧瑟欺负了，就拿这笔钱回雷家堡或者来天启城找他。雷无桀泪中带笑的地点点头，随后跟着萧瑟调转马头，离开了天启。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雷无桀端着手里的地图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倒是有个想法。”萧瑟看他，“我们去姑苏城。”
姑苏城郊有一间草庐，人迹罕至的城郊，小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个地方。据附近的人说这儿新搬来了一位年轻人，每日清晨会到山涧练武，午后回来。路上农田里的农夫和浣衣的农妇都会向年轻人问好，他态度随和，尽管是个学武之人，却生得格外清俊。
年轻人告诉村民，他叫叶鼎之，来自南诀。因为向往姑苏江南独自来到这一处隐居，所以村民都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也有人说他是惹了仇家才来此处避难，否则好好一个年轻人哪有躲在这种小地方的道理。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叶鼎之并不在意，一个人在草庐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他在后院开了荒地，种下一些果蔬，偶尔会去水边钓鱼，再就是拿去乡野集市上换一点银钱用来糊口。他生的好看，生意也好做一些，刚到这里的时候还引起了一些鱼贩的不满，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叶鼎之照例来到市集上，今天他难得钓到一条大鱼，自己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想了想还是拿到了集市上卖。这一天的日头很高，晒得来往的村民都没了脾气，大家闷着头往前走，谁家的生意都不好做。叶鼎之无聊，盯着地上的石子发呆。
“老板，这条鱼是你自己钓的吗？”
叶鼎之“嗯”了一声抬头，就看到一位红衣红发的少年蹲在自己鱼摊前用手指戳了戳那条鱼，由衷地夸赞：“好大，你怎么钓到的啊？”
叶鼎之瞪大了眼睛，来人也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小木屋里来了两位客人。
雷无桀张罗着要杀鱼，可惜他没怎么做过鱼，那条鱼到他手里瞬间滑落在地上，大鱼张着嘴似是喘了一口气，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萧瑟就在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对雷无桀说：“你还是不要浪费叶兄好不容易钓来的鱼。”
叶鼎之给两个人泡了忘忧大师送给他的茶叶，表示这里很少来客人，可能有些简陋，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雷无桀在小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墙上挂着一个彩纸做的风车，叶鼎之解释那是附近寺里小和尚无禅的。
他在集上看见这个风车，哄着他的叶大哥给自己做了一个。又怕师父怪他心不定不敢带回去，只有能放在叶鼎之这里玩一玩。
雷无桀动手拨弄了一下风车，笑着说：“看来你在这边一切都好。”
从景玉王府抢婚失败以后，叶鼎之以为会被琅琊王查办。可是萧若风没有这么做，他反而找到寒水寺的主持忘忧大师，希望忘忧能带着他到姑苏城外避一避风头。
萧若风告诉叶鼎之，他有两种考量。一来叶羽将军一案本就是萧家对不住叶鼎之，他不想再赶尽杀绝。二来，他也答应过自己的小师弟，会保证叶鼎之的安全。可是叶鼎之已经隐约有了要入魔的趋势，这样下去只会性命不保。
叶鼎之隐去自己入魔的事情，把其他话告诉了雷无桀和萧瑟。
“这么说来，也算有一个好结果。”那条鱼终于死在了雷无桀的手里，叶鼎之实在看不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鱼说：“还是我来吧。”
两个人挤进不大的后厨，雷无桀帮不上忙只能在叶鼎之身边叽叽喳喳说话，顺便告诉他一些别人的消息。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被镇西侯接回乾东城，洛青阳跟着易卜回了影宗。景玉王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太安帝那一头也没有什么动静，风波表面看来已经完全平息。
萧瑟靠在门扉边听着两个人聊天，雷无桀倒是很乐观，但是他似乎忘了最后叶鼎之还是带着天外天直逼天启城，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郊外的夜色格外平静，让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
这或许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最平静的一刻了。萧瑟叹了口气，就听雷无桀招呼他开饭了，他收起情绪，走到院子里。
“那你们两个人呢？他们没有为难你们？”
“不会的。”萧瑟说：“我和雷无桀不过是两个小角色，而且就算想怪罪，他师叔也不答应。”
叶鼎之听到萧瑟这么说才放了心，又问起两个人打算去什么地方。雷无桀说他们还没有定好，一路上都是打听到哪里好玩就去哪儿。姑苏城他很喜欢，于是打算和萧瑟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你们关系还是这么好。”叶鼎之感叹道：“人生能有彼此这样一位知己已经足够了。”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萧瑟头也不抬地对雷无桀说：“对吗，雷少侠。”
雷无桀莫名有些害羞，他红着脸说是的，又搞不懂萧瑟这会儿有什么小心思，于是转了转脑筋扯开话题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停顿一会儿接着说：“以后我们还可以常来找你玩。”
能见到故人，叶鼎之自然高兴，他们以茶代酒，小院子里终于多了一些生气。
草庐里的叶鼎之多了两个远方来的朋友，他们二人一冷一热，一静一动，颇有意趣。雷无桀喜欢缠着叶鼎之讨教剑法，叶鼎之习的是南诀剑，和雷无桀见过的招式都不一样。
这近乎武痴的一个人，心思淳善，叶鼎之和他成为好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至于萧瑟，他的心思难以捉摸，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有时候叶鼎之都怀疑，是不是只有雷无桀才能走进他的世界。不过他能感受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叶鼎之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倒是他们的到来让他的日子过得有滋味了些，就连来找他玩的无禅也说，叶大哥最近的脸上好像多了点笑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雷无桀有时候会把他的名字叫错成无心，叶鼎之纠正过几次，对方也没能改过来。问起来时他告诉叶鼎之，实在是他和自己那个朋友太像，他一个恍神总是会认错人。
叶鼎之觉得好笑，“既然如此那我势必要见见你的那位朋友了。”
雷无桀愣了愣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顿了顿又说：“想必他一定很愿意见你。”
在姑苏城的时光平静又漫长，雷无桀说自己的心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萧瑟过去曾说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可一切都被一个人的突然造访打断。这一天雷无桀兴冲冲去找叶鼎之讨教他的剑法第三式，萧瑟一大早就被抓起来，打着哈欠跟在身后。
大老远，他们就听到了从草庐传来的打斗声，雷无桀暗道不好，和萧瑟匆匆而至。
入眼的是一位女子，她正剑指叶鼎之，而叶鼎之仿佛失神一般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
“发生什么…”雷无桀的话说了一半就见叶鼎之手中的剑出鞘，他红着眼睛，满是杀意。女子武功不高，和他打不过是螳臂挡车，再看叶鼎之分明就是奔着要杀了她而去的。
雷无桀立刻出剑，挡下了叶鼎之的一剑。他问叶鼎之这是谁，对方不答，继续出招，招招都满是杀意，雷无桀堪堪挡了回去扭头问萧瑟怎么办。
“他入魔了。”萧瑟和他的声音一起来到雷无桀身边，无极棍眼看就要打在叶鼎之的脸上。
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剑已经握不住，用颤抖的声音说叶鼎之是废物，是个没用的疯子。
“这时候你再激怒他只有一死。”萧瑟冷冷的目光扫过去，她立刻闭了嘴。
入魔的叶鼎之像是没了人性，更认不出眼前人的是谁，千钧一发之际，一口佛钟倒扣而下，叶鼎之被困在其中。
一位老僧从不远处靠近。
“忘忧大师！”雷无桀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里的剑。
一旁的叶鼎之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随后晕了过去。
再醒来还是在茅草屋，雷无桀坐在他身边端着一碗药，见他醒了，开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鼎之想要回应，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随后就是一阵咳嗽。雷无桀很有眼色地扶他坐起来，告诉他受了一点内伤，好在萧瑟略懂医术，给他抓了药，现在他已经睡了一天了。
叶鼎之听得头昏脑涨，但还记得到对雷无桀说句谢谢。雷无桀把药碗递给他笑眯眯回道不谢，然后提醒他，以后还是少发那么大的脾气。
“话说回来，那个人是谁？”雷无桀意有所指。
叶鼎之也没有打算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天外天的人。”
“她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你入魔。”萧瑟出声，叶鼎之才发现他就坐在不远处，手里翻着一本他没看过的书。
在雷无桀期待的目光下，他只好承认：“她来告诉我，文君她怀孕了。”
一时间四下沉默，唯有萧瑟翻过一页的纸张声。
叶鼎之早早歇下，留下雷无桀和萧瑟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他应该很难过，易文君不喜欢明德帝现在却有了孩子，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有孩子也就罢了，还是那样一个孩子。”萧瑟淡淡道。
“萧瑟，你是真的不喜欢赤王啊。”雷无桀惊叹道：“这种时候了都还不忘挖苦他。”
“罢了，萧羽也挺可怜。”萧瑟合上书道：“细细算来天启城的我也快要两岁了。”
听他这么说雷无桀突发奇想地想要见一见小时候的萧楚河，萧瑟点了点他的眉心说：“你以为景玉王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随口一说嘛。”雷无桀揉揉眉心又道：“不过我还真想看看你蹒跚学步哭着要娘抱的样子。”
萧瑟闻言看向他，笑了笑说：“你想得美。”
易文君隔年为景玉王诞下一子，洛青阳为其取名萧羽。
这一时刻，雷无桀正和叶鼎之挥舞锄头，在他家后院学着怎么当一位称职的农夫，他去年种的蔬果丰收了，引得雷无桀大张旗鼓地说自己也要试一试。
这个消息风一般来，又被风吹散。雷无桀挖出一片地正准备邀功，就看到叶鼎之杵着锄头朝远处发呆。萧瑟正躲在阴凉处，翻看着他从集上淘回来的剑谱，雷无桀挪到他身边问叶鼎之是不是又伤心了。
“他从未放下过，谈何伤不伤心。”萧瑟不在意地挑出一片西瓜递给满头大汗的雷无桀说：“你别忘了，无心是什么时候出世的。”
“难道是他再次杀入天启城，偷走了易文君？”
萧瑟无奈道：“过去的事情你师父是一点都不跟你讲吗？”
雷无桀嘿嘿一笑，“这些什么情啊爱啊的我没什么兴趣自然就没打听过，何况师父一心钻研他的杀怖剑，哪里会理天启城的这些事。”
这话倒是没错，萧瑟扯了扯他的袖子，雷无桀便乖乖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低头耳语，萧瑟这才告诉雷无桀，当年易文君是神秘失踪的。听琅琊王说发现宣妃娘娘失踪的时候，王府里照看她的的仆役都被高手打晕了。
直到叶鼎之自刎，萧若风也没有查出那日究竟是谁先起了念头带走易文君，他们又是如何把人带走的。只知道是天外天的人所为，他们给叶鼎之偷来了几年幸福时光，最后又让易文君回到天启城。至于之后的事，雷无桀都知道了。
“真是唏嘘。”雷无桀咬了两口西瓜，随手扔在一边，突然想到，“这么说，我们有可能在这里见到宣妃了？”
易文君自生产后一直郁郁寡欢，萧若风去探望过她几次，但也明白这并不是他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好在易文君看上去安分，他希望易文君可以念在孩子的份上，能够不再这么折磨自己。
自然这都是萧若风的奢望了。
孩子还在襁褓厉声哭泣的时候，易文君就逃出了王府。萧若瑾知道以后勃然大怒，他命人封锁消息又派人把天启城翻了一个底朝天，还亲自问责了影宗。可是没有人知道易文君的消息，她像是一夜之间在天启城蒸发了一般。
看着摇篮里因为没有母亲而大哭的萧羽，萧若瑾和他贴身的死侍下了命令：势必要找出易文君。
萧若风一边让雷梦杀帮忙寻找，一边又劝萧若瑾不如放下。易文君的心从来不在他身上，这几年已经是勉强，不如就当她死了，成全她算了。
萧若瑾摇头叹了一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件事似乎不了了之，易文君称病不见人后萧羽被交给了胡错杨，和嫡子萧楚河一起教养。
雷无桀第一次见到易文君，是在一个平常不过的午后。他和萧瑟一前一后来到草庐，怀里抱着集上买来的新鲜蔬果。后院的地被雷无桀翻修了一遍，此时只长出了些小苗，雷无桀过意不去，便买来了一些粮食给叶鼎之做补偿。
还未走近草庐，他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看样子是相拥在一起。雷无桀调笑说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小子跑到这个地方谈情说爱，说完这句话后他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萧瑟结结巴巴地问：“这该不会是宣妃吧？”
萧瑟颔首，看来天外天已经把人送到了，他拉住雷无桀开口说：“我们等一下再过去。”
“我知道。”雷无桀顺势停下了脚步，“我也没有那么不解风情吧。”
微风荡漾起水面的涟漪，湖中有一红一青的两道身影，雷无桀的鞋面踏破平静的水面，他抱着怀里的东西朝叶鼎之招手。
易文君下意识往叶鼎之身后躲了躲，叶鼎之看着向他走过来的雷无桀和萧瑟，露出了一个笑容。
叶鼎之好像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今次见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变化。萧瑟紧随其后来到二人的面前，他余光扫了扫易文君，随后看向叶鼎之的眼睛说：“看来今天有喜事要办。”
雷无桀在一旁附和：“那我们是不是该喝喜酒了？”
叶鼎之本做好了和他们解释的准备，但见这两个人的态度，也明白很多事不说才是最好的。于是搂着易文君的肩膀，默契地对二人开口：“一定喝，我请客。”
易文君是逃出来的，他们都不敢张扬。只是比平日多做了两个菜，桌上也多了一坛酒，据说是南诀的习俗，新婚之日要用这样的酒来招待宾客。
新娘已经换下来自王府的华服，穿着叶鼎之新做的粗布衣
易文君本有些不自在，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大逆不道。可是叶鼎之的这两个朋友压根没有提一句她的来处，自然而然地向他们道喜，好像她本就该在今日嫁给叶鼎之。
萧瑟带来了贺礼，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子，用红蜡封了起来。他从行李里掏出的小瓶子，连雷无桀都没有见过，于是问他这是什么，萧瑟回道这是百里东君酿的酒。或者说，这是已经成为酒仙的大城主，在蓬莱仙岛酿出来的酒。
“你居然还偷偷藏着好东西。”雷无桀掂量着瓶子打趣道：“舍得送吗？”
萧瑟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瓜，要他不许打岔，随后郑重地把东西交给了易文君。他没有提东西来自百里东君，说是朋友赠予的美酒，这酒不似普通佳酿，只能在紧要关头喝下。他想自己或许用不到，交给易文君和叶鼎之应该更有用些。
看他郑重的样子易文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向他道谢以后，表示自己一定会保管好，认真地收起了那白瓷瓶子。
红封酒开坛以后，是雷无桀从未闻过的清冽，好似一汪泉水在胸中涌动，在清澈的夏夜里仿佛在预示着尘埃落定。
易文君来了后叶鼎之很少再入魔，两个终于生活在一起，可谓是浓情蜜意。雷无桀和萧瑟还会来找他，不过没有先前那么频繁，用雷无桀的话来说就是叶鼎之终于不再那么孤独。
一切看上去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萧瑟明白这只是风波前短暂的平静。
“之后呢，之后会发生什么？”雷无桀托着下巴坐在萧瑟身边，满心好奇地问：“叶兄弟看上去已经圆满，没有多久无心也该出生，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宣妃再回到天启城。”
“易文君此生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想要圆满，她没有明白，人是不可能既要又要的。”
萧瑟看向雷无桀，“你有没有听说过镇西侯叛乱一事？”
“我听说琅琊王把镇西侯带到天启查案，叶兄还说他要回天启一趟。”雷无桀歪着头，“这些和宣妃有关？”
“无关，但是太安帝演这么一出，不过是想在皇叔处理这件事时，让天启城成为各路人马的众矢之的。”萧瑟解释：“在这之后青王失势，琅琊王府和景玉王府成了朝中的中流砥柱。后青王不甘王位落入他人之手，联合其他皇子推动了八王之乱，剑指平清殿，逼太安帝立储。”
“之后便是新皇登基，而新皇根基未稳，正是北阙人等杀入北离的最好时候。”
萧瑟继续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外天设计萧羽让易文君回到后宫，叶鼎之随之入魔，加入天外天，东征之后助他们复国。”
雷无桀听完后舒了一口气，“还好我们不在天启城。”
萧瑟看他，“怎么说？”
“我不喜欢这些阴谋啊诡计的。”雷无桀说着就往萧瑟身上一靠，“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萧瑟把雷无桀拿开一些，“我再看一会儿。”
“我陪你啊。”雷无桀打了个哈欠，“你一个人看也无聊不是，我在这里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什么的……”他嘴上这么说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靠在萧瑟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萧瑟看着雷无桀的睡脸，心中却莫名伤感，山雨欲来，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这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太安帝会病逝，而他父亲会坐上皇位，之后雷梦杀战死沙场，再后来就是琅琊王案。
过去的一切又要在他面前重新上演，萧瑟不由得捏紧手中的书页。他虽然不愿意改变过去，但却在想，有没有让雷梦杀在南诀全身而退、萧若风不至于陷入牢狱、李心月不必自刎于法场，安享晚年的办法。
北离的一切都如两个人所闲谈的那样，叶鼎之从天启城回来告诉他们镇西侯已经洗脱罪名，安全回到了乾东城。这一趟他还见到了百里东君，对方终于升境，看来距离他们一个剑仙一个酒仙的日子并不遥远了。
易文君面上带着笑意，听叶鼎之说着在天启城发生的一切。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天启，青王已经秘密结交其他皇子和爪牙，意图谋取皇位。
太安帝原本硬朗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有时候也感叹人不得不服老，自己终有死去的那一天，既然如此皇位也该托付给值得信任的皇子。他在病中招来了浊清，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下了立储的龙封卷轴。
萧若风和萧若瑾正坐在一处，百晓堂送来了青王意欲逼宫的消息。萧若瑾眉头紧锁，说青王的胆子未免也太大，太安帝只是病中，他就敢有如此动作。萧若风则觉得这是青王的孤注一掷，事成后就是万人之上，失败不过一死，对他来说算是笔划算买卖。
萧若瑾开口问他们要怎么办，毕竟青王结交的密信差点送到景玉王府，仿佛青王已经认定了太安帝会让萧若风坐上皇位。
看着眼前的哥哥，萧若风轻松地说：“自从哥哥为了我向太医下跪的那一刻，我们兄弟二人的命就是一体的。”他顿了顿，对萧若瑾说：“我想最后龙封卷轴上的名字一定是你满意的答案。”
而此时，叶鼎之正在院子里整理着开春要用的种子，易文君坐在他身边学着纺布。几日前她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到镇子上看了大夫，被告知是喜脉。夫妻二人高兴坏了，叶鼎之想着新年后要把草庐翻新一下，以后这里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易文君则笑吟吟地说，自己也该给孩子做一身衣服了。
此时的雷无桀正在和萧瑟采买年货，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姑苏城过新年。满目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玩意儿，雷无桀每样都想尝尝，萧瑟只好认命跟在身后付钱，直到他抱不下才堪堪作罢。
这一年春节太安帝陷入断断续续的昏迷，萧若风和萧若瑾在除夕这日，一起陪侍在他的身旁。
雷府不似往年热闹，李寒衣跟着李长生学艺，少了古灵精怪的女儿李心月也觉得冷清。雷梦杀成了银衣侯，开春后，雷府就会变成将军府，而他们也要在几个月后迎来第二个孩子。
姑苏城外的草庐尤其热闹，雷无桀给这座小房子挂上了红灯笼，贴上萧瑟亲笔写下的对联。在炮仗声响彻整个山谷的时候，雷无桀牵着萧瑟的手说希望每一年他都能在自己身边。萧瑟侧目看着雷无桀的侧脸，捏了捏他的手，算是承诺。
叶鼎之告诉了他们易文君的喜讯，雷无桀喜形于色，说他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孩子。
新年后就是春天，草长莺飞之际，太安帝已经不能下地。民间盛传北离将会有一个新的皇帝，也不知道这一回要改一个什么样的年号。
青王带着铁骑踏入天启城的时候，满心想着这个皇位上的人非他不可，否则自己只有一死了。
萧若风和雷梦杀已经换上盔甲，雷梦杀问萧若风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穿上白色的甲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白色。
“我们说到底还是学堂的人。”萧若风说：“就当是为了纪念回不去的那段时日吧。”
话多的灼墨公子这一回没有多话，他们纠集起卫队，准备好了殊死一战。
萧若瑾在平清殿内守着奄奄一息的太安帝，若叛军杀进来自己将会是最后一道防线，他没有带上武器，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他看着烛火下刀刃的寒光，里面还有自己的倒影，此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青王的铁骑最后没有踏入平清殿，他还是输给了琅琊王，他依旧不甘心却只能认命，自刎当场。
随后，殿内传来太安帝驾崩的消息。大监带着龙封卷轴出现在萧若风面前，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大监身后，看着自己的萧若瑾。
萧若风展开卷轴，一目十行扫过以后，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他许诺过会给哥哥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是不知道，萧若瑾最后会不会真的满意。
想到这里，萧若风合上卷轴，浊清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那个名字。
萧若风不急着宣布，而是意欲毁了这个东西，谁料想此刻自平清殿顶，闯入一个蒙面人。此人武功极高，在场的众人甚至没有一个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在的。而蒙面人目的十分明确，是冲着萧若风手中那一份龙封卷轴而来。
来人的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和萧若风过了两招，也不伤人，只是为了抢走卷轴。萧若风见状趁机将卷轴一抛，顺势用内力把它震碎。
一旁的死侍准备把蒙面人围住拿下，面对那么多人围困他却没有一点惧意，直接朝浊清大监攻了过去。
他赤手空拳，一掌拍在了浊清的心口，浊清喉头一甜，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出手时沈静舟冲过去想护住师父，却被蒙面人裹挟内力的一掌掀飞。
浊清虽然有伤，但到底是半步神游的高手，岂是旁人随便能近身的，可蒙面人轻易就化解了浊清的招式，掌风令所有人都无法靠近。顷刻间，他抢走了浊清怀里的另一份卷轴，毫不恋战，扭头便离开了平清殿。萧若风看着蒙面人几乎瞬间消失在夜色的背影陷入沉思，北离何时多了个如此境界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不费吹灰之力败退了四大监。
浊清跌坐在地上，彻底陷入呆滞，耳边是萧若风下令把人追回来的声音。可是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龙封卷轴被夺走，自己努力的一切都完了。
萧若风派人去追也想跟着去，却被沈静舟抬手拦住，对方提醒琅琊王此刻他还没有宣布立储，所有人都等着他。萧若风没有办法，于是在众目癸癸之下，唯一看过龙封卷轴的琅琊王萧若风一字一句地宣布，太安帝传位于景玉王，萧若瑾。
叶鼎之在渡口撞见了萧瑟。奇怪的是今天他身边没有跟着雷无桀，而是一个人下船，往人多的地方走。他没有发现叶鼎之，面色凝重地走着，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难以靠近。
“萧兄？”叶鼎之远远地叫了一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萧瑟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看见来人是叶鼎之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把袖子里的卷轴又掩了掩，缓和了表情，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渡口。
“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叶鼎之问：“雷兄弟没一起？”
“他还在睡。”萧瑟随口扯了一个谎：“我听说城中来了个名剑山庄的铸剑师，所以想去替雷无桀求一柄剑给他做生辰贺礼，他应该会喜欢。”
“原来是这样，我看你面色凝重，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萧瑟闻言叹了口气：“只是我没赶上，看来得重新想想给他什么礼物好。”
叶鼎之恍然大悟，他早就习惯了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模样，拍拍萧瑟的肩膀说：“无妨，我想只要是你送的，雷兄弟都喜欢。”
萧瑟点点头，“也是。”
雷无桀午后才等到他回住处，萧瑟前一天表示要出门，至于出去干什么他则神神秘秘的不说。雷无桀在住处等了他一天，也担心了一天，太阳快要落山时他才见到萧瑟回来，他忙跑过去迎，问他这一天都去了哪里。
“给你的。”萧瑟不解释，把一个小包塞进雷无桀怀里。
雷无桀狐疑地拆开，发现里面是一瓶秋露白。萧瑟在他身后说道：“现在是碉楼小筑一年中唯一能喝到秋露白的时候，你不是好奇吗？我就找来给你尝尝。”
“我只是随口一说。”嘴上是这么说但雷无桀还是满心欢喜，“你竟然真的去了。”
萧瑟开口：“你高兴就好。”
明德元年，萧若瑾穿着玄色龙袍登基，他的弟弟琅琊王站在他的身后。大监启奏，今年江南风调雨顺，想必是个丰收之年，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END
『萧雷·揽月摘星‖19：00』攻略木头竹马的二三事
剧版 字数1.5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虽然明天就要上班上学了但还是祝大家中秋快乐💗
上一棒：@正义废物
下一棒：@南星
相国寺的姻缘树下从来没有冷清过。据主持说北离建国那一年树就长在这里，风风雨雨的把它浇灌大了，几十年前天启起了暴风雨，雷电把这棵树一分为二。寺里的人都以为它要死了，可是它却在第二年奇迹般地长合，只留下中间一个圆形的豁口。
雷无桀听主持的话，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看见树干中间的确有一个圆形的豁口。不过相国寺一向香火旺盛，此时的姻缘树已经被缠满了红绳，树梢挂着各式有情男女的心意，远远看...
