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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泰】酸酸甜甜兔兔
‖中短篇/2w5+完结/可爱萌宠/HE
蠢萌别扭兔团子果＆可爱马虎大作家泰
旧文重发‖
*他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属于自己的春天里
[序]
田柾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碎成渣渣并随风飘扬了。
如果他现在没有被关在这个兔笼里的话，他还能对世界残存一点希望。
可事实就是。
他此时确确实实就在兔笼里面。
而且，还正被身边的各种动来动去白团子挤得..这都快演化成人群踩踏事件了。
行吧，他还不能习惯。
是兔群踩踏事件。
但那也没差啊！...
‖中短篇/2w5+完结/可爱萌宠/HE
蠢萌别扭兔团子果＆可爱马虎大作家泰
旧文重发‖
*他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属于自己的春天里
[序]
田柾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碎成渣渣并随风飘扬了。
如果他现在没有被关在这个兔笼里的话，他还能对世界残存一点希望。
可事实就是。
他此时确确实实就在兔笼里面。
而且，还正被身边的各种动来动去白团子挤得..这都快演化成人群踩踏事件了。
行吧，他还不能习惯。
是兔群踩踏事件。
但那也没差啊！
他到现在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着一个漫长的恶梦。
田柾国目光呆滞。
对吧，一定是梦。
正值傍晚，宠物店里意外的客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伴随着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得很。或许作为人类来说这些声音都习以为常了，可对于如今变成兔子的田柾国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大型音量灾难。
如果自己的爪子够得着脑袋的话，他真的很想伸手给自己的耳朵打个结。
死结。
被挤在窄小笼子里的兔团子抬头望天花板，双眼里含杂着生无可恋与极其复杂的混合情绪。
运气不好经历了天灾人祸，可现在却死里逃生，只不过这个“生”也差点能吓死人——居然作为一只兔子继续活着了！
可想到这，田柾国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心，回忆起死前那场灾难他仍旧下意识地想打哆嗦。
想到这，毛团子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活着就不错了，可喜可贺，该知足，算了....就算是只兔子，他也认了，就是不知道兔生这一辈子会有多长了。
想到这，田柾国忍不住想撇撇嘴发泄一下自己的委屈，可是兔子好像做不到。
做人太难了，难道做兔子就容易吗！
正悲愤地想着，宠物店的门却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室内的暖气随着玻璃门的不断推移而快速流失，随之而来的是从室外猛烈灌入的冰冷空气。霎时，灌入的寒冷不一会便强势取代了室内的温暖，面对突然变化的气温，田柾国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田柾国顺着浅棕色瓷砖地面往上看，对方穿着黑色的阔腿长裤，上身松松垮垮套了件暗红色的格子衬衫，衬衫外还披了一件亚麻色的毛衣外套。
一身清新文艺的打扮，好看得紧。
才刚入深秋，外面正飘着毛毛微雨，雨丝夹带着满地泛黄的枯叶。
青年站在门口正低头收着自己的伞，这么望过去，只能瞧见他红色的贝雷帽被斜斜地戴在头上，帽檐边还俏皮地露出了几屡浅金色的发丝，在暗红与浅金色的照拂下，显衬得青年的皮肤亮如白瓷，仿佛发着光一般。
宠物店的老板是一个总是挂着温暖笑意的年轻男人，抬头见着红帽青年后，嘴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应是熟识，说出的话语也带着些许放任：“泰亨？你怎么又来了？”
郑号锡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三天两头就往他店里跑的弟弟，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金泰亨的这种行为已经快持续一个多月了。
从一个月前对方突然决定要养宠物开始。
没错，这人挑个宠物就挑了整整一个月，要不是因为店主是熟识的校友哥哥，不然金泰亨应该早就被冠以白嫖罪名给赶出去了。
金泰亨终于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伞，看到走上来的郑号锡瞬间就笑弯了眼：“哥！”，极度心安理得，“我刚刚赶完稿子，太无聊了，所以就又来啦！”
你也知道是“又”？？
“我今天一定会带我的宝贝回家的！”依旧是满满信誓旦旦的坚定腔调。
郑号锡无奈地扶额，心道这句话你来一次说一次，说得我都能背下来了也没见你带着哪个宝贝回家。
可腹诽归腹诽，郑号锡还是笑叹着摇摇头，揽着金泰亨的肩边将他领了进去边道：“行吧，你好好看看，今天又来了很多刚出生不久的宝宝。”顿了顿，郑号锡又环顾了一周，道：“嗯...狗狗也来了好几个新品种....嗯..还有小豚鼠哦！”
金泰亨表面上在认真地听着郑号锡说话，可实际上眼神早已经兴奋地四处乱看了起来，他天生就对这些毛茸茸的团子爱不释手，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所以其实来郑号锡的店里也是有私心的，挑宠物是一回事，可是把每个品种的小动物看一遍抱一遍，也是很重要的事啊！
还正心情愉悦地望着，金泰亨轻哼着歌，但在视线不经意掠过店内另一侧的角落时，青年却突然定住了脚步，不动了。
“嗯？”郑号锡还在自顾自介绍着，却突然见这人不动了，他疑惑地顺着金泰亨直勾勾的视线方向而去，这才明白过来身旁人是在看些什么。
“啧，你眼神挺毒的啊，我放那么高你都看到了？”笑着放开了金泰亨，顺着他眼神的方向走了过去，郑号锡微微垫了垫脚，将上层架子上的一个笼子给提了下来。
笼子不大，甚至有些小，而此时，里面正挤满了圆滚滚的白团子，宛如被集聚在一起的小雪堆。
郑号锡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放在了桌上：“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这窝迷你兔是今天中午刚来的，我本来要好好给他们分笼，但后来给忙忘了。”说到这，郑号锡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兔笼，一堆新生兔子挤在一个小地方确实是不好受了，甚至还可能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可金泰亨根本就顾不得听，他一双眼睛亮得发光：“太可爱了！”
笼子里的雪白绒球还在一颤一颤地动来动去，偶尔有一两只半眯着眼昏昏欲睡，困得耳朵耷拉下去并垂在了脑袋后面，有时又会被周边的同伴推挤得醒过来，黑溜溜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简直萌得人心都化了。
趁着空挡，郑号锡跑到后室去多拿了几个大一些的笼子，再回来时却见这人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动都没动，他噗的笑出了声：“怎么样，新出生不久的兔宝宝，要不要考虑一下。”
显然这人的注意力真的全部被吸引过去了，就连平日里最喜欢逗的博美宝宝今天都被他晾在了一边。
金泰亨没说话，他的眼睛微亮，在争得郑号锡的同意后便把笼门开出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进去。
“那么喜欢？”郑号锡已经重新走到了桌边，看着金泰亨只敢摸一摸团子堆背上的绒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弯着眼角着去教他抱兔子：“别那么紧张，你看着..一只手托着上肢，一只手扶屁股就可以把它抱出来了。”
郑号锡边说边伸手熟练地抱起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千万别去提它们的耳朵就好了，兔子的耳朵都太敏感了，会扯坏的。”
金泰亨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只顾着点头，青年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郑号锡手上的动作，魂都要没了。
然后紧接着，郑号锡便被眼前人突然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给吓了一个激灵，:“号锡哥，我就要兔子了！”
连带着他怀里的兔团子都被吓得耳朵颤了颤。
见这人好歹是有目标了，郑号锡简直如释重负：“那你就看看要哪只”，把自己手里正抱着的那只放进了旁边的空笼子里，郑号锡又忍不住补充道：“最好挑那些活泼爱动的。”
比较衬你，郑号锡好笑地想。
金泰亨笑得合不拢嘴，他盯着兔笼望了一会，也学着郑号锡方才示范的样子笨拙地从里面抱了一只出来，绒团子因为他略带僵硬的生涩动作而被弄得有些不舒服，却又没不挣扎的任由人摆弄，听话极了。
金泰亨把绒球稳当当的放在手里，迷你兔的体型很小，正好占据了金泰亨的一个手心，此时绒团子正滴溜滴溜地转着黑眼珠去瞧他，毛茸茸的三瓣嘴也在一动一动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仿佛敲打在金泰亨的心上。
真的是要被萌化了。
郑号锡看着金泰亨一副被可爱得要死不活的夸张模样，简直要被笑岔气:“哈哈哈..你倒是挺会挑的。”
“那是。”金泰亨随口回应道，而这边自顾自的鼻尖都快抵到兔子脑袋上了。
青年额间的金色碎发随着动作掉落了几根下来，触上了手心里绒团子的耳朵，敏感的兔子耳朵忍不住地抖了抖。
金泰亨挑了最特别的一只兔子，还真是“万白丛中，一点棕”。
唯一的一只浅棕色的小兔子。
也就是此时，正待在他手里的，一脸呆滞的田柾国。
******
外面还在飘着细小的雨丝，只是夹着点微风，却依旧冷得有些刺骨。
金泰亨如愿出了宠物店，田柾国被他放在了自己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小小的口袋放一只兔子居然正正好好，金泰亨一低头就能看到绒团子随着他走路动作正一晃一晃的棕色耳朵。
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冷得团子猛地打了个激灵，可却依旧不愿放弃地直将脑袋往口袋外探。
“不要伸头啊你小不点。”金泰亨看这团子动不动就往外冒头，生怕一会自己不慎就把它给颠出去了，况且外室气温又太过低，等会冷得感冒也不是什么好事。
伸手把它往口袋里拢了拢，金泰亨嘴上也不闲地自话自说着:“不许再出来了，等会感冒啦小可爱。”
而呆在口袋里的，某个能听得懂人话的兔子却霎时僵了僵。
田柾国表示，他一个身高基本180，常年有胸肌腹肌大腿肌在身的大帅哥，现在居然沦落到要被人喊小可爱，小不点？
就算这人长得再好看，他也不能原谅了！
棕色团子闻言还真的就不再伸头了，它自己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绒球，团在了口袋角落一动不动的，像真的突然赌气了一般。
但却没人瞧见，此时温热口袋里兔绒球正在不断抖动的小短尾巴。
仿佛在暴露着主人的心绪。
微妙的。
是什么心绪呢？
******
雨突然停了，金泰亨试探性地将头顶的伞放了下来。
青年微微抬头看了看，便惊讶地睥见了一望无云的淡蓝色天空。
无垠的雨后晴空挑染着属于傍晚的艳丽红晕，星星点点的渲染着，像极了一副美丽的画卷，红得醉人。
啊...
还有....
还有谁的脸是红色的了？
******
[壹]
虽然抱怨反抗金泰亨这样叫他，但田柾国还是毫无抗拒地和金泰亨陷入了同居生活。
对，他觉得这就是对等的同居生活。
虽然他的现在的反抗更大了。
“甜甜！你跑去哪了甜甜！”
“金甜甜？！”
没错，这就是他主要抱怨的原因。
.......
为什么要叫我甜甜？？
你这是想要养肥我然后把我吃掉吗？糖醋兔肉？我怎么就甜甜了？？
你觉得老子会让你得逞吗？！
你才甜甜！
你全家都甜甜！！
田柾国表示，虽然他这个主人长得好看，但美人给的气他也坚决不想受。
可不管他怎么躲，金泰亨还是如愿的在床边的枕头下找到了他。
浅棕色的兔子缩头蹲藏在深蓝色的枕头底下，正紧紧地缩成一团，团子将脑袋深深埋在脚下的被子里，一动不动地在装死。
金泰亨默默看完此等场景，却了然地平静了一张脸。
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彻底了解这只兔子的属性了。
简单地来说，
就是...
好吃多动，一言不合发脾气。
无聊装死，一天三顿捉迷藏。
是捉迷藏吗？大概吧，不然为什么三天两头都能找不着它呢？
但人家可机灵极了，就算捉迷藏也喜欢往舒服的地方跑，就比如沙发上，床上，或者金泰亨好几天不叠的衣服堆里。
搞得金泰亨一旦找不着这兔团就不敢随处乱坐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一屁股就把自己的甜甜给坐得壮烈牺牲了呢？
而且对方还变本加厉，现在哪里软往哪里钻，甚至自己的兔窝都不要了，一到晚上睡觉前甚至直接往他床上跑。
别看它小小一只，弹跳力倒是惊人，金泰亨基本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在自己的头顶或脸边抓到一手的棕色兔毛团子，关键他一把抓住这兔子的时候，人家依旧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睡。
连个眼皮都不想掀。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兔子觉。
后来金泰亨觉得这可实在不是办法，不然哪天醒来后他把自家兔子压死了该怎么办？于是他曾经尝试过在晚上关紧卧室的门，将兔子通往他房间的唯一道路给紧紧锁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确实意料之中的没在床头瞧见自家兔子，可谁知等他一打开门，却在卧室正门口看到了正把自己缩成一个团球的兔团子，如今已经进入冬天了，气温日渐低下，这兔子还直接就睡在了冰凉的瓷砖地板上，
这下可把金泰亨心疼坏了，之后再也不敢关门干脆就默认般的把兔窝给闲置了。
至于为什么要叫甜甜，那这就得问金泰亨了。
可金大作家就是觉得自家的兔宝宝甜美得可爱啊。
金泰亨伸手把绒球给捞了起来，经过了那么久的捉迷藏游戏，他早就把抱兔子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了，更是解锁了更多与自家兔宝宝的玩耍方法。
比如像现在，一把将兔子扔头顶就可以放心地直接往外走。
虽然田柾国不觉得这叫玩耍，虽然他也不承认自己是宝宝。
“甜甜，今天西彦就回来了，我终于能带他来看你了。”走到客厅，伸手将头顶的团子挪到了他肩膀上，金泰亨心情颇好地哼了哼。
田柾国懒洋洋地趴在金泰亨正在晃动的左肩膀上，经过几个月来的被迫训练，现如今能稳如老狗屹立不动，听见他的话也没动，心里却默默冷哼了一声。
忘了说，他这个主人是有伴的，异国恋的现男友，朴西彦，虽然他还没见过这个人，但田柾国就是对这个人充斥着浓烈的不喜欢与负面情绪。
别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金泰亨哼着歌，久违地打扫起了房间，而无论他如何弯腰如何跑动，棕色绒团子都仿佛跟长在他身上似的，动都不动。
是了，这兔子一天的生活状态就是，吃饭，捉迷藏，黏金泰亨，跟金泰亨睡觉。
只要金泰亨把它找到，然后放在身上的任何一个固定位置，团子就能缩起四肢呆半天，为此，金泰亨还曾特地仔仔细细地检查过这团子的四只兔爪，就是想看看会不会兔爪底有没有藏什么吸盘。
不然它怎么做到粘人能黏得那么紧的呢？
跟粘了502强力胶似的。
不过想到这，金泰亨又忍不住开始感叹，他的甜甜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缩在他身上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爱好吗？看着又凶又冷漠，可偏偏外表加持后它又凶不起来，想揉。
他都要进化成金甜甜第一小迷弟了。
虽然即便金泰亨到现在都仍不能明白，这团子睡觉粘他，平时也粘他，但为什么又偶尔抽风三番两头的无缘无故就跟他玩起了捉迷藏呢?
粘他的时候是无敌小年糕，跑开的时候那简直是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任凭金泰亨怎么叫唤也不出来。
前后两个样，简直跟个精神分裂似的。
可迷弟金泰亨怎么会忍心说自己兔子有精神分裂呢？他就觉得金甜甜肯定是个傲娇的性子，在跟自己欲拒还迎来着。
所以金泰亨不会知道，田柾国之所以躲起来，完全就是因为一天到晚听他叨叨听得脑子疼，要不然就是还耿耿于怀金甜甜这个名字而生着闷气。
而后面又粘回去，是看金泰亨找自己找得千辛万苦的，自我宽慰原谅他这个主人后给予的补偿与奖励罢了。
可那其实与傲娇也没差了。
金泰亨搞完卫生，客厅的大门正好掐准着时间响起了门铃声。
金泰亨闻言回头，便快速地跑去开了门，果然门一开，他就见到了门外正笑得一脸宠溺的白衣男人。
“泰亨。”来人便是金泰亨的现男友朴西彦。
金泰亨将朴西彦引了进来并把他带到了沙发边:“刚下飞机没多久吗？我看你挺累的样子。”
两人谈恋爱也不到半年，更是因为身处异国，见面的机会简直屈指可数，所以朴西彦对金泰亨家甚至还没才来三个多月的田柾国熟悉。
说到田柾国，田柾国表示，他又要生气了。
这金泰亨到底什么眼光？
这男人身高没他高，皮肤没他好，衣品没他棒，瘦瘦弱弱的身材肯定也没他好。
更重要的是，长得还没他帅！
太让人生气了，为什么拥有那么多高级资源的他，现在沦落成一只兔子！！如今还要看着主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团子现在就是很不爽。
所以绒团子作妖了，他开始顺着金泰亨的肩膀往下爬。
金泰亨感受着自己身上这团子的动静，立刻了然，完了，这兔子怕是又要开始捉迷藏了。
所以在吃了前面那么多次教训后，这次金泰亨在田柾国逃亡前便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
两人正有些相顾无言，金泰亨看着手心里刚被自己抓到的正在奋力挣扎的团子，方才略微尴尬的情绪又莫名好了起来：“西彦你看。”金泰亨把两只手微弓合拢，就留了一点缝隙以防绒团子逃跑，将合拢手伸到了朴西彦面前，“这是我前几个月刚养的迷你兔，叫金甜甜。”
呀！不要叫我甜甜！！我说过几遍了！！
我居然在这个我完全看不起的男人面前丢脸！我的男性尊严！！
田柾国表示，他要被气死了，心道下次一定要再躲久一点，再也不理金泰亨了。
“哇好可爱。”朴西彦看着金泰亨两手之间的棕色团球，眼睛一亮，忍不住也想揉一揉：“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谁可爱了？你骂谁可爱啊？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你还要抱我？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
你变态啊！！
当被金泰亨无情抛弃在朴西彦手上的时候，田柾国深刻地感觉，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被活生生给气死的。
于是，棕色兔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被迫趴在了一个陌生的手心上。
可朴西彦却没想到，他才刚笨拙地将其抱在手里正准备要去揉一揉对方背上的绒毛，却突然感到掌心处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
“嘶。”尖利的疼痛一瞬间袭来，朴西彦措不及防的痛呼了一声。
“你怎么了？”
金泰亨全程紧盯着，生怕朴西彦不会抱兔子让他的团子不舒服，所以对方的面部变化立刻就被他捕捉到了。
然而金泰亨话音刚落，绒团子就被朴西彦瞬间像丢垃圾似的丢回了他的手里。
“....它咬我。”
朴西彦皱着眉，并甩了甩刚刚抱兔子的那只手，“下口还挺重。”
可他这边才刚去检查自己的手心，而那边的某只兔子却已经再一次缩起四肢，老老实实地在金泰亨的手上窝成了一团球并开始有了装睡的嫌疑。
“啊?”金泰亨闻言有些诧异，“你说甜甜咬你吗？它从来不咬人的啊。”
太奇怪了，以往他的朋友也会来他家玩，谁见到了甜甜都会把其好一阵蹂躏，可大家再怎么跟团子玩，团子也从来没有做出攻击人的事情。
顶多会用力地推开别人揉它的手。
这点，金泰亨还特地上网查了查，发现兔子在不耐烦的时候确实会做出这种动作。
但为什么他家甜甜做这个动作时，总给他一种“跟你玩还不是因为宠你，但老子现在乏了等会再玩”的属于无奈逗小孩的成熟大人感呢？
可不管怎么样，他家甜甜是个有文化素质的绅士兔，绝不会做出咬人这种粗鲁行为的。
迷弟金泰亨表示不满了，他皱眉道：“不会的吧？它很乖的，是不是你刚刚弄疼它了？”说着，金泰亨又把自己手上的棕团子重新放进了朴西彦的手心里，像是一定要证明他家兔子的清白。
可这次，都不用朴西彦开口说了。
金泰亨瞪圆了眼，方才还在他手里乖巧缩成一团的小圆球，在被转移所在地之后，便立刻弓起了身子伸开四肢，下一秒就要张开嘴朝自己身底的手心咬去。
“金甜甜！”金泰亨这下总算是相信了，他连忙手疾眼快地将兔子抱了回来，可这小祖宗却死死咬着牙关就是不撒口，连带着朴西彦龇牙咧嘴地跟着兔子被抱离的方向而去。
金泰亨没办法，只得去摸兔团的脑袋，急得好声好气地劝了一阵，好像这兔子能听得懂一样。
听得一旁的朴西彦一愣一愣的的。
虽然这小祖宗确实能听得懂。
“甜甜，要乖一点啊，我们松口好不好啊，你松口我就带你去吃胡萝卜粒。”
田柾国听着金泰亨在旁边又是好言相劝又是把他从头摸到脚的，最终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口里的那块肉。
也不计较金泰亨是不是用安慰小孩的态度来哄他了。
他还嫌弃呢。
呸！咸死了！
看着兔子重新缩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还有想往他臂弯里钻的趋势，金泰亨思索半晌，终于有些意味深长地笑开了嘴:“金甜甜，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完全忘了他旁边还有一个遭受伤害并急需安慰的现男友。
带着狭促的目光还一直盯着团子看，但团子半天没理他，还是一个劲地往他臂弯里跑，头也不回。
金泰亨了然，心情愉悦地笑弯了嘴角：“哈哈哈还酸啊，你干脆别叫甜甜，叫酸酸好了，金酸酸。”
谁吃醋了？
你这人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跟只兔子讲吃醋不吃醋？
作家都是这幅德行吗！？
******
[贰]
可别看田柾国这吐槽吐得理直气壮的，可他如果没有这身棕色兔毛遮挡的话，还真就能被人看到一张正在涨红的绯色脸颊。
对，田柾国还真就是吃醋，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就是喜欢金泰亨。
但这可不是兔子对主人的喜欢。
是那种喜欢。
想占有的喜欢。
是学弟对学长埋藏在心里的一场单恋。
从金泰亨进宠物店那一刻起，田柾国就猝然愣住了。
呆愣不是颜狗对于青年好看外表的惊艳，而是见到记忆里熟悉的那个模样后而漾起的不知所措。
没想到时隔3年，他能再一次见到自己大学时期暗恋已久的学长。
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虽然兔身的他金泰亨认不出来，但说实话，即便是人身的他，金泰亨肯定也认不出来。
因为田柾国的这场单恋，还真就是躲得远远的，暗地里偷偷摸摸的喜欢，而等他终于忍耐不住想要努力尝试时，学长却已经毕业离开了，他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田柾国依旧喜欢，不然，都3年过去了，他不应该还在耿耿于怀金泰亨如今的生活。
所以现在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学长居然有男朋友了，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的情敌好脸色呢？
就算真被改名成酸酸了，他也要抗争到底。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这是在吃醋。
金泰亨也是开玩笑，他当然知道兔子是不会回应他的，任由团子缩进了自己的臂弯便专心听起了朴西彦跟他分享在国外经历的趣事。
其实在两人这半年的恋爱时间里，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而平日里也总因为金泰亨颠三倒四的作息而导致俩人的通话次数都日渐减少。
说是恋人，倒是不太妥帖了。
朴西彦这次回国是有项目要做，不能在他这儿停留太久，两人说了一会话后，他就抱歉着要离开了，然而即便是最后两人离别拥抱的时候，棕团子都没离开过金泰亨一丝一毫，它只是慢悠悠地爬上了主人的头顶，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
一张兔脸面无表情。
可朴西彦却总觉得自己正在接受什么目光的洗礼，浑身上下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连本来要准备给金泰亨的一个亲吻下意识都默默省略了。
待人走之后，随着客厅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
金泰亨顿时感受到适才还压在自己头上的重量突然就顺着他后脑滑了下去，青年有些慌乱地将手伸到后背去接，只来得及触到一手柔软的绒毛，而等他转过头时，浅棕色的毛茸茸一团已经飞速远离了他，并快得仿佛一道残影般，瞬间滑进了沙发底。
完了，金泰亨心想。
捉迷藏游戏依旧如期举行。
金泰亨有些无奈，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微微蹲下身子开始伸手往沙发里探，可这小东西仿佛跟擦了一层润滑油一般，还没到手里就逃走了，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金泰亨没法了，但他觉得有时候确实觉得好言商量会比实行暴力镇压要有用的多。
虽然他知道，自己商量的对象是一只兔子。
虽然这听起来确实像是有病。
“甜甜，你真的吃醋了?”金泰亨开始装可怜，他跪坐在沙发前，自顾自地对着沙发讲话，只庆幸这周边没人，不然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强制送押到精神病院去。
金泰亨觉得演戏要演足，不能对不起他作家丰富的感情艺术，他把头搭在自己的双膝间，又委屈道：“那是我男朋友，你别不喜欢他好不好？”
但说了半天也没见兔团子探出过头，简直极度无情，金泰亨在客厅静默了半天，才后知后觉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裤脚，总觉得跟一只兔子解释讲道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恍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跟个傻子一样，金泰亨无奈地站了起来，想着还是先准备午饭再过来诱兔出沙发，但走前还是忍不住又自言自语了一下：“那我自己开饭咯，你不来那我就不管你啦！”
说着，金泰亨踢着拖鞋便往厨房走，可等走到厨房门口时，青年这才留意到从方才就一直时不时触及自己脚后跟的柔软触感。
他不禁疑惑地转头望去，这么一望，才看见一只浅棕色的小绒球正迈着小短腿紧紧跟在他的脚后面，而且因为青年的停步，小绒球一个急刹车不成，便一头撞了上来，被撞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兔子慢慢回了神，这才抬起前肢去望金泰亨。
地板上绒球的兔耳朵完全翘起，还时不时一抖一抖，黑溜溜的眼珠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就差来个歪头杀了！
金泰亨表示他投降！
他甘愿完败！
可待他把兔子重新塞回自己头上并带着进厨房时，才不得不逼自己去胡思乱想了一番，这兔子是不是成精了？
不然听到他说吃饭便死跟过来的这种事，真的是个巧合？
现在想想，他以往喊这小东西吃饭时，都是靠嘴上说的，可一般等他喊完，不管团子是在捉迷藏还是在睡觉，都会屁颠屁颠地从角落里钻出来，明明他还没把吃的端出来呢。
金泰亨觉得自己可能产生错觉了。
不然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呢？
******
然而时间一长，还真的就不是单单一句错觉就能敷衍过去的。
金泰亨总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为什么他只是喊甜甜来剪指甲，却总觉得这兔子像是在拿那双乌溜溜的圆眼怨念地瞪着他呢?
还有午间饭后，金泰亨就是跟朴西彦通了个视频，这团子之后就无论如何也不愿在他身上待了。
可关键在于中途他试着关了视频，这绒球居然主动滚了回来，但紧接着，却又在他连了语音后再次逃离，甚至飞得比吃饭时的速度还要快。
甚至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出来！
晚上任凭金泰亨喊的凄凉惨淡，把房间个个小角落都找遍了，对方都依旧冷血无情地把他干晾在一旁，然后等金泰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又在自己的脸上发现了某只正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圆球。
金泰亨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被压塌了。
他认为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他要给这酸兔子改名了。
这兔子成精了，没法养了！
可纵使这般，金泰亨也依旧没有多想，天马行空瞎想一会可以，但他也没脑子有病到真以为兔子会成精。
******
在深冬的一天中午，金泰亨在捣鼓完午饭并回房间找兔子时，便在自己床上看了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
他才真的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奶娃娃好像才刚醒，模模糊糊地坐起来，身体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却先揉着惺忪的眼睛抬头望他。
模糊的视野中，映入眼帘的是金泰亨一张瞪圆了双眼的脸庞。
田柾国下意识的就开口道：“开饭了？”
金泰亨不知道自己的什么反应才算正常，他还是下意识的先去找兔子：“甜甜？你跑哪去了?”
睡得完全失去自我的田柾国立马就不耐烦地应了：“干嘛？”
说着，小孩还哼唧哼唧就要下床，“我听到了啊真的是。”
“你能不能别天天那么吵..”
.......
金泰亨：.....
田柾国：.....
田柾国：欸？？
田柾国：我怎么会说话了?
后知后觉一脸懵逼的田柾国定住了下床的动作。
！
啥玩意？
所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万般崩溃当场当机的金泰亨机械般地转过了身就要往墙上撞。
******
当然，最后金泰亨被硬生生给扯了回来，免于幸难，可他不明白，一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两人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田柾国下意识地就想往金泰亨那沙发上的那堆衣服里钻，最后被衣服主人手疾眼快地给扯回来时，田柾国顿时红了脸。
太习惯了，毕竟做兔子那么久，下意识的习惯还真不能怪他。
“所以你说，你本来是人？”金泰亨觉得自己不行了，他认为他还是晕一晕比较靠谱，“还是个成年人？”
眼前这小孩唇红齿白的，一双黑色的圆眼睛溜溜直转，确实和他家金甜甜有相似之处。
还有，小孩方才已经说出了金泰亨家保险柜银行卡的密码还有他爸爸妈妈甚至是他编剧的电话。
他都不知道对方这到底算是在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在威胁他。
田柾国没注意到金泰亨投来的复杂视线，他还是下意识改不了自己的习惯，此时正抱着自己平时最喜欢玩的卡通兔子玩偶在怀里，甚至还有想拿嘴去咬的冲动：“我的人身....应该是已经死了的。”
果然兔子的本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变化了。
田柾国还是咬上了玩偶的脸颊，头顶棕色发丝微微凌乱，还翘起来了几撮：“就是前几个月从K国飞往这里的失联飞机....你知道吗?”
金泰亨闻言恍然大悟地瞪大了双眼：“这个我当然知道。”
后知后觉，青年看着田柾国的表情便多了一份同情与难过，霎时就消减了他面对兔子变人的惊异感。
前几个月的飞机失联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至今都没人知道它的下落，为此全国人民还陷入了低沉的祈祷当中。
“可只是失联，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没了啊。”金泰亨眉心微蹙，作家特有的丰富情感让他骤然陷入了一种低沉的情绪里。
无形间，心里下意识地就把眼前这个小孩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田柾国倒是没在意那么多，毕竟上天都眷恋他让他重活一世，他感谢都来不及：“不用想了，说失联是你们没找到，早就在空中解体了。”说完，田柾国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微微露出了唇边的整齐牙齿，倒真的跟个兔精差不多。
可就在他打哈欠这个空挡，金泰亨恍惚着，就看见对面小孩的头顶突然不受控地就冒出了两个浅棕色的毛绒兔耳。
兔耳仿佛想证明自己的真实性一样，冒出了头后还不受控地抖了两下。
.......
金泰亨：？？？
金泰亨觉得自己如果这还能不信就该去眼科挂个号了。
田柾国貌似也感觉到了自己耳朵的异样，却更手疾眼快地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整张脸蛋刹然就跟染了红颜料的调色盘一般涨红了起来。
没错，他屁股后面的毛茸茸尾巴正在跟他打招呼。
可还没容他反应过来，金泰亨就已经从对面沙发上起身并走向了他。
“你你你.....你干嘛？”
气急败坏，满口结巴。
“带你去吃饭啊甜甜，你不饿的吗。”漂亮的男人笑吟吟的，轻轻松松就抱起了兔宝宝。
田柾国闻言微楞，他没想到金泰亨会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设定，所以卖惨就真的那么有用吗？
虽然他是真的惨。
“你不要叫我甜甜...”
终于能说出来了。
但金泰亨并没有看到将脸埋在他肩侧的兔宝宝此时已经涨红了一张脸，小孩不受控的浅棕色兔耳微颤，而后软软地搭在了他脸颊两侧。
太犯规了...
这对耳朵....
[叁]
然而田柾国还没来得及告诉金泰亨自己的名字就莫名其妙地变了回去。
金泰亨看着本来才身高一米不到的小孩突然隔空变成了只几厘米大的棕色小绒球，顺着他的视线从空中吧唧一声摔倒了地板上，然后摊成了一张兔饼。
吓了他一个大跳。
金泰亨连忙去把兔饼给抠了起来，却发现这好不容易重新变回一团球的小东西此时耳朵都拉拢了下去。
“干嘛啦。”金泰亨都能想象得到这人一脸委屈的样子，“能变回人肯定就能变回兔子，你干嘛那么委屈啊哈哈。”
团兔子不理他，转头又想往他袖口里钻。
可这一次，金泰亨就莫名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就算现在甜甜是只兔子，但对方也是拥有着成年男人的真实思想与灵魂的，而往他衣服里钻这种事，那就太不对劲了。
觉得不对劲的金泰亨想都没想，立刻逮着团子还没完全伸进袖口里的后腿便将团子给扯了出来。
然而被扯出的兔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意味深长地默默看了他一眼。
金泰亨被这一眼盯得莫名一个激灵。
......
......
金泰亨：“甜甜..我错了..咱们能不藏了吗...”