剧版 字数1.5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虽然明天就要上班上学了但还是祝大家中秋快乐💗
上一棒：@正义废物
下一棒：@南星
相国寺的姻缘树下从来没有冷清过。据主持说北离建国那一年树就长在这里，风风雨雨的把它浇灌大了，几十年前天启起了暴风雨，雷电把这棵树一分为二。寺里的人都以为它要死了，可是它却在第二年奇迹般地长合，只留下中间一个圆形的豁口。
雷无桀听主持的话，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看见树干中间的确有一个圆形的豁口。不过相国寺一向香火旺盛，此时的姻缘树已经被缠满了红绳，树梢挂着各式有情男女的心意，远远看过来红火一片，豁口并不明显。
雷无桀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透过虎口看过去，终于发现了其中奥妙，原来这豁口的形状是一颗红豆。
“看什么呢？”萧瑟适时地出现，他手里拿了一卷经文，据说是用金箔抄的心经，是住持送给他的节庆贺礼。中秋将至，萧瑟带着圣意来相国寺祈福。雷无桀尾巴一样跟着过来凑热闹，又在和尚唱经的时候溜出来瞎逛。
萧瑟发现人不见的时候四下寻找，没想到他却在姻缘树下面和老和尚看树上的一个豁口。
“没什么，无聊嘛。”雷无桀捻起系在姻缘树上的一条红绸缎子。缎子上画着一些吉祥纹，还写着两个人的名字，看来这也是一对祈求长相厮守的年轻人。
“你信这个？”萧瑟问：“没想到雷少侠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那是。”雷无桀假装听不懂萧瑟的揶揄，顺着他的话说：“或许我也可以写个名字呢，说不定真的能和对方长长久久。”
“雷少侠所言极是。”萧瑟点点头，又挪了两步来到雷无桀身边，明知故问：“那萧某能不能问问，你要长长久久厮守的人姓甚名谁？”
“那可就不好说了。”雷无桀打着哈哈：“这事情要容我好好想想。”
住持在两个人身后笑，示意旁边的小和尚给雷无桀递上一条红绸。雷无桀刚要接，就被萧瑟顺势拿了过来，悠悠道：“少侠可要想好了，佛祖面前开不得玩笑。”
风吹动房檐祥云纹样的铃，惊起树中的飞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从树梢腾飞，飞过纹丝不动的云彩，好似跨过了千年一瞬。雷无桀在听到庙里撞钟声时抬头看向天空，钟声悠长，似是来自远方，伴着唱经声又起。姻缘树上经幡也飘动起来，红绸如浪似水般在风中飞舞着。
雷无桀愣了一瞬，在看向身旁的时候，萧瑟又没了影踪，想来他的确事物繁重，都来不及听自己说完答案。
雷无桀撇了撇嘴，动手写下他和萧瑟的名字。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人生不过百年光景，如果一定要有个走完一生的人，那他会选择萧瑟，也只想选择萧瑟。
萧楚河站在姻缘树前，仰头看着那密密匝匝的红绳和随风飞舞的红色飘带，心中不免动容。相传这棵古树遭雷击后重生，是神佛庇佑。佛祖显灵为的是帮助世间痴男怨女，成就他们的好姻缘。
因而这里一直香火不断。不过萧楚河并非刻意来此求什么，他只是心烦意乱，胡乱走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树下。
住持认出了他，上前行了一个佛礼。萧楚河点点头，老和尚也就没有张扬，他看出眼前这位永安王心情不佳，便不多做打扰，只是给了他一段可以挂在树上的红绸。
“王爷若有所求…”老和尚说到一半打住了，看看萧楚河的表情，又阿弥陀佛了一声说：“王爷随心就是。”说罢就退了下去。
萧楚河低头看着手中的红绸，红得惹眼，他眨眨眼睛，却没有动作。他一向不信这些，可是现在看来这好像是他最好的一种选择。
忽而间，他听到惊鸟掠过树梢的吵闹，大雄宝殿中的唱经声由远及近地来到耳边，风扬起了绸缎和他的发尾。萧楚河想，若是真的有神明，那么此刻是否可以为他指点迷津。他心中的确有个喜欢的人，他本觉得属于自己的一切唾手可得，可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他有些不确定银衣侯家的那个小儿子，是不是真的也喜欢自己。若不是两情相悦，他岂不是痴心错付。于是他皱起眉头，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这棵树真有灵，那么就给他一个答案，他该如何留住雷无桀。
神佛自然不会开口说话，树后的大殿里，金身塑像依旧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和尚们的唱经声低沉，萧楚河转而看向自己手中的红绸，已经被风吹远了
他自嘲般笑了笑，笑自己此行多可笑滑稽，也笑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于是他动身走过去，意图捡起那一截红色的布条。
弯腰动手的一瞬间，另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和他一起去捡红布条。两只手就这么撞在一起，萧楚河抬眼看去，结果大吃一惊。
对面站着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用错愕的目光看着他。两个人看不出什么差别，除了一个穿红衣，一个穿着蓝色衣服，一个头发高束，一个显得有几分随意。
最后还是萧楚河开的口，他问：“你是谁？”
听他语气不善萧瑟也有些不满，抱着手问：“你又是谁？”
天启城中还没有出现一个敢这样和萧楚河说话的人，他先是愣住了，随后开口：“你假冒我？”
“我看是你假冒我。”萧瑟不甘示弱，“说吧，你是哪里来的人？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你可真是大胆。”萧楚河轻蔑道：“不怕我抓了你问斩？你可知道假冒我是什么罪名？”
“这话我倒是要问问你。”萧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他甚至恍惚对方就是年轻时的自己，若不是这种想法太荒唐，他的确想这么认为。
“不可理喻。”说罢萧楚河的无极棍就快要打在萧瑟的鼻梁上，好在萧瑟反应及时躲了过去，随后两根无极棍碰撞到了一起，倒是谁也不让谁。
“你小心，这里都是礼部的人，到时候抓你可太容易了。”萧瑟说：“说实话，谁派你来的。”
萧楚河听着面前这个人大言不惭地编瞎话，笑了笑，“要不是你假扮的是我，这些胡话我还真信了，你倒是仔细看看，这里哪里有礼部的人。”
此话一出，萧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他刚刚只不过是看风吹远了一条红绸想要挪过身子去捡而已。没想到一抬头一低头，雷无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随后他发现这里虽然是相国寺，可他来时布置的那些东西通通不见了，也没有礼部官员繁忙的身影，师父们唱的也不是原来那部经了。
长明灯烛心的火焰跳跃了一下，萧瑟收起自己的无极棍，定定问萧楚河：“现在是什么年号？”
对方觉得莫名，但见他没有敌意，也就回答：“明德年间，如何？”
萧瑟心中一惊，又问：“你是永安王萧楚河？”
萧楚河觉得这个家伙有些好笑，想看他耍什么把戏，于是扬起下巴说：“是我，又怎么？”
萧瑟却顾不上他轻狂的样子，开始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此刻应是崇河年，他本是代萧崇来此做中秋祈福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告诉自己现在尚且是明德年。他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永安王？”
萧楚河拧着眉头，迟疑地说：“那你呢？”
一模一样的无极棍，一模一样的腰牌，其中种种不言而喻。萧瑟坐在石桌边，抬手沏茶，而萧楚河则负手立在一旁，他背对着萧瑟，思考萧瑟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瑟说自己也是永安王，原名萧楚河，不过他不喜欢就把名字改了。他还说明德帝已经驾崩，是他二哥萧崇做了皇帝，而他选择云游江湖，做一个江湖人。
这些话在萧楚河听来匪夷所思。自小他的父亲和皇叔都非常疼爱他，明德帝也总说此子将来定成大器。对于储位之争萧楚河从未想过自己不做皇帝，就算老二想和他争，他也没有放在眼里过。
“你说的话，在我来看是大逆不道。”萧楚河缓缓开口：“但是我想不通，若你真是假扮的，说这些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我和你一样。”萧瑟说：“如果我们都想不到假扮彼此背后的动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你就是我。”
其实只要接受了两个人都是萧楚河这件事，别的也再难有异议。不过萧瑟发现，纵然他们都是北离六皇子，可是二人的经历却有着不同。
琅琊王一案，萧若风含冤而亡，萧瑟被贬为庶人，后又废去武功。重返天启，争权夺位，退避三军也好，迎战孤剑仙也好，这些萧楚河都没有经历过。他苦笑着告诉萧瑟自己这一生顺遂恣意，皇叔活得好好的，甚至孤剑仙也没有住在慕凉城，据江湖传言，他求娶师妹易文君不得，一个人云游去了。
至于其他人，都和萧瑟所知道的有所差别。听他提起这些萧瑟突然心中一动，他开口问：“那雷梦杀呢？”
“他当然在天启，银衣侯雷梦杀谁人不知。不过他最近说自己老了累了就不管事了，父皇给了雷将军一个闲职，现在专心培养他儿子去了。”
萧瑟转而又道：“他的儿子，是雷无桀？”
此话一出，正中萧楚河痛处。他之所以一个人心烦意乱来到相国寺，还傻乎乎在姻缘树下许什么愿望，一切不都因为雷无桀。
于是他心中不快，“嗯”了一声当做回答。萧瑟看出他不愿意提起雷无桀，有些捉弄不透他不愿意的原因，悄然问：“你们关系不好？”
“我们关系很好！”萧楚河起身，“事情也弄清楚了，你哪里来的还是赶紧回哪里去吧，这让别人看见怎么解释？”
萧瑟听完，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萧楚河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过萧瑟看上去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怡然自得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萧楚河说：“既然关系好，怎么我一说雷无桀你就着急赶客？不如坐下来慢慢说。”
萧楚河没好气的看了萧瑟一眼，心说分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他这一副尤有余地的样子，让他看不顺眼。于是他顺势坐下，先发制人地反问：“怎么，你和雷无桀关系不好？”
看着面前这个尚且小几岁的自己，萧瑟玩味地笑了笑说：“嗯，没你们那么好。”
萧楚河冷笑一声，心说你不过是虚张声势，随后就听萧瑟开口道：“但也不必去姻缘树下求。”
听他这么说，萧楚河有些脸热了起来。萧瑟斜睨了一眼，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悠哉地推了一个茶盏给萧楚河说：“毕竟姻缘树也不会替你写合婚贴不是？”
萧楚河眯起眼睛看眼前这个人，不知为何，他更觉得对方讨厌了。在萧楚河说出下一句不好听的话之前，萧瑟打断了他的气口说：“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知道来这一趟是为什么了。”紧接着又追问道：“雷无桀知道你对他有什么心思吗？”
萧楚河欲言又止最后泄了气说：“看来还是我自己最懂我自己。”
萧楚河认为雷无桀应该喜欢自己才对。用粗俗些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两个人加一个萧凌尘，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一起在学堂上学，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个瞎子都看出自己什么想法了。可是雷无桀好像又不知道萧楚河对他有什么意思，长到这个年纪了，纵然再亲密无间也难有什么进展。
但是萧楚河心里一直明白，他对雷无桀的感情，从来没有单纯过。
雷无桀生的有些女气，小时候又会捡一些姐姐的旧衣服穿，据说这样的孩子长大才会身体好。于是萧楚河第一次带他溜进后宫玩的时候就有妃子捏着雷无桀的脸问是哪家的小姑娘。他的母亲也调侃，说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拐了一个小王妃来。
那时候雷无桀还小，听不懂这些玩笑话，拍着手说他最喜欢楚河哥哥，要做他的王妃。尽管长大后这件事多被萧凌尘拿出来调侃，雷无桀也红着脸解释那是自己不懂事。可是萧楚河却真真切切把这些话记了下来，并且情根深重。
萧凌尘说他这叫做蓄谋已久，八九岁的年纪就想好要把雷无桀收入囊中，可谓是老谋深算，城府颇深。要是被雷将军知道了，一定要去他爹那边大闹七七四十九天才罢休。
萧楚河说他夸大其词，心里却有些发怵，实在是整个将军府上下，雷无桀都如珠如宝的宠着，谁又敢让他们知道萧楚河的这些小心思。
萧楚河没有表露，不着神色的希望哪天雷无桀能自己醒悟，看看谁才是心里有他的人。奈何雷无桀木头一根，就算萧楚河对他再好，他都以好兄长代之。直到他叫上自己的好兄长去和叶将军家的女儿叶若依套近乎的时候，萧楚河更是差点气得吐血。
雷无桀大一些以后，雷梦杀送他去雪月城待了一段时间，说是去拜师，其实也就是拜他远在雪月城的姐姐。萧楚河饱受相思之苦后，终于迎到了回来的雷无桀。
彼时雷无桀意气风发，远远看见来接他的萧楚河和萧凌尘自是喜不自胜，三两步扑进萧楚河怀里的时候说，他在雪月城认识了个姑娘。
此话一出，两相沉默。萧凌尘看向萧楚河，萧楚河又看向萧凌尘，可谓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萧楚河在雷无桀身边苦苦守了那么多年，悉心照料，就等他情窦初开瓜熟蒂落那天，谁料半路居然杀出个姑娘。
雷无桀没有发现这二人间的不对劲，反而兴致勃勃地说，那位姑娘也来自天启城，是叶将军的女儿，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雪月城养病。他是无意间闯进姑娘住的院子里的，当下就被美人美景迷了心智。后来在百花宴上又见到了叶姑娘绝美的一舞，更是七荤八素。
“所以你和人家叶姑娘交上朋友了？”萧凌尘问：“叶姑娘想必是个很随和的人吧？”
“那当然——没有。”雷无桀大喘气道：“你们知道的，我从小在私塾里只跟你们一起玩，从来没有和姑娘轻声说过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叶姑娘说话。”
萧楚河心里酸溜溜的，嘴上说他早就猜到雷无桀没有这种胆子，否则也不会张口闭口叶姑娘，而不是叫名字。雷无桀听完有些害羞，又有些不服气，他说萧楚河你不也没和什么姑娘说过话，怎么好意思笑自己。
说完抬腿就走，萧楚河看这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向萧凌尘，萧凌尘晃晃手指，“你自己惯的。”
吃了一个哑巴亏，没想到还有第二个哑巴亏。萧楚河没料到，叶若依会从雪月城回来。
叶啸鹰过寿，雷家自然受邀，琅琊王带着萧凌尘去凑热闹，萧楚河则是带着圣旨去的。
在府外碰见雷无桀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地把他的两个好哥哥拉在一旁，说他刚刚又见到了那位叶姑娘。萧凌尘笑而不语，萧楚河咬牙切齿地问雷无桀想做什么。
“我拢共也没有和她说上过两句话。”雷无桀莫名羞赧，看得萧楚河心中不快，但是又见他扯着自己的袖子说很想认识认识叶姑娘，萧楚河无奈得很。萧凌尘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是啊，上次有人信誓旦旦的样子，好像跟多少姑娘有过来往似的，不如教教我们小桀。”
萧凌尘看热闹不嫌事大，萧楚河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怨怼，对上雷无桀的眼神，又没了脾气。
“我说你什么好？”萧楚河埋怨：“从小到大一有什么事情就只会来找我。”
“你对我最好了。”雷无桀环抱着他的手，“所以你这次也要帮我。”他说的义正辞严，好像萧楚河天生就该跟在他身后替他解决一切麻烦。
叶若依和萧楚河其实认识，在雷无桀那个傻小子只知道摸鱼遛鸟玩泥巴的年纪，两个人就因为喜欢同一副丹青认识了。叶若依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看见跟在萧楚河身后鹌鹑一样的雷无桀就猜到了他们来找自己为何。
在雪月城她见过一次雷无桀，彼时正被他师姐司空千落追得满世界跑，冒冒失失跑进了她的院子里，恳求她把自己藏起来。
司空千落走后叶若依邀请他留下说说话，可是他却表现得极其不自然，甚至不敢抬眼看叶若依一眼，最后连名字都没说就逃走了。
后来他也好几次试着和叶若依搭话，叶若依觉得这个人有趣本想和他攀谈一二，谁想自己刚笑眯眯看向对方，人就又跑了，亦或是支支吾吾地说一句天气正好，然后就跑了。
一来二去，直到雷无桀离开雪月城，她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他跟在萧楚河的身边，萧楚河和叶若依叙旧，他还是一言不发，时不时偷看叶若依两眼。萧凌尘也在，他泰然自若，夸了两句叶将军家的茶真不错，就自顾自喂鱼去了。
萧楚河一个头两个大，他无奈地捏了雷无桀的腰一把。对方错愕地看他，问他掐自己做什么。萧楚河无语，对上叶若依玩味的笑，只好拉着人先告辞了。
萧楚河教训雷无桀笨，墙头草萧凌尘跟在一旁附和。一番话说得雷无桀低着头一言不发，萧楚河说完顿了顿，打眼就看出人这是不高兴了，于是他主动问：“生气了？”
“才没有！”雷无桀嘴硬得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面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然后扔下萧楚河走了，萧凌尘肚子都快笑疼，萧楚河瞪他一眼，他也不恼，反问道：“老六你们这闹剧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你干脆直接跟他摊牌得了，也不必在这里为他人做嫁衣。”
“我怕吓着他。”萧楚河道：“你看要他跟叶若依说句话就这样，我贸然说了岂不是连兄弟都没得做。”
萧凌尘“啧”一声：“你等那么多年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其实萧楚河也不清楚自己要等多久，他没好气地说雷无桀总会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心里没有底。
雷无桀对叶若依有好感这件事梗在他心里，但始作俑者浑然不觉，打听到叶姑娘只在天启城待上一段日子后，又要萧楚河带着他去套近乎。
萧楚河脑袋青筋直跳，但耐不住雷无桀说两句好话，他就又妥协了。可是雷无桀这个小傻子一见到叶若依就不好意思，说话结巴，时间一长反而成了萧楚河时不时去找叶若依拉家常。
“我爹还问我你是不是看上将军府的女儿。”萧凌尘找萧楚河通风报信道：“看来天启城人尽皆知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萧凌尘笑了，“四个人的世界太拥挤，我可不想参活进你们三个人里面。”
没事，萧楚河安慰自己，叶若依马上就要启程回雪月城了，这一回，就当打消雷无桀的念头。雷无桀这个人他看得最明白，此情此举只是因为他喜欢交新朋友，觉得新鲜而已，等叶若依走了就好了。
“看来你是盼着我离开。”叶若依也通透，早看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萧楚河了然，点了点头。雷无桀却在一旁附和着天启城那么好玩，叶姑娘要是能多待一段时间就好了，听得萧楚河忍无可忍。
“我得做点什么了。”萧楚河私下对萧凌尘说：“这么下去算什么事，别被人捷足先登才是。”
萧凌尘好笑人家叶姑娘什么都没做，明明是你家雷无桀笨得可以，可他说出来的还是，“那你有什么打算？”
“中秋快要到了，城中十三教坊都要扎彩灯，我带他去看看，顺便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他爱吃什么吃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哄高兴了就知道谁对他真的好。”
萧凌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中秋家宴，你不去了？我爹耳提面命要我必须到，你可比我重要啊永安王殿下。”
“每年都是听一样的曲看一样的舞说一样的话，有什么好去的。”萧楚河手一挥，“而且你觉得比起那个无聊的家宴，什么事情更重要。”
“是是是，哄他最重要，可你找我干什么？”萧凌尘摊手，“我也不会扎彩灯。”
“你去十三教坊把人请走，我要清净一点。”
“萧楚河你不讲道理！”
“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萧凌尘连说几个好字，又言就当自己舍命陪君子了，第二天要是琅琊王问起来，要萧楚河和他一起受罚。
等萧楚河点了头，他才答应下来。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想好了把雷无桀找出来的理由，又想好了去哪里吃饭，去哪里看戏，最后找了一条漂亮的画舫，给两个人谈心。画舫中有萧凌尘找来的，北离弹琵琶最好的乐师，和老字号的点心，用来赏月。
一切都万无一失，琅琊王听说了二人最近忙活的事情，来问过萧楚河。可萧楚河这次认死理，无论他皇叔怎么说都不肯松口一点，表示家宴他不会去，就算父皇第二天要把他抓到牢里也不去。
萧若风看着自己的侄子和儿子，无奈地摇头，心说孩子也大了，既然如此随他们去好了。
事情就这么紧锣密鼓的安排着。萧楚河原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的是叶若依没有在中秋前离开天启，反而又从雪月城来了几个人。
雷无桀在某一天早晨高兴地来找萧楚河，说他的大师兄来天启城了。萧楚河还没有听清楚什么大师兄，人就已经欢欣鼓舞地跑走了，萧楚河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中秋要带他出去玩的事，他说要去见自己的大师兄。
后来萧楚河旁敲侧击才知道，原来这大师兄是在雪月城认下的，是唐怜月和百里东君的弟子，唐莲。
据百晓堂说，雷无桀和唐莲并没有相处多久，应该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只不过雷无桀这个人就是这样，对谁都喜欢，对谁都热情。
姬雪看着满脸乌云的萧楚河说：“这可跟我没关系，你要发脾气找唐莲去。”
“我怎么可能发脾气。”萧楚河揉皱了手里的纸张，一字一顿地说：“我脾气好得很。”
姬雪很有眼色的走了，萧凌尘没有眼色地撞了上来。他低着头拿着点曲的帖子，问中秋那天想和雷无桀听什么。直到话落在地上，他才后知后觉萧楚河的状态不对。
他抬眼，就看到萧楚河脸色不好。他问对方怎么了，萧楚河说没什么，侧开身，绕过萧凌尘就走了。这可不是没什么的表现，萧凌尘狐疑，谁又惹永安王了。
萧楚河心里烦得很，雷无桀好像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唯一。正如姬雪所说的，雷无桀对谁都这样，可正是如此，萧楚河越觉得希望渺茫，甚至动摇了心中的想法，比如雷无桀可能不会喜欢自己。
他心中生起迷茫，原本的心气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丧气。这么多年自己眼中一直都是柱国将军府的这个小儿子，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和都给了雷无桀。他一直自信满满以后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可此时他犹豫了。
尽管知道叶若依对雷无桀没有那种意思，尽管知道唐莲只是雷无桀普通的师兄，甚至对方早就有了家室，可是萧楚河心中依旧泛酸。正如萧凌尘所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相国寺的姻缘树下。萧楚河本不信鬼神之说，却在这一刻萌生了一些想法，比如神树或许会帮他实现愿望。于是他站在树下，想着雷无桀。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神明派来帮你的。”听完了萧楚河说的故事，萧瑟了然。虽然听上去有些像书摊上的无聊话本，但这件事就是如此玄妙。
“或许是吧。”萧楚河说：“可你不就是我，你能帮我什么？”
“我是你，但也不全是你。”听着眼前少年人有些青涩的烦恼，萧瑟也多了几分耐心，缓缓说道：“我和另一个雷无桀早就有了结果，可比你顺利多了。”
“你怎么做到的？”萧楚河坐在萧瑟对面，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其实不是难事。萧瑟一向认为对待雷无桀这般实心眼的人，只需要服一服软，再示一示弱。实在不行就说自己伤了病了，那他必然会来关心，如此很多事情岂不是顺理成章。
萧瑟一番话听得萧楚河直摇头，认为他说的这些都是歪理邪说。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成了算计？我假意引他围着我团团转，这真的是喜欢吗？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就是包容他，帮助他，为他好。耍手段得来的爱，又怎么会纯粹。”
萧瑟抽了抽嘴角，心说年轻真好。爱固然需要纯粹，但若不用些心思，又怎么可以在最好的时候抓住最想要的人。可萧楚河目光直勾勾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没由来的心虚，对方似乎在质疑自己对雷无桀的感情。
于是萧瑟只能无奈道：“又或者你冷落他几天，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冷他几天，他自然就会不习惯，随后他就能意识到你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
“不行不行。”萧楚河连连摆手，“要是我冷他久了，他生气了，又或者他立刻变心，去找叶若依怎么办？这主意比刚才的还要馊。”
萧瑟无语地看着他，撇了撇嘴角，开口问：“你想要怎样？”
而萧楚河也不甘示弱地问：“你到底行不行？”
说话间，永安王府来了个人。
自从早上萧楚河一走了之以后，萧凌尘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是谁惹了永安王殿下，回去的路上又撞见雷无桀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说笑笑。他大惊失色来找萧楚河，却被屋子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凑巧长一样罢了。”萧瑟说瞎话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王爷觉得稀奇，特地叫我来让他看看，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
“这……”萧凌尘看向萧楚河，萧楚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不重要，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刚才看到雷无桀了。”萧凌尘夸张地说：“他好像又新认识谁了。”
“那是他师兄唐莲。”
萧凌尘了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早萧楚河就那样一副死人脸，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啊。
一旁的萧瑟事不关己，动手翻看起了萧楚河书房里的古董。
萧凌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萧楚河索性道：“这位萧兄弟不是外人，你想说就说吧。”
“我在想，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试探雷无桀心中到底对你是什么感觉？或许我们可以…”
两个人吱哇一顿讨论，萧瑟已经恒游天外了。其实这件事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雷无桀必然喜欢萧楚河，只是一时不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而已。
这里的雷无桀从小就被惯着长大，不管是谁，他都能召之即来。就算对方是天启城里不可一世的永安王，在他的世界里也是百依百顺的，青梅竹马的哥哥，认不清自己的情感是很自然的事。萧楚河只需要耐心一点，问问对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再坦诚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只是此刻眼前的这个萧楚河，又怎么会是那个软下态度，坦诚自己的人。他无非是想等着雷无桀主动找他，主动和他说而已。
到底还是年轻，总以为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会被在意的人一一捕捉，实则没有认识到，若是遇见喜欢的人，应该不顾一切攥在手里才是。
不过现在的两个人都听不进去，想尽了要给雷无桀什么甜头，却忽略了背后那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萧瑟叹了一口气，心说，孺子不可教也呐。
萧楚河和萧凌尘商量了好些事情，萧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几句，觉得没有多大作用以后就不再多言了。老天爷虽然让他来帮萧楚河，但他不听自己的也没有办法。于是索性悠哉地住下，等时间到了自然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天启城。
萧楚河对此没有异议，他说萧瑟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外面晃来晃去，万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要他去顶包，于是三令五申萧瑟不准出永安王府的大门，他和萧凌尘则又开始脚不沾地地忙着中秋的事情。
用不上自己帮忙，萧瑟乐得自在，王府里又不短他吃穿，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直到这一天，萧楚河带着萧凌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通传永安王府来客人了。
来者正是雷无桀。他的大师兄唐莲和师姐司空千落是跟着司空长风来天启城和旧友相聚，一起过节的。雷无桀得到消息以后，带着他们在天启城玩了好几天，尽一尽地主之谊。
可是日子一久大家也都腻了。腻味以后雷无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为了陪着师兄师姐冷落萧楚河好久了，过意不去的他立刻动身找上门来。
可是萧楚河并不在府上，他听完管家的话失落地想离开，嘴里还嘀咕是不是萧楚河生他的气了。
萧瑟在暗处看到了一切，想到了萧楚河忙碌的身影，又想到那天他义正辞严，或许还在气自己耍手段和心机欺骗雷无桀的感情。可是这样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一起。
萧瑟无奈，又想自己不如帮人帮到底好了，既然萧楚河拉不下这个脸，不如自己试试。
于是他对着雷无桀的方向出声：“我在这里。”
雷无桀惊喜地转身，看到萧楚河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只是今天的他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你怎么开始穿这个颜色了？”雷无桀打量着萧楚河，好奇地问：“你不是最喜欢红色嘛。”
“府里新做的，偶尔也换换心情。”萧瑟扯开话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也要来找你。”雷无桀说：“你的王府我不是一直想来就来嘛？”
萧瑟被他逗笑了，心想这个雷无桀，和他的雷无桀竟然还有这样的差别。
雷无桀也不废话，把他的担心告诉了萧瑟，他说自己不是刻意冷落他的，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大师兄，而且机会难得。
“我又没有怪你。”萧瑟柔声说：“你不用解释那么多。”
“真的？”雷无桀将信将疑：“我以为你一定会生气我这段时间不搭理你。”
“何以见得。”
“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啊。”雷无桀朝他做了个鬼脸，“好像做什么我都只能和你一样才行。”
萧瑟听罢，摸了摸他的发尾说：“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萧瑟此言让他有些意外，换做过去，萧楚河可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雷无桀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捏着萧瑟摸过的发尾，“哦”了一声，又接着继续说：“那这件事就这样了。”
随后他立刻换上一副表情，兴冲冲地告诉萧瑟他这几日带师兄师姐去了哪些地方，又说辉文阁的菜式一日不如一日，大师兄喝过雕楼小筑的酒倒是连连赞叹，就是这次酒家很不给面子，好说歹说都没有拿出秋露白。
萧瑟面上带笑，听他这么说顺嘴接了一句：“那不如今天去看看雕楼小筑还有没有秋露白？”
雷无桀不明所以，萧瑟继续说：“你不是想好好招待你的大师兄吗？我是你的朋友，又是天启城的皇子，我是不是该和你一起？”
没想到萧楚河会主动提出要见自己师兄，雷无桀很开心，他立刻点头说好，拉着萧瑟就往外跑。
萧楚河回到府上的时候管家愣了愣，不由地开口道：“您这么快回来了？”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永安王自然想什么时候走什么走，想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只是管家奇怪的是主人不是刚刚才带着小雷公子出去，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
萧楚河没有察觉异样，点点头就回房了。管家摇头，莫不是吵架了？可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问。
嘴上说是出来看看哪里可以招待大师兄，实则就是萧楚河带着他出来玩。雷无桀像是好久没有出门一般，这个也稀奇，那样也好玩。萧瑟无奈地说，好像雷无桀才是那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跟你在一起比较好玩嘛，你还记我们三个人一起在观剑阁那次吗？就是萧凌尘三杯酒就呼呼大睡的那次，那天我可开心了。”
“还有这事。”萧瑟低声说：“不过，萧凌尘酒量一向如此。”
雷无桀点头，补了一句：“你不是也说‘怎么还有人喝不过雷无桀’这样的话。”
这三个人真是有意思，萧瑟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去观剑阁看看。”
雷无桀看他的眼睛亮了亮。萧瑟本不知道怎么去个观剑阁人那么高兴，去了以后才明白，原来提到这个地方完全是雷无桀的小心思。
看来这个雷无桀没有他的雷无桀傻，还知道想法设法把人骗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来到观剑阁的雷无桀提着剑就上了擂台，他速度很快，好像再慢一点，身边的萧楚河就会把他抓下来似的。
不过萧瑟没有那么做，他找了个观剑的雅间，要了茶和点心，让老板记在永安王府的账上。说话间，雷无桀已经在擂台上打了起来。
萧瑟猜测，雷无桀很喜欢拳脚剑术，而观剑阁来的都是北离自在境地之上的高手，能在这里比一场，对雷无桀来说是最有意思的事情。难怪要把自己诓过来，看来萧楚河平日不让他一个人来。
雷无桀自雪月城回来以后，武功长进了不少，现在俨然是自在之上，有资格上台了。李寒衣不愧是雪月剑仙，雷无桀就算拿着剑阁中一人一把的普通佩剑，一招一式也耍得漂亮。
赢下一场以后，满堂喝彩，有人认出这是雷将军的儿子，又夸少年英才。雷无桀听得高兴，回头去看等着他的萧瑟，萧瑟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萧楚河的肯定，雷无桀心满意足。而后萧瑟说为了庆祝他打赢擂台，带他去喝喝酒或者去听听书，总之今天要痛痛快快地玩。
雷无桀被哄高兴了，在他面前就更加无拘束。缠着萧瑟要去辉文阁吃烤全羊，萧瑟也一并应了下来，还说会找剑阁再给他铸一柄新剑。
账自然还是记在永安王府。
等到玩尽兴了，天色也已经晚了。雷无桀抱着萧瑟给他打包的点心，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雷府回去。等到心中的欢喜退却，晚上的风一吹，雷无桀后知后觉萧楚河今天确实有些不对。
而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其余的仿佛换了个人一样。无奈他对萧楚河实在太过熟悉，这个人已经有了九成像，但总归不是。
“想什么呢？”萧瑟停下脚步，问身后的雷无桀：“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雷无桀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直接开口说：“你不是楚河哥哥吧？”
萧瑟略有些惊讶，问道：“看出来了？”
雷无桀点头，“他不会真让我去剑阁打擂，他总觉得我武功没有他好，上了一定会被揍趴下。”
“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萧瑟偏头看他，“你也不怕我是坏人？”
“你长的这张脸不像坏人，而且我只是怀疑，再说了，你看上去也打不过我。”
萧瑟轻笑一声，摇摇头，到底是个小孩儿，不过还是遂了雷无桀的意，没有否认。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来到雷府不远处，临别时雷无桀才说：“今天我玩的很高兴，我还赢了擂台。”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我爹我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我们也算朋友，说谢就见外了。”
“我其实还有点舍不得你走。”雷无桀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楚河哥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些天不来见我，还好大师兄他们在，有人陪我玩，只是他对我好像有点不闻不问。”
“所以你不高兴了？”
雷无桀摇摇头，“也不能说是不高兴，可能只是有一点点失落而已。”
萧瑟心中了然，开口问：“你是因为一个人无趣而失落，还是因为萧楚河不陪你而失落呢？”
雷无桀茫然地抬头问：“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笨。”萧瑟不留情面的给他一个爆栗说：“如果你是因为萧楚河而失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他。萧凌尘也是你的好朋友，他最近也没来找你，你却不怪他。”
“他或许有自己的事情吧。”
萧瑟笑了，“小傻子，萧楚河难道会没有自己的事？你之所以失落，是不是因为，你对他的期待和对萧凌尘的期待有所不同。”
雷无桀陷入了沉思，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们三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过去他总觉得萧楚河和萧凌尘都是好朋友。可是萧瑟这么一说，让他开始思考，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你想跟萧楚河说的话，不会和萧凌尘说，萧凌尘自然也没有萧楚河那么担心你。你想，如果是萧凌尘去观剑阁比武，他会拒绝吗？说不定他还要跟萧凌尘一起上擂台。”
萧瑟继续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想过，萧楚河对你也是不同的？”
雷无桀似乎很苦恼，他无法反驳萧瑟的话，他承认萧楚河和萧凌尘在他心里的确是不同的存在。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萧瑟无奈地笑了，“因为你不单单是想当萧楚河的兄弟啊。”
雷无桀错愕的抬头看萧瑟，萧瑟轻叹一口气，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轻轻抱了抱雷无桀随后退开，开口问，“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雷无桀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说：“你刚靠过来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心在狂跳，可是你抱着的时候我又没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总归不是你熟悉的那人，正如你所说，我和萧楚河只有九分像而已。”
雷无桀还想“可是”什么，萧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告诉他：“你记住刚才的失落感，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了。”随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该走了。”
雷无桀没再说话，目送萧瑟离开的背影。随后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道：“雷无桀，你是怎么想的呢。”
中秋转眼将至，家宴的帖子还是下到了永安王府，萧楚河早就想好了对策，他要萧瑟假扮自己或者说代替自己去家宴。这样他就可以偷偷带着雷无桀出去玩，再暗地表白心意。
可是一大早的无论他去哪里找，都没有找到萧瑟的影子。想到两个人初见时候的离奇，萧楚河想或许萧瑟是在不觉间回去了。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萧凌尘换上一身礼服来到永安王府，准备和萧瑟一起去赴家宴，这样可以保证萧瑟不露馅。可是在王府里等他的，还是那个脸色不好的萧楚河。
萧楚河自然也换上了礼服，只是那脸色，萧凌尘一眼就看得出他是萧楚河不是萧瑟。
“萧瑟呢？”他问：“他不去了？”
“他不去了。”萧楚河开口：“我去。”
计划并不顺利，家宴上萧楚河看着雷梦杀一家子来的时候脸色更是不好，萧凌尘坐在他身边小声说：“楚河，既来之，则安之。”
萧楚河冷笑，“我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你现在还跑得掉？你可是永安王，我们这群人里最重要的。”萧凌尘嘀咕：“你要是跑了，你父皇不动怒才怪！”
“你可是琅琊王世子。”萧楚河看向他，“世子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萧凌尘警惕地看他，“你想做什么？”
萧楚河拉着雷家那个小儿子躲掉了，在歌舞升起明德帝刚刚喝完第一杯的时候。萧凌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站起来，挡掉了萧楚河空了的座位，陪着笑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他爹琅琊王就坐在他们正对面，刚才两个人窃窃私语你推我搡的样子，被全部收入眼底。琅琊王此时定定地看向自己儿子，萧凌尘扯了扯嘴角，心说萧楚河你完蛋了。
萧楚河终于把雷无桀抓了出来，计划得以实施。而他似乎很急切，理由也编得潦草，说什么家宴实在太无聊，他要带雷无桀出来透透气，再去玩点好玩的。
他手里牵着的雷无桀好像没有那么高的兴致，拖拖沓沓地跟在萧楚河后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溜走。
萧楚河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他找的乐师弹的是新曲子，叫什么凌霄一剑，想来雷无桀肯定喜欢云云。说了一阵后口干舌燥，他才发现雷无桀好像根本没有在听，而是在原地发呆。
“雷无桀。”
“楚河哥哥。”
两个人一起开口，萧楚河认输，问雷无桀怎么了。
雷无桀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这个要求听得萧楚河瞬间红了脸，他不知道雷无桀此时脑袋里在想什么，可是这样的要求他好像没有办法拒绝。于是他假意咳嗽一声，脸上红得快烧起来，嘴里还半推半就的说：“这可是你要求的。”
“嗯。”雷无桀瞬间大义凛然，“你抱吧。”
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萧楚河还是走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而被对方搂在怀里的瞬间，雷无桀的脸也红了起来，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好像真是这样。”萧楚河松开雷无桀以后，他红着脸，低下头说，“你抱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紧张，心在乱跳。但是又觉得，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完，他才抬头看萧楚河，“你也会吗？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萧楚河扶着他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当然是因为喜欢啊，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紧张，会心动。”
雷无桀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喜欢，那这么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萧楚河骤然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听雷无桀道：“难怪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萧瑟抱我的时候我就没什么感觉，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萧楚河的好心情在听到“萧瑟”两个字的时候消失殆尽，在听到萧瑟还抱了雷无桀的时候，更是脸色铁青。
而雷无桀还沉浸在他发现自己喜欢萧楚河的心动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楚河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你等等，你说萧瑟抱了你？”他正声问。
“是啊。”雷无桀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问：“怎么了？”
怎么了？事情大发了！萧瑟本来就是他，他也是萧楚河，想骗雷无桀还不是手拿把掐。萧楚河在心底怒吼，萧瑟这个不讲义气的，不是还和自己炫耀他和另一个雷无桀早就修成正果。现在看来只是虚张声势，骗不到另一个，就来占自己人的便宜，可真是老谋深算好城府啊。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雷无桀听得云里雾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插不进话。萧楚河整个人气急了，他抓着雷无桀问，萧瑟还对他做了什么事情。
雷无桀突然觉得这样的萧楚河有点可爱，他捏了捏对方涨红的脸，说没有。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萧楚河说：“不过萧瑟还告诉我一件事，要是嫌一个人话多，他有个手段让人闭嘴。”
“什么？”萧楚河问。
雷无桀动了动眼珠，没有说话，揪过萧楚河的衣襟，好让他再离自己近一点，随后他轻轻的，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雷无桀其实很紧张，心里比谁都乱。亲萧楚河的那一下用完了他的全部勇气，在松开对方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扭头逃走。可萧楚河不遂他的意，尽管他自己也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把人一把薅了回来。
雷无桀抬眼看对方，发现他和自己一样，脸红到脖子根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两张脸红得，跟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一般。
随后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萧楚河凑过去，揪着雷无桀的袖子说：“你亲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感觉到你有多喜欢我呢。”
雷无桀别过头眼睛看地上，“那你还要如何。”
萧楚河扳正他的身子，对雷无桀说：“这次要认真点，小夯货。”
雷无桀的脸依旧烧着，但还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萧瑟没想到，自己消失在相国寺，回来的地方竟然是他的雪落山庄。
雷无桀推门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萧瑟也奇怪，好像他并没有离开多久一样。
“中秋家宴啊。”雷无桀提醒：“这几天你忙得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又去宫里了。”
想必不用解释了，萧瑟顿了顿说：“忙完了。”
“那就快点吧，大师兄他们还等着呢。”说罢抓起萧瑟就往外走，走出房间的时候萧瑟发现，此刻正是黄昏。
雪落山庄来了许多人，雪月城来的唐莲他们、青州来的沐春风、无心也从天外天赶来，他说自己还有几分想念北离的月亮。无双城和望城山送来了贺礼，萧崇也便装来给萧瑟送了中秋之礼，此时他们不是君臣只是兄弟。
雷无桀给在座的都满上了雕楼小筑的满月。这一天是好天气，月亮高悬夜空，晚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树，一瞬间花香四溢。
众人在这花好月圆夜举杯，共同庆贺他们又团聚一年。
酒过三巡，雷无桀升起醉意。他斜靠在萧瑟身上喃喃地说真好，这一年大家都在身边，谁都没有离开。
萧瑟轻笑出声，搂着雷无桀说：“怎么突然伤感了。”
“才没有。”雷无桀倒在他怀里小声反驳：“我明明是高兴。”
萧瑟转头看他，满眼笑意，随后让他回去休息。雷无桀“嗯”了一声，又听他说：“漫漫长夜，雷少侠需要一个暖床的吗？”
他醉意朦胧，听到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瑟看了一会儿后弯起嘴角说：“好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ND
【萧雷】记一次平平无奇的时空之旅（中上）
剧版 字数1.9w+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这篇想了很久要不要继续写，少白后面剧情癫得我都怕大混战也想过改改主线😂不过这全都基于后面不弃坑的情况，总之如果不喜欢的话退出拉黑就好🤧
雷无桀抱着手坐在千金台外打盹。睡得正香，分明下一瞬就要吃到嘴里的饭，硬生生地被人打断了。他从梦境中抽离，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见自己眼前站了两个浑身横肉的打手。
雷无桀不明所以，这几日千金台的屠大对他和萧瑟的行为都是默许，他就当他们做的事情没有问题，可眼前这两...