******
田柾国再次变回人身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可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次的他却已经拥有了10岁孩子该有的面貌。
着实惊呆了金泰亨。
“我也不能一直都是个小孩吧。”田柾国臭屁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连他身上那套浅棕色的衣衫裤都跟着变大了很多，倒是越发像一套睡衣了。
然而就算是长大，但对方性子里好像还保持着一点小孩子该有的幼稚，金泰亨完全想象不出他居然应该是个已经毕业的准社会人。
可显然，金大作家现在完全没心思想这个。
他从进了房门后就一直盯着眼前人看，盯着盯着，就下意识若有所思地啃起了手指，青年时不时摇摇头，楞楞的也不回田柾国的话。
田柾国被盯得莫名其妙的。
“你...怎么了？”
金泰亨：......
金泰亨：嘶.....
金泰亨：不对劲啊，这人......怎么越长越眼熟呢？
........
看看这典型兔牙，这圆头圆脑的脑袋，还有这黑溜溜的大眼睛，就算头发成了棕色，也挡不住那股极其熟悉的感觉啊。
“你生前....有见过我吗？”憋在心里可不是金泰亨的风格，他带着探究的眼神就往田柾国面前走，越走越近，直接把小孩吓退到了床上。
田柾国算是一脸懵逼了，还带着隐隐的惊喜感，学长有见过他吗？不应该啊？
那到底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呢？
于是田柾国呆滞了，他僵硬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好，我叫田柾国，初次见....”
“你真的是田柾国！”
奈何田柾国的话都没说完，就被金泰亨略带惊喜的语气给打断了。
金泰亨心直口快：“就是之前大学里那个暗恋我的小学弟！”
......
田柾国：......
田柾国：？？？
啥玩意？？
？？？
我他妈这不是暗恋吗？？
难道是我搞错了？？
怎么弄得好像沸沸扬扬的跟明恋似的，连正主都知道了？？！
田柾国已经笑不出来，小孩的双眼因为突然的惊吓被撑得不能再圆，还没容金泰亨再说话，这人便在俩人都措不及防间刹然重新变回了不知所措的绒团子。
这次，真的是情绪激动，被硬生生给吓回去的。
金泰亨跪趴在床边，看着陷在被窝里正屁股朝着他将自己缩成个球的绒团子，拍着床沿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那么激动干嘛？你不会以为我还不知道吧？”
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绒球，金泰亨心情愉悦地用手指戳了戳绒球的屁股，果真，下一秒兔宝宝瞬间就炸了毛，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瞪他。
金泰亨越看越喜欢，上手就去揉兔子脑袋，硬生生把兔子给揉得一个踉跄并跌进了被子里，毛都乱糟糟的，好不狼狈。
金泰亨漂亮的眼尾因为笑意而微微上翘，忍不住开了口：“你也不想想你当年暗恋得有多高调。”
兔子闻言顿了顿就想上来咬他，但最后也只是虚张声势张了张口，雷声大雨点小的，金泰亨霎时温柔了一双眼，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揉团子的脑袋，力道温柔地打着圈。
当年这个小学弟入学的时候，他已经大三了，他记得自己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时候认识的田柾国。
主要是因为，对方那完全忽视不了炽热的视线。
顺着视线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黑发男生，还有对方干净清爽的双眸与笑容。
真的印象挺深刻的。
后来，基本每节公共课，他都能在课室的角落见着昏昏欲睡的少年，不过上课时那道熟悉的目光倒是一直没移开过。
就更不用说在校园的路上他见过这人几次了。
太明显了，他又不是傻子。
金泰亨觉得好玩，也乐此不疲，虽然追求者多，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敢远远望着，却不敢来打搅他的青涩大男生。
主要长得也很帅。
而且当真像极了一只看到心爱胡萝卜而犹豫不前，但又满心想要的胆小蠢兔子。
后来，不光是金泰亨发现了，连他周边的人也发现了，俩人还一度因这事上了学校论坛，但这些都及时被他给压下来了。
谁让他是学生会权利代表呢?
不过当时发在论坛上的内容也不是露骨的谁追谁，谁喜欢谁，毕竟这种事发生在两个男生身上，一般人还是想不出来的。只不过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校草级竞争者突然天天同框，确实是惹了人不少议论。
毕竟，之前学校论坛可是把他们两个校草候选人想象成了互相竞争的恶劣关系啊。
虽然金泰亨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当选了校草。
但这他都不太感兴趣，他只是知道，如果当年这个男生真的鼓足勇气上来跟他说了那句话的话，他真的就会毫无悬念地答应的。
应该算是互有好感的关系。
可惜了。
可惜他现在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金泰亨又伸手挠了挠手中团子毛绒绒的下巴，便把它捞在自己肩上跑电脑前码字去了。
不想了。
还有工作要做呢，不工作怎么赚钱养兔子啊。
******
可是金泰亨怎么也没想到朴西彦居然会先跟自己提出了分手。
前男友提分手还是在电话里提的，简直是毫无诚意。
金泰亨撇了撇嘴，之后却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最开始是朴西彦追的他，正好当时金泰亨也很久没谈恋爱了，看这男生长得还凑合，气质也不错便答应了，而且正好他当时处于新书中主人公感情经历的第无数次卡文中，需要寻找恋爱灵感。
可谁知他前脚刚答应，这人后脚就被家人要求出国去了，他连半点恋爱的滋味都没尝到，也可以完全肯定的说，这场恋爱简直就是一场失败的朋友间互相取暖的暧昧关系。
甚至是连暖都没取到的那种！
按理来说这都应该是金泰亨先提分手，可到头来却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所以金泰亨在挂断电话后非但没觉得难过，还有些不太爽快。
分手理由无非就是两人接触不多，他觉得感受不到爱云云。
嗤，一个大男人还斤斤计较这种。
可金泰亨却没想到，自己此刻的不满情绪却会被蹲在他一侧肩膀的某兔团子解读成了悲恸与难过。
田柾国也伤心了，他果真还是喜欢金泰亨，看着这人为别的男人而难过，他就觉得胸口闷得要死，霎时间，兔团子的耳朵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拢了下去。
可惜金泰亨并没发现，他还沉浸在没抢先分手的愤愤不平之中，没看到此时正在他肩膀上已然焉不啦叽的兔宝宝。
所以金泰亨也不会知道，之后的他们居然会因为这渺小的误会而差点就失去了和对方相守一生的机会。
******
[肆]
田柾国再次变回人形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一次男生便毫不客气地直接从金泰亨的衣柜里抢衣服穿。
但男生根本没心思搭配，他随意找了套简单的黑色衣裤穿上，便急匆匆地抬手拦住了想出房间的金泰亨 。
一张青涩的少年脸上满是浓郁的难过与不满。
“你真的那么难过么?”
“什么？”距离分手电话已过去了一星期，没心没肺金大作家早就忘了这一茬，被田柾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满脸疑惑。
但田柾国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死心眼地认为自己的学长肯定在独自伤心，而且还要在他面前强装不在意。
田柾国深呼了一口气，个子如今还比金泰亨稍矮一些，只得微微抬头去望他。
虽然场面一度滑稽，但男生深黑的双眼里里却全是浓郁的认真：“那泰亨哥能考虑和我在一起了吗？”
明朗的少年音回荡在午日空旷的房间里。
窗外是冬日特有的暖阳，暖橙色的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散洒在金泰亨的发间，还有他微微愣怔的侧脸上。
视线里，面前的男生逆光望来，浅橙的光在他的脸侧撒下了一片光晕。
“你是不是太快了？”金泰亨也就呆愣了一下，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不禁感叹这弟弟要是大学时有现在一半的勇气，那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因为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心动了。
可田柾国在听到他的话后眉眼便倏得拉拢了下去，真的成了一只委屈的兔子。
金泰亨还在笑，特别是现在只有15岁的田柾国居然在跟他一个25岁的老作家表白，场面就真的特别有违和感。
可那也仅仅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没人能有机会看见，午日阳光倾洒进来的房间里，青年被男生堵在墙边，俩人面对面将对方看进眼里的场景。
画面精致得宛若裱框里的淡雅水彩画。
要说金泰亨对田柾国还抱有好感吗？金泰亨想都不用想都能立刻回答。
当然还是有的。
想跟他在一起吗？还是挺有这个想法的。
不过因为弟弟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自己就立马答应他，那也显得他..太好追了吧。
特别是他才刚结束一段莫名的恋情，就立马加入另一个...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太不正经？
再拖一拖吧，而且暧昧期也是很能让人回味的不是吗。
特别是现在，金泰亨就觉得自己在玩一款宠物恋爱养成游戏一般。
著名浪漫专栏作家的想法或许还真就是正常人没法理解的，反正田柾国算是彻底解读错了。
他的可爱学长正沉浸在上一个恋情的悲痛中，并且还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毕竟学长手上还戴着的戒指，就是很好的证明啊。
前男友送给他的戒指。
这件事田柾国真的是耿耿于怀了好久，严重到每次看到金泰亨拿戴着戒指的右手去揉他，他都下意识地赌气想躲，完全不给自己的主人一丁点面子。
鼓起勇气的告白以失败告终。
从金泰亨岔开话题带他去吃饭开始，男生就全程低垂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失恋了。
惹得金泰亨笑着去开他的玩笑，却被田柾国瞬间凶狠地回咬了一口。
得，兔子的习性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了。
田柾国这次人身的维持持续了快两个星期，可把金泰亨高兴坏了，他是真心为这个弟弟开心，但是田柾国可不这样认为，他觉得等自己彻底恢复正常以后，金泰亨肯定就要抛弃他把他赶出家门了。
狠心主人残忍抛弃兔宝宝，任其流浪。
他都能想到自己今后的悲惨生活。
真的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金泰亨本来坐在沙发旁看着电视，偶然间瞟了一眼旁边的小朋友，却发现他的表情真的是委屈到了极致并且还有更进一步的意思，真的是比电视还好看。
金泰亨忍不住抛弃了电视，开始对着田小朋友的表情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可还没看够，就直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刹然又重新变回了一团小绒球。
这次他可看准了，趁着这个空挡，金泰亨反应迅速地上前双手接住了正啪叽直往下掉的绒团子。
这小孩都长到一米七几了，如果团子真从快两米的地方摔下来的话，他可能会患上心肌梗塞。
金泰亨可不明白田柾国心里自导自演的那些小九九，他回忆自己养成系未来男友这前前后后几次人与兔子间的转变，便大致了解了这些转变的原因。
想着，金泰亨把绒团子怼在自己眼前，亲昵的拿鼻尖蹭了蹭他的脑袋道：“你发现没有，以后情绪别太激动，人身就能维持久一点了啊甜甜。”
干嘛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呢真的是，蠢兔子。
“为什么我变兔子了你才肯拿鼻子拱我脑袋....”
金泰亨话音刚落，一个极其委屈的声音骤然淌入了他的脑海，青年被突如其来的情况给砸得蒙了，可脑海里带着浓烈委屈的话语声却还在继续。
“还有，不要叫我甜甜，我都说八百遍了你这个白痴...”
？？
金泰亨嘶了一声，对哥哥叫白痴，即便情况让他错不及防他也不能忍了。
“你叫谁白痴呢，小子！”
“还有！什么叫拿鼻子拱你的脑袋？我又不是猪！”
.......
.......
这下轮到手心里的绒团子吓得不动了，小兔子被吓的连耳朵都停留在方才晃动的角度上，一只笔直，一只微往里弯，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又可爱又可笑。
半晌，金泰亨脑海里便又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试探：“....你....你听得到我讲话？”
金泰亨表示习惯地点了点头，行了，再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他都该习惯了。
他是不是该感谢老天，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奇葩灵感？
哦！阿门！感谢！
这样一人一兔交流是方便了很多，与此同时田柾国也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吐槽了。
但时间久了，金泰亨也发现这在团子困乏或者劳累时，自己就会经常听不见或听不清他的声音，
像进入了深山老林的手机信号似的，时有时无。
比如现在。
蹲在他一只膝盖上的绒团子正因为一个小喷嚏而猛地打了个激灵，因为生理反应，那双黑溜溜的眼眶里氤氲着雾气，渐渐化成了朦胧的泪水。
天呐。
金泰亨心疼又幸福地想。
得个小感冒怎么都那么可爱。
他本来要带团球去宠物医院的，可打电话问了郑号锡，却被告知只要喂一点抗生素就好了，正好家里备着点抗生素胶囊，也就不用麻烦他这个宅男辛苦出门。
等金泰亨好不容易把兑着温水的抗生素给田柾国喂下的时候，这家伙却又开始跟他扮可怜装起了委屈。
“苦...”虚弱模糊的委屈呢喃在他脑海响起，金泰亨禁不住笑出了声，他揉乱了小家伙脑袋前的绒毛，笑道：“谁让你昨天睡觉不好好缩进枕头里的，一定要往我脸上爬，活该。”
该嘲笑要嘲笑，但该照顾还是得照顾，谁让这是他未来的年下小男友呢？金泰亨笑眼弯弯地把膝盖上的兔宝宝捧了起来，起身挪了点位置将他放在了自己旁边已经暖好了的被子里。
沦落到给一只兔子暖被窝的，也只有他了。
正想着，可手里这团子却突然莫名其妙挣扎起来，拽着他的手就死命地咬。
啧？这小东西又发什么兔癫疯？
可金泰亨莫名其妙低头望去，因为对方觉得咬是咬了，他却没感受到任何痛感，定睛一看，才发现棕团子在咬他手上的戒指。
欸？？
戒指？？
金泰亨后知后觉瞪大了眼，这才发现前男友之前送给他的戒指到现在都还没有脱下来。
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也没在意。
金泰亨莫名得有些丢脸，现在倒是被田柾国看到了。
因为生病，田柾国现在有些虚弱，金泰亨连半分他的声音都听不清，自然也不明白自家兔宝宝为什么突然咬这个戒指。
不过提醒了他倒是真的，金泰亨没多想，他立马摘下了银色碎钻戒指，随手扔在了床头便转头继续伺候起了自家小祖宗。
田柾国也没明白自己方才的行为，毕竟都忍了那么久了，怎么今天却突然奋起拼死拼活地要去扯他的戒指了？可能是生病壮兔胆吧，的确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但田柾国也没有开心多少。
摘戒指是很正常的，毕竟他都和朴西彦分手了。
可那又如何呢？
摘了就表示不喜欢了吗？
胡思乱想，田柾国真的恨不得想掐死自己，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多愁善感了？
还幼稚吧啦的。
想着想着，感冒的影响力对只小兔子来说还是很大的，田柾国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伍]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朦胧间挣扎着从被褥里爬起来，可是身旁的枕头没有正在沉睡的精致脸庞，田柾国骤然清醒，感冒的余韵让他起身有些微踉跄，最近那么虚弱，就更不可能恢复人形了。
田柾国环视了四周也没见到金泰亨的身影，连屋外也是安安静静的。
兔团子懵了懵。
宅男作家金泰亨今天出门了？还是早起出门？
这可是件大事啊。
而等他回过身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脚边正静静摊着一张小纸条。
浅棕色小兔子一步一步的挪正了自己的视线，对上了光滑纸张上属于那人亲手写下的墨色字迹。
甜甜:
我今天去出版社一趟，很快就回哦！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等我回来~
没有落款，倒是在纸上其余空白的位置画满了爱心小人。
田柾国有些汗颜，这留言真是完全属于金泰亨的风格。
知道人是去了哪田柾国便没再多想，可他正要自己扯着床单下床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客厅铁质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
嗯？那么快就回来了？
田柾国有些疑惑，不由自主地在床沿微微支起前肢，等着那人像以往一样唤他。
可意料之外的，除了开门的动静后，客厅里就再也没传出其他声音了，田柾国心间疑窦越发浓烈起来，便快速下了床想往屋外去。
可还没等他到房间门口，客厅里动静却又开始了。
悉悉索索的。
是翻找东西的凌乱音响。
进小偷了。
田柾国稍感无语，大白天的小偷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而且还那么容易就进来了，怕不是金泰亨这个糊涂鬼的门钥匙被人给顺走了吧。
不过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保险箱这人也带不走，想到这田柾国表示他也不管了，偷点东西也给金泰亨长长教训。
而事实是因为他想管也管不了啊。
正想着，却没想这小偷嚣张到直接就闯进卧室里来了。
对方闯进来的速度极快，连带着一阵疾风，差点就把门旁的田柾国给掀得一个踉跄。
可待他回过神来时，却看见贼头贼脑的小偷伸手拿起了那枚昨晚被金泰亨扔在床头的碎钻戒指。
一时间，田柾国莫名气血上涌，骤然瞪大了眼睛。
就算他不喜欢朴西彦，可朴西彦也没做什么伤害金泰亨的事，而且对金泰亨也真的是很好，况且金泰亨还对他念念不忘的，如果等人回来发现戒指不见了，会不会伤心到哭啊。
试着想想金泰亨为了别的男人哭的场面，田柾国瞬间就受不了了。
更何况，他讨厌金泰亨流眼泪。
想都没想，小小的团兔子就直接凶狠地咬上了准备离开的小偷裤腿。
但那也只是他觉得而已，然而小偷完全就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又挂了一只要攻击他的兔子。
初次作案的慌张充斥了对方的全身，小偷没在客厅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一枚钻戒到手也值了。
他夺门而出，门都不关就避开电梯，快速地跑下了楼。
田柾国被他带出了从未出过的家门，此时却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他脑海里全部回荡的的是金泰亨看到戒指不见的难过模样，越想也跟着越难过，越想越焦急。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兔团子咬咬牙，顺着宽松的裤腿就爬了上去，终于爬上了一段距离并感觉到这人的大腿肉时，他毫不犹豫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哇...嘶！”
这一咬完全是下足了狠劲，小偷刹然弹跳着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下意识伸出手用力地朝着疼痛的来源打去。
一时间，田柾国只觉得一道猛烈的力量如翻山倒海扑来，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小兔子被摔在了几米外的坚硬水泥地板的马路上。
“我操！”小偷骂骂咧咧，揉着大腿终于看清了是什么在咬他，正想冲上去再给已经被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小兔子一脚，却看见了马路另一侧又驶来了车辆。
踢是踢不到了，被撞死了更好，小偷急着逃跑，骂骂咧咧的终是跑远了。
田柾国被摔得眼前发黑，四肢蔓延来铺天盖地的剧痛。
内心不断地在吐槽着自己软弱的身体，身后极速而来的车辆从他身上越过，田柾国也根本没力气去闪躲。
可幸运的是，他正好与碾过的车轮擦身而过，仅仅被车轮带起的泥土溅了一身。
他被带下了楼后，都不知那人跑了多远，这一带人不多，车也不多，他确实是完全陌生的。
田柾国卯着力气支撑起身子回到了马路边，终于钻进了一个巷子里，他现在全身难受，巨大的摔力对如今的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而全身挥之不去的剧痛让田柾国的意识异常清醒，他突然又想到了在家里的时候，自己只是从不到两米的高度掉下来，金泰亨都能被吓得胆战心惊地来接他。
想到这，小小一只的兔子紧紧地缩在了一起，渐渐不动了。
又想到金泰亨了。
不知道他回去了没有，看到自己不见了没有。
会不会着急？
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有点难过？
怎么办啊......
他现在好想金泰亨啊.....
自从变成了一只兔子，他不仅身体变弱了，连心绪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田柾国彻底陷入了昏迷，任由冰凉的空气侵占了他的身体。
今天晴空万里，给寒冷的冬日带来了温暖的朝阳。
本来应该是个相互开怀打闹的好天气。
******
金泰亨回到家看见大敞着的客厅大门后，当场只觉得心脏都仿佛骤停了。
他想也不想极快地闯了进去，引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狼藉的客厅。
金泰亨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就往卧室里跑，想去看看谁的安危，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甜甜？你在哪呢?我回来了...”
“甜...田柾国？出来...你他妈的..别吓我啊..”
巨大的恐惧感卒然间充斥了他的内心。
金泰亨快速翻出了手机寻找宠物摄像头的页面，他的手心已经细细密密地冒出了冷汗。
摄像头是他还没将田柾国带回家时就已经心血来潮买来并装在卧室里的东西，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作家的身份是完全不需要三天两头往外跑的，所以之后渐渐的也就忘了还有摄像头这个东西的存在，可现如今它却派上了巨大的用场。
金泰亨握着手机的双手抑制不住地抖，巨大的恐怖感蔓了他整个大脑，内心越来越清晰的想法撕扯着青年的神经，叫他根本不能好好操作APP的页面。
时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而等他终于看清了对应时间摄像头里的画面，看着屏幕里小小一只的兔团子蹦上了小偷的裤脚并被带出门后，金泰亨几乎要站不住，彻底崩溃在了原地。
他想都没想关掉视频就打电话报了警，与此同时寻求了郑号锡和这附近朋友的帮助。
将小偷的画面照片传出去后，金泰亨一秒也不愿等便焦急地夺门而出，他没办法等警察慢慢把小偷捉拿归案，他知道他等不及。
因为在家里每分每秒的煎熬，对他来说都只会是残忍的酷刑。
这只蠢兔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小小一只的，能打得过那么大一个人吗？而且他还在感冒，甚至今早的体温都仍未降回正常温度。
他被带去哪了，那小偷发现他没有，对他怎么样了？
金泰亨快速跑下了楼，却毫无目的毫无头绪，他眼眶发红，心里蔓延起来的是巨大的无助感。
他无能为力。
好冷啊，他的兔子从来就没有出过门，是不是被冻着了？感冒有没有加重了？
他难不难受？
金泰亨开始沿着楼下的小区一点一点往外找，一丝一毫的缝隙角落都不放过。
万一他中途掉下来跑走了呢？他是不是不认得家？
就算是只兔子，可好歹身体里装着的是23岁成年男人该有的思想吧？田柾国你是要急死我吗？
深冬惯有的冷冽疾风凌厉地刮过，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划过金泰亨的脸颊，刺骨的凉意透过皮肤一点点地渗进了骨子里，可金泰亨却像感觉不到一样，他的额间已经布满了冰凉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又紊乱。
还在正自顾自努力地往前探寻，手机却突然响了，金泰亨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地掏起电话就接。
“喂！是找....”金泰亨本来双眼都发光了，却被来人的话语瞬间打断。
“泰亨，你别急，我已经联络附近的朋友帮你找了，你别急啊。”属于郑号锡温暖的嗓音缓缓流过了金泰亨的耳畔，也终于把他死死锁在眼眶里的泪给生生逼了出来。
金泰亨喉间剧烈颤抖，吐出的话语带着浓烈的绝望无助感，哑着声开了口:“号锡哥.....”
金泰亨终于支持不住地蹲下了身体，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我....我把他弄....丢了...”
“都怪我啊....”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啊....
金泰亨还恍然记得，放在客厅饭桌旁属于那人的早餐都还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还没吃早餐，就被带了出去，现在是不是身处危险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他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没有一点相关的音讯与消息，无用极了。
[陆]
找到天边已经开始漾起属于晚霞的红光时，金泰亨终于接到了从警局里打来的电话。
他双眼通红地冲去了警局，闯进大门二话不说狠狠扯上了那小偷的衣领。
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凶狠。
“那只兔子呢！”
小偷本来想着还给对方戒指再诚心认错就能完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行窃，他自己也怕的要死，却万万没想到，金泰亨上来的第一句却是问他兔子在哪。
可看着这人明显急得狠了的表情，小偷却突然不敢开口出声了。
他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却还是不在乎地小声开了口道：“它咬我，我就摔了呗。”
可没想到，他话音还未落就被一击凶狠的拳头给抡翻在了地上。
周边的警察见状连忙去挡金泰亨，可金泰亨却完全不在乎一般，硬扯着身子就要上前，双眼通红，吼出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沙哑:“你他妈再说一遍？”
小偷被打翻在地，痛得眼冒金星，他完全没想到一个人会因为一只兔子跟他吵翻，连戒指都不要了。
警察试图稳住金泰亨的情绪，又将被偷窃的戒指重新还给了金泰亨，金泰亨愣了愣，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戒指，泪流满面。
“你就偷了这个？”
小偷被揍怕了，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也不敢看眼前这个明显情绪不对的年轻男人。
金泰亨低垂着头静默了好久，浅金色的发丝挡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表情，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地哑着声说：“在哪...”
小偷战战兢兢：“什....什么....”
“我说！”金泰亨猛地抬起了头，漂亮的眼睛通红，他死死盯着眼前人，透露着浓烈的崩溃意味，声音又骤然降了下去：“我说，你....把他摔....在哪了...”
金泰亨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窒息了。
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强烈收紧感，收紧的是他的心脏。
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答应这个小孩呢，这样他们还能幸福地谈一场恋爱。
这样，小孩还能更听点他的话，或许就能多维持点人形，或许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所以到头来，是不是他的错啊。
等金泰亨找到小偷说的那个地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一带离他家并不远，但是接近郊区，周侧没什么人，连车辆都很少，金泰亨开始低着头顺着水泥地板找，他死死睁着眼睛，牙关紧咬着，害怕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害怕找不到。
巨大的情绪死死凌迟着他，几近崩溃。
马路边被来来回回找了个遍，金泰亨甚至打开手机电筒连地板上的一丝细节都不放过，生怕深黑的水泥地板上会出现让他难以接受的猩红血迹。
找完了马路边，他就开始沿着巷子里找，黑夜不知已经降临了多久，青年的双手和裸露在外的脸被冻得泛起了刺骨的疼痛感。
可越是这样，他的情绪就距离分崩离析的边缘更进一步。
他都这样了，那田柾国呢？
手机快没电了，电池显示栏泛着红光，摇摇欲坠的电力却让他又一次想掉眼泪。
巷子边有一堆积着废弃纸箱的角落，金泰亨双眼发红的去角落翻找，不管不顾。
而这么一望，金泰亨全身刹然猛烈颤抖了起来。
在纸箱堆的底部，他看见了那一团小小的棕色绒团子。
小小的团子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把自己的头彻底地埋了起来，连耳朵都无力地耷拉了下去，它全身毛发杂乱异常，就快跟身下浅灰色的水泥地板融为一体。
金泰亨呜咽出声，难以抑制的哭声里包裹着泛着痛的心疼，他颤抖着伸手去探，手心小心翼翼地覆上那个小小的身体时，从手中传来的却是极具冰凉的触感，还有对方还在不断微微颤抖的身躯。
而这每一频率的轻颤，就宛若尖利的小针，一点一点更深地扎进了金泰亨的裸露的心房上。
手里的团子在感觉到自己的触感时猛地剧烈一颤，是弱小虚弱的动物在遇见极大危险时不由自主发出的无措与慌张。
却让金泰亨维持了一天摇摇欲坠的心智全线崩塌。
溃不成军。
“柾国....”金泰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是我...”
“我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绒团子果然不动了，金泰亨哽咽着把小小一只捞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手心里绒球身上的毛已经被夜间冰凉的雾气浸透，全身上下脏兮兮的，狼狈极了，而此时它依旧在不断地颤抖着，金泰亨捂了半天都没将那冰凉的身子捂热。
“对不起....”金泰亨像平日里那样用鼻尖蹭了蹭手里兔宝宝的脑袋，滚烫的泪水又一次打湿了它的绒毛。
“对不起....”
小兔子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它微微阖着双眼，终于彻底地陷入了昏迷。
******
金泰亨焦急地将田柾国带到宠物医院时，自己却先得到了金硕珍的关心。
“泰亨啊，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金硕珍穿着兽医工作服，看着金泰亨狼狈的样子直皱眉。
可金泰亨根本无暇顾及自身，他身子倾前，面对金硕珍露出了自己怀里被衣服完全包裹住的小兔子。
“哥，你快救救他！我已经叫不醒他了。”
金硕珍看了一眼金泰亨怀里缩成一团的浅棕色兔子，微微皱了皱眉，将其抱了过来。
金泰亨在外面等了很久，他的手心冰凉，上面还残存绒球身上的刺骨温度，不知等了多久，才终于把金硕珍给等了出来。
“兔子的左前肢和后右肢受伤骨折，还伴随着严重的受寒。”金硕珍稍带严肃的话语还荡在耳边，“受寒的事我能开药，可骨折的事....因为迷你兔体积太小，完全没办法手术，就只能让它自行痊愈了。”
“你回去小心照顾着，会好起来的泰亨。”
******
金泰亨将田柾国带回家的时候，绒团子还没醒。
身上的棕色软毛终于是干净了，被吹干后，还带着稍许的蓬松，金泰亨把团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上后，就趴在旁边盯着他不动了。
棕色小兔子紧紧闭着双眼，全身都缩着，显然是极具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金泰亨又想哭了。
田柾国这是造了什么孽呢，凭什么变成兔子就要任由人欺凌？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啊？
凭什么到他金泰亨手上，就又是感情受挫又是生理受折磨的了？
金泰亨你怎么那么没用？
金泰亨捂着嘴巴，心里泛着疼：“你说你.....为什么要去缠那个小偷？”
“你明明...现在就打不过...”
“你中二少年的病还没好吗你田柾国？”
“你逞什么能啊....你快..气死我了...”
也担心死我了..
金泰亨自言自语得对着昏迷的兔子发泄，泪眼朦胧，可是等他话一说完，却突然意料之外又听见了脑海里传来的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隔着一层膜，悠远而又虚弱。
可金泰亨还是听到了。
“戒....指..”
戒指？金泰亨还挂着眼泪，却疑惑不解地暂时收住了眼泪。
而后模糊得快要散掉的声音又继续传来，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
他说：“你...喜欢....是....前....男友...的.”
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闯入了金泰亨的耳朵里。
金泰亨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膜拉锯般发痛，他想告诉那个人，不是的..
不是的..我喜欢的是你啊...
你这个傻子...
怎么能那么傻呢?
可是任凭他在如何呼唤，都再没听见那人一丝一毫的回应了。
田柾国，你赢了，我真的彻底栽在你手里了。
死死的..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小子....
******
兔子重新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脆弱的绒团子在刚开始几天完全就没办法动弹，喂食喂药全靠金泰亨一个人全程帮着照顾。
这些金泰亨都觉得没什么。
可真正让他情绪崩溃的是，他至此再没能到田柾国的哪怕一句回应，就更别提....兔子是否有再次化成过人型。
柔软的团子自醒来后便变得呆滞，金泰亨再也没有在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中看到那抹熟悉的眼神。
即便半个月后兔子的腿伤终于治愈了，金泰亨也没有等来任何有关于田柾国的回应。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自我臆想一般。
“田柾国。”金泰亨把团子抱在手心里，尽力强颜欢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开不起了。
你不要再吓我了田柾国。
然而生活还是在继续，金泰亨依旧没有等来卧室里突然化形的干净少年，也没等来半点平时总喜欢在他脑海里宣扬存在感的声音。
就连金泰亨平时说的话团子都好像听不懂了，只是懵懵地看着他。
确实还是好可爱啊。
金泰亨笑着揉了揉眼，揉着揉着，就浸湿了他的指尖。
可即便如此，金泰亨却还是依旧会固执地重复以前跟小兔子进行的一切交流活动，还是动不动想呼唤它。
尽管绒球已经不会因为他的声音而迅速回头，并向他跑来了。
可金泰亨依旧还是固执地。
重复着。
一眨眼，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前的那件事仿佛已经模糊在了脑海里。
春天也来了。
可金泰亨还是觉得冷。
冰凉。
他依旧机械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过着自己的生活，然后照看着一只可爱的兔子。
还有
依旧等一个人。
******
[柒]
春日的一天中午，越来越活泼好动的团子被他放在了自己床铺的枕头上。
因为客厅突然传来了手机的铃声，金泰亨匆匆地离开了。
可等他再重新回到卧室时，却正好看见越发好动的兔子已经爬到了床的边缘，还没容他反应过来，兔团子就已经一脚踩空，突然往床边栽了下去。
金泰亨刹然呼吸一紧，两个月前的记忆一下子全部灌入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扑了过去 ，万般幸运地正好将垂直下落的小兔子接入了手心里。
情绪大起大落后的虚惊一场，两个月前那股无助的恐惧却如蚁虫之灾般汹涌，瞬息间便啃咬完了他名为理智的堤岸。
就好像是被紧紧锁住的大门被突然之间砸开了一个大洞，所有压抑的情绪一瞬间染红了金泰亨的双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吼出了声:“田柾国！你在干什么！？”
金泰亨半跪在床的旁边，过高的音量吓得兔子的耳朵微微卷曲起来，团子明显有些被吓蒙了，却还是半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看着眼前那双充斥着小动物特有的清澈双眼，金泰亨情绪突然的发泄后，扑面而来的，却是能将他这两个月以来强撑的表面顷刻间全部压垮的无措感。
眼泪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顺着脸侧淌了下来。
金泰亨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满身毛发杂乱的狼狈兔子，在他手心里昏迷前，看他的最后那一眼。
是不是带着不舍啊？
是不是啊田柾国？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田柾国....
金泰亨再也支撑不住，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将团子捞进了自己眼前，眼泪滑过了下颚也不管:“快点好起来吧甜甜，对自己好一点行不行。”
“你不要再跟我演了......”