剧版 字数1.9w+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这篇想了很久要不要继续写，少白后面剧情癫得我都怕大混战也想过改改主线😂不过这全都基于后面不弃坑的情况，总之如果不喜欢的话退出拉黑就好🤧
雷无桀抱着手坐在千金台外打盹。睡得正香，分明下一瞬就要吃到嘴里的饭，硬生生地被人打断了。他从梦境中抽离，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见自己眼前站了两个浑身横肉的打手。
雷无桀不明所以，这几日千金台的屠大对他和萧瑟的行为都是默许，他就当他们做的事情没有问题，可眼前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
“小子，”其中一个人开了口：“来天启城做这种生意也没事先过问我们？”他说着抓起桌上的一堆筹码，挑衅地扔到了一边，和他并肩的另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雷无桀彻底醒了，他看着这二人的所作所为不疾不徐地开口说：“把我的东西捡起来。”
此话一出，好似没有什么威慑，那两个人依旧嚣张地表示要砸了眼前的摊子。雷无桀见状，学着萧瑟平日的样子抬了抬下巴淡然道：“你们大可以试试。”
这两人街头恶霸当久了，见眼前的年轻人同样嚣张，心生不满。为首的动手掀了摊子，另一个人已经拔出的腰间的刀，向雷无桀砍了过去。
雷无桀先是回身躲了过去，随后一跃而起，指间的几颗霹雳子应声而落，然后轰然炸裂，萧瑟来的时候凑巧见到了这一幕。
他瞬间闪身到了雷无桀面前，袖子一挥，背对着雷无桀问：“这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没听过。”雷无桀说：“不过身上有点三脚猫功夫。”
两个人听到雷无桀这么说，怒而爆起，作势要砍死眼前的两个人。可那锈迹斑斑的刀还没来得及碰到萧瑟的一丝一毫，雷梦杀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灼、灼墨公子。”那人见是雷梦杀赔了笑脸，嘴里念着多有得罪，捡起地上的刀准备逃跑。
“砸了我师侄的摊子，就这么想走？”雷梦杀拽过他的领子，“道歉，赔钱。”
那屠夫样貌的人对着雷无桀弯腰道歉，萧瑟则满意地收起了一袋银钱，对着雷梦杀说谢过。
“你是谢他帮你讹钱了吧。”
萧瑟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千金台屋檐下坐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一头白发，手里拿了个酒壶。
“师父？”雷梦杀喃喃：“老头子来这里干什么？”
“许你闲逛，还不许我看热闹？”李长生瞬间来到了雷梦杀眼前，雷梦杀被他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就要往雷无桀身上倒。萧瑟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对着李长生道：“敢问阁下就是稷下学堂，李长生李先生？”
“好眼光。”李长生拍拍他，“怎么看出来的？”
萧瑟微微一笑道：“先生如此超尘绝艳仙人之姿，恐怕世间再难寻到第二人了。”
李长生大喜，一把揪起他的二徒弟说：“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多有眼光，多会说话！只有你们几个一整天老头老头的叫着。”随后又对着萧瑟说：“我看你和你身后的小兄弟资质不错，不如也来学堂做我徒弟如何？”
“先生谬赞了，我们两个练武那么多年也不过这等水平，实在是不配，眼下我们在外院学习已经很知足了。”
李长生听着萧瑟的话，目光扫到雷无桀脸上，问道：“你呢？”
雷无桀一脸很为难的样子说：“可是我已经有很多师父了，您不介意吧。”
李长生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来到萧瑟眼前上下打量一番道：“我开玩笑的，我做不了你们师父，你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雷梦杀听李长生这么说不由地看了萧瑟一眼，自己的师父什么脾气他知道，他说做不了，那就是真的做不了，他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李长生教不了的人。
萧瑟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李长生笑笑说：“天启城自北离建国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希望你们在这里玩得开心。”
说罢，揪着雷梦杀消失了。萧瑟看着李长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小时候总听皇叔提起他师父是个谪仙，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离学堂大考没有几天，找萧瑟他们下注的人也不多了。雷无桀看着放不下的银票隐隐有些担忧，要是这些人发现萧瑟裹走了那么多钱，会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萧瑟看上去倒是满不在乎，整个北离，除了太安帝，谁又敢动学堂的人。
“那还好太安帝没有来找我们下注。”雷无桀嘟囔了一句。
萧瑟回头看他，“他要真来才是见鬼了。”
雷梦杀之后又来找过雷无桀几次，说是向他通通气。他找柳月问到了学堂大考的题目，又拉着雷无桀把名单上的人分析了一遍，然后他发现萧瑟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的天，”雷梦杀震惊道：“如果真按我们分析的来，他让人都把赌注压在了这几人之外？怎么好像他知道先生会选谁一般。”
雷无桀在一旁打着哈哈说：“萧瑟也不确定，你看他不是也排开了这个叶鼎之，那个诸葛青什么的。”
“为什么这个人赔率最高？”雷梦杀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问：“他看上去平平无奇。”
“这次的题目不是文武之外嘛。”雷无桀继续糊弄着说：“听说这人也会酿酒，保不齐就被选上了，这赌嘛，就是要这样爆冷才有意思。”
雷梦杀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雷无桀笑得脸都有些僵硬，心里暗想，押他的人要是最后知道这个人作弊被逐出了天启城，恐怕恨不得要把他和萧瑟两个人撕碎。
不过正如萧瑟所说既然敢赌，便要输得起，这些人最好都输得起。
学堂大考这一日，萧瑟和雷无桀来到了门口。他们借用摊位的酒楼已经人声鼎沸，两个人靠在小摊旁，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小二已经和他们混熟了，兴奋地搓着手来问萧瑟现在的赔率如何。萧瑟神秘地冲他笑笑，“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就去千金台再押几两百里东君。”
小二不着痕迹地往他们桌上放了几碟子肉和两壶酒，对萧瑟说：“别糊弄兄弟啊。”
雷无桀乐得说：“稳赚不赔。”
只是不参与大考的人都无权进入到学堂中，雷梦杀把百里东君送到千金台外就被拦住，他冲着里面想辩驳两句，奈何柳月根本不给他这师兄一点面子。
“师叔，你也来了。”听到雷无桀的声音雷梦杀这才心情好些，搂着雷无桀就说还是师侄好。百里东君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这才记起是之前在西南道遇见的两个高手。
“你之前说你叫雷无心。”百里东君指着雷无桀说：“是这个吗？你也来参加学堂大考？”
“我其实不叫这个，我叫雷无桀，他是我朋友萧瑟，我们是来凑热闹的。”雷无桀伸出手，“相见也是缘分，祝你大考顺利。”
“好。”百里东君握了握雷无桀的手，对旁边始终臭着脸的萧瑟道：“你也一样吗？”
“是啊。”萧瑟长舒一口气，“我在你身上押了不少，别让我赔钱咯。”
听到还有赌注，百里东君好奇地问：“我的赔率是多少？”
“一千。”萧瑟笑了，“他们不看好你，我看好你，我的全部身家都在里面了。”
百里东君莫名地看着萧瑟，点了点头，“你这样我压力好大。”
这次学堂大考柳月公子足足设置了六个时辰，正午的太阳毒辣，千金台外等待的众人几乎都要晒化了。雷梦杀发现无事可做便在萧瑟的摊子下打起了盹，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大考的结果好一夜暴富。
雷无桀也打了个哈欠等着，他原本想象的大考是高手林立，精彩地打上一架。可谁知今年的题目又是什么文武之外，以至于他最喜欢的比武没了着落。
“我们要等多久？”他无聊地把玩着筹码，尤其是这堂大考最后的结果他和萧瑟都心知肚明，等待就显得更加无聊。
“六个时辰很快的。”
萧瑟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耳后的风声。他扭头，看到摊位前出现一个女子，她武功不低，见萧瑟看见她了，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指着他的摊子说：“为什么我的赔率那么低？”
她的食指落在“尹落霞”三个字上，萧瑟了然，对她说：“这一场比试题目出其不意，并非武功高者胜出，萧某更加看好姑娘这样的高手。”
对方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对着萧瑟说：“承蒙你的抬举。”又拿出一些银子，选择了几个赔率高的人押上说：“最高明的赌徒只入稳赚不赔的局，这些就算我谢你的。”
萧瑟笑而不语，尹落霞朝他点了点头，进了千金台。
雷无桀凑了过来，小声对萧瑟说：“她莫非就是……”
“是她，北阙皇室的遗孤，天外天宗主的长女玥瑶。”
百里东君和玥瑶的故事，雷无桀在蓬莱仙岛的时候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在学堂中就已经相识，萧瑟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小小惊讶了一番。
“那么她此行目的就是要带走百里东君复国？”
“嗯，不过这与我们无关，反正北阙也没有复国成功。”萧瑟把钱往雷无桀怀里一塞，“这次你要收好了。”
雷无桀狐疑，“我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但还是把钱揣进了怀里。
于萧瑟而言，此行是奇遇，他只想带雷无桀四处走走看看，并不想过多的干预什么。对已知未来的他们来说或许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可能他和雷无桀也会因为细微的改变不复存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赚钱。
雷无桀好像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概念，这次大考没有比试，他也就没有了兴趣，在雷梦杀身边跟着一起打盹。怎耐六个时辰实在漫长，等他被萧瑟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睡眼惺忪地问萧瑟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萧瑟冲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说：“可以了，他们出来了。”
雷无桀顺着萧瑟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雷梦杀搂着百里东君在庆祝，百里东君身边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也在一旁低头笑着。
“这是？”
“叶鼎之，你忘了，名剑山庄不是还见过吗？”
雷无桀瞬间没了瞌睡，他那时候只顾着看西楚剑歌早就把叶鼎之抛之脑后，于是惊讶地说：“这么说，他就是无心的父亲？”
萧瑟慌了一瞬，抓住雷无桀手臂要他小点声，而一旁的几个人却已经听到扭头看着他们，雷无桀只好尴尬一笑说：“我认错人了。”
叶鼎之并没有计较，开口道：“这位少侠，我还没有成家。”
“是是是。”雷无桀凑上去，“我睡太久睡迷糊了，萧瑟已经说不是了，是我没看清楚。”
他说完萧瑟走了过来，对叶鼎之抱歉地说：“他脑子没转过弯来，还请叶少侠不要计较。”
小小的误会无伤大雅，叶鼎之好脾气地说：“不过无心的确是个好名字，以后我成家了也可以考虑，只是叶无心是不是有点奇怪？”
“那是非常奇怪。”百里东君打了个岔，“听着不像名字倒像是法号，我劝你不要听他的。”说罢一把搂过叶鼎之，说要去雕楼小筑庆祝一番，又问一边的萧瑟和雷无桀去不去。
萧瑟本想拒绝，可是雷梦杀心情大好，抓过雷无桀说：“当然要去，我徒弟来天启还没喝过雕楼小筑的秋露白呢，是我这个师父的失职。”
这一会儿师父一会儿师叔的，雷无桀听得没了脾气，只好答应雷梦杀一同前去，说完还看了萧瑟一眼。
萧瑟了然他是想和自己爹多呆一会儿，也就点了头。
一行人来到酒楼，话没说几句，雷梦杀就喝得微醺，趴在桌子上不动弹。雷无桀坐在他身边，推了推他，见没有反应，又探了探鼻息，发现还在喘气，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一边的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已经跑到院外，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去了。雷无桀叹了一口气认命般把雷梦杀扶起来，打算送回雷府，萧瑟也起身准备一起离开。
走到酒楼外他们看到了屋顶对月相酌的百里东君和叶鼎之。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在说什么，雷无桀也只看见年轻的百里眉眼弯弯，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提起一壶酒。叶鼎之就在他身旁看着，一言不发。
百里东君已经有些醉意，摇摇晃晃地坐不稳，叶鼎之扶了他一把，在没有人的四下露出了笑意。
雷无桀无意撞见这一幕，“哇”了一声说：“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又看叶鼎之搭在百里肩头的手道：“好兄弟是这样的？”
萧瑟则缓缓开口：“好兄弟当然是这样，两个人青梅竹马，自小抵足而眠，关系好了自然就会这样。”
雷无桀将信将疑：“可我们也是好兄弟呐。”
萧瑟笑而不语，默不作声地凑近他说道：“你如果今晚想跟我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雷无桀红着脸回绝，萧瑟好笑地站到一边说：“美得你。”
叶鼎之看上去很喜欢他这个竹马。雷无桀借此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入魔，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大城主要是能预料后面发生的事情，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什么？”萧瑟看雷无桀似乎特别有所感想的样子，安抚地说道：“是遗憾自己没有在这时候认出他就是叶云，还是往后的日子不能替叶鼎之分担痛苦？”
“都有吧。”雷无桀长舒一口气：“大城主想要酿成孟婆汤，会不会也有这个原因？他成了酒仙但是叶鼎之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没办法，世间从没有圆满的事情，或许一个恍惚就会错过，这是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相逢后最平静的一段日子。可惜的就是百里东君没有认出他是谁，而叶鼎之认出了他却也没有开口，否则百里东君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说不定他们会和我们一样并肩而行？”雷无桀狡黠地笑了笑，“看来不管什么事还是要说清楚为好，这样才不留遗憾。”
“是啊，朋友也好爱人也罢，坦诚才会有最好的结果。”萧瑟说完拍了一下雷无桀后脑勺，“快把灼墨公子送回去吧，大冷天别把人冻坏了。”
雷无桀一鼓作气把雷梦杀背了起来，萧瑟帮忙扶着后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雷府的方向走。
这一遭萧瑟是赚得盆满钵满，都靠叶鼎之这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屠大看着这个从自己手里拿走那么多银票的年轻人叹到，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而萧瑟的草台班子也是如此。酒楼小二小赚了一笔，正想来谢谢这两位年轻少侠，却被来找事的人堵到了二里地外。
原来这些人都赔得血本无归，怀疑是东家做了什么手脚。奈何一整个上午过去，他们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好自认倒霉。
至于萧瑟，他终于满意地搬离了八人学舍，带着雷无桀在天启城最好的地段，直接购置了一座宅子。
“萧瑟，我好像来过。”雷无桀兴奋地说：“它后来变成天启城的什么地方了？”
“自然是我的雪落山庄。”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蓄谋已久，甚至从太安帝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不过这一切无伤大雅，反正最后萧瑟还是会得到这个宅院，然后捯饬成雪落山庄，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二人收拾着宅子里要用的东西，花了不少钱。不过对现在的萧瑟来说算是九牛一毛。忙了一整个白天，入了夜后他们才听说，李先生就是在今日选徒弟。
“这么说他们已经去做任务了。”雷无桀往榻上一摊道：“没劲，连我都知道最后李先生没有等到叶鼎之，只收了大城主一个徒弟。”
“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你知道叶鼎之这一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吗？”萧瑟神神秘秘地说。
雷无桀不明所以，“哪里？”
“景玉王府。也就是在那儿他撞见了被软禁易文君，两个人打算私奔，可是他的身份暴露。他的师父雨生魔原本想要来带走他，但是被李先生打跑了，最后是李先生和我皇叔一起想办法带走了他。”萧瑟说：“这些你未必有兴趣，不过李长生和雨生魔一剑定乾坤你应该会想去看看。”
李长生和雨生魔这一战连百晓堂都不曾记载，萧瑟记得他的师父姬若风告曾经说过，两个人出招太快，自己甚至没能看清楚，最后只能在薄子上留下一页空白。纵使如他也很好奇，这一战究竟是什么光景。
而当两个人真正见到这一战的时候，才发现无论是谁观战都会和姬若风一般难办。天下第一的高手出招远远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几乎是一瞬，酒楼坍塌了一半，落雪飘下来，李长生和雨生魔已经不见踪迹。
雷无桀叹为观止，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这就是他一直渴望见到的高手之间的对决。
“看来不虚此行。”萧瑟余光看他，“如何？”
“也不能那么说。”雷无桀回过神来说：“天底下不止李长生一个高手，我想见的还有很多。”
两个人一路回到住处，发现满城张贴了叶鼎之的画像。上面说他是将军府的余孽，整个天启城全城通缉，萧瑟浅浅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就准备离开。
雷无桀上前揭下画像，说这画的一点都不像。萧瑟走在前头说：“甚至都不提奖赏，这样叶鼎之不逃才怪。”
雷无桀扔掉画像，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说：“你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搜查叶鼎之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萧瑟也没想过太多。自己和雷无桀现在不过是天启城的两个平头百姓，纵使不参与朝堂漩涡，天启城依旧还是一如往常的繁华，也一如往常的平静。
两个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学堂学习，只是外院学的东西实在无用，雷无桀不是每天打瞌睡，就是一个人在外面练剑。萧瑟则是在课堂研究着自己的棋谱，旁若无人的样子把先生气得不轻。但不论他出什么难题也难不倒这个学生，没有办法只好放纵不管。
雷无桀总觉得这样很无聊，距离他知道的魔教东征还有很久很久，总不至于两个人就在这里干等着吧。可萧瑟总说时间还没有到，待时间到了他们就离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北阙尚有遗民，我们可以去天外天看看北阙风貌；南诀有草原牛羊，是个很好的去处；我记的不错的话，这时候的南诀也算是高手林立。”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
“等到李先生离开时，我们一起动身就是。”萧瑟说；“而且，天启的热闹我们还没有看完。”
雷梦杀听外院的先生向他抱怨，他举荐来的两个学生没有一个好好学的，要他管管。又说自己教不了他们，叫雷梦杀想办法把他们带到内院去，或者逐出外院。
雷梦杀自然不肯，他不承认雷无桀学不好，只说是先生讲课太无聊了，于是一转身一抬腿就去找雷无桀了。
这座宅子他来过几次，萧瑟的赌局也算震动了整个天启。雷梦杀咬牙押下的银子赚了一些，还记得萧瑟把银子给他的时候问他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了。雷梦杀这才知道，那夜两个人把他送回家的时候撞见了怒气冲冲的李心月。
最后是萧瑟承诺这笔私房钱一定可以翻番才把这件事糊弄过去，雷梦杀大叹丢人，要他们不准张扬家有悍妻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面热，以至于进宅子的时候还要观察下萧瑟在不在，而恰好今日他不在。
雷无桀一个人无所事事，见到雷梦杀来了很是高兴。雷梦杀本想劝他在学堂好好学点本事，不要总想逃学，但是看到他漂亮地打了一套拳以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劳什子学不上就不上。因而听到雷无桀向他抱怨这几日闲的无聊的时候，突然一拍脑袋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见雷梦杀神神秘秘地不说雷无桀也就没有问，和他勾肩搭背地跟过去了，还在雕楼小筑前撞见了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小半年没见司空长风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倒是身体似乎好了很多。雷无桀记得在西南道的时候他被打成重伤，不想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
问起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司空长风想要取雕楼小筑的秋露白，结果没有打赢酿酒师，还把自己的银枪留在了里面。雷无桀本想说自己或许可以帮他取回来，但又记得萧瑟说的轻易不要动武，只好默不作声。
百里东君倒是很有义气，表示会帮司空长风取回他的银枪。
遇见故人，雷梦杀心情大好，说什么也要带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一起去他所谓得有趣的地方。
雷无桀有些踌躇问：“师叔，你确定这个地方真的很有趣吗？”
“跟着我来就是了。”
几人一道行进，终于来到了一座酒楼前。雷无桀抬头一看，上面的匾额写着“百花楼”，他心底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似乎并未觉得有不妥，抬腿跟着雷梦杀一起走了进去，雷无桀尾随其后，看着满屋子的姑娘们，有些想逃。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脂粉的味道，几个姑娘见到他们立马凑了上来，吓得雷无桀直往雷梦杀身后躲小声地对他说：“师叔，我们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呢？”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老板凑过来，笑着对雷无桀说：“我们这里是喝酒听歌的好地方，不是您想的那样。”
雷梦杀一把把雷无桀拽了出来道：“我这次就是带你们出来见见世面，天启城好玩的是多，但是这一曲好乐却只有这里可以听到。”
“是吗？”
“那是当然。”雷梦杀得意满满地回头，撞见了身后眉眼弯弯的李心月，而雷无桀他们已经退闪到了一遍。
雷梦杀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冲着百里东君说是师弟非要他来。百里东君在李心月审视的目光下立刻摆手，李心月又看向了雷无桀，随后说：“算了，看你也不像。”
说罢，提起雷梦杀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把人带走了。
“原来这就是家有悍妻。”司空长风侧身对百里东君说：“看来你没有骗我。”
百里赞同地点了点头。
雷无桀见状转身想走，他没想到雷梦杀那么不正经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涌上来的姑娘他疲于应付，身上的脂粉味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正准备拔腿跑路，就在百花楼门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瑟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雷无桀脸上的时候突然笑得很灿烂，随后问雷无桀：“好玩吗？见识到些什么了？”
雷无桀一瞬间汗毛倒竖，他很少见到萧瑟有这样的表情，一旦如此不必说，对方生气了。而身边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萧瑟身上的诡异气氛，司空长风更是上前和他攀谈起来。
雷无桀用余光小心地看他，见他依旧一副笑脸漫不经心地告诉了司空长风自己的名字，随后目光转向雷无桀道：“雷少侠怎么不说话了？”
“啊，没什么。”雷无桀胡言乱语，拽起萧瑟的一边袖子说：“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先走吧。”
“既然来了不尽兴怎么走。”萧瑟抽走雷无桀手里的那截衣袖，反而搂过他说：“百花楼的歌舞一绝，不如我们陪这两位公子一起听听如何。”
雷无桀小声想推脱，奈何萧瑟根本置之不理，带三个人要了一壶酒落座。雷无桀坐立难安，偏偏这个地方也不想要他好过。他们刚刚坐下来，身边紧跟着落座了几位衣着清凉的姑娘。
除了萧瑟悠然自得，其余三人头也不敢抬，只能盯着桌面面热。萧瑟毫不在意，姑娘们看他不好说话的样子也不敢凑上去，只一味地劝其他三位公子和他她们喝一杯。
“不如尝尝？”萧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把玩着酒杯看向雷无桀，“这里的酒和雕楼小筑的不一样，那里的酒好喝在酒本身，这里的酒好在倒酒的人身上。”
一位姑娘听萧瑟这么说，便也大起胆子，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我们的酒和外面不一样，这酒叫温香软玉，别有风味呢。”
听到这里，百里东君来了兴趣，开口道：“这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这位公子所言，特别之处自然是在人。”姑娘笑着斟酒，“酒虽然普通，喝法却不一般，要有人先喝到口中，最后再渡给公子你们呢。”
雷无桀心中警铃大作，纵使再没见过世面也该明白了，百里东君更是后悔自己多嘴问了一句，连忙推拒姑娘端上来的酒说自己无福消受。
萧瑟却好像来劲了一般对雷无桀说：“刚才雷少侠不是见识到了吗，不如试试给大家看看？”
雷无桀吓得立刻想逃，可是萧瑟就在他眼前，根本逃不掉。他无法想象怎么和旁的人喝这杯温香软玉，只好求饶般看向萧瑟。
百里东君此时看出萧瑟的不满忙打哈哈说：“萧公子你消消气，雷无桀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看呢。”
萧瑟没理他，自顾自喝了一口，动手拽过雷无桀的领口，把人拽到自己眼前，开口说：“也让我涨涨见识呗。”雷无桀一时间晕头转向，他根本不知道所谓温香软玉是什么意思，可是萧瑟已经把酒杯塞进他手里，示意他也来一次。
雷无桀脸已经烧得发烫，可是萧瑟看上去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旁的姑娘们也笑着说要给雷公子演示一番。她们几乎是坐在恩客怀里，自己喝了一口后，嘴对嘴渡给了对方。
这一幕看得雷无桀目瞪口呆，自己哪里做得来这种事。可是萧瑟正眯着眼睛看他，似乎是在鼓励他一样，一边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已经不敢往他们的方向看了。
他手脚僵硬地学着姑娘们的样子，靠进萧瑟的怀里。萧瑟不可置否，没有推拒，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雷无桀端着酒杯，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喝下那一口，他把酒杯抵在萧瑟唇边说：“你自己喝。”见萧瑟不动，还催促道：“快点。”
想逗人也逗够了，萧瑟不再为难，就着雷无桀的手喝下了这一杯温香软玉。直到萧瑟松开手，他才抬手擦掉了对方嘴角边的酒渍，一旁的姑娘们都笑着起哄，雷无桀瞬间无地自容了。
司空长风瞪大了眼睛，小声问一边同样惊讶的百里东君道：“这是？”
百里东君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萧兄弟在警告雷无桀？
“会不会有些过火？”司空长风问：“毕竟雷兄弟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百里还是摇头，又想到方才的“家有悍妻”，于是补了一句：“这或许是，家有悍夫。”
萧瑟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拉起雷无桀说，既然已经尽兴，时候不早也该离开了。于是抛下一锭银子，要剩下的两个人继续玩，他带着雷无桀消失在百花楼门口。
看着萧瑟把雷无桀拽走的情形，百里东君更加肯定地说：“一定是家有悍夫。”
雷无桀被萧瑟连拖带拽地带走，直到晚上的冷风一吹，他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萧瑟斜睨了一眼问道：“怎么？还在回味温香软玉的滋味？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了不了。”雷无桀脸红着摆手，随后又问萧瑟：“为什么是你…”
“不然你想是谁？”
雷无桀顿时哑了火，好像那时候，萧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只好结结巴巴地问：“我们不是好兄弟吗，这会不会有点奇怪？”毕竟他一想到刚才的场面就面红耳赤，甚至有些不敢直视萧瑟的嘴唇。
“正因为我们是好兄弟才不奇怪。”萧瑟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亲密一些也没有什么，何况我不是帮你解了围？还是说你看上哪位姑娘了，想喝她的温香软玉。”
“我没有！”听萧瑟这么说，雷无桀赶紧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什么，随后走到萧瑟的身旁和他并肩道：“以后那种地方我不去了。”