“我真的....好害怕....”
真的害怕..
染着浓郁哭腔的嗓音满是无措，将金泰亨整个笼罩了进去。
没有出口。
“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你...”
那天晚上，再没任何一个人能给无助绝望的他一个依靠。
就像现在一样。
因为那个可以依靠的人因为他而深陷危险。
而现在，他好像彻底把那个人给弄丢了。
“我想抱抱你....”
我好想抱抱你啊，田柾国。
金泰亨头微微往前探，像以往一样，用鼻尖微微触了触好像有些愣在原地的兔宝宝的脑袋。
亲昵地蹭了蹭，眼泪也粘湿了团子脑袋上几缕棕色的毛发。
金泰亨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揽着兔子，青年低垂着头，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望见到那干净的下巴上还未干涸的泪痕。
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仿佛连流动都变得缓慢。
可突然，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毫无防备地重新划过了他的脑海，清晰而又透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宛如一阵干净的春风，蔓延过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沧桑大地。
金泰亨瞬间瞪大了双眼，微微撑起了身子，却发现自己手边毛茸茸的团子消失不见了。
转而出现的，是自己面前正坐着的，一个拥有着深邃黑色眼眸的干净青年。
青年盘腿坐在床上，是他应该有的年纪。
此时，对方正微微弯着眉眼朝着他笑，青年双眸漆黑，皮肤还有些略微苍白，可双唇却嫣红。
他身后是大敞的玻璃窗户。
春日的暖阳随着午日的来临渐渐闯入室内，就宛若一把金黄色的散沙，轻轻撒在了他的后背上。
也漫入了金泰亨的眼睛。
眼睛很酸，可金泰亨不愿意再闭上眼睛。
青年笑得更开了，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红唇白齿，衬得恰到好处。
他说:“你不是想抱抱我吗？”
“怎么还不抱啊？”
是记忆里委屈的音色，别扭又粘人，一如既往。
还有正在向他张开的结实双臂。
金泰亨终于破涕为笑。
他毫不犹豫得扑了进去。
撞进了属于他的春天里。
“你是不是同意跟我在一起啦！！”
“废话！”
蠢兔子！
【END】
【小番外】
金泰亨表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说话。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真的会被气死的。
然而罪魁祸首此时正惬意地躺在他的大腿上啃着橙灿灿的胡萝卜丁。
“唔...泰亨哥，唔...你下次还得再切小一点...还是塞不下....”
浅棕色的一团兔崽子正带劲地嚼着胡萝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完全不把他正在生气的亲亲饲主外加爱人放在眼里。
金泰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把气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塞。
他觉得现在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把这只流氓兔给踹到楼下去。
是啊，不管田柾国是不是一只成了精的兔子，那他也总归是只兔子。
然而这只浅棕色的小崽子如今四五个月大了。
春天也来了...真是个动物交配的好季节啊！
懂了吗！！
听懂了吗！！
闯祸者一连好几天让他完全丧失了工作赚钱的养家能力，还自得其乐沾沾自喜。
以前是可爱粘人小年糕，现在就是精力旺盛粘人流氓兔！
怪不得之前就总听人说兔子是那啥那啥极强的生物，他却还不信来着，所以现在是报应吗？？
就是报应吧！
想到这，金泰亨冷笑出声，他昨天晚上就说了，今天要截稿了要截稿了，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耽误不得。
然后呢？！
行吧他承认自己到后面也成了犯罪同伙....可受害者也是他自己啊！！
然而这小子就厉害了，昨晚吃饱喝足了，今天早上起来知道闯大祸，人家二话不说，逮着金泰亨巴掌和脚揍上来前的零点1111111秒就瞬间当着他的面缩回了那只浅棕色的兔崽子。
变完还冲着金泰亨堪堪停在他头顶的巴掌扬起了一张天真又无辜的小脸，还可怜兮兮地歪了歪头。
简直牛逼坏了。
这崽子变兔形后确实还跑，可人是逮着往金泰亨的怀里跑了！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满脸都是“你能奈我何，你舍得打我吗？”的欠揍样子。
偏偏怎么，金泰亨还就真吃这套。
想到这，金大作家恨不得仰天长叹，他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还悠然躺在他腿上的兔崽子这会终于把怀里的萝卜丁吃完了，见头顶的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半天没搭理他，便不满地翻过身子开始往他身上爬。
待团子爬到自己小腹时金泰亨这才终于有所察觉。
他伸手就在兔子面前直起手掌将其挡了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显然眼里的火还没熄，说出的话都不带好气的：“干什么！”
但这兔崽子可不是一般的灵活，在金泰亨伸手挡住他的下一秒，人家就麻溜地抬起前肢，把金泰亨的手掌当成了一个跨栏。
虽然中途确实是被卡了一下，但好歹也是完美落了地。
“你都不理我，你想什么呢？”
脑海里的声音现在倒开始得寸进尺地加上了浓烈的委屈，金泰亨忍着气连忙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真想叫冤啊，他妈的他比窦娥还冤，到底是谁委屈呢?
金泰亨冷漠一笑，偏头不再看还正奋力向他爬来的兔崽子，语气不耐烦道：“老子还在生气呢，不要烦我。”
闷声闭眼自己跟自己生气，金泰亨工作也不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等编剧来催更。
可他话音一落，确实是半天没声音了，金泰亨本来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击碎了小兔崽子的玻璃心，正想要偷偷摸摸地睁开点眼缝悄悄看看。
可下一秒，他却敏感地感觉到自己的胸前传来的异样触感，金泰亨连忙低头去看，便看见这浅棕色一团此时正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地逮着他的衣领往他衣服里面钻。
“........”
“.....田柾国！！”
金泰亨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揪住了还露在衣服外面的兔子尾巴，才堪堪把这崽子给拽了回来。
“老子他妈还在生气.....生气！你听不懂吗！！”
金泰亨把一团绒球放在了自己的手心，红着脸就对着这绒团子咬牙切齿。
方才因为兔崽子扯衣服的动作，瞬间将他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白色衬衫的领口给扯开了，松散的衣领大敞，露出了干净锁骨与脖颈上一片深浅不一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
可蹲坐在他手心里的兔宝宝不开心了，绒球头低了下去，伸出前肢两只兔爪埋住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脸，连一对浅棕色的兔耳也刹然耷拉了下来。
俨然一副伤心欲泣的模样。
然后金泰亨便听见了自己脑海里再次响起的声音，好像还仿佛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都不愿让我亲近了....”
金泰亨汗颜，他刚想插嘴，可脑海里的话语却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你都多久没跟我亲近了...你自己说.....”
.......
.......
.....！！！！
excuse me？？？！
我们已经近距离亲近好！几！天！了！好吗？！！
你一定要逼我爆英文吗？！
你个！！little！！流氓！！ bunny！！
金泰亨七窍生烟，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是一根火柴，他就瞬间自燃烧了这间屋子。
生气地把手里的绒球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金泰亨转身屈膝背对着兔团子就开始自己独自生闷气。
可还没过一会，金泰亨便突然陷入了一个极其温热的怀抱里。
然后一双有力修长的手臂越过了他的后背，攀上了他抱着膝盖的双手，随后那双手微微施力，慢慢地与他十指交握。
将金泰亨彻底地圈入了自己的怀抱里，宛若占有欲极强地在划分着自己的势力。
“对不起啦哥哥。”刻意压低的干净嗓音就荡在他的耳畔，金泰亨觉得自己半边的脸庞都顷刻间被麻得失去了知觉，这几天的亲密让他现在仅仅是被这个人触碰，都会不由自主地轻轻地打着颤。
耳畔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金泰亨还是不说话。
委屈的声音再接再厉：“那我以后不会再烦你叫我甜甜了...行不？”
依旧不说话。
“哥哥.....”
听听听听，这一声哥哥转音转得，仿佛山路十八弯，真是余音绕梁三天三夜也环绕于耳啊。
可金泰亨还是死死闭着嘴，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但他不会知道他泛红的耳尖已经提前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田柾国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白皙的耳垂一点一点地被染上红色，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金泰亨看这人久久不见回音，刚想大发慈悲理理他，却在下一秒瞬间敏感地感觉到了已经覆上了自己后颈的温柔触感。
饲主炸毛了，后果不堪设想。
“田柾国...你还来?你有.....唔...完...”金泰亨涨红着脸想转过去推搡着附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却在回头后瞬间被身后人强势地堵住了唇舌，呼吸凌乱。
田柾国慢慢地将人压在了沙发上，亲吻着金泰亨唇瓣的嘴角还在不可抑制地上扬着，他微微地睁开了双眼，将金泰亨的全部模样印入了眼里，顺带着难以遮掩的泛滥温柔。
他说：“没完。”
虽然这句话很老土。
但我还是想说。
我们这辈子都没完。
【END】
「正泰」 禁止心碎
*伪现实/ 回归 /1w+失眠产物
文/长年做梦-
请勿上升真人， 希望你今夜好梦💕晚安
BGM推荐：ON BTS / Black swans ...
*伪现实/ 回归 /1w+失眠产物
文/长年做梦-
请勿上升真人， 希望你今夜好梦💕晚安
BGM推荐：ON BTS / Black swans
with you( pwhose/ LILMONEY/rosy
我说了啊，一旦开始，禁止心碎。
* 我的饼干碎了
“那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感觉？”女人在烟雾缭绕的昏暗空间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尾一挑，肩膀滑下的黑色内衣带若隐若现。她笑嘻嘻的接着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和别人比真的好不一样的？”
“就好像...嗯，爱情小说最俗套的解释，最千篇一律的描写——那一刻你觉得他整个人好耀眼，就算没有阳光也在发光，除了他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出现的一瞬间...低矮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后面什么来着？...甚至还操他妈的开出一朵花来？”
田柾国恍若未闻，叉着腿，右手点烟，独自一人占据一整个黑色真皮沙发。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新鲜的黄昏光亮，只剩下夜晚初生的霓虹努力地往地平线上狂涌，可惜只能从茶黑色的落地窗飘进来一星半点的热。
他偏头时抿着嘴唇，看上去情绪并不高。
至少没有他想表现出来的那么高。
“...能有什么感觉？”停了半响，他看向正在和他说话的女人，好像女人的话很好笑一样，终于漫不经心地答，“我第一次遇见他，首尔那时候都快三月底了，他还穿着一件土的要死的红色羽绒服，头发没剪，挡住半张脸，笑起来像傻子一样，...这样的人，对我来说能有什么不一样？”
“哦…这么多年了，你记得还挺清楚。”明显这个话题取悦了女人。可惜等她笑够了，对面的男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于是她站起身，刚到大腿中段的短裙随着动作往上翻了一截。高跟鞋哒哒哒，她慵懒地理了理蓬松的卷发，模样轻佻，一步一步的向着田柾国走过来。
而他终于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无所谓了，反正也想不清楚，那还想他干嘛呢？”她舔嘴唇，放低了语气，哄道，“我这里可不是烦恼商讨啊柾国...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聊这么久的天了？嗯？”
“你知道的，幸福和快乐都是短暂的。”她坐在田柾国的大腿上，着迷地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并引导田柾国没拿烟的那只摸上自己的大腿。
她暗示性极强地小声问：“开始吗？我们？”
开始吗？
...
于是房间里没人答话，好像一切都将会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月亮越升越高，夜越来越深，女人躲在黑暗里笑一声，手从田柾国的脸上滑下，略过锁骨，隐秘地往下。
高楼下逃上来的霓虹光受惊般从房间的一角开始偏移，它们缓慢地爬过柔软的沙发，暗红色的法兰绒地毯，还有一进门就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咖啡色羽绒服。
光线越来越暗，两人贴近了，衣服就因为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直没动，微抬下巴，几乎是默认了对方所有的动作。
直到田柾国一抬头，正好对上女人的眼睛。
...开始吗？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被他忽略过很多次了，不管他想通了还是没想通，好像最后都会兜兜转转地回到原地。田柾国皱着眉想。
可田柾国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他也从来不勉强自己做什么自己不想做的事。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在这个世界能得到的实在太多了，不管是别人渴求的，别人求而不得的，别人失而复得的，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伸手，他就能拥有。
所以他可以——说的不好听点。
他可以挥霍。
而且他相信他有这个资格。
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欢呼，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能吸引整个世界的关心。当年没日没夜的付出使现在的他能毫无负担地享受这一切。按道理说，这样的他应该很快乐，毕竟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年少时期的自己向往的。
可是人的快乐似乎并不能积累。它有一个隐秘的线索，一个越来越低劣的角落，人只会越来越贪心，然后变得想要更多。
所以快乐对现在的他来说，尤为难得。
其实田柾国的性格和很多人以为的并不一样，他非常谨慎，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甚至藏有些偏执。所以，这个让他苦恼多年的问题一直带给他非常厚重的挫败感。
以前是想不通所以不快乐，但是这几天想通了，好像也并不能让他快乐。
所以他来了这里。
抒发压力的方式有很多，可人类的原罪就是欲望，这种最简单的事可以让人获得最快的快乐。饮食男女，你情我愿，和这样的人相处没有负担，也没有压力。既然可以，那为何不呢？现代社会，性/爱早就不再禁忌与羞耻，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只有爱才是勇敢者的游戏。
田柾国却在刚才那一瞬间猛得对上了女人的眼睛。
可能是角度，也可能是氛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个人，田柾国居然在那一瞬间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和金泰亨极为相似的眼神。
那种眼神，空旷到仿佛正置身在一大片广袤无垠的血红色大地。那里千里万里寸草不生，抬头，远处，遥远的，让人够不着的远处，剩下一大轮廉价的月亮。
于是只得流亡，迷茫而麻木。
这个认识让田柾国仿佛瞬间被一大桶冰水从头浇下，清醒过来。
女人见他突然停了动作，颇为疑惑地挑了挑眉凑过来：“怎么啦...？”她的长发因为动作被理到一边，正好露出了一小块红色的吻痕。
明晃晃的，在锁骨上。
田柾国好像也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相似的吻痕。
...看到那个吻痕的时候是哪天？星期几？那天是什么天气？那天他们有什么活动？是有编舞练习的那天还是约好在一起练歌的那天？
好像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天了，而且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让他记住的必要。但是田柾国偏偏就是记得很清楚，他就是看到了那个吻痕。
那是金泰亨锁骨上的吻痕。
好吧，绕来绕去又是金泰亨。
似乎当时他的眼神在金泰亨锁骨上停留的时间太久了，被正主觉察到。于是引得金泰亨也侧身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锁骨，一眼就看出了毛病，可是他没急着遮，反而再次透过镜子反过去看田柾国。
他俩的眼神就这么对上，但是谁也不躲开。那时没人笑，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淡，相触的眼神轻飘飘的，却莫名引出一股子火药味。
那是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可金泰亨只动了动嘴角，也根本不打算对着这个吻痕解释什么的样子。停了半响，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揽住落向一边的衬衣领口，遮住了那一抹红。
然后他又慢悠悠地在镜子里盯着田柾国，他俩依旧对视。田柾国站在原地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半响，金泰亨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场漫长的对视发生在人仰马翻的练习室，他们和伴舞老师吃剩的外卖袋散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收。作为bgm的回归曲on循环播放，恢弘如史诗般的鼓点在漫长的管弦乐铺垫中将将响起一个头。
鼓点越来越快，因为这样快的速度，不知道谁的心脏不自觉地快了一拍。
田柾国轻轻往后退了半步。
可那个人的部分又偏偏在开头，惹人的低音炮，唱完一句尾音故意挑高，勾人而不自知。伴着这样诡异的，火药味越来越足的气氛，金泰亨不知为何的笑像极了对田柾国的挑衅。
看他这样，田柾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但是心里更多的居然是...害怕。害怕？可是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你看，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他只不过是看到了金泰亨锁骨上一个不经意留下的吻痕，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换成别的哥哥这样，田柾国估计自己还会上去调戏几句。
可是金泰亨不一样。
田柾国看到了那个吻痕根本不想去调侃，反而觉得有些生气和害怕。但是金泰亨为什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到底为什么不一样？又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这个问题就再次回到了最初那个让田柾国无法解决的问题。越试图理解越理解不了，越想越一头雾水，让自己血气上涌。
好在这样的气氛被金南俊轻巧地发现，他本来低头坐在地板上玩自己的手机，这会儿看到这边气氛不对，已经收了手机站了起来。
平时没有摄像头的时候队长才是真的队长，他向着两人那边不痛不痒地提醒一句：“要回归了。”
对视的两人同时回头看他。
“...注意收敛。”意味不明。
金南俊话音刚落，金泰亨噗一声就笑了。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侧头顶着金南俊的目光用手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汗湿的额头：“什么收敛啊？”
“哥你在说什么啊？”他一步不让。
好像不满极了金南俊的打断。往往这种时候，只有他敢和金南俊对着干。而对于这种“对着干”与其说是恃宠而骄，其实“真情流露”更适合。田柾国想。
和在粉丝们面前展现出来的有一些不同，金泰亨看起来是很柔软的一个人，可田柾国清楚的知道，他其实是尖锐的。这种尖锐体现在生活中的各个角落，比如对舞台镜头的直觉，过于敏感的性格，还有对自己扮演的角色的完整融合。
他好像总有超乎常人的直觉，不像别人还要在生活中寻找，在失败中总结经验。金泰亨其实很成熟，他比队里的所有人都要更早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人可能会急于一口吃个胖子，但是金泰亨却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等待。
他甚至可以一直等待。
金泰亨看向金南俊，金南俊也看他。
金南俊盯着他，慢慢皱起了眉。
循环播放的ON已经进入了后半段，节奏开始慢下来，出现了能让人等待的空隙。田柾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他自己在唱，My everything，My blood and tears
got no fears——
可他明明在害怕，从骨头到血液，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害怕。
…因为金泰亨。
但是他怎么能让自己害怕。
于是田柾国松了捏了一手汗的拳头，轻轻呼了一口气，轻松道：“哥。”气氛微妙紧张的两人一起回头看他。
看了看表，确定今天的练习已经全部完成了，田柾国把自己的袖子慢慢捋下来，穿在身上的黑色卫衣已经湿透了，有些热。
“我先走了。”他说。
“...现在？”金南俊皱了皱眉，明显这是担心了一个不够自己还得操心第二个，“这个点出去，你今晚不回宿舍了？”
田柾国就算背着身，也能感觉到金泰亨看过来的视线正火辣辣地落在他的背上。
金泰亨让他无缘无故烦恼了这么多年，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哥哥到底有什么特别。但是以前也就只是小小的疑惑和生气，可今天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田柾国说不上来，也懒得再想，于是他只想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我今晚不回宿舍了。”他回头，有些汗湿的额发贴在脸上，整个人站在练习室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表情。金泰亨只能从弟弟的声音听出一点点不开心。
“马上就要回归了...以后都没时间了，我今晚出去玩玩。哥不用担心。”
玩玩，这个点，能玩什么昭然若揭。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有自己的自由。队长管私生活不管怎么管也有一个度，再说了毕竟还没回归，也影响不了什么。
金南俊皱着的眉一直没松开，不过到底没拦着，只得多嘱咐一句：“好吧，不过你也给我收敛点。”
...