萧瑟暗笑，“不好玩吗？”
“一点都不好玩！”
“那就去点好玩的地方吧。”萧瑟说：“我想我们也该离开天启城了。”
雷无桀第二天去找雷梦杀的时候，就看见他鼻青脸肿地跪在院子里。他跑过去想把人扶起来，可他却抵死不依，还要雷无桀不要说话。
他身边坐着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萧瑟：“你是谁？”
“我们是你爹爹的徒弟。”萧瑟揣着手，弯下腰说：“你就是雷公子的女儿吧。”
小姑娘把头一撇，“是的，虽然现在承认好像很丢脸。”
这头雷梦杀还在和雷无桀传授家庭和睦之道，总结就是，无论老婆说什么，她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你去百花楼明明就是你的不是。”雷无桀小声嘟囔，雷梦杀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我只是带你们去听曲儿的…”
话还没说完，一柄剑破窗而出，擦破了雷梦杀的衣袖，扎进他身后的栏杆里，他立刻闭嘴，不敢再继续开口。
雷无桀连忙松开他，说明了来意。他打算和萧瑟四处游历一番，也好见见世面，涨涨功夫。雷梦杀甚是欣慰，掏出一点私房钱塞给他，要他小心不要逞强，又叫来萧瑟要他照顾好自己徒弟。见到萧瑟点头才放下心说：“我还挺羡慕你们可以四处走走。”随后拍了拍雷无桀，“好好玩。”
离开天启城前，两个人还去看了百里东君和雕楼小筑的谢师斗酒。据萧瑟说，这是天启城在魔教东征之前，最后一场热闹。
雷无桀不解其中深意，他只知道司空长风取秋露白不成，还把自己的银月枪留在了雕楼小筑，而百里东君这一回，只是为了夺回枪。
然而斗酒实在无聊，他坐在萧瑟身边打了几个哈欠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百里东君，带着他新酿的酒出现。
“可是我们又喝不着。”雷无桀远远看着对萧瑟小声说：“好没劲。”
萧瑟不答，眼看萧若风喝下百里东君的酒，看到他的内力在周身环绕。雷无桀霎时瞪大眼睛，晃了晃萧瑟，“琅琊王他怎么了？”
他话音落，就见萧若风一跃而起，火凤在他身后展开，在场的人无一不惊叹。雷无桀也瞪着眼睛看，这是他头次见到这样的破境。
而萧瑟好像没有多大反应，淡淡地喝了一口小二送上来的酒。
“怎么你好像没事人一样。”雷无桀问：“难道你不惊讶吗？”
“我们一路走来什么场面没见到，就你还大惊小怪的。”
看完最后一场热闹，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两个人收拾好行囊出发，临走时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前来相送。二人告诉雷无桀和萧瑟，他们马上也要离开天启城，希望有缘可以在江湖再见。萧瑟说一定，几人作别后，他们就离开了天启城。
雷无桀问他要去哪里，萧瑟的目标似乎非常坚定，他们要去南诀。
“你不是想知道叶鼎之如何入魔，又如何带着魔教东征北离的，答案自然就在南诀。”
自雨生魔再度现世以后，他便带着自己的徒弟走遍了南诀一一挑战各地的高手。有人说他被李长生一招制服，借此想要苦练剑法，企图再次挑战李长生。也有人说，他此番回来就是为了南诀第一的名头，所以才要打遍天下无敌手。
“可是他打赢烟凌霞以后就不知所踪。”雷无桀接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江湖销声匿迹，应该是死了。”
“是，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教会叶鼎之魔仙剑法，只是剑法容易反噬，这也是叶鼎之后来入魔的原因之一，我这次就带你去看看雨生魔和南诀剑仙烟凌霞的最后一剑。”
“那可是失传的杀招。”雷无桀记得他曾在话本中看过。只是话本极尽夸张，难辨真假，说雨生魔和烟凌霞一战两败俱伤，两个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正因如此，才要去看看虚实。”萧瑟说着，错开身子，让雷无桀看看和北离不一样郁郁葱葱的竹林，开口道：“南诀到了。”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二人入境南诀时，就听到了传言，与烟凌霞一战后，雨生魔消失了。
雷无桀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桌的闲聊，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萧瑟。对于过去他们虽然了解，但是个中细节无法一一对应，对此他们也只好失望而归。
不过这不算坏事，南诀好山好水，萧瑟当年来的时候正值战乱，逼退南诀军后更是归心似箭，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在南诀走一走也是好事。
雷无桀没有异议，他没有来过南诀，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只是两个人漫无目的，雷无桀提出不如先去烟凌霞和雨生魔大战的地方看看，虽然不能亲眼见到，但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个人就那么一拍即合，动身前往。只是江湖流言纷繁，他们找了好几处都模棱两可，正当他们放弃之际，却碰见了一个老熟人。
遇到叶鼎之的时候，雷无桀和萧瑟赶巧迷了路，这已经是常事，左右他们没有什么事，走错了也将错就错，不巧碰见竹林中有两个人打架。
雷无桀隐去内力和萧瑟悄无声息地来到附近，就见叶鼎之和一个蒙面人打得难舍难分。蒙面人的武功在雷无桀他们看来并不高，叶鼎之已经是自在境地，却打得格外吃力。
“他受伤了。”雷无桀悄然说：“对方这是乘人之危。”
“或许是雨生魔的老对头。”萧瑟按住躁动的雷无桀，“不要轻易出手，再看看。”
竹林中的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叶鼎之能感受到自己内力在流逝，这几日他一直苦练魔仙剑，非但没有长进，还尝到了被反噬的痛楚。而雨生魔一死，过去不服他的宵小都一一出现，想在他这个徒弟身上讨一点甜头。叶鼎之最近都拖着快要垮掉的身体苦战，眼下已经体力不支了。
“不行，这么打下去他会死的。”雷无桀说：“我去帮帮他。”
十颗霹雳子落地，炸起一阵灰土。待灰土散尽以后手持杀怖剑的雷无桀挡在了叶鼎之身前，而萧瑟则慢悠悠出现在叶鼎之身后。
来人对二人很是不满要他报上名号，雷无桀一抬头道：“无名无姓，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对方“哼”了一声：“你至多金刚凡境，也敢管我的闲事。”
雷无桀发尾一扬，杀怖剑立刻燃起烈火，他轻蔑地笑了笑说：“对付你，金刚凡境足够了。”
叶鼎之视线模糊，待萧瑟走到面前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热浪扑了过来。萧瑟蹲下和他平视，他认出这人是天启学堂的弟子，三个人曾经还有过一面之缘。料想他们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他浑身卸力，晕了过去。
“救他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总不能让叶鼎之死在这里，否则就没有无心了。于是萧瑟扶起叶鼎之，对雷无桀说：“走了。”
雷无桀即可抽身，又扔下几颗霹雳子，和萧瑟带着叶鼎之一起逃之夭夭。
“雷少侠打得是不是不尽兴。”萧瑟不忘调笑道：“只用了杀怖剑而已。”
“对付这样的人还用不上心剑。”雷无桀洋洋得意道：“再说我用杀怖剑也只是吓吓他。”
叶鼎之醒来是在三天后，他先是闻到一股黏腥的药味，随后缓缓睁开眼睛。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他转动眼珠，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他的小茅屋中。
“你醒了？”
模糊的视线里闯入一道人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来人明白他的意思就把他扶了起来。这时候叶鼎之才眼神清明看清了来人，他想的没错，此人是在天启认识的雷无桀。
“你们救了我？”这是叶鼎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我雷家堡一贯的作风。”雷无桀给他倒了水，端到手边，问他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是细究起来，叶鼎之浑身上下就没有哪里舒服的。他扯出一丝笑来，说谢过，两个人无言，半晌他才问：“那个人武功不低，你们是怎么？”
“当然是吓走的。”雷无桀向他展示自己随身带着的霹雳子，“这可是我们雷门的独门火器！”
“他就只能靠这个了。”萧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药走到叶鼎之身边，“你伤的不轻，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叶鼎之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又苦又涩，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萧瑟，“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当然是打听过来的。”雷无桀接了一嘴，“我们带着重伤的你没有办法住客栈，是我背着你一步一步打听才找到这里。”
“谢谢你们。”叶鼎之说着就要起身，雷无桀去扶他，问他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烟凌霞。”他说。
“你疯啦，伤那么重还要去报仇吗？”雷无桀把人往回按道：“你会死的。”
“我不是报仇，我是要找她，教会我剑法。”叶鼎之挣脱开雷无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有练成魔仙剑法，我才不会失约。”
“练功不能急于求成。”雷无桀阻拦道：“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他看向雷无桀，嘶哑地说道，“只有半年，我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雷无桀愣住了，他发现叶鼎之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阴翳，全然不像刚认识时那样。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扭头看向了门边的萧瑟。
萧瑟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走上前说：“如果你不休息两天再去的话，连半年时间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会死。”萧瑟说着动手按住了叶鼎之的一边肩膀点了他左侧胸口的两个穴位，叶鼎之感受到胸口的内力喷薄，随后喷出一口血。
“我医术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是也看得出来你体内淤血未清，我劝你还是修养几天的好。至于恢复后，你爱去找谁我们都不管，我只是不想自己手上多条人命。”说罢，萧瑟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后，头也不回地喊：“雷无桀。”
雷无桀有些抱歉地看向叶鼎之，解释道：“不要介意，萧瑟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还是好好休息，过两天再去找剑仙也不迟。”随后心虚地看了一眼萧瑟的方向，回道：“来了。”
雷无桀匆匆跑了出去，叶鼎之也不再固执，坐回床榻，叹了一口气。
萧瑟嘴上是这么说，但第二日还是带着雷无桀来了。两个人给他换了伤药，调整了内力，他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昨天的事情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叶鼎之在雷无桀替他换药的时候，拉下脸道歉，“我不该那么大声。”
“不必放在心上。”雷无桀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只是我很好奇，你说的半年是指什么，什么事情让你命都不要了。”
叶鼎之先是沉默，随后开口说：“我和一个人曾经约定，半年后就去天启城找她。”
“百里东君？”
雷无桀跳脱的想法逗笑了叶鼎之，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现在被困在一个地方，只有我能替她解围。可是现在的我太弱了，我只有更厉害才能带她离开天启城，挣脱那个牢笼。”
“你一个人吗？”
叶鼎之无奈地笑着回应：“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吧。”
“他说的那个人，是宣妃娘娘吧。”雷无桀和萧瑟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我只是好奇罢了。”雷无桀接着说道：“过去总能听到他们的故事，但我到底是个局外人，无法理解他们的动机，眼下有机会了，当然是想问一问啊。”
萧瑟含笑，“那你弄懂了些什么？”
雷无桀摇头，“依旧云里雾里，我们都知道最后宣妃还是选择留在宫里，好像叶前辈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无功。”
“我记得叶鼎之这一次去天启，并没有带走易文君。”萧瑟说：“琅琊王阻止了他，不过也没有杀了他。”
“他一个人当然不行呀。”雷无桀回头道：“但是我觉得叶前辈为了心爱之人，单枪匹马杀回天启，这点特别厉害，单是这样就足够成为江湖上的美谈了！”
萧瑟不可置否，但他和雷无桀有同样的想法。若干年后叶鼎之重回天启，自刎当场时又会不会觉得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徒劳。
萧瑟和雷无桀最后还是没有远走，雷无桀本着救人救到底，又想亲眼一睹南诀剑仙的风采，选择留下来。和叶鼎之熟悉以后，他也得以在暗处目睹剑仙一剑。
萧瑟自然没有意见，此行本就是出来玩，陪着叶鼎之玩也是玩。
叶鼎之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会如此待他，更是感激。不过雷无桀说他们不需要感激也不需要回报，只要叶鼎之不烦他们二人即可，可每说起这些话叶鼎之总是显得有些伤感。
萧瑟告诉雷无桀，此行去天启城，叶鼎之应该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这让雷无桀很是同情他。
“或许他所求只有这些，能为父母翻案，能带着心爱之人云游，身边还有一酒一剑的好友。”雷无桀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练剑的叶鼎之感叹道：“可是他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一切真叫人唏嘘。过去只是话本和说书先生的谈资，可是等他们和真正的叶鼎之相交以后才发现，此等无奈多么让人痛苦。叶鼎之现在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朝中搅弄风云的那些人。
“天启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雷无桀说：“那些姓萧的也都不是好人。”
说完意识到自己中伤到某人的雷无桀又心虚地补了一句：“当然，萧瑟你和你皇叔不一样。”
萧瑟弹了一下他的脑瓜疼得雷无桀哇哇直叫，但除此之外没再有多说什么，雷无桀说的对，天启城日日风霜刀剑，的确没有什么好人。
半年的时光不过弹指间，不得不说，叶鼎之天生武脉的确厉害，仅仅半年时间，他的魔仙剑已经有了他师父的半数样子。
时间流逝，易文君要嫁给萧若瑾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雷无桀和萧瑟惯例来找叶鼎之，不想撞见他和一个女子正在争吵。叶鼎之显然不想和她多话，而那女子却依依不饶，她说易文君马上就要出嫁，难道叶鼎之没有把她夺回来的想法吗。
叶鼎之沉默着不作答，直到女子气呼呼地离开萧雷二人才从暗处走出来。
除却一开始，这半年来他们对这件事几乎闭口不提，叶鼎之是不想提起，萧瑟和雷无桀是不愿意提起。而这个女子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平静假象，到最后，叶鼎之还是要去天启城。
他回首就见到了他结交的两位新朋友，看雷无桀脸上精彩的表情，叶鼎之猜到他们已经听到了刚才的话。他无言以对，只能扯出难看的笑，说了一句：“你们来了？”
萧瑟对此不留情面，他问道：“我们这次见面后该不会是道别吧？”
叶鼎之低下头，他的确有动身天启的打算。
“你有什么计划吗？”雷无桀垄起一堆火，和叶鼎之并排坐着开口问：“总不能就那么冒失地去天启吧。”
“我和洛青阳暗中一直有往来，他说会把影宗在天启城的布防图给我一份。到时候他会假装被文君迷晕让文君先往外逃，我绕开布防去接她就是了。”叶鼎之盯着跳跃的火焰，暗自道：“但愿一切都能顺利吧。”
一旁的萧瑟在此时开口：“你真的以为，易卜会那么容轻易让她逃出来吗？”
话音落，雷无桀和叶鼎之纷纷看向他。叶鼎之似乎对他泼冷水的话感到不满，没好气地说：“难道我还有别的办法？”
萧瑟转过身，和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影宗和景玉王联姻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影宗的加入壮大了景玉王的势力，琅琊王向来维护自己的哥哥。他们两个又能让影宗走向他们要的仕途之道，你觉得双方会那么简单让你破坏这件好事？”
“这么说我就不该去是吗？”叶鼎之冷笑一声：“我把你们两个当朋友才说这些，不是让你来跟我分析利弊的。”
萧瑟没有脾气，而是对着火光说：“单洛青阳一个人帮你可不够。”
“那还有谁能帮我？”叶鼎之此时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此时已经被逼入绝境。
“我们可以帮你。”萧瑟说：“我和雷无桀。”
“真的？”雷无桀比叶鼎之先开了口。萧瑟对这里的事情一向是不闻不问不打扰的态度，他觉得过去不论改变的多么细微对于未来都很不妙。因而雷无桀一直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没想到萧瑟会亲自说出口。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吗？”萧瑟对雷无桀说：“那就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好了。”
“我不想拖累你们，你们也和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叶鼎之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没必要为了我赌上性命。”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雷无桀安慰地拍了拍叶鼎之，“我可不是那种看着朋友孤注一掷不伸出援手的人。”随后他看向萧瑟，“萧瑟也是。”
萧瑟笑了笑，没有反驳，算是默认。其实要说攻入天启，带上萧瑟是最好的人选，他对天启城的了解比洛青阳高价向百晓堂买来的布防图要更加熟悉，而且要论对付萧若风和萧若瑾的办法，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萧瑟，你是怎么想的？”回去的路上雷无桀忍不住开口问：“你说我们不该干涉任何事，可是为什么这一回又要帮他？”
“只是觉得现在的叶鼎之有些眼熟罢了，若我一直都是如此理智，也不会在朝堂上替琅琊王叔翻案了。”萧瑟解释：“当初我在雪月城时说的踏碎天启城一直都不是简单说说而已，这些从来都不是我的顾及。”而且若是自己不帮忙，雷无桀这个小夯货怕是要偷偷跟着叶鼎之去天启了。
“这么说的话如果当年明德帝不下罪己诏为琅琊王翻案，萧崇萧羽为了帝位之争全然不顾兄弟情谊，你真的会和萧凌尘带着琅琊军反了吗？”雷无桀好奇道。
“也许吧。”萧瑟解释完转而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愿意帮他？这可是杀头重罪。”
“我只是觉得他既然是无心的父亲，肯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雷无桀说：“而且叶家蒙受冤屈他却不能亲手杀了青王为家里人报仇，叶鼎之所求不过是和易文君过点普通人的日子都不行，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是啊。”萧瑟附和：“对他来说的确不公。”
萧瑟和雷无桀的加入让这件事变得明朗起来。萧瑟告诉叶鼎之和易文君汇合全是无稽之谈，在她嫁入景玉王府前，影宗都会把她盯得死死的，不可能让她逃走。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城，一一攻破影宗在天启的设防，在易文君上花轿之前把她抢走。
“阴谋阳谋都无解，只能靠蛮力搏一搏。”萧瑟对着叶鼎之道：“如何？你会怕吗？”
叶鼎之的回答很决绝：“死也甘愿。”
萧若风得到消息，叶鼎之已经启程前往天启，而和他同行的，还有之前他们认识的那两个外院弟子。看到萧瑟的名字，萧若风并不惊讶。他一直觉得对方并非常人，只不过一直不愿意介入进他们的漩涡中，不过没想到他会愿意帮叶鼎之。
可是单凭三个人又如何躲得过影宗和他，这一切不过是蜉蝣撼树，他放下百晓堂的卷轴找人叫来了雷梦杀。
天启城就在眼前，萧瑟勒紧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马一个急停，拦在了叶鼎之和雷无桀的眼前。
“想好了吗？这或许是一条不归路。”萧瑟问。
“都到了这后悔也来不及了。”雷无桀道：“就按照计划来吧。”
来之前萧瑟向他们分析过，以自己对琅琊王的了解他必然会出面阻止这件事。不过他这个人喜欢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明面上不会闹到景玉王和太安帝面前。还有一方力量则是影宗的易卜，这是他等了多年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还有一方势力则有可能是西南道的百里成风。这一次纳妃看上去寻常，但现在是天启城势力洗牌的节点，镇西侯府要想立足，也必须在几个势力中择其一，萧瑟知道，他们最后的选择是景玉王府和琅琊王。
“影宗弟子会好对付一些，至于易卜，洛青阳可以应付，雷无桀牵制百里成风，我来对付琅琊王，你找到机会杀入景玉王府把人带走。”
一切看上去都很妥当，只是叶鼎之不明白，为什么萧瑟那么有自信他和雷无桀可以钳制住百里成风和琅琊王。
“既然说出口，我们就一定可以做到。”雷无桀笑着向他展示自己的霹雳子道：“就是唬，我也会把他唬住。”
既然如此，眼下也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三个人攒着缰绳往天启城城门奔去。
“他们来了？”萧若风看向百晓堂的人，“既然如此，只能拦住他们了。”
雷梦杀在一旁觉得奇怪，雷无桀又是怎么卷进这件事当中的。
“少年心性，若他们要抢的不是易文君，我说不定也会跟着闹一闹。”萧若风起身，“走吧。”
萧瑟说的对，他们从天启城设防最薄弱的东边杀入，影宗弟子是要好对付一些，顷刻间已经有好几波人倒在了他们的剑下。
可是影宗的人似乎源源不断，来了一波又一波，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没有一点进展。
“萧瑟，怎么办？”雷无桀回头看他示意，似乎是在表示，他们这样装下去不是办法。
“有办法的，你先顶住。”萧瑟一掌打退了两个影宗弟子和雷无桀背靠着背，一旁的叶鼎之挥剑打退了又一波人对二人说：“没关系的，你们先走，洛青阳马上会来接应我。”
“别说丧气话。”雷无桀挥剑，火灼之术初现，“我向来都是帮人帮到底。”
烈火随着剑意燃烧，硬是给他们烧出了一条出路来，他们抓紧时机突围了进去，恰好遇到赶来的洛青阳。
一行人步步逼退影宗弟子，直到碰到闻讯赶来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你们也在？”百里东君很是意外，萧瑟和雷无桀竟然可以和他们一路打到这里来。
“以后再解释吧。”雷无桀说：“我们要帮叶少侠抢亲，要不要一起？”
自然是要帮的，从百里东君蒙上面那一刻他就抛却了一切教条规矩，选择站在兄弟这边。
雷梦杀和百里成风也在此时出现，拦住了众人的去处。
“雷无桀，你还真的在这里。”雷梦杀道：“你跟着胡闹什么，这里没有你的事。”
“师叔，我没有胡闹。”雷无桀依旧持剑，“我是自愿要帮叶少侠的。”
“你可知道这么做是什么罪？”雷梦杀抱着手看他，“叶鼎之是罪臣余孽，如今要抢走的人是景玉王新纳的侧妃，这是你担得起的吗？”
“没有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叶鼎之本就蒙冤，如今还要为了利益抢走他最心爱的人，这是我不能理解的事，师叔，师父一直教我的江湖道义不是这样的。”
雷梦杀默然，他知道雷无桀说的是对的，甚至有些欣慰，雷门的小辈有这样的心性和赤忱实在难得，看来雷家堡把弟子都教得很好。
见雷无桀一副佛挡杀佛的架势他索性让开一条路道：“学堂不问朝政之事，我自然也不管你们的纠葛，我这一关很好过。”
“你呢，百里东君？”百里成风走上前来，“你又是为何？”
“我当然要帮我的好兄弟。”百里东君也站了出来，又朝着身后的人使眼色，要他们快走。
“他是我爹，不会把我怎么样。”百里东君催促道：“还不快走。”说罢以以一敌百的架势，掩护剩下的人一一离开。
“很好。”百里成风的手搭在剑柄上，“也算是我们百里家的孩子。”
易卜如萧瑟所料出现了，他看着洛青阳带的这一群毛头小子冷笑一声，说他们不自量力。雷无桀一时冲动拔出他的听雨想要上前，被洛青阳拦了下来。
或许这一刻早该到来了，他想成为天下第一，易卜是他要过的坎。萧瑟松了一口气，原本他的打算是他和雷无桀一人牵制一个人，如今有了洛青阳和司空长风，他和雷无桀一起对战萧若风，胜算可能还会更大些。
于是他和雷无桀强行带走一步三回头的叶鼎之，告诉他当务之急是去景玉王府把人抢走，这样才不枉大家的牺牲。
萧若风早在这条道上恭候多时了，当他看到萧瑟雷无桀和叶鼎之三个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他们两个竟然能陪叶鼎之走到这一步，但可惜的是，面前的三个人都不能把他如何。
他已经破境，加上他天下第三的裂国剑法，对付两个金刚凡境和一个自在境地不在话下。可是面对萧若风，萧瑟和雷无桀似乎并没有退意。
“我也不问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牵涉进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自信赢我？”
叶鼎之站了出来，“和他们两个人无关，我今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赢你。”说罢一剑祭出，狂风四起，剑意中充满了杀意，萧若风也拔剑相向。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只需一招便可知道结果，叶鼎之被萧若风打落在地。
萧若风有些悲悯地看着他说：“你赢不了我。”
叶鼎之心生绝望，这半年来他不顾生死苦练魔仙剑，可还是败在了这一刻，他不甘心，企图爆起再和萧若风再过一招。
一瞬间飞沙走石，裂国剑法化龙为境仅仅一招破风足以震慑万物，可是这一招最后没能打在叶鼎之身上，萧瑟抗下了这一招。
萧若风有一瞬间错愕，萧瑟这人他探查过，内力外功都不过尔尔，怎么可能抗下破风。
萧瑟手里握着雷无桀的听雨，见萧若风错愕地看向自己，笑了笑，无声地说：“真疼啊。”
“你们究竟什么来头。”萧若风皱眉。
萧瑟摇了摇头，“无可奉告，但是叶鼎之这个忙，我们今天帮定了。”
“这么说，你打算与我为敌？”萧若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劝道：“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瑟心一狠，对身后的雷无桀说：“等回去之后，你和我恐怕要去太庙对着萧家的列祖列宗跪上三天请罪了。”
萧若风不解，太庙什么时候除萧氏皇族之外还有其他萧氏的列祖列宗了。而雷无桀却回道：“这么说萧瑟你以后就是你们家的叛徒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萧瑟没好气道：“什么叛徒？”
说话间，他和萧若风动起手来。可强压境界的萧瑟到底不是逍遥天境的对手，况且对方是他最敬重的人，他也下不了狠手，最后还是败在了萧若风的剑下。
“我很欣赏你们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萧若风看着他的眼睛说：“虽然你的来历看上去很奇怪，但是我觉得你一定是个能人，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萧瑟抬手擦掉了唇边的血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你明明清楚景玉王刚愎自用自私自利，为什么还要帮他做这些事？”萧瑟忍不住追问道：“你明知道易文君她不愿意嫁。”
“我没有选择。”萧若风回答：“我又何尝不想跟你们一样随性而为，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单单只代表自己。”
萧瑟依旧不甘心地开口：“如今你这样帮他，要是日后他想杀了你怎么办？”
萧若风没想到萧瑟会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他想了想答道：“若是我死得其所，我的死能换来稳定的江山安抚百姓，那么他要杀便杀好了。”
萧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好。”这才是他认识的琅琊王，父皇曾说过心狠手辣不拘于小情小爱之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所以萧若风不是帝王之才，他萧楚河也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萧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萧若风看着准备拔剑的雷无桀说：“叫你的朋友收手吧。”
“不！”叶鼎之几乎是嘶吼着，可是他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远远地，他们听到有人喊吉时快到了。萧若风依旧挡着他们的去路，上来几个琅琊军把叶鼎之围住，纵使雷无桀想去帮忙似乎也没有意义了。
萧瑟伸手拦住雷无桀，对他说：“我们能做的，就到此为止了。”
雷无桀有些不解地看着萧瑟，却也听话的再没有任何动作。
END
【萧雷】带娃记
剧版 字数1.1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萧瑟八百年没有见过百晓堂的加急函件了，甚至这一封急信是百晓堂堂主快马加鞭亲自送到他雪落山庄的。这还是姬雪第一次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客栈，她一进门先是“啧”了一声，又在萧瑟的目光下收回了想说出口的话，一封加急信就这么拍在了案前。
雷无桀本趴在萧瑟身旁睡觉，被这么一拍人也拍醒了，睡眼惺忪地问萧瑟又是谁来砸场子了。抬眼看到冷着脸的姬雪，被彻底吓醒，问萧瑟发生什么事了。
萧瑟看着那火红色的信瞬间觉得大事不妙，拆开以后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字：速回。
“雪月城送来的，这封信一百两。”姬雪头也不...