你知道静电进发在大脑的感觉吗？或者那种，手里提着满满一箱子汽油，慢条斯理地洒了自己满身，湿哒哒油腻腻，然后哔咔按下打火机按钮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金泰亨最后和走出练习室的田柾国对上了视线。弟弟转过头，步子变慢了一些，看着他。因为背光，弟弟的表情被落下来的阴影挡住，拒绝了他的试探。
然后田柾国突然动了动嘴角，对他眯眼笑了。
是他原封不动的回礼。
...当时金泰亨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捏紧了手掌。
不过话说后来，那天田柾国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真的去“玩玩”。他独自开车去了汉江，一个人点了一支烟坐到了天亮。
长夜宛如行人，璀璨星辰闪耀不过是无趣的点缀。田柾国似乎只是机械性地在等一个天亮，等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等他自己口中的“今晚”快点过去。
他很安静，也很克制，凑近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不小了，24岁。他想。
他拥有许多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拥有太多澎湃的爱意，也知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故事。他把自己变成最闪耀的星星，身在其中看过宇宙群星闪耀时。
也在深夜流着汗躺过冰凉挺硬的木地板。
这么仔细想来，这么多年，这条路他流过眼泪也流过血液，从懵懵懂懂到一腔孤勇，他和那人一起长大。从盛夏到飘雪，他见那人不知道多少次，也和他有过许多抱在一起入眠的夜晚。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对话，不曾顾忌的亲密，金泰亨熟悉的像这个世界与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自己。
这么多年田柾国觉得自己仿佛在过一种永远不会厌倦的生活。
他就这么流亡在一片血红色的广袤无垠的土地上，落在金泰亨看向他的眼睛里。那人的眼睛有海，烟波蓝，囚禁他像囚泳的小鲸。
他们打打闹闹过，生气过，那哥哥因为说不过自己就生气，然后自己还得去哄回来。金泰亨给他盖被子，冬天深夜站在路边和他一起哈气暖手，就为了等一只烤红薯抢着吃。
夏天两个人一起在日本戴着帽子偷偷出门看画展，还有自己给他做小熊。我偏偏要假装那个小熊不是送给你的，我就是喜欢看你惊喜的样子。
我那么紧张，当时手都出了汗。因为不知道怎么掩饰，居然像小时候一样把手缩进衣袖里上下挥舞。我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我忘了，但是好像还是因为你吧？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太蠢了，一点都不像我。
金泰亨，好像我只要在你面前都会变成这样，不管我怎么成长，获得了什么，又付出过什么，不管过了多少年，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会变成当初那个等你摸摸我的头说“我们柾国啊”的小孩子。
说起小熊就是你啊，我的哥哥。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送给别人呢？你不知道吗？我明明每天都在想你啊。
什么啊，这么一想真的好幼稚啊。
田柾国忍不住笑一声。
记忆袭来，可是那些都变得和今晚有些不太一样，压抑的已经快呼之欲出。而这里乌云密布，有什么太浓雾了，已经遮住了田柾国的眼睛，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彻底看不清前路。仿佛蛰伏了多年的毒药，这次终于痛到了骨头里。
现实和过去，生生两头，他在回忆中挣扎，独自站成了岸。混混沌沌地度过这个不太普通的夜晚，直到遥远处的漫长天光，堪堪破亮。
都说蚜虫吃青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
田柾国按灭了烟，发呆地盯着远处稀薄的晨光，放下车窗，被湿润的江风吹的浑身冰凉。半响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一声，摸了摸湿润的眼睫毛。
发动油门，开车回宿舍。
你说，现在他们俩谁都不是小孩子。
那还怎么谈爱情。
爱情可是勇敢者的游戏。
* 那么你会说出口吗
让我们把镜头回到现在。
今天，这个夜晚，是从江边已经回来的第三天。明天马上就要开始试录On的mv。这三天他们俩依旧和以前一样相处，仿佛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田柾国就是能微妙地感觉到，有什么已经悄无声息地变得不同了。
从江边回来的早上，他推开宿舍门的时候金泰亨正端着一杯水睡眼惺忪地路过玄关。看到彼此两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但是没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
金泰亨看过来的眼神很冷漠，冰冰凉，像个无机质的假人。仿佛正在透过田柾国的眼睛和身体看向什么别的东西。那天太冷了，首尔下了雪，寒风凛冽。但是室内地暖又开的太热，迎面拥抱过来的热气逼的人直想流泪。
可是没有人流泪，他们对视了一眼就轻轻离开，没一个人说话。
那天过后田柾国心里一直压着火，于是今天——
女人还坐在他的腿上，姿势暧昧，皮肤柔软。他记得他是来寻找快乐的，但这是他来找的快乐吗？
他的眼神落在女人脖子上的吻痕，定定看了半响，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女人站起来。女人因为他的动作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今天没那个兴致。”他恹恹说了一句，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略微停顿，推门而出。
被扔在后面的女人愣了半天，直到田柾国把门甩上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有病啊田柾国？没那个意思你叫我干什么？”
...
又是夜晚，凌晨三点。田柾国把车再次开到汉江，在羽绒服的兜里掏了半天没掏出来烟。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今天金泰亨穿过他的外套。
“都说了不准抽烟！”金泰亨皱着眉，一只手从衣兜里把剩下的半包万宝路抽出来，一只手把被汗浸湿的刘海挽到耳后。
这次回归他留了略长的头发，微微烫卷，一只耳坠子随着动作晃晃悠悠。金泰亨下巴尖细，微皱眉，被摄影棚太过明亮的灯光照射得皮肤苍白。他突然这么抬眼看过来，模样实在是别有风情，惹得路过这扇门的工作人员都在悄悄往这边看。
田柾国怔楞了一下，金泰亨到底说了什么也不太能听的进去。他只侧了侧身，不留痕迹地挡住了人来人往的门。
“...不是说了要好好保护嗓子吗？”见他不答话，金泰亨的声音放低了些，变得有些温柔，“马上就要回归了，也要接着抽吗？”
后来他自己回答了什么来着？他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烟就这么被金泰亨当着面扔进了垃圾桶。
被困在驾驶座上的田柾国烦躁地抓抓头发，忍不住“啧”一声，情绪无果，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尖锐的响笛划破了正在沉淀的黑夜，回荡的余音震的人脑袋发胀，却在转瞬间被风带走，变得无影无踪。
他靠着方向盘，把自己埋在双臂间，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宛如一头困兽。
田柾国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一旦停下来他总是要去想金泰亨，想的不得了，想看到他的脸，想听到他的声音，就像是腿上扎了滚烫的针，只能忍耐着不动一样。
半响，沉寂已久的手机震动一声，打断了这让人窒息的黑夜。
田柾国回了神，拿过手机解锁。他给金泰亨发的短信还停留在五十分钟之前，明明一发过去就已经被已读了，那人却一直没回。
不知道到底在衡量什么。
他五十分钟前问金泰亨：“哥，明天ON的mv录制完了能和我聊聊吗？是关于我们俩的事，我有话想说，哥要听听吗？”
明明被已读了，那人却在五十分钟之后回他：“柾国啊，可是哥明天晚上有约了，能改天吗？”
...又是晚上，又是约。还能有什么约？
金泰亨锁骨上那一抹红突兀地又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到底还要逃避多久？田柾国怔怔的盯着手机看。
这次没有尼古丁。凌晨四点，他缓缓按下车窗。
汉江边没有人，长久的空缺被忽视，苍绿的草地被黑夜的墨汁染成冷漠的黑，和远处翻涌着的江水缠绵地连接成一片，宛如月光下的海，庞大，安静，展现给别人看的时候，只剩下一团焦糊的黑暗。
四点十二，他再次拿起手机，被冷风吹的通红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很慢很慢的打字，回金泰亨：“哥其实知道我想说什么，不是吗？”
“...既然知道我想说什么，假如不想听，那哥为什么管我？”田柾国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假如你没有那个意思，你.他妈为什么招惹我？！”
输入完成，消息很快就发过去了。
被已读。
但是这次，金泰亨并没有回。
* 爱情是找不到的 能不能在我逃到更远之前
墙壁上的投影变得有些迷离。
金泰亨刚刚把自己身上那件后背缠着绑带的拍摄服脱下来，走出换衣间想去看看刚才自己的拍摄画面，却意外的在摄像机后面看到了田柾国。
弟弟还穿着刚才那件米黄色略长体恤衫，因为要表演出末世的拯救、流亡和落拓感，刚才应导演要求在脸上抹了点灰尘。这会儿从聚拢在一起掉落下的光斑衬托下，表情不甚明朗。
金泰亨就这么直愣愣地停在原地。田柾国正站在摄影电脑后面认真地看刚才他的拍摄画面。电脑中的自己正直面镜头，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即使在大出血的特写镜头下他的脸还是巴掌大。
他看到自己对着摄像头抬眼，左眼皮的那道褶子锋利像刀刻，慢慢动了动嘴角，笑了。
糜艳又清纯。
他就这么停住脚步，再也迈不动了。但是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停住脚步。田柾国正在他五米之内，微微弯腰，全神贯注得盯着电脑——中的自己。
有些隐秘的快乐和兴奋，但是这点兴奋很快就被压下去，那股子烦躁又来了。金泰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虽然他始终不太想去承认这是怎么回事。
他停在原地，感觉自己脑袋里“哔——”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吧，告诉你个秘密。每次看到田柾国，金泰亨的脑袋里总会响起来这样的声音。
可他拿这声音根本没有办法。
金泰亨抬了抬下巴，下意识后退两步，把自己整个人藏在黑暗里。他吐出一口气，小心又谨慎地看田柾国的背影。
刚才弟弟拍摄的时候其实他也去了。他躲在人群中，压低了帽檐偷偷看。他看田柾国被捆住双手，站在一片苍绿的树林中仰头看向太阳。细碎的阳光衬托他，从他这个角度看，田柾国的瞳孔是漂亮的棕。
很脆弱，很珍贵，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和平常总想在他面前展现出“男人”一面的田柾国不太一样。
听说人体在互相接触，特别是拥抱的时候血液中的含有氧气的红色素会快速增加，红血素会使肉身诸多因子保持平衡，让人产生愉悦和满足感。
当时躲在人群中偷看田柾国拍摄的金泰亨与现在躲在黑暗中的金泰亨正在慢慢重合。他盯着田柾国的背影，偷偷舔了舔嘴唇。
想拥抱他。他想。
....想紧紧的，紧紧的拥抱住他。
想摸摸他的头，想靠在他怀里，想从他的肩膀往下摸到后背，想听他叫我的名字，想看他对我笑。想在每一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他，让他给我一个亲吻，想不用任何借口也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
金泰亨的眼神偏执又狂热，嘴唇被咬出了深色的印子。
人这么复杂，我在这样的社会里认识了谁，遇见了谁，又再次离开了谁。我扮演了这么多角色，某人的儿子，谁谁的弟弟，又是谁的夜行梦人，或者...谁的哥哥。
眼前晃过在练习室换衣服时看到的弟弟后背的抓痕，又在靠近他，和他说话时闻到过别人的香水味。
要疯了，真的要疯了。金泰亨整个人都在发抖。
其实他从来都不想当田柾国的哥哥。但是假如田柾国希望金泰亨是他的哥哥，那他永远都会是。
只要他想，那么为了他，金泰亨不能不是，哪怕是抽筋拔骨，把自己熬成一个病灶，他也要成为田柾国所想的。
他这一路上慌慌张张，匆匆忙忙，莽撞又克制，用自己全部的耐心和天真，努力把田柾国想要的东西，轻轻放在他的手上。
金泰亨看过一个纪录片，他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部和田柾国一起看的纪录片。纪录片里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生爱意时，神经会因为太过兴奋产生大量电流。
假如把人体内所有电能收集起来，转化成光 ，人体的亮度大约是太阳的六万倍。 那亮光可以穿越深邃浩瀚宇宙，将时间和爱赋予新的意义。
我好像要变成比太阳还耀眼的、燃烧的星星了。金泰亨盯着田柾国想。
然后他就和转头过来的田柾国撞上眼神。
杂乱的摄影棚，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弟弟冷冷的看着他。半响，他抬起一只手慢腾腾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灰尘。
然后，金泰亨看田柾国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
“抓到你了，哥哥。”
* 饼干没有了 对不起 用蛋糕赔你吧
狭窄逼仄的杂物间，金泰亨被田柾国按在墙上。他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人偏头，一条腿顶//开哥哥膝盖，几乎是恶狠狠地把人困在角落。
“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他咄咄逼人的问。
金泰亨睁着一双雾茫茫的眼睛，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田柾国等了半响没等到回答，于是突然松了手劲。
他放开了捏金泰亨的手，反而摸上了金泰亨快咬出血的嘴唇。
“哥。”他垂下眼，语气变得轻柔了些，“别咬了。”话音刚落，他凑上去亲了一口金泰亨的嘴唇，很轻，却很温柔。
金泰亨没挣扎，像是傻了一样任由他亲。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弟弟看，眼睛越来越红。半响，哑着嗓子很慢很慢的开口拒绝：“我今晚有约。”
“所以柾国，你不能...”
“哥。”田柾国打断他。弟弟低下头和他四目相对，距离很近很近，呼吸喷洒在他的鼻间，滚烫的热。
“打不打赌？”他眯着眼睛笑了，痞里痞气的摸了摸金泰亨的下巴，“哥，今晚你会上我的床。”
“你！”金泰亨被堵了一个脸红心跳，他张了张嘴，半响找不到话说，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糟糕，伸手去推田柾国却推不动。
他们僵持着，金泰亨觉得自己和弟弟相触的地方都开始发烫，仿佛一团火焰在胸腔中燃烧。田柾国忽视了他的挣扎用力揽住他，捏着他的下巴，吻落在他的脸颊，鼻尖，最后轻轻的，确认一般的吻上了嘴唇。
虔诚又缓慢。
田柾国送过来的吻有被拔断的青草汁液的味道。
光线昏暗，呼吸急促，他捏紧了弟弟胸口的衣服，手心出了汗。当吻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金泰亨终于有力气推开田柾国。
他抵着弟弟的胸口，两个人对视半响。金泰亨脑袋里那阵“哔——”的声音越来越响，震的他手脚发软。他出了汗，站都快站不住，脸颊附上一层薄红。
田柾国顺势退开，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腰，任由他看。
“哥。”他小声说，“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在一起，试一试好不好？”
田柾国话音刚落，全世界的风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和金泰亨擦肩而过。过去那些细小的兴奋和快乐，像洗手时的肥皂泡一样哗啦啦填满了他。
金泰亨咬了咬嘴唇，抬头颤抖的问他：“...你想好了？”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田柾国答。
“你知道...我们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咀嚼我们的生活，厌恶我们...柾国。”金泰亨眨了眨眼，眼泪倏地流下来，“你要想好，真的，你真的...你要想好。”
“我们回不了头的。”
田柾国慢慢皱了眉，他提一口气，慢慢的，一字一顿地说：“哥，你不用在意他们。”
“他们不过是嫉妒罢了。明明讨厌我们还非要来关注我们，关心我们的一举一动，在意我们今天说了什么，唱了什么，写了什么...恨不得冲上来评头论足，...这不就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嫉妒吗？”
“自己做梦都做不到的事别人做到了，快要气死了吧。”田柾国笑了一声，低头，手指轻轻摸了摸金泰亨的下巴，哄道，“就像哥说的...那是他们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不是我们费心思去关心他们。”
“这个世界上谁在乎苍蝇说什么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靠的越来越近，最后，轻轻吻上金泰亨通红的眼睛：“哥，我们试试吧，好不好？”
金泰亨哽咽的擦掉流下来的眼泪，搂住他的腰，用力点头。
田柾国把自己埋进哥哥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装作严肃状，却难掩嘴角的笑意：“不过假如以后有什么风言风语，我先说好啊金泰亨！”
“我先说好，一旦开始，禁止心碎哦。”
不过，田柾国还有一个小秘密没有告诉金泰亨。他摸了摸哥哥的头，温柔又缓慢地把他抱在怀里。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哪里觉得你傻透了啊，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时候那么小的我，就觉得你和别人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了。
就是这么土，就是这么俗，就是和那些无聊无趣乏味至极的爱情小说讲的一模一样。金泰亨，你都不知道。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不管是谁在兵荒马乱的，尚不成熟的青春里遇见像你这样的人，都会完蛋的。
而我早就完蛋了。
- END-
独自在首尔隔离的失眠产物 请勿上升真人磕头了
感谢阅读💕 缓慢复健中💕希望你今晚好梦
失语症
两万九千字已完结+后记，HE。
============================
他是一个长满尖刺的壳，坚硬恐怖还遭世人厌恶，直到被砍杀被砸碎被碾成末，才发现他里面竟护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笑着。
【Chapter 0】
他恨这个世界，但是他爱你。
【Chapter 1】
零下十度，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一件风衣。
昨天夜里下了点雪，清晨时分，环卫工人正在兢兢业业地清理。
田柾国踩着滑板上学，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雪块，于是整个人侧向翻倒出去，手腕磕在花坛上，在新雪上留下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
两万九千字已完结+后记，HE。
============================
他是一个长满尖刺的壳，坚硬恐怖还遭世人厌恶，直到被砍杀被砸碎被碾成末，才发现他里面竟护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笑着。
【Chapter 0】
他恨这个世界，但是他爱你。
【Chapter 1】
零下十度，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一件风衣。
昨天夜里下了点雪，清晨时分，环卫工人正在兢兢业业地清理。
田柾国踩着滑板上学，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雪块，于是整个人侧向翻倒出去，手腕磕在花坛上，在新雪上留下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雪后的街道很安静，耳边听得到那些零零碎碎的嬉笑和议论。
「活该，报应。」
「你们知道吗？他父亲…」
「……」
田柾国站起来，那些声音立即消失。他拍掉身上的雪，看了看四周，抱起滑板继续往学校那边走。
其实并没有人，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田柾国踩着预备铃进了校门，可新来的值周生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他迟到了要他签名。田柾国把滑板扔在地上，用冻僵的手指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力一撕。
"你干嘛？？"
田柾国把纸揉成一团用力按在值周生的脸上，抬头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笑了一下，抱着滑板径直走去教室。
E班，田柾国从后门进教室，还没坐下就被教导主任叫了出去，主任身后那值周生还红着眼睛。
田柾国手腕上的伤口有点疼，那值周生还在不停控诉他的罪行，可田柾国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随手抽了根白板笔玩，笔尖有点漏墨，田柾国看着手上的黑渍，抬手直接抹到了那值周生的脸上去。
"呀！田柾国！！"
"田柾国！你想被退学吗？"
"退学？"田柾国抬头笑了一下，把白板笔放回原位笑着说："别呀，我道歉还不行，对不起哈。"
欺负同学，不尊重师长，严重警告一次。
"田柾国怎么这样啊，还有天理吗？"
"他对谁说话都那个语气，恶霸似的。"
"啊…田柾国啊，你们别惹他，学校都拿他没办法的，谁知道逼急了他能做出什么事…"
"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
【Chapter 2】
有些标签贴在你身上，就会跟你一辈子。
比如胖子，丑八怪，怪胎，还有杀人犯的儿子。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欢排除异己，当真无趣。
田柾国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几乎没人愿意坐他附近，除了金泰亨。
田柾国从教导处回来时刚好打了下课铃，金泰亨又抄了双份的笔记，推给田柾国一份，还照例递给他一杯尚有余温的热巧克力。
田柾国看着杯子，眼中的凌厉散去，眼神温柔了些许，但语气依旧僵硬。
"又给我，你吃饭了吗？"
金泰亨摇头。
"那你自己喝。"
金泰亨继续摇头，固执地把杯子塞进田柾国手里。
"别买了，明天我不喝了。"
金泰亨拼命点头，看着田柾国笑弯了眼睛。
田柾国叹口气接过杯子，是甜的，还有点腻，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田柾国其实不喜欢热巧克力，但是"明天我不喝了"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金泰亨用纸巾帮田柾国擦了擦唇角，忽然看到田柾国手腕上的伤，于是惊讶地指着田柾国的手睁大了眼睛。
田柾国把手收进袖子里说："没事，早上摔的。"
金泰亨看着那伤口发愣，他慢慢把双手伸过去，放在田柾国面前。
田柾国不解，问他："要干嘛？"
金泰亨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田柾国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金泰亨立即将他的手握紧，拉过来，放在心口的位置，轻轻向伤口上面呵着气。
田柾国唇角颤动了一下，他抽回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喝着那杯热可可说："没事，我不疼。"
【Chapter 3】
他们说，怪胎和怪胎就该在一起，般配得很。
早在田柾国转来之前，金泰亨就是他们口中的怪人。
金泰亨不会说话，他总是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从不在人前摘下。
他长得太过瘦小，近看眼睛又大得吓人，行为孤僻怪异，符合所有被霸凌的标准。
他又不会说话，逼急了就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反倒成了那些人的笑料让他们欺负的更加开心。
田柾国之前一直觉得金泰亨只是故意来讨好自己，就像所有弱势学生都会玩弄的小心机。
毕竟那天他并没有想救人逞英雄，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碰巧而已。
那天田柾国刚转学过来，溜达到竹园门口时见到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好几个都在喊着什么"口罩""口罩"。
田柾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进竹园，那些人挡了路，田柾国叫他们让开，他们不让，于是就打起来了，跟金泰亨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教导主任问田柾国为什么打架，田柾国想了想，随手指着金泰亨说："因为他们欺负他。"
教导主任问金泰亨是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甚至连记过警告都替田柾国顶了。
田柾国觉得也没差，反正说得也算半个事实吧，就当互相两清谁也不欠谁好了。
可他从教导处出来后，金泰亨就一直跟着他，从校园的一边走到另一边，最后田柾国实在受不了，就转身问金泰亨："你到底要干嘛啊？是你自己要替我顶的好吧？"
田柾国语气很差，金泰亨有点被吓到了，但他还是向田柾国鞠躬，比划着手语，说的是谢谢你。
田柾国看不懂，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两步过来痞里痞气地说："哎，你为什么一直戴个口罩，长得丑吗？"
"还不说话？"
"不说话你跟着我干嘛？难道要请我吃饭吗？"
哪知道金泰亨又愣了一下，居然点头了。
那时候田柾国翻着白眼笑了笑说："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了。"
"又呆又傻又善良的话，肯定就会被人欺负啊。"
【Chapter 4】
人善被人欺，都是老祖宗教的话。
下辈子就做个恶人吧，舒服多了。
田柾国被分在E班，因为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和高年级的学长发生冲突，导致他一下就出名了。
他的身份信息被人扒出来贴在学校的撕逼墙上，那段时间同学们茶余饭后讨论的内容都是新来的转学生的八卦。
是杀人犯的儿子…
就是那段时间到处报导的恶性杀人事件啊…
难怪…
别惹他…
躲远点吧…
田柾国正式来上课的那天，同学们都自觉地把桌子往前挪，分给他的储物柜被人贴满了纸条，都是他父亲的那则新闻报导，他的课桌上还被人用涂改液写着什么"杀人犯的儿子，滚回家"。
好多字，几乎把桌子都画满了。
田柾国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往里面走，在最后一排坐下，用随身带着的小刀把那些字一点点地往下刮。
是好不容易申请到的高中，所以一定要努力毕业，他已经和妈妈约好了。
再说初中到高中一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
有时候你并不想和他们斗，不想和他们闹，可偏偏有些人就一定要你死，仿佛只要你不死他们就过不好。
那天是班会，刚收了新学期的学杂费，可班会课统计的时候居然有一部分丢了。
班主任询问大家怎么回事，田柾国本来在看窗外的落叶，不成想同学们居然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那瞬间田柾国下意识说："干嘛啊？"
可班主任只是思考了几秒，就对田柾国说："你把书包拿来我看一下？"
田柾国愣在那里，唇角勾起来，冷声说："为什么？"
"既然大家都怀疑你，那就拿来检查一下，也好洗脱嫌疑对吧？"
田柾国捏紧书包带，强忍着怒气咬牙说："那全班47个人，就我有嫌疑是吗？"
班主任被人顶撞心情也不太好，于是提高了音量说："你心虚吗？叫你拿来就拿来，废什么话啊？"
"如果我不呢？"
"班长，把他书包拿来。"
"哎！"
于是有人过来抢田柾国的书包。
田柾国不愿意松手，争抢中书包掉在地上，田柾国睁大眼睛看着那用信封包裹的几张红色大钞，只觉得从胃里往外泛着恶心，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真不要脸啊，都石锤了…"
"他一家子都是罪犯吧…"
"遗传遗传的哈哈…"
田柾国挣脱那几个人的桎梏踢翻了桌子，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喊道："谁做的？谁啊？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陷害我？啊？？"
"田柾国你偷钱就算了，还恼羞成怒威胁同学？反了你了…"
"我没有！！"田柾国手里握着的小刀指着班主任的眼睛，刀刃已经割伤了他的手指，细小的血珠掉出来砸在课本上，周围的几个同学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果然是杀人犯的儿子…"
那声音很小，但田柾国还是听见了。
心脏连着肺腔一起巨痛无比，他想说话，但是世界渐渐黑了。
田柾国不受控制地前倾，可就在这时有人冲过来扶住了他。
金泰亨从教室的前排挤过来，他扶着田柾国的腰，手上拿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字，仓促之下显得有些歪斜，但字迹清晰有力。
"不是他做的，我相信他。"
是混沌的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一行字，田柾国看着那行字，痛感渐渐弱去，耳边的噪音也回来了。
可恶，真没出息，不过是一行字罢了，怎么差点就哭了。
「不是说好了以后只做个恶人吗？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因为他傻到连恶人都相信啊。」
【Chapter 5】
钱找到了，是一个胆小的学生拿的。
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班长发现丢了钱，于是他害怕，就偷偷放到了田柾国那里。
他道歉，但还是有人调侃他说如果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闹剧不了了之，可人们只相信心中的真相，这世界也多得是悬而未决的事。
田柾国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开始主动和金泰亨说话。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金泰亨摇头笑，眼睛看着练习册并不回答。
"你为什么相信我？"
金泰亨还是不回答。
"你不怕我吗？"
金泰亨继续摇头。
"我可是杀人犯的儿子啊。"
金泰亨皱眉，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推给田柾国："不要说那样的话。"
田柾国看着纸上的字，眨眨眼睛问他："你是不能说话吗？"
金泰亨点头，耸耸肩膀笑了。
那时他的眼睛里有光，田柾国都有看到。
金泰亨也没经过老师同意就擅自过来和田柾国坐了同桌，他写完那页题，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创口贴，拿起田柾国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包好了伤口。
金泰亨长舒一口气，看着田柾国的眼睛，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就在这时放学钟响了。
金泰亨抬头看了眼时间，手脚麻利地装好了书包，笑着向田柾国挥挥手，转身跑了。
田柾国坐在原位，留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
他擅自去翻金泰亨的东西，从一叠白纸中翻出班会课用过的那一页，叠成小小的正方形，装进衬衫的口袋里，紧贴心脏的位置。
他把胳膊搭在金泰亨的椅背上，对着空气默念他的名字，念了很多次。
"金泰亨…"
田柾国闭上眼睛，回想下午和金泰亨说话的场景。
"谢谢你。"
他这么说了，但是声音很轻。
【Chapter 6】
田柾国开始关注金泰亨，偶尔会跟踪他，知道了他的家，也发现那些靠霸凌寻找存在感的学长竟然还是会欺负他。
于是田柾国打破了和母亲的约定，为了金泰亨，为了那句"我相信你"，他又变回了初中时期让整个区域都头疼的校霸。
田柾国每次打架时都带着那种自暴自弃的心里，他出手不讲分寸，他想着反正那些人总是杀人犯杀人犯的叫自己，那他们理应知道杀人犯这三个字带给人的恐惧。
后来整个学校没人再敢欺负高一的那个小哑巴，毕竟那批学长里面已经有一个被田柾国逼得转学了。
那段时间田柾国每天都带着伤来上课，金泰亨每天都会给他一杯热可可。他偶尔也会劝田柾国不要和别人打架，但田柾国不听就是了。
田柾国说："你不要管我，你故意站我这边不就是想让我罩你吗？现在我罩了好吧？"
金泰亨愣住，他表情有些失落，垂下眼睛慢慢在纸上写字说："我没有啊，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不可以吗？"
田柾国看着字，微怔，随即冷笑一声说："别，我交不起朋友，算了吧。"
那天金泰亨垂下眼睛没再说话。
田柾国没说谎话，他确实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他从没参加过聚会，唯一的爱好是画画。
他在学校几乎不跟金泰亨说多余的话，看上去就像关系不好的两个人，除了田柾国总是会趁金泰亨睡着的时候偷偷碰一碰他的头发。
非常非常小心的轻轻的碰一下，就像是怕自己会弄脏他。
升高二的九月一号，晚上。
田柾国自己在家，他又画完了一幅彩绘，在左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那画里的金泰亨笑了一下。
他把额头抵在画上，闭着眼睛轻声跟画里的人说话。
"金泰亨，我16岁了。"
"我还没成年，就偶尔任性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金泰亨。"
"我想你了。"
那天金泰亨原本在家写作业，忽然发现有人拿小石头丢他的玻璃。他推开窗子看，发现田柾国居然蹲在他家楼下。