剧版 字数1.1w 一发完
人设OOC 不喜点❌
萧瑟八百年没有见过百晓堂的加急函件了，甚至这一封急信是百晓堂堂主快马加鞭亲自送到他雪落山庄的。这还是姬雪第一次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客栈，她一进门先是“啧”了一声，又在萧瑟的目光下收回了想说出口的话，一封加急信就这么拍在了案前。
雷无桀本趴在萧瑟身旁睡觉，被这么一拍人也拍醒了，睡眼惺忪地问萧瑟又是谁来砸场子了。抬眼看到冷着脸的姬雪，被彻底吓醒，问萧瑟发生什么事了。
萧瑟看着那火红色的信瞬间觉得大事不妙，拆开以后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字：速回。
“雪月城送来的，这封信一百两。”姬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劝你们尽快回去看看。”
雷无桀想不到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能让三城主花那么大价钱送这么两个字，但是他能想到的是这一回的事必然相当严重。
“或许是有人火烧雪月城！”雷无桀一拍脑袋，“还有可能是无双城杀过来了。”
萧瑟按下躁动不安的雷无桀，说他们尽快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既然是加急，想必耽误不得。两个人交代了掌柜几句，带上简单的行李就往雪月城赶。
就算是仙人也需要些脚力，好在这次两个人破天荒地没有迷路，径直来到雪月城城门口，走过下关的牌坊，入眼的就是已经修缮好的登天阁。
这一天的雪月城万里无云，再看街道上酒楼中也是熙熙攘攘，往来百姓络绎不绝，一点没有雷无桀想的那样生灵涂炭又或是腥风血雨的场面。甚至，城门口都不见唐莲或者司空长风来迎他们。
“总不能是三城主逗我们玩吧。”雷无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便抓住一个路人问雪月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在路人无辜的眼神中又只好放过了他。
萧瑟总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他左右看看也没有什么异样，甚至察觉不出身边有任何一个高手。
两个人正准备跨过登天阁兴师问罪，可是脚步还没跨出去，一道红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迎头撞到了萧瑟身上。萧瑟不满地“啧”了一声，低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小娃娃跌坐在地上，低着头正准备用手揉眼睛时注意到了萧瑟的目光，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位面色不善的大哥哥，终于憋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
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还以为萧瑟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小孩子。于是他干脆弯下腰，一把提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娃娃小声威胁道：“不准哭，再哭打你屁股。”
小娃娃听到他的话，挂着眼泪看向他，好像真的被他唬住了，止住了哭声。萧瑟盯着这个小孩子左看右看，顿时觉得有些眼熟。
走在前头的雷无桀被哭声吸引了过来，边走边问萧瑟发生了什么事。随后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岁大的孩子，就这么被萧瑟提溜到雷无桀的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小孩身后传来萧瑟调笑的声音，只听他问：“这是你儿子？”
“你不要胡说，我哪里来的儿子？”雷无桀错开小娃娃去看萧瑟，又急又气道：“我怎么可能有儿子？”
萧瑟的笑意还停在嘴边，他放下小孩，牵着他的手故意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这是污蔑。”雷无桀红了脸，“我不可能有儿子。”
“为什么没有可能？”
“你…过分！反正就是没有！”
看雷无桀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萧瑟终于打算放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被他牵着的小娃娃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听到这两个大哥哥这么说也急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辩驳道：“他不是我爹爹，爹爹是话很多的那个人，不是他，不是他。”
这话逗笑了萧瑟，他蹲下身，刚想问谁是那个话很多的人，角落里又蹿出一个小孩来。他跑得有些冒失，也有些不管不顾，好在萧瑟早就已经察觉到，立刻起身让来一步，那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摔进雷无桀怀里。
怕人摔倒，雷无桀顺势把人扶稳，低下头定睛一看立刻欣喜地说：“萧瑟你看，这是你儿子。”
撞过来的也是个小孩，看着要大一些，说话也清楚一些。因为萧瑟还没来得及反驳，对方就抢先开了口说：“这位大侠，你弄错了吧，我怎么可能是他生出来的？”
雷无桀听到这一番话，更是笑出了声来对着萧瑟说：“你看我说吧，跟你可太像了。”
这话萧瑟可不爱听，他松开了牵着的小手，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问：“什么叫你不可能是我生出来的。”
“就是不可能呗。”小孩不吃他这一套，转而去看另一个小娃娃，还问他有没有摔到，是不是被他们两个人欺负了。
萧瑟盯着这个小孩的身影一言不发，一旁的雷无桀过来搭上他的肩头，劝他童言无忌，不要和小孩子多计较。虽然是在劝他，可萧瑟听得出，雷无桀这是在报方才的污蔑之仇。
他冷笑一声说：“我堂堂雪落山庄庄主，怎么还配不上这个小孩了？”
这小孩莫名自视甚高，看得萧瑟有些恼。雷无桀顺势拍拍他的肩头说小孩子不懂事，又摆出一副亲和的样子凑过去，问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年纪大的自然地把年纪小的护在身后，仰着头对雷无桀说：“我叫萧楚河。”
雷无桀皱起眉头，身后的萧瑟开口：“谁教你说这个的？”
“我自己的名字还需要谁教吗？”小孩子依旧仰着头，气势倒是不输半分，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就叫做萧楚河。”
此话一出，萧瑟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孩子，突然他明白为什么雪月城会花重金把他们两个人叫回来了。的确，比起无双城要攻打雪月城这样离谱的推测，眼前发生的一切要更加荒谬一些。
他听到雷无桀问萧楚河他牵着的小弟弟叫什么名字。那个走路走不稳，说话也说不清楚的小娃娃从萧楚河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红着眼眶怯生生地说：“我叫小桀，娘亲说我的名字是雷无桀。”
“你们终于回来了。”司空长风见到雷无桀和萧瑟，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再看两个人一人牵着一个小娃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而雷无桀依旧一头雾水，他问司空长风这两个小孩儿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会用他们的名字取名。萧楚河听他这么说非常地不满，急急忙忙地反驳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名字。
司空长风一脸“看到了吧”的表情看着二人，随后吩咐两个婢女把小孩带下去玩，准备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
事情要回到几天前，原本还在闭关的李寒衣突然出关。司空长风本以为她下山是因为养好了伤想要下来走走。谁料李寒衣直接找到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娃娃。
“这是走失了？”司空长风见小娃娃生的粉嫩可爱哭起来更是叫人心软，于是动手把他抱了起来问他父母叫什么。
小孩子哭起来说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懂，半天了才听到说他姓雷，他的爹爹话很多，他的娘亲有点凶。司空长风有些哭笑不得，耐心哄着他说这样可找不到家。
于是小娃娃哭得更凶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他的名字叫雷无桀。
“这是？”司空长风看向李寒衣，“看来雷小兄弟在江湖上已经声名远扬了啊。”他哈哈干笑两声，但是没有缓和气氛，李寒衣依旧严肃地看着他说：“他就是我弟弟雷无桀。”
司空长风看看小娃娃，再看看李寒衣，疑心她是不是又走火入魔了。李寒衣皱起眉头说：“他说的那些的确都对得上，而且小桀这么大的时候确实长这个样子，我不会记错。”
“这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司空长风依旧不敢相信地说：“他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李寒衣道：“他莫名出现在我的住处，哭了许久才见到我，见我第一面就抱着我叫阿姐。虽然难以置信，但他就是小桀。”
司空长风有些无法思考，他看着抱在手里努力地想要回到阿姐都怀抱中的小娃娃，无奈只好递回给李寒衣，开口说：“可是前几日他才来信说他们已经回到了雪落山庄，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也怕…”李寒衣话没说完，就被司空千落远远的一声“爹”给打断了。两个人齐刷刷看向门外，就见司空千落牵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这小孩也不怯场，走进来时表情老成，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直到见到李寒衣怀里的雷无桀，才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欣喜，喊了一声“小桀”。小雷无桀也认出了他，破涕为笑道：“楚河哥哥”。
在场的三个大人几乎愣住，这要么是个玩笑要么就是大白天见鬼了。司空千落也不必解释了，他们就这样看到了两个和雷无桀萧瑟极其相似的孩子，高兴地牵着手转圈圈。
担心雷无桀和萧瑟在外游历出了什么事，司空长风这才找来百晓堂的人照着雷无桀留下的地方给雪落山庄送去了一封加急信件。
好在百晓堂来了消息，表示他们把信送到，萧瑟和雷无桀正往雪月城赶来，司空长风稍稍放心了一些，随后他们又面临着一个问题，就是这两个小娃娃究竟和萧瑟以及雷无桀什么关系。
“现在你们也见到了，我自己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司空长风欲哭无泪道：“而且带小孩真的太累了，这段日子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萧瑟腹诽这才是把他们叫回来的真正原因吧，但他也好奇，是不是真的如两个小娃娃所说他们只是在大街上捉迷藏，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其他人都说或许是孩子还小，说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或是有人刻意这么教的。但萧瑟却相信了这个说法，且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件事他都没有和雷无桀提过，实在是那时候年纪小记不太清。要不是有这么一遭或许他都不会记起来，他小时候好像真的和雷无桀见过一次。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刚刚七岁，见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弟弟。那天他去找皇叔下棋，琅琊王府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自己坐在院子里玩的小孩，见了他就叫哥哥。
萧瑟觉得好玩便想逗逗他，给他一串糖葫芦问他的爹娘是谁。奈何这个弟弟根本说不清自己爹娘是谁，只会一味地说什么“废话”“话多”，虽然他词不达意，但萧瑟也猜到这应该是雷将军的小儿子。
于是他蹲下来，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问：“你爹就是那个话多的人是吧？”
小家伙很是开心的点点头，萧瑟记得自己那时候还说他傻来着。于是找不到皇叔下棋的萧瑟便带着雷无桀出去玩，给他买了糖和面具，又给他买了面人。
那时候雷无桀还给他画了一副画，说他们是好朋友。再后来他们一起在琅琊王府捉迷藏，玩累了就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至于其他的萧瑟记不太清了，但是他记得捉迷藏的时候雷无桀钻进了一处大树的树洞里，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一切都在小萧楚河的话里得到了印证。
“你是说小时候的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雪月城？”雷无桀瞪大眼睛问：“也就是说那个小娃娃真的是我？”
“否则只有可能是你的儿子了。”萧瑟卷起书拍了一下雷无桀的脑袋说：“你自己选吧。”
雷无桀揉了揉痛处，说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又想到那个见了好吃的就流口水，连自己爹娘名字都记不住的三岁小孩狐疑道，他小时候怎么看上去有些傻气。
“此言差矣。”萧瑟说：“现在也傻。”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颗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萧瑟的目光越过雷无桀朝他看了过去，小孩子见到他又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说：“哥哥。”
“你的哥哥不在这里。”萧瑟说：“我带你去找他？”
小团子听萧瑟这么说，又躲了出去，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找哥哥，哥哥在花园里。”
“他好像有些怕你。”雷无桀对着萧瑟做了个鬼脸，“不如我带他去。”
萧瑟偏偏不信这个邪，他起身走过去，这次他蹲了下来，好和小雷无桀平视，然后用雷无桀也少见的温柔口气问：“我带你去花园里找楚河哥哥好不好？”
小雷无桀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这人，好像没有早些时候那么凶，于是他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咧开嘴说：“好的，苏苏。”
诚然他口齿不清把叔叔叫成了苏苏，但萧瑟还是强忍着黑脸的冲动说：“叫我哥哥。”
小孩子笑得更开心了，重复了一遍：“好，苏苏。”
萧瑟不得已扭头看雷无桀问：“你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傻？”
雷无桀欲哭无泪，“他才三岁。”
三岁最具象的表现就是，小无桀一手牵着萧瑟一手牵着长大后的自己，还没走出几步路就撒娇说自己走不动了。他好像惯用这招，屁股往地下一坐，学着大人的样子叹口气，假模假样地擦了擦汗说：“小桀好累呀。”
雷无桀好笑地问他：“我抱你？”
他看着雷无桀摇了摇头，手指头往后一指，指着萧瑟说：“我要这个苏苏抱！”
雷无桀看着萧瑟的黑脸心虚地说：“他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
萧瑟认命地抱着小雷无桀在花园里穿梭，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的楚河哥哥。他伏在萧瑟的怀里说他们在花园里捉迷藏，楚河哥哥躲的很好，他找了很久。
“以后不许玩捉迷藏了。”萧瑟下达了命令。
小雷无桀先是盯着他看，似乎在思索这个命令的意思，随后高兴地圈着萧瑟的脖颈说：“好！”
小孩儿意外地听话，萧瑟错愕了一瞬间，心也软的一塌糊涂。而小家伙还不自知地抱着萧瑟，想要和他贴的更近一些，说苏苏好。
萧瑟终于认命，叔叔就叔叔好了。
雷无桀在另一头寻找萧楚河，找了一圈他也忍不住嘀咕说萧瑟就是萧瑟，连玩个捉迷藏都那么厉害，他只差到井里去看看他有没有水里了。
“我没有在井里。”萧楚河骤然出现在雷无桀眼前，吓了雷无桀一跳。
见自己吓到了雷无桀，萧楚河很是满意道：“没想到你这样的大人都找不到我。”
“你躲在什么地方？”雷无桀好奇。
“我在屋檐上看着你，你到哪里我就避开。”萧楚河炫耀似地开口：“这是我师父教的轻功，踏云步。”
他非常骄傲，好像对自己的轻功足够自信，见雷无桀好奇，便准备在他面前施展一番。萧瑟恰好在这时抱着小雷无桀出现，他远远地叫了一声雷无桀的名字，把正准备上房的萧楚河吓一跳，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带着屋顶的砖瓦一起滑了下来。
“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雷无桀站在司空长风的身边，司空长风站在被毁坏的房间面前，萧瑟则抱着怀里的娃娃在一边看戏，而崴了脚的萧楚河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泪眼汪汪。萧瑟笑他不稳重，他看了一眼萧瑟，忍着眼泪没有说话。
司空长风一个头两个大，雷无桀背起受伤的萧楚河，带他去看大夫。而萧瑟怀里的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依偎在他的颈窝中睡着了。
吃了亏的萧楚河收敛了许多，大夫把他错位发骨头拧了回来，他咬着下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是不是也很笨？”他有些内疚地问雷无桀：“不仅弄坏了房子，还扭伤了脚。”
“你已经很厉害了。”雷无桀替他往伤处裹上黏腥的伤药，头也不抬地说：“你这么点大就可以把轻功学的这么好，怎么会笨呢？你要想，这都是萧瑟的错。”
一边的萧瑟从书中抬起了头，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雷无桀使了一个眼色后他才收回目光，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看着随手扒拉出来的医书。
得到肯定的萧楚河破涕为笑，表示等他伤好以后一定要再给雷无桀看一次他的踏云步。雷无桀眉眼弯弯地说好，伸出手来和萧楚河拉钩约定，一边的萧瑟翻过一页书，却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
折腾了一整天，才把这两个小家伙连哄带骗地哄睡着。司空长风打着算盘说，他要修缮房屋，已经彻底没时间管这两个小孩子。李寒衣最近要闭关，司空千落和唐莲又不是带小孩的料，在他们回到原本的地方之前，这两个烫手山芋就这么塞给了雷无桀和萧瑟。
而司空长风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拒绝，他表示既然这两个小娃娃自称是萧楚河和雷无桀，那么也该让萧楚河和雷无桀本尊来解决这个问题。说完，他就趁着夜色逃之夭夭，留下雷无桀和萧瑟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就这么注视了对方半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都说对方小时候好傻。
闹了一会儿，雷无桀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自己累了。他们一路来雪月城都不敢歇息，生怕耽误了什么事。到了雪月城以后，又被这两个小家伙带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正经休息一下。
萧瑟也累了，推了雷无桀一把说正好趁这个时候休息。可话还没说完，一个婢女便神色匆匆地跑过来说有个小娃娃一直哭闹不止，她怎么哄都哄不好，萧楚河就让她来找雷无桀。
两个人匆匆而至，老远就听到萧楚河哄弟弟的声音，奈何夜已深，小家伙第一次不在爹娘和姐姐身边过夜，心里害怕，怎么哄都止不住哭声。
见到熟悉的人，他暂且忍住了，可越是忍就越是委屈，最后又哭出声来。许是有大人在，他哭得越发凶，一边哭一边打着嗝。
“没关系，我在呢。”雷无桀上前去抱起他。抱小时候的自己感觉十分微妙，看他泣不成声的样子雷无桀又觉得心疼。他用袖子抹掉小家伙的眼泪，拍着他的后背说自己会留在这里保护他。
小家伙搂紧了他，说要他们陪自己睡觉才行。坐在一旁的萧楚河见他终于止住了哭声，这才松了一口气。萧瑟斜睨他，感慨道现在的萧楚河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白日里可以装出一副老道的样子，到了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萧楚河察觉到萧瑟的目光，仰着头问他：“你也要在这里睡吗？”
萧瑟不可置否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指了指雷无桀道：“自然，我是陪他来的。”
“难道他很胆小吗？连睡觉都要陪着。”萧楚河没头没脑地说：“父亲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勇敢才行。”
“你说的很有道理。”萧瑟含笑点头，俯下身小声地对着萧楚河说：“可是你看，你的这个弟弟不也是很胆小？你是不是很担心他。”
见萧楚河懵懂地点点头，萧瑟笑意更甚道：“所以我跟你一样。”
萧楚河恍然大悟，也学着萧瑟的口吻说：“我们是在保护他们。”
“没错。”
“你们嘀咕什么呢？”雷无桀抬眼看这一大一小鬼鬼祟祟的两个人。萧瑟即刻摇头说没什么，萧楚河也笑眯眯地说没什么，雷无桀皱了皱鼻子把食指放在唇边，“小点声音，小家伙睡着了。”
萧瑟看到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家伙，已经含着手指，在雷无桀的怀里睡过去了。
雷无桀信守承诺，决定陪两个孩子在这里将就一晚上。萧瑟没有异议，只是对两个人睡床还是睡地铺产生了一些争执。
这里的床榻不够大，勉勉强强塞得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雷无桀自顾自打好地铺，准备把床让给萧瑟，自己在地上将就一晚，可梳洗好的萧瑟自己抱着一床被子坐到了雷无桀的身旁。
雷无桀摆了摆手，指了指尚有余裕的床，示意萧瑟可以睡过去，而他全当没看见，大有今晚一定要睡地铺的架势。
“你不是怕冷吗？睡地上凉。”怕吵醒两个孩子雷无桀只好在萧瑟耳边耳语道：“上边还可以睡下一个人，你不用跟我挤。”
“我本就不喜欢跟别人睡一起。”萧瑟道：“睡你身边还习惯一些。”
雷无桀嘀咕萧瑟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毛病，然而对方已经自顾自躺下，他也只能顺了他的意思，靠在他身边。
然而地上的确很凉，又硬。雷无桀翻来覆去睡不着，再数不清第几次翻身以后，对上了黑暗中萧瑟幽幽的目光。
“我吵到你了？”雷无桀说：“抱歉，我今晚睡不太着。”
萧瑟盯了他一会儿，开口：“没有，是因为太冷了。”
听他这么说，雷无桀便掀起他的一片被角，牵过萧瑟的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凉，他嗔怪对方不听他的话却又把萧瑟的手往自己的怀里塞。
“你这样不别扭吗？”萧瑟看着雷无桀用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替自己暖手，觉得好笑，“你不如躺过来。”
“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雷无桀有些面热，“让小孩子见了不好。”
“唉。”萧瑟叹了一口气，随后说自己这回真的困了，准备翻过身睡觉，而雷无桀依旧牵着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萧瑟递过去一个眼神，雷无桀讪讪地解释：“我是怕你冷。”
这回萧瑟没有回应，而是盯着他不说话，终于雷无桀败下阵来，挪到了萧瑟的身边。萧瑟计谋得逞，一把搂过雷无桀，把人拽进了怀里。
“我就知道。”雷无桀小声抱怨。
萧瑟在黑暗中无声地笑着说：“愿者上钩。”
萧楚河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先是看见自己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稍稍安心了一些。坐起来看到了睡在地铺上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一个被窝里。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觉得有些羡慕，他们的关系好像非常要好的样子。
萧瑟在他的目光中醒过来，看见坐在床上发愣的萧楚河，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说：“早上好。”
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有了好吃的和好玩的就能把一切抛之脑后。小雷无桀骑着司空长风给他找出来的木头马，手里握着一把短短胖胖的木剑在院子里和雷无桀玩打仗的游戏，而萧楚河抱着手一脸苦恼地正在和萧瑟对弈。过去他以为整个北离棋艺最好的人是他皇叔，没想到这个大哥哥的实力似乎更胜一筹。
萧瑟和他对弈时的棋风很凶，凶得萧楚河都有些苦恼了，疑心是对方在针对自己。可萧瑟惯会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技不如人就必须输得起。
司空长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好景，不禁感叹自己把他们二人叫回来的决策实在是英明之举，否则凭他怎么搞定这两个小家伙。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下一刻，骑着木头马的小雷无桀不小心摔了下来。
虽然雷无桀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抓了起来，但还是吓得不轻。哭声又传进了司空长风的耳朵，他苦恼地捂着耳朵又躲了出去。
萧楚河丢下手里的棋局去看弟弟如何了，萧瑟则定定地坐在桌边摇扇子，见到萧楚河没有注意这边便挪动了一颗他的棋子，想就当是哄孩子，不如留个破绽给他。
两个小家伙一呆就是好几天。萧瑟和雷无桀白天要陪着他们玩，要他们不乱跑乱走，晚上又要哄他们睡觉。
小孩子爱听江湖英雄的故事，一定要在睡前怀着期待的眼神要他们讲一个，雷无桀搜肠刮肚讲了一个便卡了壳，剩下的只好由萧瑟代劳。
萧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夜色沉重两个小孩呼吸均匀的时候才可以休息。
雷无桀早早地已经铺好地铺，这又冷又硬的地板睡得两个人最近腰酸背痛。
“不如叫他们去我们那边睡吧。”雷无桀揉着酸处说：“老这样也不是办法。”
萧瑟摊手，“我小时候认床，换个地方容易睡不好。”
没办法，他们只好又睡进了一个被窝。
然而时间久了也的确不是办法。眼下雷无桀和萧瑟已经把借口和托辞用完，哄不住那个要找爹爹和娘亲的小雷无桀了。而萧楚河也在苦恼，要是他再不回家，父皇和皇叔不知道要把天启城掘地多少尺。
萧瑟怀里抱着哭哭啼啼的小无桀，对着还需要仰头看他的萧楚河说：“我已经找人想办法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望城山。在萧楚河和小雷无桀出现的第二天，他就写信给飞轩，要他看看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想来飞轩的回信也该到了。
比起年纪小些的小无桀，萧楚河显得更加着急一些。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个地方和自己认识的北离不一样，他和萧瑟提出过回天启城的想法，但是萧瑟告诉他，即便他回去，也找不到想见的人。
萧楚河似懂非懂地听着萧瑟和他解释了一番，小脸皱成了一团，嘀咕着自己想家了。
萧瑟把怀里的小家伙递给雷无桀，顺势贴着萧楚河坐下，问他想家里的什么。
“说不上来，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叔了，他一定很担心我。”
这一点萧瑟非常赞同，一来他和琅琊王的关系亲如父子，二来他可以想象，皇城中少了一位皇子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会有办法的。”雷无桀在一旁插了一句：“萧瑟会帮你想办法的，对吧。”
他怀里的小无桀也拍着手说：“大哥哥要带我们回家！”
飞轩的消息来得很及时，雪月城弟子把信送到萧瑟手里的时候，雷无桀刚巧又哄上了怀里的那个自己。
飞轩在信中说了些大道天象的话，雷无桀都听不懂，唯独听懂的一句话是异端由天象造成，不出几日，待九星恢复正常，他们自然就可以回到原本的地方。
“现在安心了吧。”萧瑟把信纸抖给萧楚河看，“你们还不至于回不去。”萧楚河紧绷着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表示雪月城这个地方很好玩，既然如此，他要再玩几天。
“哥哥不用难过了，我们马上可以回家。”小无桀挣脱了雷无桀的怀抱，哒哒两步跑过去撞进萧楚河的怀里说：“我们可以回家喽。”
萧楚河摸摸小雷无桀的头发说自己没有难过，萧瑟笑道，这才有个哥哥的样子，在这之前六神无主，连带着小家伙也不开心，这样可不好。
“好了，还想去哪里玩？”雷无桀一手牵起萧楚河，一手牵起萧瑟说：“时间或许不多了哦。”
雪月城的大集十分热闹，一行人刚走到街口就被几个杂耍的人吸引了目光。有的人顶着一只破碗金鸡独立，有人喝下一口酒后喷出热烈的火焰。
再往里走走，更是迷了眼，小无桀挤过人群，对着糖葫芦流口水。萧瑟掏出钱给他和萧楚河一个人买了一根，想了想又多要了一根，塞进了雷无桀的手里。
雷无桀欣喜地左右看了看，笑道：“怎么还有我的份？”
“我看你跟他们两个差别不大。”萧瑟调侃道：“也还是个小孩子。”
雷无桀听出了他的揶揄，但也不恼，得意洋洋地说：“那就先谢过萧瑟哥哥了。”
小孩子手牵手走在前面，雷无桀和萧瑟并肩走在他们后面。这一回萧瑟难得大方，见了什么，想吃什么都给买。雷无桀笑吟吟地把一块秋梨糖塞进萧瑟嘴里，对着两个小孩说：“这个哥哥少见的大方，还想要什么尽管告诉他。”
萧瑟闻言假意打了他一下，雷无桀笑呵呵的没有还手。萧楚河也跟着他们笑，笑过以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人，眼神黯淡了一下。
天黑后，一行人才回到住处。雷无桀累坏了，伸着懒腰往头里走，萧瑟则拿着两个小家伙没吃完的东西跟在最后头。
先前说这一回一定要玩尽兴，诚然也做到了，然而回到住处的萧楚河又有些闷闷不乐。
萧瑟的余光注意到他垮下来的小脸，不着痕迹地撞了他一下问：“怎么，是不是有些舍不得我们了。”
萧楚河点了点头，又说：“也舍不得弟弟，我甚至还有些羡慕你们。”
“怎么说？”萧瑟放慢步调，和萧楚河走在一起。
萧楚河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虽然他着急想要回去，但又觉得在雪月城的生活十分有趣。后宫里他少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兄弟，除了身边的随从和教养嬷嬷，也没有人和自己说话。所以他看见萧瑟和雷无桀两个人的关系那么亲密心里升起了一丝羡慕。加之来到这里虽然称得上离奇，但也过得十分高兴，突然说他们可以回去了，他自然觉得舍不得。
“我是不是有些矫情？”萧楚河问萧瑟。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萧瑟依旧附和着：“人之常情，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萧楚河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被走在前面的小雷无桀听到了。他扭过头，就看见楚河哥哥满面愁容，又听他说自己没有说得上话的人，想他一定很难过。
突然他想起，在来到这里之前他给楚河哥哥画过一幅画，那时候楚河哥哥说，他们是好朋友。
想到这里小雷无桀兴奋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跑过去举到了萧楚河的眼前，奶声奶气地说：“楚河和小桀是好朋友，小桀陪你玩。”
萧瑟的目光扫过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见那是一副幼稚的画，上面还写着“小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这张纸格外眼熟。
萧楚河见他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笑出来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
“楚河哥哥也写自己的名字，这样我们就永远是好朋友了。”小雷无桀挥舞着那张纸，丝毫不在意萧楚河说他名字写错的事。在萧楚河听话地写下自己名字后高兴地在他身边转了好几圈，高兴地说小桀和楚河哥哥是好朋友。
“那我们说好了啊。”萧楚河一把抓住跑来跑去的小雷无桀，开口说：“写了我的名字你可就跑不掉了。”
“我才不跑。”小雷无桀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萧楚河，伸出小拇指说：“我们拉钩钩。”
两个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相视而笑，完成了他们的约定。雷无桀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头顶密密匝匝的星空中，有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萧瑟。”他拽了拽萧瑟的袖子，指了指天上，“是流星。”
萧瑟在抬头又低头的瞬间，骤然发现眼前的两个小家伙身体上泛起一层金黄色的柔光，萧楚河也发现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看了对面和自己一样的小无桀，突然明白，他们是时候回去了。
他下意识地去抓小雷无桀，生怕消失后两个人走散。小雷无桀三步并两步跑到萧楚河的身边，说他不想和哥哥分开。
萧楚河拍了拍他的脑袋，弯下腰和他说他们不会分开，他会一直保护这个小家伙。
“楚河哥哥最好，最厉害了！”小雷无桀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凑上前去想像亲娘亲一样，亲一口萧楚河的脸颊。而萧楚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小家伙凑近自己，脚下没站稳，一口亲到了他的嘴巴上。
他瞪大眼睛，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嘴巴。刚想开口说什么，头顶又划过一道流星，两个人就这么消失在萧瑟和雷无桀的眼前。
一阵风被掀起，随后又落下。落下之后，庭院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两个小娃娃。
雷无桀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也呆住了没有反应。萧瑟的目光从空院子流连到雷无桀的脸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雷无桀后知后觉地问他怎么了，可萧瑟却调笑着说：“没想到抢走我初吻的人竟然是你。”他朝刚才萧楚河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雷少侠要不要解释一下？”
“嗯？”雷无桀心中一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瑟，脸顿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能说是我做的呢？何况他…我…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懂什么！”
“这我可不管。”萧瑟背着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说：“你我可是签过卖身契的，我想想啊，叫什么楚河和小姐是吧？我记得那张画就收在天启的雪落山庄里，这你可是抵赖不了。”
“不行，萧瑟你不能不讲道理。”雷无桀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追了过去，“而且我只是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来着。”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签都签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还有余地吗？”雷无桀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而且，刚才那样怎么能算初吻呢？”
伴着不知名的虫鸣，雷无桀的声音落在幽静的夜里，听得萧瑟格外开心。
END
【萧雷】记一次平平无奇的时空之旅（上）
剧版同人 字数1w7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萧瑟找到雷无桀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要回客栈的意思，彼时已经日落黄昏，也不知他在外面究竟瞎混什么。萧瑟找了几处他爱去的地方，最后在说书先生的茶摊抓到了雷无桀。
雷无桀意犹未尽，可是这一回已经散了场，人群一哄而散，独他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位脸生的先生问后来如何了。
先生当然不会回答，而是数着他面前那只破茶碗里的铜子儿，要小兄弟明日再来。
“又是这样，好没有意思。”雷无桀嘟囔起身，他刚刚听到...
剧版同人 字数1w7 短篇连载
if穿少白 人设ooc 不喜点❌
⚠️主线产品only萧雷，其他的不确定，这边建议有cp洁癖的直接避雷⚠️
萧瑟找到雷无桀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要回客栈的意思，彼时已经日落黄昏，也不知他在外面究竟瞎混什么。萧瑟找了几处他爱去的地方，最后在说书先生的茶摊抓到了雷无桀。
雷无桀意犹未尽，可是这一回已经散了场，人群一哄而散，独他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位脸生的先生问后来如何了。
先生当然不会回答，而是数着他面前那只破茶碗里的铜子儿，要小兄弟明日再来。
“又是这样，好没有意思。”雷无桀嘟囔起身，他刚刚听到要紧处，说那叶鼎之入了魔，联合天外天打算东征天启城，复国北阙。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搞得他心里痒痒。
“小兄弟，这后面的事情北离人尽皆知，又何必苦苦求问。”说书先生终于码完了他的铜板，今天的收成不错，算上茶水钱也算小赚一笔。他急着回家吃饭，当然懒得再理会雷无桀，三言两语间想把人打发走，要他改日再来。
可雷无桀不以为然，他知道是一回事，说书先生说又是一回事。魔教东征和北离公子在学堂的故事一笔带过，师父他老人家对此又没有兴趣，从来不爱提。雷无桀也是在说书先生嘴里才明白上一辈的故事是多么精彩。
“雷无桀。”萧瑟耐着性子叫了他一声：“我说你躲去什么地方了，原来不干活在这里听书。”
“这怎么能是躲呢？”雷无桀发现了身后的萧瑟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脸来，“反正最近生意都不好，我呆在客栈也无聊不是。”
萧瑟不听他解释，上去就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本来生意就不好，你这么说更不好。”
“哪有这么玄。”雷无桀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准备乖乖跟萧瑟回去，他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放在先生的桌案上，拉着萧瑟就准备离开。
“你如果想听，我知道的未免比那个人少。”萧瑟无奈道：“我看你怎么入了迷一样。”
“这不一样。”雷无桀边走着，一边比划起招式来，“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总是多那么一种说不出来的侠气。”
“那叫夸大其词。”萧瑟说道：“就算是一分也要给你说出十分的效果来。”
“我倒是不觉得夸张。”
“为何？”
“因为我爹灼墨公子，肯定是风流倜傥的，绝世高手！”
“琅琊王当年最头疼的就是雷梦杀。”萧瑟补充道：“我记得和你说过。”
“这是一面之词。”走在前面的雷无桀转过身逆着最后一点日光看萧瑟，“如果可以我真想亲眼去看看上一代英雄辈出是什么模样，看看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瑟哑然失笑，“如果你和你爹见面了，你要怎么说服他，你这个小夯货是他的孩子。”
“当然不必我说。”雷无桀指了指自己的脸，“已经不止一个人说我和我爹一模一样，他肯定和我很投缘。”
萧瑟笑着摇摇头，只把这话当成是玩笑，斯人已逝，哪里还有什么回到过去的机会呢。不过他也在想，若是回到过去见到琅琊王又该当如何？他会不会选择改变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笑。这不是他的性子，萧瑟不喜欢追忆过去，也不后悔既定的所有事情。
“不过说真的，那个先生说书说得特别好，声情并茂，有声有色，要不你明天还和我一起听？反正雪落山庄有掌柜的在。”
萧瑟骂他：“玩物丧志。”
雷无桀没听见一般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来吧，保证有趣。”
萧瑟还是和雷无桀一起挤进了说书摊。这回说的是叶鼎之杀到天启，最后为了易文君自刎定国，而他们的孩子叶安世被送到了大雷音寺管教。
雷无桀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想到当初在天启城问剑洛青阳时，更是为这些事鼻酸。萧瑟始终抱着手，他拐了拐雷无桀小声问：“丢不丢人？”
雷无桀摸了摸眼泪，“可是无心父母的故事真的太坎坷了，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眷属呢？”
“一切都是易文君自己的选择。”萧瑟说：“是她放不下和明德帝的孩子，也是她想要和叶鼎之在一起，可是天底下哪有什么两全之法，最后酿成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随后醒木一拍，这个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叶鼎之孩子长大后的事情，对雷无桀来说就十分熟悉了。
又是日近黄昏，众人付完茶水钱准备要走。老板抬头，发现那红衣的小兄弟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今天他的那位蓝衣朋友也在。雷无桀依旧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地说自己就知道这么多了，这个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
“我知道。”雷无桀这次慷慨，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给他，“我只是想额外再问一些事情。”
老板见钱眼开，立刻谄媚问雷无桀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北离八公子，还有那个李长生的学堂，我什么都想听。”
听他这么说说书先生犯了难，萧瑟见状，伸手就要拿回碎银，他的理由倒是很充分，他说：“既然你不知道那么这些钱也不用给你了。”
“谁说我不知道。”到嘴的鸭子不能飞了，先生眼疾手快地收回银子揣进怀里，对二人说：“只不过我不方便说，你们却可以去看看。”
“去看看？”两个人异口同声，都觉得诧异，什么叫做去看看。雷无桀为难地说自己不爱看书，还是听先生说书的好。
对方听完神秘地笑笑，“谁说要你看书了，我说的是你们亲眼去那时候的北离看看不就好了。”
他的话让雷无桀和萧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都怀疑这个老板在说胡话。
“我一个普普通通说书人，能知晓世间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罢，一股奇怪的内力自老板体内喷涌而出，天似乎瞬间暗了下来，霎时间狂风四起，骤雨将至。
萧瑟发现说书人的确不是常人，待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风已经吹动着二人的衣袂，把整个说书摊都掀飞了起来。
雷无桀抓住萧瑟的手臂，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说书先生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他说既然相遇就是有缘，他愿意送二人到过去亲眼看看那个时候的北离和江湖。
“可是我们要怎么回来呢？”雷无桀对着空气问：“我们总不能永远留在那个地方吧。”
“等你们把想看的都看完，自然也就回来了。”说罢一只手点在雷无桀的眉心，他瞪大眼睛，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像是被风吹进了什么深渊洞穴。一起的还有萧瑟，雷无桀怕和他走散，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借着风力，抱住了他。
风大得两个人说不出话来，雷无桀看了半天才看懂萧瑟的唇语，他说那个人拿走了他钱袋子里半数的银子说是路费。
雷无桀闻言竟然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表示，他今天装了另一个钱袋子。萧瑟痛心疾首地想他竟然如此败家的同时又庆幸还好雷无桀带了钱。
狂风渐渐停下，两个人终于可以站稳身形，下一刻狂风完全消失，他们自上而下，跌落了下去。
好在两个人轻功都不错，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估计已经摔成肉饼了。两个人落地后发现来到了一处街道，奇怪的是街上没有任何行人，一片寂寥。
“这里是哪儿？”雷无桀上前一步，嘀咕了一声，“怎么那么冷清。”
“柴桑城。”萧瑟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这里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柴桑城？可是柴桑城不是非常繁华吗？”雷无桀说着，猛地想起来，“这该不会是…”
萧瑟点了点头，“对，看来我们不幸，来到了顾晏两家争夺西南道第一的时候了。”
这个故事雷无桀尚且有印象，他记得最后晏家的晏琉璃做局杀了晏别天，事情得到了一个比较圆满的解决。这么看，应该也不是坏事。
“他们是圆满了…”萧瑟顿了顿，“但是我们现好像不太能圆满。”
雷无桀刚想问为什么，一把剔骨刀就出现在他眼前，他抬头看，一个满身横肉的屠夫正看着他。
一转眼，两个小贩模样的人已经把萧瑟围了起来，一个女人出现在屠夫身后。
“不是你。”那女人见了雷无桀先是一皱眉，随后绽开笑容说：“都是一样的。”
雷无桀满头雾水之际，她走上前来道：“好生俊俏，我看比那酒肆老板还更胜一筹，小公子介意陪我玩玩吗？”
雷无桀嫌弃地侧身一躲道：“你怎么随便碰我衣服，好贵的！”万一萧瑟生气了怎么办？
“呦，这是害羞了？”女人笑吟吟地走过来，拍了拍雷无桀的脸，“我不漂亮吗？”
“一般漂亮吧。”雷无桀的回答很真诚，“你远不及我师父师姐漂亮，更不及叶姑娘。”
那女人脸色一变道：“别给脸不要脸。”
此时雷无桀已经后退一步，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实话。”
跟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那把锋利的剔骨刀，好在雷无桀拔剑挡开，和萧瑟背靠着背。那女人轻笑一声：“你是第一个说我外貌不如人的，既然如此，你就交代在我手里好了。”
说罢，几人就和萧瑟雷无桀打了起来，可是还没过几招他们就发现，这两个人并不好对付。本以为只是个金刚凡境的小子和不会武功的书生，谁料二人武功深不可测，他们四个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自在地境，也如此狂妄。”萧瑟边说，无极棍落在屠户的身上，霎时间皮开肉绽，而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住手！”喊声从远处传来，雷无桀和萧瑟下意识地停了手，后见一杆长枪破风而来，扫开了围在他们身边的人，随后那个人转头问萧瑟：“没事吧？”
萧瑟默默收起无极棍，说自己没事。而方才要杀了他们的几人见状，步步后退，然后落荒而逃。
随后，又一个年轻人追了过来，发现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出事以后，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谁啊？”他问。
“你是谁啊？”雷无桀问。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道。
“白东君”
“雷无心。”
雷无桀说完这个名字的时候萧瑟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种时候竟然还记得用假名，可是这个名字真的很没有品。
好在眼前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没有在意有没有品，雷无桀听到这个名字后看向萧瑟，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而对面两个人也在打量他们，似乎一时间难分清敌我。
“好奇怪，他们怎么突然开始怕我们了。”百里东君看着那几个杀手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难道已经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了？”
“明明是见识到这两位高手的厉害了。”司空长风说着向一旁的二人点点头说：“谢过两位。”
萧瑟此刻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依稀能从二人的眉眼中看到老去的样子，想来英雄也未曾迟暮。他收起武器，对面前二人解释：“我们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凑巧唬住了他们而已。”
“谦虚了。”司空长风会些不完整的枪法，也探查得出面前的两个人武功不低，至少在方才几个杀手之上，心道真正的高手果然谦逊。
雷无桀似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扯了扯萧瑟的袖子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百里东君注意到了雷无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方才决定去帮雷梦杀抢亲，可是就他和司空长风，一个不会武功，一个的三脚功夫难以服众，如果能带上眼前这两位高手，或许可以狐假虎威吓唬一下众人。于是他满怀期待地来到雷无桀面前道：“二位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请二位吃一顿席。”
“什么席？”雷无桀问。
一边的司空长风心领神会道：“婚宴。”
“为什么我觉得来者不善啊。”雷无桀和萧瑟跟在两个人身后，但越往外走越觉得不对劲，这座城一片死寂，完全不像是有人要成亲的样子。两个人莫名来到这一处，又莫名跟着两个生人去什么婚宴，雷无桀后知后觉这一趟有些莽撞。
萧瑟终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在那两个人走进顾家大宅的时候一把拽住雷无桀，小声对他说：“别过去。”
整个顾家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意，看着挂满红绸的宅院雷无桀打了一个冷颤，心说哪有婚宴是这样的气氛。萧瑟在一旁按下了他的头，“藏好。”两个人猫在屋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百里东君来到顾剑门大门前以后，听到司空长风对他说：“那两个人没有跟上来。”
果然，百里东君早该猜到的，萍水相逢之人不帮也很正常，不过事已至此，这个亲只能硬着头皮抢下去了。
雷无桀屏息观察眼前发生的一切，萧瑟淡然，他早就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是过去皇叔和他讲过的，西南道顾家和晏家互争第一的旧事。过去琅琊王只是当哄小孩的故事和他说过一次，小时候的萧瑟对此事印象不深。至于雷无桀，他侧目看过去，莫非这个小傻子还没有反应他们这是回到他想见识见识的过去了吗？
他正想着，一边的雷无桀突然惊呼：“萧瑟，他好像是大城主，百里东君。”
“是吗？”萧瑟漫不经心，“何以见得？”
“他自己说的。”雷无桀指着院内道：“他刚才说他是镇西侯府大将军的孙子，母家是江湖大家温家。”
说话间，一条通体洁白，巨大的蛇一般的生物出现在顾家。它移动得迅速，顷刻间掀开了萧瑟和雷无桀藏身的屋顶，好在两个人躲得及时，不然已经被它的尾巴拍成肉饼。
“他们还说，这个东西是白琉璃。”雷无桀仰着头，“萧瑟，我们这是被带到哪里来了？”
“你刚才念了那么长一串头衔还没反应过来？”萧瑟拉过雷无桀，重重地扼住他的手腕道：“你看那个百里东君看上去和我们一般大，还不会武功，打架还要靠家里那么长的头衔撑腰。”
雷无桀如梦初醒一般，“这是魔教东征以前的北离！”
萧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看，白琉璃是个插曲，院子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萧瑟没记错的话，这次来到西南道处理这件事的还有那个话痨的灼墨公子——雷梦杀，也不知道雷无桀能不能认出他来。
局面僵持不下，雷无桀想下去帮忙，萧瑟则拉着他不准，两个人便也僵持着。
“自然有人会救他们。”萧瑟说：“用不着。”
雷无桀只知道当年叶鼎之入魔带着天外天从北阙杀到北离，却不知在此之前的事，他扭头看向萧瑟说：“大城主此时还不会武，真的没事吗？”
“你看他们敢动他吗？”萧瑟抬了抬下巴，“他们不把百里东君放在眼里，还敢不把百里洛陈放在眼里吗？照我说就算大城主现在不会武也不必担心，镇西侯府、温家还有他师父古尘，谁都不是好惹的。”
雷无桀看向他，“萧瑟，我觉得你说话意有所指。”
“有吗？”萧瑟偏头，“没有吧，只是觉得大城主的背景学武不过是锦上添花，名扬天下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雷无桀撇了撇嘴，低下头观察此时的战局。他看见顶着盖头的新娘子闯了出来，看着几个人抬着一个棺材出现在顾府中。
晏家的人看上去几乎暴怒，雷无桀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萧瑟摇了摇头，指了指院子里的其他人说：“你耐心看着。”
他“哦”了一声，本想稳稳躲回原来的地方，谁料一脚踩空，方才顾府的外墙被白琉璃一尾巴拍倒了不少，雷无桀没有借力的地方，蹬下了几片瓦片，随后向后一倒，滚落在别院中。
萧瑟无奈地捂住了脸，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雷无桀，空气陷入了一瞬间尴尬的静默。雷无桀一骨碌爬了起来，向看着他的所有人说：“放心放心，我没事。”
“谁问你这个了？”抬着棺材的其中一个人开了口：“这小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休要怪我不客气。”
见到状况不妙，萧瑟只好从屋檐上落下来，把雷无桀拉在自己身后对着面前的人说：“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还请各位要干什么继续，我们走就是。”说罢拉着雷无桀脚底抹油想溜走。
“站住！”晏别天直接杀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今天来到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西南道。”
“就凭你？”萧瑟不悦，“那你可以试试。”
这无名小辈看上去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加之面前的四个公子和百里东君他一个都惹不起，晏别天几乎是怒火中烧，一股脑地想把气撒在这两个人的头上。
只见萧瑟几乎没还手，抓起雷无桀的衣领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晏别天使出几招后发现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更是火大，一招一式间充满了杀意。雷无桀本想出手，但被萧瑟压制了下来，此时暴露武功境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晏别天杀红了眼，而萧瑟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轻功早已出神入化，看得在场的人无不赞叹。他还十分聪明，藏山不露水，带着雷无桀直接落到那具棺材的后面。雷无桀趁机扔出了许多霹雳子，它们在半空中炸开，把晏别天抵挡了过去。
晏别天的剑停在他们面前不过咫尺，雷无桀定睛一看，是方才那个要他们解释清楚来路的人，用双指挡下了晏别天。
“惊雷指？”雷无桀惊呼：“你是雷家堡的人。”
见自己被认了出来，雷梦杀回眸朝着这个年轻人臭屁地笑了笑，“你小子看上去武功不怎么样见识倒是挺广，但是我告诉你，我严格意义上不算是雷家堡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被逐出雷家堡了。”话音落，此人就和晏别天动起手来，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晏别天终打不过此人，被一招击倒在地后，他顺势打开了棺材，对着雷无桀说：“你要精进一下武功，别总拿霹雳子当不要钱的东西扔。”
而众人看见棺材里的东西以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里面装的是八别城暴毙的顾家门主。雷无桀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微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个人，终于认出了他是谁。
雷轰告诉过他，雷家堡只有一个弟子被逐出了师门，就是他已经记不得样貌的父亲，雷梦杀。
他无暇顾及此时发生的一切，愣愣地看着雷梦杀的背影。萧瑟侧目看他，就知道小夯货终于反应过来，于是暗中捏了捏他的手道：“你们两个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
“是啊…”雷无桀动了动嘴唇：“原来我爹他…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晏别天最后还是死于顾剑门剑下，晏家忙着处理家事，剩下的几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雷梦杀回头时就看见那年轻人红着眼睛看他，看上去好像是哭了。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怎么这么胆小，死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以后怎么闯荡江湖。”
雷无桀回过神来，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道：“我才没有。”
雷梦杀被他逗笑了，又看向萧瑟，“小子，你轻功不错，哪里学的？”
“自己琢磨出来保命用的。”萧瑟道：“我武功不太好，所以得把轻功练的格外好一些。”言辞外，还忍不住看了百里东君一眼。
百里东君立刻皱起眉，“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司空长风却说：“看来你和他很有话聊。”
说罢几个人无声地笑了笑，只有雷无桀还愣愣地看着雷梦杀。他在想此刻要是告诉雷梦杀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会欣然接受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萧瑟看出了他的想法，悄悄拉过他的手指。雷无桀想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对着雷梦杀说：“您就是灼墨公子吗？久仰大名，我一直很崇拜您。”
这话让雷梦杀听进去可了不得，他瞪大了眼睛，扶着雷无桀的肩膀，“真的？我那么有名？”
雷无桀点了点头，立刻道：“我叫雷无桀也是雷家堡弟子，我从小听前辈你的故事长大的，所以见了前辈才会这么失礼。”
雷梦杀大喜过望，他转过身，对着洛轩他们指着自己说：“看到了吧，我灼墨公子也不是浪得虚名。”
洛轩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这一看就是未经世事的小子，被你骗了也正常。”
“你们就是妒忌，完完全全的妒忌。”说着他一把搂过雷无桀，拍拍他的胸膛道：“要不说我和他有缘分，你看我们长的也有几分相似不是。”
柳月给出评价：“是，看上去一样傻。”
雷梦杀“切”了一声，低头就问雷无桀愿不愿意拜他为师，说着就要试一试他的基础如何。萧瑟见状慌忙挤进二人当中，对雷梦杀道：“我们资质平平，恐怕公子看不上。”
“不宜妄自菲薄哦。”雷梦杀仍然兴奋道：“反正我没有个徒弟，这孩子又姓雷，这是好事。”
他虽这么说，萧瑟还是强硬地不同意，而他既不同意，雷无桀也就悄默声待在一旁没有出声。
雷梦杀有些看不懂这两个小年轻，寻常的习武之人有这样的机会早就高兴坏了，拒绝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甚至还不是被本人拒绝。于是他对雷无桀抬了抬下巴问雷无桀：“你怎么说？”
雷无桀看看他，再看看萧瑟，开口道：“我听萧瑟的。”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笑了出来，洛轩拍拍雷梦杀的肩膀说：“灼墨公子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待见呐，雷二我们还是走吧，不然留在这里太尴尬了。”
雷梦杀很是痛苦地看着雷无桀说：“干嘛那么听他的话，你要是愿意大可以跟我走。”
“这个不行。”这次雷无桀说得坚决：“没有我谁来保护萧瑟，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我，我在的地方也一定有他。”
“可以了可以了。”雷梦杀摆手，“知道你们关系好了，看来是我们缘分不到，罢了，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柳月在一旁翻译道：“他让你们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以后不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也不要随便偷看别人。”
“多谢前辈提点。”萧瑟道：“打扰各位了，我们这就离开。”
司空长风看着这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不禁想，初遇时他们明明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又不能打了，莫非他们使出的那些招式只是平平无奇的花架子？
“为什么不和我爹一起走？”雷无桀觉得奇怪，“他们又不会伤害我。”
“还不是时候，他只需要稍微试探就会发现你是逍遥天境，怎么做你师父。何况雷家堡要是有个叫雷无桀的高手，大家会不知道吗？”
“你是说，到时我们会解释不清楚身份，这样就更不可能接近他们了。”
萧瑟好笑道：“怎么被你说得我们好像是什么坏人一样，不过是这么个理。”
“那现在要怎么办？”
萧瑟抓起雷无桀的手，双指按在了一处穴位上，开口道：“先去医馆。”
他们找到柴桑城的医馆，却因为没有钱不得不当了身上的云烟细锦，雷无桀有些愧疚地说：“回去后我赔你一身新的。”
萧瑟抖了抖新买的衣服说：“这话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他们在医馆抓了药，要大夫帮忙制成丸药。大夫看着手里方子满脸疑惑，问了几遍这样抓药真没问题以后，才愿意收下银子办事。
半日后，他们一人得到了一枚药丸。
“你是说用这个就可以强压下内力？”雷无桀捏着小药丸问：“可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放心，药效只是暂时的，且只是让别人无法探查。危险的时候你要是强行升境也可以，这药做得仓促，未必有我的方子那么有效。”萧瑟笑着说：“你就放心吃。”说罢抬起雷无桀的手肘让他吃了下去，随后自己也服下。
这药火辣辣地从嗓子眼一路滚了下去，刚刚吃下去雷无桀就感觉浑身发热，出了一层薄汗以后他发现内力的确被压下去了好几成，现在他们两个人至多是金刚凡境的功力。
雷无桀握了握拳，“有种这些年都白练了的感觉。”
“也不算白练。”萧瑟说：“至少轻功还在。”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识一下失传已久的西楚剑歌。”萧瑟手动别过雷无桀的脸说：“我们再不赶快一点就见不到了。”
两个人一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只用了一个眼神就打定主意，既来到了过去，与其苦恼怎么办，不如去看看前辈们当年的风采。
雷无桀是个心大的，何况他可以亲眼见识到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时代的风云，自然兴奋不已，对去名剑山庄完全没有异议。
到了一年中求剑的时候，名剑山庄更是热闹。这里到处都是剑的影子，人人都有配剑，就连酒也叫剑酒。只是雷无桀尝了一口觉得辛辣，不如他喜欢的老糟烧。
萧瑟没有理会一边面目扭曲的雷无桀，而是指着不远处同样在尝酒的百里东君说：“你看，老熟人也出现了。”
“传说西楚剑歌是仙逝的老前辈古尘的招式，他死后就失传了，在这里可以见到吗？”雷无桀嫌弃地把剑酒推到一边问：“即便有人会也不敢用吧。”
“你懂得还挺多嘛。”萧瑟有些欣赏地看向雷无桀，“居然知道西楚剑歌。”
雷无桀咧嘴，“虽然其他东西我不太知道，但是你要问我武学我还是有些墨水的。”
萧瑟赞同地点点头说：“其实还有一桩秘辛。当年百里东君在名剑山庄以一舞西楚剑歌夺得仙宫品名剑不染尘。这一剑惊动了朝廷，最后是琅琊王出面压下了这件事。”
“我就知道，又是你皇叔告诉你的。”雷无桀趴在桌面上问他：“可是这件事关乎叛贼余孽，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呢？”
“自然是因为镇西侯府是朝廷在西南道的耳目臂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百里东君是天生武脉。皇叔和他的师父看中了这一点，这才救了镇西侯府一遭。”萧瑟放下酒杯，“时候不早了，我们再不进去就见不到西楚长歌了。”
“百里东君也太传奇了。”雷无桀边走边和萧瑟说：“家势显赫不说，还是练武奇才天生武脉，这样的人除了仙人莫衣，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比得过他。”
萧瑟笑道：“就算仙人莫衣也不如他家大业大，我的身份拿出来可能也及不上百里东君。”
“你是不是有些羡慕？”雷无桀调笑道：“至少目前来看，大城主的人生可真够顺遂的。”
“傻子。”萧瑟拍了一下后脑勺，“你羡慕我吗？”
“当然没有，我们各自有不同的经历，这才有意思嘛。”
“你这不是很明白？”萧瑟拽着他往前走，“别废话了，快要赶不上了。”
比武台被围得水泄不通，两个人费力才挤到了前排，隔着百里东君几个人。雷无桀头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就算一开始夺的都是普通剑，他照样觉得非常精彩。
一旁的侠士见到雷无桀如此热衷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也想夺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不想雷无桀摇摇头说他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剑，不需要其他，待剑如待人，自然应该不离不弃。
侠士大赞此人有志气，试探以后发现他不过金刚凡境，又忍不住笑称雷无桀年轻不懂事。要想提升境界，趁手的兵器必不可少。雷无桀没有解释而是凑近一旁萧瑟的耳朵，指了指台上，“是百里东君。”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百里东君吸引过去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没有丝毫的内力，却敢抢仙宫品的不染尘。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唯萧瑟抱着手和雷无桀咬耳朵。
只见百里东君把手中的酒壶往外一扔，手持一把不知名的剑，内力在他身边围聚，幽幽地泛着一道柔和的光，尔后剑随力而动，内力汇聚在场每个人的剑都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雷无桀压制住了剑匣里不安的杀怖剑和心剑，再看向比武台，只见剑随心而舞，随风而动，搅动起了风花雪月，如悲歌而泣，如乐舞而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万树飞花中，飞出一只染光的凤凰。
这一舞的确值得名动天下，美得不可方物。雷无桀看呆了，直到萧瑟叫他才回过神来，抹了抹自己闪着泪光的眼睛说：“没想到我还能见到这样的招式。”
“你的剑也不逊色。”萧瑟按下他的脑袋，“走吧，热闹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一旁的人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青衣男子说话过于狂妄，他看上去弱不禁风，连剑都提不动的样子，竟然还说他们的剑招比起西楚剑歌不逊色，实在自大。他悄悄地“切”了一声，盯着那两个人消失在比武台边。
没过多久，萧若风得到西楚剑舞现世的消息。皇上要他自己处理这件事，需要妥帖，又说青王也有耳目，因而要做得干净，不能拖泥带水。
于是他带上雷梦杀，表示要把镇西侯府这个天生武脉带回天启城，成为学堂先生的关门弟子，也就是他们最小的师弟。
听到这个的雷梦杀来了兴趣，他想起在西南道时遇见了一个十分崇拜自己的雷家堡弟子，那时候他就动了想收他的念头，奈何他怎么说也要和自己的朋友黏在一起，实在是可惜。
萧若风听他这么说，有些忍俊不禁道：“或许是人家看不上你的剑术呢。”
“老七，你可别污蔑我！我们雷家堡的弟子绝对不会学剑术，我看他就是舍不得他那个朋友，也不知道是救了他的命还是怎么。”
“两个人一起行走江湖自然比你这个半路出现的师叔强。”萧若风道：“那些功夫日后留着教你的孩子好了。”
“唉，到底是没有缘分。”说罢，他凑到萧若风身边，“以后寒衣可要学一学雷家堡的武功，不过她现在不要我教，这个女儿真是头大。”
萧若风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此行还是要先找到百里东君，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殊不知此时雷无桀和萧瑟也在去镇西侯府的路上。雷无桀在名剑山庄被百里东君不完整的西楚剑歌震撼，当听萧瑟说古尘还活着他们再赶一些或许可以看到真正的西楚剑舞时，雷无桀就缠着他一定要去看看。
萧瑟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他不确定此时的二人还能不能破了结界摸进去。他小时候听皇叔说过古尘的西楚剑歌，若有人可以比拟，那么只能是学堂的李先生。可是这些人的招式萧瑟都没有见到过，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连萧若风都佩服的剑法，他也想见识见识。
从名剑山庄到西南道的路并不远，两个人刚到镇西侯府的地界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镇西侯府看似平静无常，萧瑟和雷无桀却能感受到周遭高手林立，来自各方的势力都汇聚在此，暗流涌动。
“不对啊，这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雷无桀边走边环顾四周，“是不是我们来晚了，他们已经打完走人了。”
“如果他们走了，藏在暗处的这些人又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柄银色的匕首就从暗处飞来，擦过萧瑟鬓边的头发。雷无桀喊了一声小心，已经拔剑出鞘。此时他的内力只能催动杀怖剑，而杀怖剑此时燃起熊熊烈火。
暗处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顶着一头白发。雷无桀看着他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来者不善。
“你们是谁？”那人问道。
“区区两个赶路人而已。”雷无桀喊：“怎么，这条路是你的，我们走不得？”
此人权当没有听到雷无桀挑衅的话，而是冷冷地说：“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既然来了这里就等死吧。”
说话间，他已经拔剑和雷无桀打在了一起。雷无桀虽然内力只有金刚凡境，但好在他剑招练得扎实，用霹雳子散开一条道以后，和眼前的白发人打得有来有往。至于萧瑟，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在另一个人袭来的时候用踏云步躲开。
如今萧瑟的踏云步已经越来越熟稔，寻常人追不到，据他说，他的轻功已经在姬若风之上。眼前这人自然追不上他，气急败坏之下，竟然起了杀心。不过萧瑟全然不惧，只当逗他玩一般躲闪。
“萧瑟，你小心一点。”雷无桀回头道：“这些人好像很厉害。”
听到他这么说，白发男子冷笑一声换上杀招，朝着雷无桀的弱处攻去。雷无桀因内力不足导致躲闪不及，萧瑟见状不妙，远远喊了一声雷无桀的名字。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拦下了白发人的招式。雷无桀呆呆地看着，来人一袭白衣，却扭过头朝他笑了笑，是雷梦杀。
对方见雷梦杀和他身后的人，面露不快，但收回招式，逃走了。
雷梦杀还想追却被萧若风拦住，提醒他们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做，说着看向了一边的两个人。
这二人境界不高，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是那红衣少年竟然可以和白发仙打得有来有回，至于他身边的青衣男子，萧若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此人的轻功出神入化，而他也看出来，这不是别的，正是百晓堂那位的踏云步。
看样子，两个人的水平相当，莫非他是百晓堂的人？可是若是百晓堂有这样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
萧瑟检查了一番雷无桀，发现他没有受伤后松了一口气，随后发现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人。他回首，几乎瞬间就认出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不过他比萧瑟记忆中还要年轻一些，仍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的神色有些动容，但明白这并无意义，于是不动声色地对萧若风点了点头，对方颔首示意，雷梦杀便把他勒了过来。
“又遇到了。”他咧着大牙花笑道：“这么巧，你和你朋友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只是路过。”雷无桀说：“迷路了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谁知道就莫名其妙出现两个人要杀我们。”
“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不过你遇见我就当是运气好吧。”雷梦杀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你想通了要抛弃你的朋友，拜我为师。还有我不是说过了，你师父是谁，怎么教的你，霹雳子跟不要钱一样用，和雷轰有什么区别。”
听到师父的名字，雷无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解释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来见识一下……”他话没说完就被萧瑟掐了一把，随即闭上嘴，萧瑟道：“我们想来见识一下西南道的镇西侯府。”
他们的小动作被萧若风尽收眼底，虽然疑心这两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们的内力却是实打实不高，即便真的有什么心思也不足以为惧，萧若风便点了点头。
一边的雷梦杀尤其高兴，听说了雷无桀的来意立马表示自己正要去镇西侯府，不如带着他们一起去，只是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议事。说罢他才想起一旁的萧瑟，开口问：“对了小桀的朋友，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
“萧瑟。”
“萧瑟秋风，怎么取这样的名字？”萧若风忍不住开口问。
萧瑟淡淡地笑了，随口道：“我是秋日里出生的，而且也算是纪念我敬重的长辈。”
这样的解释并无问题，萧若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催促雷梦杀快点到镇西侯府中去。
镇西侯府非常气派，连雷无桀都说一定是因为镇西侯军功盖世否则不会有这样气派的宅府。雷梦杀夸他聪明，他就傻笑，看得萧瑟直摇头，心说这父子二人在这一点上倒是非常像。
萧若风有意无意观察这个叫萧瑟的年轻人，虽然心思沉重，但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恶意，二人无意对视上时他也不慌不忙毫不心虚。萧若风惊讶地发现，自己也算识人无数，却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
雷梦杀和萧若风被请进了议事厅，而雷无桀和萧瑟则被安排在后院的水榭边。萧瑟淡然地给自己倒着茶，雷无桀却左顾右盼坐立难安。
“我们还要等多久？”雷无桀问：“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放心。”萧瑟依旧泰然自若，“等他们出来就是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雷无桀心浮气躁时，萧瑟开口说：“差不多了。”说罢带着雷无桀一路往院子更深处走，没走多远，他们就感受到了一道很重的结界，布下它的人定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们要怎么进去？”雷无桀掏出怀里的霹雳子，“炸开？”
“没有那么复杂。”萧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跟上他。”
那个人正是百里东君，他们急忙跟了上去，兜兜转转几圈，意外地来到了一片桃花林。
两个人躲得远远的，看见百里东君找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随后跟来了一个萧若风。可惜两个人离得太远不知道这些人说了什么，随后就见萧若风拔剑，要和老头比试。
“难道他就是古尘？”雷无桀道：“那他能打得过古尘吗？”
“自然不能，但古尘也不会为难晚辈就是了。”
说话间，两个人开始过招。雷无桀看得出来，萧若风很强，可是在古尘面前完全不够看。他的剑招利落却又柔和，一招一式绵里藏针，所以萧若风在苦战一番以后，也以被古尘打伤后做了结。
雷无桀暗叹精彩，这两年里他见过太多高手，可是古尘这样出尘的还是第一次见。萧瑟把他的头又压低了一些，小声说：“别急，等天外天的人来了，还有更精彩的。”
他说得雷无桀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西楚剑歌一舞。萧瑟怕他太激动被人发现，只好牢牢地把人勒在怀里，又想雷无桀真的是个不省心的。
他嘴里却在抱怨着：“萧瑟你别抱我那么紧。”
“那你也别蹿出去啊。”萧瑟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被发现了怎么解释。”
雷无桀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保证不会，萧瑟才松开了些。就在这时，天外天的人已经杀了进来，要带走百里东君。局势焦灼，而雷无桀期待的那一剑，终于划破天光出现了。
如果说在名剑山庄的一剑是震撼，那么这一次雷无桀看到的就是惊为天人。他没有想到高手之外的高手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紧张地听着凤鸣，激动地对着萧瑟说自己真是不虚此行。
萧瑟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样子，一时间心软了，附和道：“的确是很厉害。”
“是吧是吧。”雷无桀环过萧瑟说：“谢谢你带我过来。”
萧瑟心中有些雀跃，但也只是拍拍雷无桀的后腰提醒他专心看，雷无桀扭头刚好一舞剑落。古尘看着众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身的桃花开始枯萎，随后古尘化为虚无，仙逝了。
百里东君泣不成声的时候，萧若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瑟的身后。他目光沉沉，萧瑟自知难骗过对方，只要他想，他可以得到想要的所有答案。
雷无桀则慌慌张张地松开萧瑟，在雷梦杀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解释自己只是听到这里在打斗，跑过来看看罢了。雷梦杀看看雷无桀，再看看他身边的萧瑟，突然有些欲哭无泪，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雷无桀不愿意抛下这个朋友做他徒弟了。
他神经兮兮地把雷无桀拉到一边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雷无桀莫名道：“我们当然是出生入死都好兄弟了。”
“只有这样？”
“还有什么？”
“就是就是就是……”雷梦杀就是了半天，看着孩子单纯清澈的眼神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这么觉得的，一时间悲从心中起，莫名有种嫁女儿的悲伤是怎么回事。
萧若风无视了雷梦杀，转而对萧瑟说：“少年人，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不知道你和你的朋友愿不愿意来我们学堂。”
萧瑟心下一惊，没想到萧若风没有问他身份，而是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去学堂。
“可我们两个都资质平平…”萧瑟犹豫道：“进学堂这件事我们不敢想。”
萧若风笑了，“我说过不要妄自菲薄，何况我并不要你们拜入我师门，雷梦杀舍不得雷无桀，我想把你们送进外门，在我看来你们将来肯定大有可为。”
他说完，见萧瑟依旧犹豫又说：“你也不必担心太多，若是愿意的话，明天我们就回天启，到时候你和他来城外找我们。”
“老七，你真的同意把那两个人带回天启？”雷梦杀倚在马车边问道：“他们愿意吗？”
“我总觉得那两个人不简单，但是很奇怪，我看不出他们的底细。就想放进学堂总是要好些，何况你看看你雷家堡的那个弟子，武功平平，也该好好学学了。”
雷梦杀大喜，搂过萧若风说：“风风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
一边的百里东君却问：“我们还要等谁？是不是该走了？”
“来了！”远处传来雷无桀活泼的声音，百里东君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在他酒肆外面遇见的那两个高手，没想到他们也要去天启。
“高手？”雷梦杀听他这么说笑得开怀道：“也就是你没有内力，等你有了内力就明白他们绝对算不上高手。”
“是吗？”百里东君偏了偏头说：“可我总觉得他们很厉害。”
“年轻人。”雷梦杀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天启城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雷无桀和萧瑟乘马车进入城门后发现，这么多年下来，唯独天启城依旧繁华。雷梦杀乐呵呵地介绍雕楼小筑的秋露白是世界上最好的酒，而千金台一夜千金也是天启城的传奇。
雷无桀听着，看向萧瑟，萧瑟会意地笑笑，往后千金台的传奇会属于一个叫萧楚河的人。
不过此时天启没有永安王，更没有雪落山庄。萧若风把二人带到学堂后把他们安顿在外院，就马不停蹄地去忙活举荐百里东君的事情。
学堂外院萧瑟小时候来过，学的都是一些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东西，以他和雷无桀如今的境界，外院教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障碍，而此时的萧瑟又冒出了另一个主意。
“赌？”雷无桀道：“我们哪里来的钱去赌。”
“当衣服的钱还剩下十两，当然够。”
“这可是我们全部的身家。”雷无桀摸了摸萧瑟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说胡话呢？”
萧瑟瞪了他一眼，雷无桀随即改口：“或者你一定是想钱想疯了。”
“我住不惯这好几个人一间的学舍。”萧瑟环顾四周道：“我们八个人挤在里面，你不难受？”
“可是师兄们都很好，昨天还给我苹果吃。”雷无桀托腮，“我住在这里还挺高兴的。”
萧瑟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愿意，平日和你住我就觉得够挤了，不必再多几个人。”
“可是你能保证一定能赢吗？”
萧瑟神秘地笑了笑，“一定。”
千金台早早贴出了赌局，赌谁能通过这次学堂大考。雷无桀看到千金台贴出的名字以后，明白了萧瑟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一定能赢。
尹落霞，叶鼎之，百里东君，这些都是以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自然听过他们故事的人也知道他们有没有通过学堂大考。
“如此，我们只需要把银子全部押给百里东君就可以了吗？”雷无桀看着那一比一千的胜率，心想十两银子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万两。
“非也。”萧瑟笑了笑，“我们一半赌在千金台内，一半则堵在外面。”
“怎么赌在外面？”雷无桀好奇。
“到时候你跟在我旁边吆喝就行了。”
屠大一早就听说，有人在千金台外支了一个小赌摊，赔率和他千金台中的大概无异，但是他却把千金台中赔率低的提高了五千倍。
“这个人是傻子吗？”屠大看着手下递过来的赔率单子道：“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知道结果，否则谁会这样弄。”
“但除了柳月公子，谁又会知道结果？”旁边人说：“还是说这个人是骗子。”
“他在千金台押了多少赌注？”
“百里东君，押了一千两。”
屠大瞬间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怪不得有人敢给他钱，敢押百里东君一千两，不是有钱人，就是活腻味了。”
随从附和道：“老板，那我们？”
“不必管他。”屠大道：“不过又是一个做着发财梦的赌徒想骗骗其他人罢了。”
而赌徒萧瑟的摊子往来络绎不绝，那些被看好的人本就赔率不高，可是萧瑟这头一下承诺提高五千倍就令人心动了。何况他还拿出自己押千金台一千两的凭据，这一切都是抵赖不了，没多久就传出天启城出了个散财童子的传言。
雷梦杀闻着传言来的时候，小摊子前已经水泄不通。他远远看见雷无桀正在吆喝着什么，而萧瑟正在大把大把地收银子。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发现这两个人竟然在支赌摊。
“五千倍，你们疯了吧。”雷梦杀晃了晃手里的纸片，“千金台也只敢给十的赔率，这人来头不简单大概率会入柳月的眼。”
“没事，赌就是玩一个刺激。”萧瑟道：“何况我还押了百里东君一千两，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雷梦杀不由得咋舌，看向旁边的雷无桀，“你不劝劝你的朋友？”
“萧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雷无桀看似傻呵呵地说：“我愿意陪他。”
“你完了。”雷梦杀指着他说：“你彻底完了。”
雷无桀不解，反问：“师叔，你要下一注吗？”
雷梦杀看着那高得吓人的赔率，一狠心，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雷无桀说：“押上。”
这一天赚得捧满钵满，萧瑟把一千两给了千金台还剩很多，雷无桀看着手里厚厚的银票问：“咱们是不是还要把这些钱还回去？”
“不必了，他们以为的必赢赌局，又看到了那么高的赔率才会给钱，这是为他们的贪婪付出的代价。你我都知道，最后拜入学堂的，只有百里东君一人。”萧瑟晃了晃手里那一叠银票道：“只有你爹押他，赢了不过赔一点点钱，剩下的全是我们赚的。”
雷无桀快要不认识银子了，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愿意赌。
“放心，明天继续。”萧瑟笑了笑，“三日，我就可以赚出一座雪落山庄。”
雷无桀看着他，震撼地摇了摇头，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许葫芦会说他是个黑心老板了。
两个人正躲在学舍数钱，半晌有人来找萧瑟说小先生有请。雷无桀紧张起来，以为是要过问他们开赌局的事，萧瑟却不以为然，只道了一声好。
“我陪你去吧。”雷无桀开口，又想了想，递给他几张银票，“或者你分他一些？”
萧瑟被他逗笑，说不用等他回来，随后跟着学监离开了。雷无桀目送着他离开，又看着满床的银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萧若风等在一座湖心亭中，正在下杀棋。萧瑟来了也不急着唤他，而是慢悠悠下了几手以后，才抬眼看向对方。
萧瑟向他行了一个礼。
“听说你最近开了一个小赌摊。”萧若风看向湖面，“你很缺钱吗？”
“是。”萧瑟倒是坦然，“我和雷无桀闯荡江湖需要一个落脚处。”
“好，本来我是来教训你的，可是你这么说，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罢萧若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吧。”
萧瑟听话地坐下，看向萧若风，他眉眼依旧，多了年轻风采，少了些老练。萧瑟想若是皇叔永远做他的小先生该有多好，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萧若风观察着他，发现他对自己毕恭毕敬，显然没有任何恶意。不过这一切都可以伪装，只是萧瑟身上有一种他熟悉的感觉。半晌他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棋盘说：“下棋也是赌，不如这样，你如果赢下一局，这事我就不再过问，要是你输了就把那些钱还回去。”
萧瑟看了一眼棋局，心中一动。这是困扰萧若风多年的残局，在他十四岁那年叔侄二人在无意间解开了这个死局，那时候萧瑟格外开心，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想到这里他放松地笑了笑说：“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雷梦杀困得直呵欠，他靠在长廊睡了好几觉，终于在一次眯醒以后见到了站在他面前正在摇扇子的萧若风。
“怎么样？你说他没有，别把我徒弟带坏了。”
萧若风没有接话，而是收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雷无桀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他现在只是个外院弟子而已。”
“他叫我师叔怎么不是徒弟。”雷梦杀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输了还是赢了，你可是学堂比柳月还厉害的人，总不能输给个毛头小子吧。”
萧若风无奈地看向他，“雷二，你要明白，人外有人。”
雷梦杀立刻跳了起来，“你还真输了！”
萧若风点点头，“这人不简单，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该只是金刚凡境。”
“还能是为什么，心思不在正道上呗，要是这次他们赔了，我徒弟的后半生可就全都完了。”
萧若风嫌弃地拿开了扑在他身上的雷梦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我看非也，说不定你徒弟跟着他有不少好日子过呢。”
“你要保证。”
“我不保证。”说着萧若风摇摇扇子，“你真想教训他就自己去，看你徒弟来不来找你麻烦。”
留雷梦杀一个人在原地跺脚，萧瑟在不远处将一切都一览无余，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转身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END
【萧雷】爱欲其生
剧版同人 字数1.2w+ 一发完
文不对题 人设ooc 不喜点❌
是@不清之淼 老师的梗，这篇写得不太顺手随便看看🤧
途径北蛮是计划外的事情，两个人曾在郊外迷路，意外地来到了北离和北蛮的边地。这里有一座极边的城镇，多是住屯守军的后代，后来北离国力昌盛，北蛮不再来犯，两国有了贸易往来后才繁荣了起来。
这条路上交易多是盐和铁。北蛮不产盐铁，于是他们便用一些深山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和北离交换。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成了两边商人往来休整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和中原不一样的风貌。
客栈老板是镇上的人，一口乡音没有改...
剧版同人 字数1.2w+ 一发完
文不对题 人设ooc 不喜点❌
是@不清之淼 老师的梗，这篇写得不太顺手随便看看🤧
途径北蛮是计划外的事情，两个人曾在郊外迷路，意外地来到了北离和北蛮的边地。这里有一座极边的城镇，多是住屯守军的后代，后来北离国力昌盛，北蛮不再来犯，两国有了贸易往来后才繁荣了起来。
这条路上交易多是盐和铁。北蛮不产盐铁，于是他们便用一些深山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和北离交换。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成了两边商人往来休整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和中原不一样的风貌。
客栈老板是镇上的人，一口乡音没有改变，问起来的时候他表示自己祖辈都受着这口乡音作为念想，到自己这一辈也算没有丢失。
雷无桀对迷路这件事习以为常，反而觉得这地方比起他们之前走过的山水有意思得多。
驼铃声入耳，他们透过客栈简陋的栏杆看去，一队打扮怪异的商人正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有几个光着脚的老奴牵着骆驼，骆驼背上坐着两个蒙面人。他们只露出一双眼睛，梭视着往来客商。
“那是什么人？”雷无桀小声地问身边的萧瑟：“怎么看上去不像好人。”
“北蛮的行商。”萧瑟跟着看过去，恰好和最顶头的商人对视了一眼。那人目光锐利，让萧瑟很不舒服，或许雷无桀说的对，这队人马并不是好人。
他错开和那人的眼神，低头喝了一口水，对雷无桀说：“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雷无桀点头，随后发现商人依旧在看萧瑟，驼队已经停下。街面上依旧热闹，但他们眼里好像只有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外地人。
萧瑟若无其事地点了两个菜一壶酒，招呼他先填饱肚子。雷无桀迟疑地看了那队人马一眼，被萧瑟拽了拽袖子，他这才“哦”了一声乖乖吃饭。
这队人马又看了萧瑟一会儿，老奴说起了晦涩的语言，领头人应了一声他们才缓缓离开。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雷无桀小心翼翼地问：“这队人马不对劲，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们看。”
萧瑟低头把不爱吃的菜一一挑了出来，半晌才接话道：“我们来错地方了。”
小城依旧热闹，朗朗乾坤下，不知为何，雷无桀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客栈老板很是热情地邀请两个人就此住下，过几日是北蛮的节庆，小城中的北蛮人和北离人都会一起庆祝，热闹得很。
雷无桀解释他们两个人只是走错了路而已，没有这个打算。老板却装作没听到一般替他们在客房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冲他们笑着说：“留下吧，你们不会后悔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老板说完，深深看了两个人一眼，又换上那副朴实热情的样子道：“庆典很有意思，每年都会有人慕名而来，两位还是留下吧。”说罢他转身出了门。
一阵响动以后，雷无桀听到了他下楼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雷无桀冲着黑洞洞的门外问：“萧瑟，你说我们来错地方了是什么意思？”
“盐铁在北离一向是官营，这里却有这么多人交易。而且见我们两个一副外乡人的打扮却一点也不避讳，你不觉得奇怪吗？”
雷无桀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你要是能注意到这些我们也不至于迷路。”萧瑟还不忘损他一句道：“是谁说一定是这条路的，官府都找不到的地方被你找到了。”
雷无桀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明天离开就是。”
“我看没有那么容易。”萧瑟回味着方才老板的态度问雷无桀：“你觉得客栈老板像好人吗？”
“我拿不准。”雷无桀坦诚，“若真如你所说，这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学聪明了。”萧瑟满意地拍了拍雷无桀的脑袋，“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雷无桀看着慢慢晃悠到床边的萧瑟，突然想起来他们这是被关到同一个房间里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萧瑟说：“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萧瑟已经坐下，听到雷无桀这么说，又抬头问：“怎么了吗？”
雷无桀咧了咧嘴，“我们两个人怎么睡啊？”
“当然是一起并排躺上去了。”萧瑟道：“你还想怎么睡？”
雷无桀却在这种时候扭捏了起来，问萧瑟是不是一定要两个人睡在一起。萧瑟不解，他们二人平日夜宿郊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垄起一堆火，靠在一起也就将就着睡下，怎么现在有了床和房间反而别扭了起来。
“这里一共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板凳，我们还能怎么睡？”萧瑟开口调侃：“我们的雷少侠怎么突然小家子气起来了？”
“我没有。”雷无桀很吃这一套，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丢下一句“我要睡在里面”就一骨碌爬上了床。
那快要散架的木头床开始嘎吱嘎吱地响，萧瑟拍拍他要他安分一点，雷无桀才放轻了手脚。
入了夜，雷无桀骤然睁开眼睛，旁边的萧瑟没了动静，他侧着身子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此刻静谧而呼吸绵长，萧瑟倒是安稳地睡下了。
而雷无桀毫无睡意，整个人僵直不敢动弹，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心在狂跳，仿佛快要跳出来似的。他发现只要萧瑟在自己身边，他总是会这样不自然，要说原因，还要从不久前说起。
两个人闯荡江湖，当然是没什么讲究，正如萧瑟所言，有时候垄一堆火靠着树干也就睡了。那日也一如往常，雷无桀找了个空旷地方点起一堆火，萧瑟和他分食一份干粮。
两个人坐在一起烤火，雷无桀自说自话地数着他还没有拜访过的高手，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萧瑟开始不住地打哈欠。他刚说到一半，感觉到肩膀一沉，萧瑟就这样靠着自己睡着了。
雷无桀闭了嘴，侧目看过去，对方已经进入梦乡。他突然想起今天他们两个走了不少路，就算骑着马，也是舟车劳顿。谁想走了那么久还是只能宿在野外，萧瑟身体没有恢复好，想必也是累坏了。
想到这里雷无桀有些愧疚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萧瑟太累，还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久。他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忽然发现萧瑟的睫毛有点长。
他凑近了些去看，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从未那么认真和仔细地看过对方。睡着的萧瑟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不似那个抠搜的客栈老板，也不是那个狂傲的萧楚河。雷无桀想起在寺庙中见过的神像，和现在的他倒有几分相似。
盯着萧瑟看了一会儿，雷无桀突然脸红，别过头去，心想这是做什么。两个人朝夕相处，什么没有见过。雷无桀揉了揉发烫的脸，今天的火怎么烧那么久，还烧得那么旺。
“萧瑟有什么好看的。”他喃喃：“又不是没看过。”
可是肩膀上的重量依旧存在，雷无桀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莫名的紧张在胸口叫嚣。他不敢再去看萧瑟，因为他发现萧瑟好像有点好看。
从那一夜开始，雷无桀面对萧瑟的时候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有时候两个人说着话，萧瑟靠近一些，或者碰到他哪里，他的脸都会不自觉地烧起来。而萧瑟和他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总是分神，常常看着萧瑟的脸却又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直到萧瑟捏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脸上的红晕和莫名其妙的紧张都很可疑，雷无桀甚至怀疑自己病了。眼下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他拼命地往里缩，没多久不大的床却在两个人中间隔出了楚河汉界。
“我这怎么睡得着啊。”雷无桀想着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对萧瑟的背影发呆。他想不通怎么了，也疑心萧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没一会儿，萧瑟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雷无桀看着那张在无数夜里偷看的脸，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刚想翻过身去，就看到眼前的萧瑟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的亮，他看着雷无桀开口问：“你大晚上不好好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雷无桀心慌意乱地说：“没有看什么。”然后迅速翻过身去，好让萧瑟看不到自己因为尴尬和害羞涨红起来的脸。
雷无桀做贼心虚，萧瑟若无其事地看他背过身去，假装睡下，轻笑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底声音说：“傻子。”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打算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在城里晃了一圈以后发现他们根本出不去。每一条看似能走出去的路走过去都是死路，这情形像极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雷无桀抱着萧瑟的一只手问：“这什么情况？”
萧瑟侧过脸低声对雷无桀说：“你怕鬼？”
“这世上，哪里、哪里有鬼呢。”雷无桀笑得很难看，“这里不会是鬼城吧。”
两个人兜兜转转回到客栈，客栈老板正在门外扫尘，见两个人回来堆满了笑脸开口问二人去了哪里。雷无桀敷衍说只是随便看看，然后就拽着萧瑟躲回了房间。
“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雷无桀鬼鬼祟祟地把房门关上问萧瑟：“我总觉得客栈老板不像好人。”
“是不像好人…”萧瑟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圈套。”
“那现在怎么办？”雷无桀心一横说：“要不我们闯出去。”
“出不去的。”萧瑟顿了顿，“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早上出去的时候城里都没有什么人，直到我们回到客栈，街面上才有人走动。”
雷无桀闻言跑到窗户边打开一看，果然街上又有了商客，骆铃声声，而这些人像是瞬间冒出来的。
萧瑟想到老板一再强调，过几日的庆典，莫非这一切都和庆典有关？
两个人在午后又出去走了一圈，依旧没有可以出去的方法，最后无奈，只好呆在客栈等到所谓的节日那天。
几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不是他们发现这地方的诡异之处，那这一趟走得还算有意思。二人和往来商客攀谈，听他们讲一路上的故事，也尝过异国菜式，雷无桀渐渐地放松下来。只有萧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人对所谓节日究竟是庆祝什么都闭口不谈。
答案很快就来到萧瑟眼前。这一日清晨醒来，雷无桀发现整个小城都装点了起来。人们换上盛装，脸上是少有地轻松表情，他拽了拽萧瑟的袖子低声问，是不是节庆要开始了。
萧瑟点点头，客栈老板也盛装出现了。他一改往日客气，热情地递给萧瑟和雷无桀各一身新衣服，邀请他们晚上一起参加祭祀。
他说得不容拒绝，几乎是把东西塞进他们怀里便拂袖而去。萧瑟捏了捏怀里的衣服，这料子价值不菲，和他的云烟细锦不相上下。
雷无桀担心地问：“我们真的要去吗？”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去看看。”
虽然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但不得不说这充满异域风情的打扮，两个人穿上后让各自都眼前一亮。
雷无桀打量着萧瑟半开玩笑地说：“过去怎么没有发现，萧老板长得很不错嘛。”
“每天都偷偷看我，还没发现？”萧瑟递过去一个眼神，“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看什么。”
“我没有。”雷无桀嘴硬，别过脸去又小声嘀咕了一遍：“才没有！”
萧瑟笑了笑，无意和他争辩，牵起雷无桀的手腕说：“走吧，雷少侠。”
小城中心是一处高台，两个人赶到的时候下面围满了人。萧瑟本来打算带雷无桀悄悄潜入人群，谁料他们刚走到高台下人群就自动让开一条路，无数双眼睛像是黏在他们身上一般。
雷无桀被看得十分不舒服，往萧瑟的身边靠了靠，好安心些。萧瑟抬头看向高台上的人，那人穿着和他们差不多的衣服，此时没有蒙面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萧瑟认识他，在他们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骑着骆驼的蒙面人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萧瑟意识到大事不妙，两个人彻底落入了专为他们设下的圈套了。
“没想到我们这里来了一位贵客。”那人开口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齐刷刷地停了下来，雷无桀更是浑身不自在起来。
“萧楚河，别来无恙。”
萧瑟皱眉，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自己。可是他记不起一点关于眼前人的事情，他只在十四岁那年跟琅琊王去过一次北蛮，至于做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
“你是谁？”
“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人开口：“你不记得了吗，当年就在这个地方，我们见过一面。”
多年前的记忆回笼，萧瑟慢慢记起了这人，对方有一个晦涩的北蛮名字，是这一带商会的行长。当年北离和南诀交战，原本民不举官不究的生意被摆到台面上。北离不再流通盐铁，他们也没了生意，于是开始纵兵抢劫官铁官盐。
不过这一波人不成气候，没闹出大事。琅琊王来的时候只用三天就平定了匪贼，那时候他就带着萧瑟。
然而这件事在北离并不算什么大事。琅琊王处死了杀害官兵的几人，或许其中就有这个人的亲眷，但是萧瑟实在是记不清了。
那个人看到萧瑟的神情，自然也猜到。他冷笑一声开口道：“我的妹妹被你杀死，你却什么都不记得。”
雷无桀闻言惊讶地看向萧瑟，萧瑟并未被他震慑，而是回道：“你该不是记错了吧，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对啊，你不要血口喷人。”听到萧瑟这么说雷无桀挡在他身前，“萧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哼，他做没做过自己知道！”对方冷笑一声，“不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今年的生祭你竟然会落在我手里。”他终于舍得看一眼雷无桀，“还带着你相好，那我就大发善心让你们死在一起好了。”
“谁敢！”雷无桀的剑瞬间火光冲天，横拦在人群面前把萧瑟死死地护住。
“你既知道我是萧楚河，那也该明白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萧瑟抱着手，分明站在下位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你们不配。”
那个人不再废话，用异族语言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人群开始骚动，一群蒙面护卫腰佩双刀就朝着二人杀过来。
转眼间，萧瑟的无极棍已经拿在手里。他和雷无桀背靠背，却依旧轻松地说：“看来我们要吃点苦头了。”
“已经好久没有痛快地打一场了。”雷无桀发尾扬起，“怎么能算是苦头。”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今天无疑是场苦战。这些人好像不会死一般，不停地被打倒又不停地爬起来，像极了当年在赤王手里见过的药人。
不过比起过几招便卸力的药人，这些人却更难对付。北蛮自古就有巫医一说，传说神秘又骇人，就连萧瑟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而这些人显然和传说中的巫医脱不了干系，萧瑟再度背靠雷无桀的时候说了一句“小心。”
围观他们的人群也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雷无桀对这些人下不了死手，不管打退多少他们又会不折不挠地涌上，其中一个正是早上还笑脸迎客的客栈老板。
他此时面目扭曲，红着眼睛抓住雷无桀的胳膊，神情已经不像正常人，不停地念叨着要生祭雷无桀。
雷无桀甩开他，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生祭我们？”
他歪着头，朝着雷无桀诡异一笑，“今年的祭品是我抓到的，仙药是我的！我是唯一可以得到仙药的人！”
雷无桀抬腿踢中了老板的胸口，他被雷无桀踢开，又立刻跑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仙药。
雷无桀快要打不动了，回首却见萧瑟也陷入了包围。他隐脉没有好全，这样的苦战让他看上去已经有了疲惫。
而台上那人见状先是发出可怖的笑声，随后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叫喊着要萧楚河也尝一尝他妹妹当年的痛苦。雷无桀看他拿出一个瓷瓶，借着内力就往萧瑟的方向撒过去。
萧瑟被两个百姓模样的人困住躲闪不及，雷无桀心急如焚，他一剑扫身边所有人，大呼一声萧瑟，飞身过去想要把人推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雷无桀只好咬牙挡在萧瑟面前，那三两滴药水落在他的脖颈上。萧瑟大惊失色接住雷无桀，发现他面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自诩脾气还可以的他这一回是真的动怒了。
“你妹妹分明死于自缢，你却要把这些事怪在我头上？”萧瑟一手撑着雷无桀的后腰，一手拿着无极棍直指面前的人，“当年她向我求亲不得我并没有为难，你们以丢了族人脸面的名义让她作为人牲自尽，今日居然怪在我头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煞白，看来萧瑟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你用巫医控制这里的百姓为你贩卖盐铁，又令他们寻找供你祭天的人牲，才会给他们短时限的解药，你却和你的族人宣称那是仙药。”
萧瑟话音落下，躁动的人瞬间停下动作，独留下为首之人气急败坏，他吹响笛声下了杀令。
“我并不想滥杀无辜。”萧瑟推了雷无桀一把，“但是看来，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话不知是说给雷无桀听的还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雷无桀摸了一把后颈，发现那药水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效用，至少暂时没有。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和萧瑟对视一眼，又点了点头，说什么他们今日也要离开这里。
若招招是杀招，这些人未必能占什么便宜。萧瑟和雷无桀杀出一条血路，在匪首心口留下一个血洞以后逃出生天。
两个人不敢停歇，萧瑟用踏云步把雷无桀带出很远，确定完全到了北离境内才放松警惕。他把雷无桀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事以后才卸了一口气。
“下次不乱走了。”雷无桀气喘吁吁地向萧瑟保证：“以后再也不去这些地方了。”说完还扯出一个笑给萧瑟看，怕他太担心自己。
萧瑟再三确认过雷无桀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后稍微放下心来。这一次是他大意了，看来他们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去些看上去奇怪的地方。
这件事本是一个插曲，两个人也没有受伤，没过多久雷无桀就把它抛之脑后。直至有一天雷无桀和萧瑟切磋的时候心口一疼，疼得满头冷汗的时候才察出不对劲。
平日和雷无桀切磋，萧瑟更多时候只防不攻，雷无桀按着心口痛苦地蹲了下来，实实在在地吓了他一跳。
过了半晌雷无桀说自己没有事，他说得勉强，萧瑟没有信他。
“这次真的好了。”雷无桀直起身子，“可能就是刚才不小心伤到了。”
“持续多久了？”萧瑟黑着脸问雷无桀，“为什么不告诉我？”
雷无桀悄悄地吐了吐舌头，他发现在萧瑟面前一点假都做不得。对方仿佛能把他从里到外看透，连他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出七七八八。
“也没有很久，就是一阵一阵的。”雷无桀解释：“但是很快就好了，我才没有放在心上。”
萧瑟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依旧黑着脸，要雷无桀把手伸出来。雷无桀不情不愿地伸手小声辩驳自己没事，萧瑟没有理会他，搭上了他的脉搏。
雷无桀的脉搏没有任何异常，而萧瑟还是拧着眉毛看他，雷无桀被看得有些怵，小声说：“我错了，你别这副表情，不好看。”说着作势就要去搂萧瑟。过去萧瑟很吃这一套，这回却不管用了，萧瑟避开他的搂搂抱抱，依旧严肃地说：“你什么时候会疼？”
“我也说不清楚。”雷无桀赶紧端正态度回想了一下，“有时候想跟你说句话会疼，有时候想跟你切磋也会疼，有时候…”他顿住了，接下来的话不好意思开口，有时候他偷偷看萧瑟的时候也会疼。
“没事，真的不严重。”雷无桀想要宽慰萧瑟两句却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都不管用，萧瑟看上去很是担心。
“或许只是什么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慢慢地就会好。”雷无桀继续说，“我们不是马上要回天启城了吗，到时候你找个最好的大夫给我看。”
萧瑟“嗯”了一声，但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不过雷无桀看上去确实没有大碍，一切只能回到天启城再做打算了。
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雷无桀的伤却在第二天加重了。萧瑟一大早没见到叽叽喳喳的人，去房里找人时，看到他面色惨白地蜷缩在床上，听到有人来也只能勉强抬头看萧瑟一眼。
“雷无桀！”萧瑟迈步过去，“你怎么了！？”
雷无桀本想笑一笑，没想到根本笑不出来。他早上醒来想今天要和萧瑟一起回去，一瞬间他的心口越发地疼了起来。他回忆起昨天萧瑟的反应，又不敢和他说，只好一个人默默忍着，想它什么时候可以停下。可越是胡思乱想心口就越是疼痛，疼得雷无桀直不起腰来。
眼下萧瑟破门而入，更加重了心口的痛楚。萧瑟把他抱在怀里，雷无桀用尽全力才能抓住萧瑟的衣角，缓缓开口：“萧瑟，我好像只要一想到你看到你，心口就会痛，越想越疼。”
萧瑟看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突然想到在北蛮的匪首说，要他尝尝自己妹妹尝过的痛楚，那个被雷无桀挡下的药水。
“该死。”他暗骂，可是那人早就死了。
萧瑟这一次回到天启十分高调，他找到萧崇让他把太医院所有御医都叫到雪落山庄。萧崇不明所以，但难得在老六脸上看到如此难看的表情，也没有细究，留下一两个就把所有人送了过去。
“永安王怎么了？”藏冥不解，“而且陛下您为什么…”
“雷无桀病了。”萧崇开口：“他只跟我说了这个。”
雷无桀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旁边围满了太医却束手无策。他们来到雪落山庄见过雷无桀痛苦的模样，一但他说自己心口疼时，豆大的汗珠就会滑落。眼下他看上去仿佛睡了，其实是疼得晕了过去。
可是无论太医如何施针如何用药都不见好转，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病，永安王说青龙使是中毒，但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毒药。
“整个太医院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吗？”萧瑟一拍桌子，“你们都在干什么？”
为首的太医要他息怒，又说他们翻遍典籍也没有找到这般效用的毒药，实在是束手无策。
萧瑟明白再逼迫他们也没有用，底下的太医们跪了一地，最后只能遣走他们。
他找来姬雪，要她加急去药王谷找华锦，自己则扭头去了另一个地方。
既然伤害雷无桀的药水来自巫医，那么他倒是想到有一个可用的人选。
地牢暗无天日，萧瑟踏进去的时候冷得打了个寒颤，狱卒提灯走在前面，要他小心台阶。两个人来到地牢的尽头，一个人女人正缩在牢房一隅，听到有人来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脚腕上的镣铐发出响动。
她环抱栏杆疯了一般喊着放她出去，萧瑟在她眼前站定，目光扫过她的脸，她骤然安静了。
“萧楚河。”她愣住了，“怎么会是你？”
“萧羽早就死了。”萧楚河开口：“他救不了你，但我可以。”
夜鸦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我不想说第二遍，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还你自由。”
狱卒点亮烛火，夜鸦有些不适应光线，她抬手挡了挡，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他冷脸的时候很唬人，但是夜鸦明白，萧楚河并没有和她开玩笑。
“这的确是巫医的药。”夜鸦坐在萧瑟对面，眼下她被奉为座上宾，但还是不习惯他如此客气的态度。萧瑟刚把她从地牢里放出来就急吼吼地要她替人看病，当她见到雷无桀的时候心中已经了然。
这是北蛮的一种秘术，通常只有几个大家族才能拥有。用以惩治族里所谓不规矩的男男女女，这个药的名字也直白，就叫绝情水。
“一般往皮肤沾上几滴就会渗入体内，随后缓慢毒发，也有人内服，会加速毒发。此类药水多用来分开痴情男女，中毒一方只要想起心爱之人就会心痛不已，越是爱之深越为痛之切。”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
“心死，或是身死。”夜鸦看着萧瑟道：“不知那位小兄弟的心上人是谁，若是可以找到，一切就有了解法。”
萧瑟骇然，忆起昔日那异族女孩来见自己最后一面时也是如此，她说要么心死要么身死，第二天萧瑟就得到她自缢的消息。看来这药被用在了她身上，现在又被换到了雷无桀的身上。
“没有别的办法？”萧瑟问：“只有两个选择？”
“或许有，可我不知道。”夜鸦说：“我虽然修习巫医，但半途出家都是些表面功夫。如果你想要一个两全的办法，或许只有辛百草拿出药王谷的所有典籍才能找到。只不过我听说他已经退隐，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找找他。”
“雷无桀还能撑多久？”
夜鸦摇了摇头，“身死，指的是心痛而死，如果他能少去想心上人有关的事情，还能撑得久一点，但是…”夜鸦扣起手指，敲敲桌子道：“事不宜迟。”
萧瑟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夜鸦起身，“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萧瑟点头，“等药王谷的人医治好了雷无桀，自有你的去处。”
雷无桀昏昏沉沉地醒来，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醒来时他依旧躺在雪落山庄，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于是轻轻叫了一声“萧瑟”。
痛意在意料中来袭。就连雷无桀都发现只要想起又或是提及和萧瑟有关的一切事物，他的心口就疼得厉害。仿佛被人在心头插了一把匕首搅动着心脏，他猜到了被偷袭撒上的药水有问题，却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毒物。
房间门被匆匆打开，雷无桀抬眼一看，来人是叶若依，她神色担忧地来到雷无桀面前，问他有没有好些。
“我这是怎么了？”雷无桀问：“萧瑟呢？”
当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雷无桀疼得“嘶”了一声。叶若依扶了一把，解释道他中了毒，萧瑟正在想办法，要他耐心等着。
雷无桀低着头，似是在思量什么，半晌抬头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叶若依宽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才是。”
“既然如此，萧瑟为什么不来见我？”
叶若依愣了愣，显然她还没有想好托辞，可是雷无桀就这么看着她，非要从她嘴里得到一句实话才行。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异于往雷无桀的心头捅刀子。叶若依不愿再说，她错开雷无桀的眼神，轻声问：“你饿了吗？或者想喝水吗？”
“萧瑟呢？”雷无桀开口：“他去了哪里？难道他也出事了？”
空气陷入沉寂，唯剩雷无桀时不时的咳嗽声。叶若依越是不说他越是担心萧瑟，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毒性就会发作。
叶若依没有办法，只好把实话告诉雷无桀。
“萧瑟害怕见你，你越是和他接近，身上的药效越加重。”叶若依解释：“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而不见。”
“可是我想见他。”雷无桀顾不上礼数，抓住叶若依的手臂着急说：“避而不见不是办法，这样只会让我更痛。”雷无桀指着心口问：“萧瑟他有办法了吗？”
叶若依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来陪我。”雷无桀眼睛渐渐湿润，他几乎哀求地看着叶若依，“若依姑娘你能让他来看看我吗？”
“不见。”萧瑟说得坚决：“他见了我只会更痛苦，在华锦来天启之前我不会见他。”
“可…”叶若依上前一步又欲言又止，她想说雷无桀看上去实在可怜，但背对她的萧瑟又何尝不可怜。她就这么僵持在二人之间，最后忍不住问：“要是华锦也没有办法，你会见他吗？”
萧瑟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怎么选。
雷无桀精神缺缺，毒药让他苦不堪言，萧瑟的避而不见更是让他心中不快。这样的折磨让他日渐消瘦，就连去喂药的叶若依都于心不忍，短短三天雷无桀看上去就已经虚弱不堪。
“华锦什么时候才能来？”萧瑟少见地对百晓堂的人动怒，他找人百八里加急去找华锦，可是小神医远游行医，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去见见他吧。”叶若依劝道：“你不在他更难过。”
可萧瑟的答案一如既往地坚决，他不去，叶若依不好再劝解，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会没事的。”叶若依只干巴巴地说。
雷无桀在夜间醒了过来，又苦又稠的药喝得他吃不下东西，身体却没有一丝好转。萧瑟不让他出去，派人一日三餐照顾，却不来见他，他望着窗外摇动的树影，心痛得无以复加。
就算萧瑟命人不说，雷无桀也猜得到这药非同小可，或许轻易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否则萧瑟不会那么久了还没有想出办法。
他能理解萧瑟的苦衷，但是他的心却只想见他一面，如果自己就此殒命，那么最后一面要是见不到的话他只会比现在痛苦百倍。
雷无桀捂着心口大口呼吸，叶若依再三嘱咐不要想跟萧瑟有关的事，这样身体会好受点。可是思念如同山涧深渊，只要轻轻掀起，就会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他开始想过去两个人并肩而立的时候，他分明可以和他说那么多话，看他那么多次，却不懂得珍惜。谁料世事无常，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萧瑟一面。
树影依旧在摇动，雷无桀半坐起来。心口依旧在痛，可是他欣喜地察觉，屋外多了一个人。
“萧瑟。”雷无桀唤了一声，而门外没有一点动静，他又喊了两声，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心口痛意更甚，雷无桀无端地有些委屈，忍不住开口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就算你不想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也不行吗？”
萧瑟在屋外负手而立，他趁着夜色来到这里只是想偷偷看雷无桀一眼，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睡下，更没有想到的是会被他发现自己。
听着雷无桀用虚弱的声音叫他，萧瑟的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可是理智告诉他雷无桀见到自己只会更加难受，如此还不如不见。
而雷无桀却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他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门外的人听。他说这段时间自己过得很辛苦，又说从未伤得那么重过，他想尽快好起来不让大家担心。
萧瑟没敢回话，直到雷无桀用很低很轻的声音说：“萧瑟，我很想你。”
比起剧毒带来的疼痛，让他更难受的是绵长的思念。原来自己早就习惯呆在萧瑟身边，也习惯了两个人一直如影随形，正是如此他才发现自己早就离不开萧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更加令他愁苦。
雷无桀不知道萧瑟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好像已经耽于这一段感情里，浮浮沉沉。
“如果你在外面的话…”雷无桀苦笑着说：“能不能和我说一句话，一个字也好啊。”
“我在的。”萧瑟终于推门走了进来，他远远地望着床上的雷无桀，不敢靠近。
“我在找华锦，她一定有办法救你，姬雪来信说找到她了，现在正往天启赶。”萧瑟看着虚弱的雷无桀，他知道这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雷无桀又惊又喜，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要站起来。萧瑟见他按压着胸口，连坐起来都困难，慌忙走过去扶住他，雷无桀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一瞬间无话，萧瑟捏了捏雷无桀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得惊人，他的唇擦过雷无桀的头发，心疼地说：“小夯货，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不知道，可能我真的傻吧。”雷无桀用尽全力抱紧萧瑟，把脸贴在他怀里说：“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选，心痛或者见你，可是我想了那么久一直想不明白，萧瑟，我不可能不想你的。”
他说话已经断断续续，脸色和嘴唇泛白。萧瑟的出现虽然让他开心，但是身体中的断情水也在发挥药效。雷无桀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他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瑟皱眉擦去他头上的汗，想要把他推开。
“你会撑不住的，我要走了。”说着便极力想把雷无桀从怀里拉出来，可是他越这样雷无桀就抱得越紧，他只是想要让萧瑟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只要你在我真的没有那么疼了。”雷无桀抓起萧瑟的手按在心口，不断重复着“真的不疼了”。他闭着眼睛疼得手不住地哆嗦，却告诉萧瑟自己不疼了。
“雷无桀，这次不能听你的了。”萧瑟担忧地看着他，“你身体受不住。”
“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好。”雷无桀的眼眶渐红，他可怜地看着萧瑟，“过了今晚我就会乖乖听话，我不见你，也会好好休息，你现在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萧瑟自认就算铁石心肠，看着雷无桀这幅样子也该软了下来。他松开推走雷无桀的力气，手掌拂上他的面庞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陪着我。”雷无桀把脸贴在萧瑟的掌心，“你就这样陪着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萧瑟怀里闭上了眼睛。
古话总说夜色撩人，可是今夜的月光惨淡，树影如枯骨一般。雷无桀的脸开始发烫，烫得萧瑟好像也跟他一般感受这样的痛意。他看着雷无桀微微颤抖的睫毛，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华锦得到消息以后不住地往天启城赶，姬雪把情况向她说明，她一边听一边担忧。她知道绝情水，在师父留给她的异术中瞥见过一眼。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心都凉了半截，她清楚地记得异术中说这种毒无药可解。
她告诉姬雪的时候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姬雪愣了一会，安慰道：“没事，我们先回去看看。”
两个人虽然一直在赶路，心情却十分复杂。这种药就是因其药效的特异之处，华锦才会心感绝望。古籍中写道，真心天地可鉴，就算生死也难分开，所以无解。
姬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瑟和雷无桀，跟随萧瑟多年她早就清楚雷无桀在他心里的地位，眼下一切似乎都在把萧瑟逼上绝路。
马蹄踏入天启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一路来到雪落山庄，华锦忧心忡忡，她抓住姬雪的手臂说：“姬雪姐姐，我们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姬雪只能这么劝慰，她头次生出了这番不确定感。
两个人跨入雪落山庄，迎面撞见了叶若依，而她脸上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急切。
当华锦赶到雷无桀面前时，就见到萧瑟已经等在一旁。雷无桀看上去十分虚弱，但是脸色尚好，并没有姬雪形容的枯槁。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来替他看看吧。”
“好。”萧瑟应着，目光却没有从雷无桀脸上移开半分。华锦上前替他号了号脉，随后惊讶地发现雷无桀脉象趋于平稳，看上去正在渐渐恢复。
“这…”华锦犹豫了一下，“他看上去似乎，已经快要见好了。”
“是吗？”萧瑟的目光依旧没有看向华锦，反而看雷无桀的眼神多了些笑意，“那就好。”
姬雪以为萧瑟疯了，她看着他想说什么，萧瑟却先开口解释：“昨夜我一直陪着他，到了后半夜雷无桀看上去就好了一些。”
“是真的。”雷无桀孱弱的声音响起，他睡得并不沉，看着华锦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今天醒来后感觉好了很多。”
华锦闻言拧起眉毛，突然想到医书上的话，真心天地可鉴，就算生死也难分开，原来是这个意思。
若是生死也难分，那么所谓的绝情水便会失去效用，半晌华锦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说罢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END
【萧雷】缘
剧版同人 字数1w+ 一发完
au世界观 人设ooc 不喜点❌
又是一个520，也是我第二次给萧瑟庆生，希望明年的时候大家还在😘当然最希望的是少歌2能快点见到😭
萧瑟自记事起就住在这小小的庙宇之中，同他一起的只有他师父和两位师兄。这庙在一处绝壁之上，庙前是看不尽的连绵群山，庙后则是深不见底的绝壁云海，他长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萧瑟是老和尚给他的名字，别的师兄和他不同都以法号相称，唯独萧瑟取了一个俗家名字。
年幼时，他为了这件事还同师兄置过气。师兄告诉他老和尚不给他法号是因为他本就不...
剧版同人 字数1w+ 一发完
au世界观 人设ooc 不喜点❌
又是一个520，也是我第二次给萧瑟庆生，希望明年的时候大家还在😘当然最希望的是少歌2能快点见到😭
萧瑟自记事起就住在这小小的庙宇之中，同他一起的只有他师父和两位师兄。这庙在一处绝壁之上，庙前是看不尽的连绵群山，庙后则是深不见底的绝壁云海，他长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萧瑟是老和尚给他的名字，别的师兄和他不同都以法号相称，唯独萧瑟取了一个俗家名字。
年幼时，他为了这件事还同师兄置过气。师兄告诉他老和尚不给他法号是因为他本就不该是庙里的人，和佛门终究无缘，因此不能有法号。
尚且是个小娃娃的萧瑟怎么听得这样的话，自然大哭了一场，跌跌撞撞地去找师父，说师兄欺负他。急得师兄抓耳挠腮，又主动替他担了几担水这才作罢。
而萧瑟一直认为自己和师兄们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再大些老和尚用一把檀木梳子替他一点点把头发梳好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确与师兄们不同。
老和尚动手为他削了一支简单的发簪，笼起乌黑的头发，他捧着脸问：“师父，为什么我可以留头发？”
老和尚浅笑，却未做答，只问他今日晨课学得如何。萧瑟撇了撇嘴，一溜烟跑没影，老和尚拿他没有办法，由着他跑走。
萧瑟本名萧楚河，是当今明德帝的六皇子，母亲冠宠后宫。这样的孩子应该在皇宫里如珠如宝地养大。但萧瑟出生后国师发现这孩子身上带着劫数，因他尚且是个婴孩，是好是坏国师也难以判断，只好启奏明德帝另寻他法。
明德帝自然想了很多办法，求了很多人，在大雷音寺住持的帮助下发现这孩子本与佛祖有缘，如果可以养在佛祖面前，势必可以渡过劫数。
明德帝爱子心切，当场就想把他留在大雷音寺。可是萧楚河一旦抱进大雄宝殿后便哇哇直哭，明德帝犯了难，这哪里像是与佛有缘的样子。
老住持上去看了一眼这个生得白嫩的婴孩儿，听着他都快把嗓子哭哑了，缓缓道：“这孩子身上有慧根，与佛有缘，却与佛门无缘，依我看，大雷音寺不是他的去处。”
于是萧瑟就被明德帝送到了这座山间的小庙，只有在这里萧楚河不会哭到停不下来，大雷音寺的住持说萧楚河注定要回到红尘，大雷音寺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在小庙带发修行才是正途。
于是他就留在了这里，由老和尚养育长大。这些事是萧瑟十四岁那年老和尚告诉他的，老和尚说完这些话便圆寂了。
老和尚在庙里修行多年，圆寂后肉身化作几枚晶莹剔透的舍利，最后被大师兄供奉在宝殿中。萧瑟明白，老和尚已经脱离红尘俗世，成了真佛，但是老和尚留下的话他却一直记在心里。
老和尚说他不属于这里，总有一日他会离开这座小庙。在老和尚走后，萧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小庙的每一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本以为老和尚圆寂就是他离开的契机，可是他心如止水。
师兄问他想不想去见一见他的父母，萧瑟看着山崖中那翻腾的朵朵白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念想。他从未有过家人，非要说的话，一起长大的是师父师兄。他没有回去的想法，更没有离开的念头，于是他摇了摇头，接过师兄手里的扁担说：“我来吧。”
萧瑟还是留在了山里，天启城六皇子这些身份对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师兄也明白，他在山里早磨出了一副无欲无求的性子，怎么会想山下滚滚红尘中的俗世。若不是师父曾经言之凿凿，他们也不相信萧瑟会离开。
老和尚圆寂以后，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早课依旧，钟声敲响三下后，萧瑟会和师兄们一起放下手里都经书，一起在后院烧柴做饭。
他们吃的简单，都是一些清粥小菜，南瓜豆腐一类。有善男信女跋山涉水给他们送来一些自家种的瓜果会被留下，师兄们辨别得出山里的野草野菜，也会变成锅中的佳肴。萧瑟不擅长这些，他能做的就是洗一洗瓜果，把院子里的柴搬给烧火的师兄，随后就被赶出后厨，等着吃饭。
一般这个时候，他会来到后院外的一处山坡下打坐。这里长着一颗树，到了季节就会长出满树雪白的花来，花谢了又长出一些青绿色的果子。这些果子很酸，师兄曾经捡起一颗尝过，然后放弃了想要把这棵树围起来的打算。
萧瑟却觉得这样的美景不可多得，这里也成了他最喜欢来的地方。每当他闭上眼睛，在树下捻着念珠诵起经书的时候，仿佛可以听到花开花落，草生草长的声音。那时候连一缕风都好似留存着生命，从他身边飞过，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有细微的声响，不过这都打扰不到他的清净。
三师兄说山上的生活一成不变，生也好，死也罢，似乎都掀不起什么波澜，人和草木没有任何区别。萧瑟则含笑告诉师兄这一成不变也就是一尘不染，佛门本就讲究心中无所尘埃，这便是最高境界了。
因师父圆寂后一切照旧，弟子们心中无悲无喜，就好像花瓣落在身上一般。被风吹开后零星落入泥土中，周而复始。
这一日似乎有所不同。萧瑟听到钟声之后睁开眼睛，师兄远远地叫着他的名字，笃定他一定听得到，便也不管萧瑟有没有回答，人声就止住了。
萧瑟暗道师兄还是这样大喇喇的性子，正准备起身去用饭，就听到一块石头下嘈杂了一阵。他停下脚步看向那块巨大的石头，疑心自己挺错了，又看了一遍，草丛中没有了动静。
他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花丛中的蝴蝶开始异动起来，几乎是爆炸般朝他飞扑过来。萧瑟下意识地抬起手用袖子挡了一下，蝴蝶呼啦啦地从他眼前飞过，待他镇定下来的时候，花丛中多了一个活物。
它通体都是赤色，尾巴低迷地垂下，正怯生生地看着萧瑟，萧瑟认出来这是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这一带很少见到狐狸，更别说这样火红的赤狐。萧瑟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吓到它，又怕它攻击自己。
小狐狸对着他龇牙咧嘴，可这个人看上去并不害怕。它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可是眼前这个人实在高大，于是它只能停下，尾巴依旧低垂着。
萧瑟定定的看着它，半晌蹲下来好和它平视。这时他才发现，小东西虽然佯装得很凶，但是身体还在发抖，显然比起装得那么威风，它更多的是害怕。
且它的身形不大，似乎还没有足岁，身上的毛发也没有什么光泽，整个狐狸十分瘦小。想来应该是贪玩迷了路，找不到回到母亲身边的路，自己又没有捕食能力，才会流浪到这里。
不过它能靠自己走到山顶已经是奇迹。萧瑟本着慈悲之心，不忍心看它继续挨饿，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只能晃晃手里的念珠开口道：“小家伙，你要是饿了，就跟我走。”
萧瑟想，狐狸当然听不懂人话。若它跟着自己走了那便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若它不跟上来，那自然也是它的造化，他不该强加干涉。
于是，说完这话以后，萧瑟就站了起来，脖子上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看了小狐狸一眼，就转身朝着后院的厨房过去。
小狐狸先是竖起耳朵看他，见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耳朵渐渐垂下来，摇了摇尾巴，犹豫着跟了上去。
它跟在萧瑟后面，起初尚且隔着一些距离。在靠近寺庙的时候害怕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萧瑟的脚边。萧瑟垂眸看他它，目光极其温柔。
小狐狸也仰起头看眼前这个人，晃了晃尾巴，似乎是接纳了他。
“师弟你怎么才…这是什么？！”
一个火红的身影蹿到萧瑟的衣袍之下，萧瑟无奈地苦笑，掀起一点自己的僧袍，露出小狐狸的半截身子向师兄们解释：“我在后山发现的，看它可怜就带回来了。”
三位师兄围着小狐狸看了看，犯了难。他们没有养过狐狸，也不知道它在这里会不会捣乱，于是商量着要把这只小狐狸放生。
小狐狸一听要把自己送走，好似懂人话一般咬住了萧瑟的袖子，萧瑟低头看它的时候，它又在脚边绕来绕去，最后用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小腿，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这个把它捡回来的人。
萧瑟受不住这样的表情，他腹诽这只狐狸是不是成了精，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转念一想它尚且是只小狐狸，还不到成精的年岁，如此那就是有灵性了。
于是他开口向师兄们说：“先把它留下来吧，我看它也饿了。”
狐狸应该是吃肉的，这可叫萧瑟犯了难，他们不能杀生，今天吃的也只是简单的南瓜和豆腐。
他端起自己的那一碗，犹豫了一会挑出一块色泽诱人的南瓜，放在了小狐狸的跟前。
“我们这里只有这些，如果你不吃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师兄弟几个屏气凝神地看着地上的南瓜和正在专心嗅着南瓜的小狐狸。他们有心救它但又不能为了它去杀其他动物，如果它不吃，那么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
萧瑟看着小狐狸闻来闻去，心中不抱希望。吃肉是狐狸的天性，他们不会苛责，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可是就在下一刻小狐狸试着舔了舔那块南瓜，随后张开嘴吞了下去。应该是吃得满足，吞下去以后它兴奋地围在萧瑟脚边，尾巴摇的十分欢实。
“你们看它，是不是在笑呢。”大师兄蹲下身子好更清楚的去看小狐狸，而它开心的样子，确实很像人的笑脸。
萧瑟弯下身子试着碰了碰它的头，见它并不抗拒又顺着毛摸了两把，夸赞道：“还真好养活。”
小狐狸明白这是在夸它便更加开心了，扒着萧瑟的袖子，就要往他怀里钻，萧瑟无可奈何地挡住它开口道：“先吃饭吧。”
虽然只有清粥小菜，但是小狐狸非常满足，把放在它食盆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吃饱喝足便一跃到萧瑟的怀里，满意地踩了踩他的腿，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二师兄笑道：“这是赖上咱们师弟了。”
萧瑟揉了一把它的耳朵道：“赖上就赖上吧。”
小狐狸的到来打破了萧瑟平静如水的生活，他也开始学着要怎么照顾好这个小家伙。小家伙虽然喜欢和人亲近，但是毕竟还小，非常调皮。它经常在萧瑟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宝殿，打翻烛台，踩了满脚底蜡油，一路跑到后院。
萧瑟又气又好笑，自己也不好惩治它，于是当晚的晚饭给它减了一半，小狐狸急得围着那饭盆打转，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萧瑟蹲下来，动手弹了一下小狐狸的鼻子道：“佛祖不会怪罪，但你也要敬重他。”
小狐狸直愣愣地看着他，萧瑟回味过来它怎么可能听得懂，随后自言自语：“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拍了拍它的脑袋，又往饭盆里加了些吃食道：“吃吧。”
师兄说不必计较，它哪里会懂这些事情，做只自由自在的狐狸也不错。萧瑟点头表示认可，但从那以后，小狐狸再也没有打翻过殿中的烛台。
这件事自然被萧瑟他们发现，狐狸是有灵性的动物，或许它可以听懂人话也未可知。萧瑟动手点燃长明蜡烛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在门槛外睡觉的小狐狸，笑意溢满眼睛，长明灯的烛火跳跃了两下，他决定把小狐狸养下来。
于是小狐狸就留在了山顶的这座小庙里。师兄们替它做了窝，就安置在偏殿的角落，那里有一处瓦檐延伸了出来，可以避风遮雨，不过小狐狸似乎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第一晚睡觉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两声春雷。它立刻被惊醒，绕着自己的窝转圈，一滴雨斜斜的飞了进来，落在小狐狸的鼻尖，它几乎是跳了起来，然后飞奔着离开了小窝。
萧瑟点着一盏灯正在抄经，过几日就是庙里的法事，耽误不得。窗外已经有雨水落下的响动，抄经的笔尖顿了一下，不由得想到住在偏殿的小狐狸，那片砖瓦好像不能彻底挡住这样的雨水。
思量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他门边，灯火掩映着它的影子在屋内被拉得老长，尾巴还在门扉边扫来扫去。
萧瑟似乎看明白了它是在等着自己唤它，于是开口道：“进来吧。”
小狐狸探出脑袋偏头看他，试探着踏出一步，见萧瑟没赶自己，一溜烟跑了进来。
它窝在萧瑟脚边蹭了蹭，他看着依旧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尾巴，不由地想自己也曾见过赤狐，却没有见过这样火红的颜色。
他顺着狐狸的头一路摸到尾巴，捉到尾巴尖的时候它又晃晃抽走。萧瑟不厌其烦地又摸了一遍，小狐狸尾巴抽走的时候动了动耳朵。
“你是哪里来的？”萧瑟曲起手指，敲了敲它的脑袋，“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狐狸，红得跟火一般。”
小狐狸哼唧两声抬头看他，志怪传奇中总爱写狐妖一双媚眼摄人心魄。萧瑟看它的时候觉得不尽然，小狐狸眼神清澈纯真，流转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它有灵性，听得懂人话，绝不是妖物。
萧瑟揉了揉它的耳朵说：“是我想太多了。”
小狐狸高兴地叫了两声，萧瑟被它逗笑了，“今后你就和我同住吧。”
于是萧瑟的住处多了一个狐狸窝。
萧瑟每日还是需要早起，偶尔轮到他洒扫撞钟，天还没有亮就要来到院子，清扫院子中的落叶。
早晨的山还有些寒意，他哈出的一口热气在眉眼间消散的时候，看见红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了出来，在门槛边伸了一个懒腰，撞见萧瑟看过来的眼神时便急急忙忙跑过去。
萧瑟撞钟的时候，它等在一旁，舔舔爪子，整理着身上火红色的毛发。
“之前总担心师弟在山中的日子无聊，如今多了它的陪伴，倒是有几分乐趣。”
师兄和萧瑟一前一后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肩膀上担着两捅清澈的山泉水。小狐狸跑在他们前面，冲进花丛里，好像发现了什么，对着空气嗷呜几声，又跑了回来。
一只黄色的蝴蝶路过，停在了它的鼻尖。小狐狸突然扑了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后，黄蝴蝶不见了，于是它竖着尾巴朝前追出去。桶里的水撒了出来，落在路边的花草上，萧瑟看着小狐狸的背影哑然失笑。
寒来暑往，小狐狸一天天的长大，大到萧瑟给它准备的小窝已经睡不下了。但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明知道睡不下却还把身体蜷缩起来，把自己塞进那个地方。
萧瑟无奈地笑着，从库房找出几个旧蒲团来，小声对它说：“傻子，我给你做个新的。”
小狐狸窝在萧瑟身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他把手里的几个废旧蒲团缝在一起，最后成了自己的新窝。
它非常高兴，不等萧瑟放下新的窝，就已经围着他的腿转起圈来。萧瑟觉得好笑，觉得它会不会太容易满足。于是拍拍那几个废旧蒲团道：“今天吃南瓜，开心吗？”
小狐狸埋头吃的时候，萧瑟正看着它的尾巴尖发呆。小狐狸来庙里还没几年，比起初见的时候现在已经长大太多。他总是疑心是不是自己喂给它的东西太多了，但是看它吃得那么香的样子，又不忍心克扣给它的食物。
师兄们也会从自己的碗里省出些给它。他曾见到小狐狸叼着一颗苹果从大师兄的禅房跑出来，就知道庙里宠他的不只自己一个。
只是它再这么长下去，刚做的狐狸窝不知道还可以睡多久。
“师弟。”师兄出声打断了萧瑟的思绪，有些局促地看着他道：“有人来找。”
小庙山高路远，平日就算有信徒来也都是初一十五的时候，山下百姓上来，更不会专门找谁，会来找萧瑟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萧瑟心中了然，说马上过来，从碗里又夹了两块蒸熟的南瓜给小狐狸，这才离开。
瑾仙等在院中，他抬头看着这方小小的院落，地上铺着简单的青石板，院子中间种着一棵名贵的山茶花。这是一株古茶树，已经有很长年岁，树下缠绕着红线，有几根细细的香插在地上，这便是这座小庙的全部。
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跋山涉水，每次只能替明德帝匆匆看萧楚河一眼，而今次则有些不同。
萧楚河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当年大雷音寺的大师曾说，他虽然与佛有缘，但是最后还是要重新步入红尘之中，因而才找到这个地方带发修行，等的就是步入红尘的缘。
眼下他已经长大，明德帝和他母妃尤其思念他们唯一的孩子，于是在他生辰前派瑾仙来一趟，问一问萧楚河愿不愿意跟他离开这座小庙。
瑾仙原是想公事公办，但是来到小庙的时候又不那么想了。或许是他的心境与旁人不同，比起天启城，清幽的古刹才能给人些许清净。沈静舟不觉得他会为了自己带来的那些身外之物离开，这不该是他步入红尘的缘，若是，就实在悲哀了。
“施主。”萧瑟出现在瑾仙身后，向他行礼，瑾仙忙回礼，说自己可受不起。
“你我皆是众生，有何受不受得起。”萧瑟缓缓地说道：“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外人了，不知施主近来可好。”
沈静舟看着眼前这位六皇子，比起上一次见的时候已经长大了很许多。看他的身量已经比自己还高，穿着泛白的灰色僧袍，挂着一串最简单的菩提佛珠。对方面色平静，和天启的那些皇子大相径庭，或者说他根本不像是尘世中人。
瑾仙深吸一口气，说自己近来都好，道出了来这儿的目的。明德帝要他来问他愿不愿意回去，说他离开那么多年，自己难享天伦之乐，如今他年将十八，也该避开身上的劫数了。
“这是他命令我回去，还是请我回去？”萧瑟淡淡地问。
“自然是请。”瑾仙看着眼前这个冷淡疏离的孩子，最终还是道：“都看你的意愿。”
“我修行多年，虽然不能像师父那样一眼堪破机缘，但也明白若并非心中所想，那么就不是我该离开的时候。”萧瑟说完笑了笑，“谢谢施主赶来探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瑾仙点头，他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不过明德帝让他来还有一件事要办。
“生辰？”萧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淡然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哪里还讲究这些？”
“终归是不一样的。”瑾仙接着说：“如今你大了，送你些东西也是应该，只是这佛门清净，不知道要送什么才好，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
萧瑟本想推拒，却在拒绝的瞬间想到了方才还在哼哧哼哧吃饭的小狐狸，于是他开口道：“若是如此，那么这个好意我便领了。”
小狐狸吃完东西以后才发现萧瑟不见了，急急忙忙跑出去寻，可小庙到处都不见他的身影。它有些心急，匍匐在地上嗅着萧瑟身上的檀香味，好不容易闻到了，终于开心了一点，他去了后山。
后山的那颗巨树下，是萧瑟惯常打坐的地方。小狐狸经常会陪着一起，在他诵经打坐的时候爬上那棵古树，伏在树干上睡觉，又或是在附近茂密的草丛中扑蝴蝶玩，直到萧瑟叫它，一人一狐再一起回庙。
因而，小狐狸对这里很熟悉。它撒着欢地跑过去找萧瑟，果然在满树繁花下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它扑过去在他怀里滚了一圈后，终于安定了下来，把脑袋搭在萧瑟的手臂上，借以表达它刚才找不到萧瑟的不满。
萧瑟笑他大惊小怪，安抚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就不再说话。小狐狸感受到了对方别样的情绪，这一次他没有诵经也没有闭眼打坐，而是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发呆。小狐狸莫名觉得萧瑟今天心情不好，因而不吵不闹，蹁跹而过的黄粉蝴蝶扰不乱它的心神，乖乖地躺在他怀里，陪着他看山峦。
许久，萧瑟像是整理好心绪，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小狐狸说：“原来花开也有声的音。”
小狐狸听不懂，歪着头看他，萧瑟被它的样子逗笑了，对着它说：“我们去小溪边玩吧。”
小狐狸最喜欢去那儿玩水，听到萧瑟这么说就什么都顾不上，撒丫子朝着远处跑了过去。萧瑟跟在身后要它慢点，声音落在了山间四处，也落在了万物之上。
没过几天，小庙里来了一些生人。小狐狸没见过他们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些穿戴一致的人，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箱一箱的往里送。小庙的三位师兄和萧瑟就等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动作。
小狐狸晃晃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师兄悄悄对萧瑟说：“这就是你说的，生辰贺礼？”
萧瑟犹豫着说：“或许是吧。”
这一天，小庙被送来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萧瑟不要金银，把庙里能用到的东西都想了一遍。这一天的小厨房格外热闹，一改平日里两个小菜一碗白米饭的光景，大师兄挽起袖子做了几个家常菜，还专门给小狐狸蒸了一屉小南瓜。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小狐狸明白，这与白天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二师兄端起一碟素馅的包子对萧瑟说道：“也是拖了师弟你的福，大师兄今天还做了这个。”
“哪儿止这个。”大师兄忙活着，从灶上端出一碗长寿面，放到萧瑟的眼前。
“这么多年了，师弟的生辰我们都不知道，如今有人送来贺礼我也就借花献佛了。”
萧瑟看着素面上飘着的几粒漂亮葱花笑了，“出家人哪儿在乎这些，只是他们一意孤行，我想不如就承了他们的意，也算给大家打打牙祭。”
“师弟，他们还送来一些古树茶和上等熏香，这些是否不妥。”三师兄看着萧瑟，担心他发现了这些贵重的东西不高兴。萧瑟面色平平，只说无妨，生辰贺礼自然是挑最好的，这也是好意。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催促萧瑟快吃长寿面，以后定然平安顺遂。他在师兄们的簇拥下吃了一口面，突然意识到出家人不会在意所谓长寿，在师兄们的眼里，他始终是要离开的人。
不过比起先前，萧瑟自己都没有太过在意，一切顺其自然。
小狐狸歪头在一旁听着，明显是头次听说有生辰这种东西，也才知道生辰原来要送礼。它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在想萧瑟对自己那么好，是不是也该送他一点什么贺礼。
可是它终究只是一只狐狸，不知道什么是古树茶也不懂什么熏香。小狐狸此生住过最好的屋子就是萧瑟准备的小窝，吃过最好的东西也是萧瑟给它的南瓜，若要找最好的东西给萧瑟，它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窗框外树影摇动，小狐狸抬眼看到窗外飞起来了三两只麻雀。太阳的斜影落在它的身上，它看见了不远处山坡上地那棵老树雪白的花已经竞相开放。层层叠叠，似白雪又好像浮云笼罩，风一扫而过，花瓣飞舞着飘飘然落下，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小狐狸想起萧瑟说的，花开也有声，好似明白了什么。
用过饭之后萧瑟叫了一声小狐狸，便带着它往后山走去。小狐狸蹦跶了两步，跟上萧瑟。此时它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知道自己应该送给他怎样特别的生辰贺礼。
萧瑟胸前的菩提珠串发出响动，他坐在树下，发现自己的心境似乎起了一些变化。过去师父告诉他修行之人了却俗世，自当心如止水，而萧瑟不一样，他自小被养在庙里，从未见过俗世，自然谈不了什么超脱。
那时候自己还听不懂，今日却在生辰有了不一样的感悟。他会为了师兄弟记得这日欢喜，也会为了自己多一只小狐狸陪伴而庆幸。
或许一开始众人所言是对的，自己迟早要下山离开，走入凡尘。过去他总在排斥谈这些，此时心境却悄然开始变化。
他闭上眼睛，察觉久久不能心静。半晌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睁开眼看去，原来是小狐狸又爬上了身后大树的枝丫。
“小心点。”看着小狐狸日渐长大的身躯，萧瑟偶尔会担心它常睡的那条枝丫是否承受得住它如今的重量，不要哪日掉下来才好。
小狐狸没有理会萧瑟说的话，在他看向自己以后更加努力三步并做一步爬得高了些。
萧瑟起身看着，怕它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小狐狸不以为意，挑了花开得最好的一处，拱起身子，全力一跃而上。
此时它的重量已经不容小觑，这么一跃，半边大树都被摇动了起来，那些开在枝头的花应声而落，被微风轻轻扬起，又纷纷落了下来。
如雨如雪，顷刻间就落了萧瑟满头满身。花香四溢，他捻下发间上掉落的一朵，一侧又有稀碎的花瓣旋转着、飞舞着，轻轻地趴在他的肩膀。
他听到树上小狐狸的叫声，突然明白了什么。下一刻，那火红的身影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蹿到了他的身边。
小狐狸摇着尾巴期待地看他，眼神里的欢喜溢于言表，萧瑟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它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小狐狸孑然一身，却把它觉得最美的景色送给了自己。
萧瑟蹲下身来和小狐狸平视，看着它一如初见时的清澈眼睛，嘴角无法自抑的扬起。此刻他非常开心，原来在尘世中留有痕迹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世间还会有小狐狸这样，把他放在心中第一的存在。
他戳了戳小狐狸开口：“谢谢你，我很喜欢。”
小狐狸听他那么说，尾巴摇的更加欢实，走上去用头顶蹭了蹭萧瑟的掌心。他听不懂动物说话，但它的确说了，愿萧瑟永世顺遂，平安喜乐。
时间如同潺潺流水般向前走着，萧瑟偶尔会收到他母亲的信件，过去他从来不回，如今也会提起笔写上“安好”二字。
小狐狸一如往常般无忧无虑，直到它越长越大，大到萧瑟抱它的时候都会发愁，是不是自己真的喂得太多了。
到了冬天，小狐狸的毛越发多了起来，就连好性子的大师兄也会对着小狐狸调侃，说它要若是再长大些，这座小庙怕是要装不下了，到时候只能把它送回山里。
小狐狸听完以后很不高兴，第二天的饭也一口不吃。萧瑟无奈大师兄的调侃，没想到小家伙会那么在意，只得顺了一把尾巴毛说：“吃吧，不会送你走的。”它这才动了碗里的饭。
不过萧瑟最近发愁的是小狐狸越来越大，也该成熟了。可是山里就它一只狐狸，根本找不到第二只，这就意味来年春天，小狐狸还是没有伙伴。
“既然在我们这里住，自然是出家的狐狸。”二师兄挠着小狐狸的下巴说：“我看你也不必太担心，万物有自己的缘分，操心太多反而受累。”
萧瑟想师兄说的对，到底是他修为还不够，操心太多。入夜后小狐狸蜷着身子睡在身边，萧瑟看他呼吸起伏的肚子，不由得心软。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境，萧瑟否决了白天的想法，小狐狸还是一直陪在身边比较好。
春日就在不知觉中到来，山上的小溪解冻，草长莺飞，萧瑟带着小狐狸来到水边的时候野花也开了出来。水桶抛入溪水中的那一刻，萧瑟有些恍惚小狐狸是不是又长大了许多。
可它还是小时候的脾气，见到水流就不管不顾地泡进去撒欢，尾巴溅起水珠，落在萧瑟脸上。
萧瑟说了一句，它便回头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一瞬间，小狐狸好像在和他说什么。那眼神分明是听得懂他的话，且好像还有点委屈。
回过神，萧瑟挽起袖子，缓缓说：“小心些。”
后院满树的繁花也如期而至，萧瑟在冬天给师兄弟们都新磨了一串菩提，有青有白，他自己也多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红玉菩提。
他赏玩一阵，听到院子里小狐狸的叫声，寻声看过去，原来是告诉自己外面的花已经开好了。
萧瑟对小狐狸招招手，“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一人一狐踏过长到膝盖处的野草地，一步步来到树下。日头渐渐高起来，比起下雪天冷冰冰的日子，小狐狸更喜欢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切照旧，萧瑟坐下来，想到自己早课刚刚温过的心经。
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他睁开眼睛，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异常响动。想也知道小狐狸又爬上了树梢。萧瑟想开口提醒恐怕常睡的枝丫已经承受不了住它现在的体型，就在萧瑟正欲抬头的时刻，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先是细微的一声，随后是巨大的响动，紧接着一个东西从树上跌落，滚到了萧瑟的怀里。
萧瑟正想开口要小狐狸不再爬树，却看到怀里多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年，他正笑看着自己。
萧瑟没有见过他，却觉得这双眼睛格外熟悉，红色的发丝在日光下流光溢彩。他也不安分，似乎还当自己是狐狸的身体，不住地往萧瑟怀里钻。
终于，萧瑟猜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他的身子，有些不敢肯定。他扶着对方的腰，要他坐好别乱蹭，好在红发少年非常听话，乖乖地跨坐在他身上抬眼睛看他。
只见他喉头滚动，终于对萧瑟说出了二人认识多年来的第一句话，他说：“我叫雷无桀。”
萧瑟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突然想到师父说的缘法和自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随心而动。看来往后余生，他要回到红尘的梵笼之中了，不过幸好，红尘有小狐狸一直陪着。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