金泰亨赶紧编了个借口出去，其实自从失去声音之后，父母也不怎么干涉他。
入秋的风挺凉，可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件半袖衬衫。他蹲在椅子上，笑起来，撑头看着金泰亨说："对不起啊，这么晚来找你。"
"也没事，就是我…我今天过生日，我妈前两天去省里看我爸了，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人。"
"所以能说声生日快乐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用手语比了一个生日快乐。
田柾国看着他扶额笑道："哎，对，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对不起啊，我走了，谢谢你。"
田柾国站起来挥手想走，金泰亨赶紧拉住他。
田柾国不解："要干嘛？"
金泰亨低头看了眼时间，牵着田柾国的手腕往小区门口跑，终于赶在西饼屋关门前冲了进去。
西饼屋的老板看得懂手语，也认得金泰亨，她知道金泰亨的事，于是笑着点点头，说："行，稍等。"
田柾国看不懂他们说了什么，问金泰亨他也不回答。
田柾国耐着性子等，等了十五分钟，看到老板娘抱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出来，还点了一个"16"字的蜡烛。
她对田柾国说："孩子，生日快乐啊，是泰亨儿拜托我替他说的，来，许个愿吧，给你的，快拿着。"
田柾国愣了一阵，转头看着金泰亨说："哎呦，你干嘛啊，不用的，我就是…"
我就是想看看你罢了。
金泰亨摇头不让田柾国继续说，他从老板那拿过蛋糕，塞进田柾国手里，做了一个许愿的姿势，看着田柾国笑弯了眼睛。
西饼屋关了灯，小小的烛火不足以照亮田柾国脸上的表情，他开始回忆自己上一次吹蜡烛许愿到底是哪一年的事情。
要许什么愿望呢？
不，那么认真干嘛呢，反正愿望都不会实现的。
田柾国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就希望明年生日还能见到你好了，不知道这么简单的愿望能不能行。
后来金泰亨陪田柾国在小区花园里吃蛋糕，都是田柾国自己吃的，因为金泰亨戴着口罩。
田柾国咬着叉子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吃吗，我一个人吃不下。"
金泰亨摇头笑。
"你怎么大晚上出来还带口罩，不难受吗？"
金泰亨摇头，依然在笑。
"你是觉得自己长得丑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把剩下的蛋糕都帮田柾国切好。
田柾国没接，他看着金泰亨思索了一阵说："哎，今天我过生日，你过来，你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金泰亨凑过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田柾国伸手过去说："你把口罩摘了我给看看行吗？"
金泰亨睁大眼睛，捂着脸拼命摇头。
"那么小气呢，看一下又不会死啊！"
金泰亨站起来就想跑。
田柾国必然不同意，他打架本就有经验，这会用力扯过金泰亨的胳膊按住他抬手就要摘口罩。
可他忽然看到了金泰亨眼中的惊恐，于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松开金泰亨，原地蹲下来抓抓头发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干嘛呢我这是…"
"我就是觉得你太难受了，不想你总戴着它。真的，没别的意思。"
"你说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却连你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哈。"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摘就算了，抱歉啊。"
田柾国说了好多次抱歉，还有点慌乱，天知道他平时从不会这样说话。
金泰亨努力平复呼吸，看着田柾国犹豫了好一阵子。
他走过去，蹲在田柾国面前，哆嗦着手指，慢慢把口罩摘了下去。
田柾国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道吓人的疤痕从颧骨延续到唇角，像极了神话故事中鬼怪脸上的笑。
田柾国看着金泰亨愣了很久很久，然后摸着他的脸笑了。
路灯光熄灭了，田柾国在黑暗中紧紧抱住金泰亨，眼睛盯着高楼与高楼之间的隐隐绰绰的黑影。
他拼命按压住心底所有的情绪，用平静而轻快的语调在金泰亨耳边说：
"哇，这也太酷了。"
次日上学。
田柾国在阵阵惊呼声中走进教室，金泰亨抬头，看到田柾国的脸，瞬间愣住。
田柾国左脸的颧骨上多了一道伤，应该是他自己的小刀划的，没有金泰亨的那么大，但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田柾国坐下来，看着金泰亨笑着说："所以你以后也别戴口罩了，好不好？"
"你那么漂亮，挡住了多可惜，我想多看看你。"
田柾国试着伸手去摘金泰亨的口罩，金泰亨没躲，于是田柾国就笑了。
"好看的，我们一样好看的。"
金泰亨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微微张开唇，发出了一点点奇怪的声音。
田柾国赶紧捂住金泰亨的嘴，抱紧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哭，不能哭。"
"不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们不配。"
没人可以让你掉眼泪，这世界都不配。
【Chapter 7】
高二的金泰亨摘掉了口罩，偶尔有人议论他脸上那道吓人的疤，又会被田柾国一个眼神吓得不敢说话。
金泰亨并不是先天性失语症，他小时候经常参加歌唱比赛，还拿过一等奖，家里有好多个奖牌。
他曾在小小的日记本上写过以后想做歌手，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
意外，或不是意外，和平年代谁又能想到走在路上无缘无故也会遭人迫害。
那是谁，无业游民，还是出逃的精神病人，不知道，也没人关心。
他闯进小学学校，带着癫狂的残忍的笑，他向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挥刀，被砍伤吓到的小孩甚至都不敢哭不敢叫。
疼，脸上很疼，可为什么会疼？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泰亨还记得自己那天化了妆，晚上的艺术演出他还是主唱。后来在医院，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自己被缝了二十几针的样子，情绪延迟到现在终于爆发得相当彻底。
他惊慌，尖叫，砸碎了所有东西。
他恸哭，发疯，然后失去了声音。
无期？有期？好像是精神病患者，家里有点关系，或许可以减刑。
和解？私了？巨额赔偿金？案件无休止地审理下去，磨平了所有人的耐心，却迟迟没有后续。
然而金泰亨已经不再关注那件事，他受困于黑暗，精神世界一片茫然。
就像是沉寂千年的冰原，就像是变作废土的神殿。
他闭上眼，眼前有冰封的湖面，冰层裂开缝隙，他跳下去，沉入水底，连着声音一起丢弃，整个世界都安静得非常彻底。
他戴上口罩，空洞了双眼，他把日记本锁进箱子里，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每一天，某种程度上也习惯了那些欺凌和讥讽的语言。
可他遇见了田柾国，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残忍的巧合。
田柾国开始更加频繁地跑去金泰亨家楼下，他想他，却只是坐在那里，抬头凝望他的窗子，整夜整夜安安静静地看着。
从黄昏看到黎明，又在破晓的晨光中一个人去上课。
其实他再等一等就能等到金泰亨出来，就可以看到金泰亨是怎样排队去买那杯热可可，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就像那句"我很想你"，田柾国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但他从来不敢说。
白天时田柾国趴在课桌上睡觉，额角有时会贴上金泰亨的胳膊。金泰亨会顺势摸一摸他的头发，睡着或是没睡着的田柾国都不会躲。
有时是真的困，有时候是装的。
假装不知道碰到了他的手，因为假装睡着的话，就可以不用强迫自己把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就可以一直被他牵着，即使真的睡着了，梦里也是他掌心的温热。
真的假的虚的实的，玩笑话说了很多很多，可那句我喜欢你，田柾国在梦里也没敢说。
不敢说，怎么敢说，说了又能有什么因什么果。
被世界遗弃的你和被世界遗弃的我，能相遇就该感恩戴德。
你本该知足。
本该知足的。
转眼冬天到了，小城银装素裹。
田柾国朝着掌心呼出一点白气，照例跑到金泰亨家楼下坐着。
四周目所能及都是漂亮的银白色，田柾国心血来潮，捡来一根树枝在新雪上写字。
「J J K & J T H」
用力划掉。
「K T H」
「我喜欢你」
田柾国写完叹口气，再次用力划掉，然后丢了树枝。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转头看着四周渐渐亮起的灯。
又下雪了，那些晶莹漂亮的小家伙在昏黄的路灯下安安静静地飘落。它们会不会正在小声地聊着天呢，聊今天夜色不错，说一说隔壁家的小雪人啊，居然爱上了炙热的火。
田柾国看着路灯出神，却忽然发现自己头上的雪停了。他转过头，发现金泰亨居然站在他旁边，撑了把伞笑着。
田柾国有点窘迫地站起来解释说："啊，不是，我就是路过坐一会，我这就走了。"
田柾国想跑，可金泰亨扯住了他的手腕，摇了两下，右手指了指楼上自己的家。
"干嘛？要我上去？"
金泰亨笑着点头，也没等田柾国同意就拉着他走了。
"喂，你等下啊…"
田柾国心里慌得不行，可慌乱的同时又夹杂着极其强烈的期待与欣喜，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些拒绝就尽数吞了下去。
他从没去过同学家做客，他思考了好几种方案想着见了金泰亨父母该怎么说，没想到金泰亨的父母都回老家祭祖去了，家里就金泰亨一个。
金泰亨给田柾国倒了杯热茶，拿出素描本写字说："刚刚在雪地上写了什么？"
"啊？"田柾国愣了一下，否认道："没有啊，没写，没什么。"
金泰亨又写道："切，骗人，我都看见了。"
"就…随便划拉两下，没什么有意义的。"
"哼，不说算了。"金泰亨翻了新的一页继续写字，写完把素描本举在胸前看着田柾国笑。
"今天别走了好不好？"
"哈？"
"留下来陪陪我，^ _ ^ "
还画表情，这犯规了。
是梦，一定是的，昨天有点低烧，今天醒来就一直迷迷糊糊的。
不，不是梦，梦里的他没有现在这般真实，他眼睫的颤抖过于逼真，每动一下都仿佛扫过了心脏，痛痒难忍。
田柾国看着金泰亨的睡颜，依旧不敢相信他就睡着自己面前，梦境中的事变成现实，看不够，甚至舍不得眨眼。
田柾国用左手把头撑起一点，右手轻轻地轻轻地摸着金泰亨的脸，拇指滑过他脸上的疤，轻咬着下唇脑补那时候的他。
一定很痛，一定很怕，一定很无助，一定哭了。
因为对世界感到绝望，不愿再跟其他人讲话，所以干脆连声音都丢弃了对吗？
可是笨蛋，明明是世界对不起你啊。
"金泰亨，你睡着了吗？"田柾国轻声问他。
金泰亨没动，田柾国就又问了一次："睡着了没啊？"
金泰亨还是没动，只有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有忽明忽暗的光照进来，窗子外落雪沙沙作响。
"金泰亨，我喜欢你。"
田柾国躲在黑暗里轻声说，还偷偷吻了金泰亨的前额。
他尽可能轻柔地把金泰亨搂紧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信绝不会把谁吵醒。
"我喜欢你。"
他又说了一次。
牵手和亲吻都没有拥抱来得真，只有紧紧把谁箍在怀里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什么叫拥有了那个人。
金泰亨握着田柾国的衣角睁开眼睛，他额头抵在田柾国锁骨上，拼命咬住下唇才没有哽咽出声。
有一颗眼泪落下去，渗进床单里，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只有上帝才能看见他在黑暗里动作的唇形。
他说：哎，我听见了。
【Chapter 8】
都说了别对我太好，我不知满足，还异常贪心，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那天之后，田柾国忽然觉得，来接金泰亨上学再送他回家好像也不是不行，并没有违反哪条法律规定。
没课的周末他们会一起出去玩，他开始教金泰亨玩滑板，会用手机偷偷拍他的照片，看到他学不会跟自己生气的样子觉得可爱，看到他摔倒了就忙不迭的跑过去扶他起来。
金泰亨也不怕疼，爬起来还是继续练个不停。
田柾国扶着他笑，说他就像以前的自己，又傻又偏执，只有又傻又偏执的人才会喜欢滑板这种容易受伤的游戏。
金泰亨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夜幕降临，他拉着田柾国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捧起田柾国的双手往里面呵气。
田柾国笑他："我不冷，倒是你，鼻头都红了呢。"
金泰亨摸着鼻子笑了笑，歪着身子往田柾国怀里凑。
"哎，等下，我这衣服挺凉的。"
田柾国说着解开外衣的扣子，把金泰亨拥进衣服，抱着他说："不冷了吧？"
金泰亨脸贴在田柾国胸口上点头，搂紧他的腰，唇角勾起一点点笑。
"哎，Woc…"田柾国短促地惨叫一声，是金泰亨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了，真是令人无比酸爽的冷。
田柾国倒是也没生气，他缓过劲来，叹口气，低头看着金泰亨笑道："要不你把另一只手放进来？"
"啊！你等我准备一下再…哎…"
过分啊你。
不过既然是你，那再任性一点也可以。
转眼十二月底。
30号那天晚上，田柾国照例送金泰亨回家，在金泰亨上楼前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幅画。
"闲着无聊，画了一个你。"田柾国把画递给金泰亨说："生日快乐。"
金泰亨看着那副彩绘惊讶地说不出话，画像中的少年戴着贝雷帽，把嘴巴笑成四方形，左脸上停着一只蝴蝶，手上拿着一朵花。
"好看吗？"田柾国问他。
金泰亨拼命点头，扑过去抱住田柾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哎，本来想让你开心一下的，这怎么还给你整哭了。"田柾国轻轻拍着金泰亨的背说："不哭啊，过生日，要开心一点，来，笑一笑哈。"
金泰亨点头，抿着嘴唇努力地笑起来。
田柾国捧着他的脸说："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以后也要多笑一笑，知道吗？"
他用拇指抹掉金泰亨脸上的眼泪，还是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金泰亨的额头。
他想着反正只有一下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吧。
应该吧，运气怎么可以那么差。
金泰亨拿着那幅画回去，进门发现母亲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对视了一阵，金泰亨下意识藏起了那幅画。
母亲撑着头笑了一下，对金泰亨说："回来了，快去吃饭吧，我们买了生日蛋糕呀。"
餐桌上金泰亨闭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是关于田柾国的心愿。
十八岁时遇到了愿意为我画像的少年，希望他好好的健康的，希望自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金泰亨脑补刚才田柾国亲吻他额头的画面，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爸爸帮他切蛋糕，妈妈脸上一直有那种犹犹豫豫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学校里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最近功课怎么样啊？
同学们都好不好？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还有…
"那个送你回来的男孩子，他是谁啊？"
金泰亨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发冷，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他手指有点抖，手语都打乱了。
"是朋友。"
"唯一的…朋友。"
"这样啊。"金妈妈又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金泰亨几乎没睡着，他抱着田柾国给他的那幅画，心里隐隐地害怕。
他终于明白之前那种似有似无的悲伤感从何而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听到那句"我喜欢你"居然会不自觉地掉眼泪了。
因为喜欢你和在一起，好像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对吗？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清晨。
田柾国照例在金泰亨家楼下等，忽然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他循着气味转头，看到一只死猫被压在石板块下。
是虐杀，雪被染红了一大片，眼睛都凸出来了。
田柾国胃里一抽，顿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转头却发现金泰亨已经过来了。
金泰亨好奇地探头，想知道田柾国正在看什么，田柾国赶紧捂住他的眼睛，拉着他快步离开。
"别看，有脏东西，你看了肯定会怕的。"
人性本恶，希望世界上所有的脏东西都能离你远远的。
只可惜人心也恶，有时候你拼了命地想逃离，但他们就像不死的幽灵一样还是会回来找你。
噩兆，寓意末日前夕。
但是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学校贴吧忽然火了一个恶搞视频，视频里满是对另一种特殊群体的恶意，那些低俗不堪的用语，有些人觉得恶心，偏又有些人觉得猎奇。
谴责的声音也有，但是很微弱，有营销号带了热度，视频刚发出来两天就被转了上万条出去。
田柾国吻金泰亨额头的那张照片被做成了封面挂的到处都是，于是有更多的人开始曝他们的照片，编撰夸大的他们之间的故事，所谓的石锤所谓的证据被扒出来晒在那里，供路人指指点点观赏讨论。
【天呐，活的同性恋耶…】
【惊呆了…】
【这什么呀，男的和男的？这么恶心…】
【我靠，居然是我们学校的？】
【吃瓜嘛？这是我们班一个被毁容的小哑巴和杀人犯的儿子的故事呀，小哑巴肯定特别缺爱哈哈哈哈…】
【喔！求科普！】
【哑巴？那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得多无聊啊，是无声地爱啊~】
【楼上你过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brove！彩虹旗帜！！"
金泰亨进教室时被炸了一身的彩带，肇事者爽完了就大笑着跑开。
金泰亨摘掉头上的彩带，回到自己位置，看到桌子上又被人写了奇奇怪怪的字。
田柾国被班主任叫去了还没回来，金泰亨就翻出一把比较锋利的直尺，学着田柾国的样子一点一点把那些字都刮下去。
周围窃窃议论的声音一直没停，金泰亨面无表情。他摊开练习册准备写题目，想装作无事发生，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握紧成拳，正随着呼吸不停地颤动。
有几人个看田柾国不在就凑过来问话："喂，金泰亨，你真的喜欢他啊？真的吗？"
金泰亨并不想回答，他们就接着说："你们都火到其他学校去了你知道吗？我看别的学校好多人说，要来咱们这看看本尊呢哈哈…"
"哎，不过也有一些人祝福你们呐，要我念给你听听嘛？我看看啊，比如这个人说…"
金泰亨用力摔了手上的笔，又捡起来，在纸上写字说："请离开他的座位好吗？"
"哎呦哎呦…这就开始护夫了哈哈哈，哎哎，透露一下呗，你们在一起的话谁上谁下啊？"
"害，你傻啊，看你这问题问的，田柾国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他肯定…我靠！金泰亨你干嘛……"
同一时间田柾国正在办公室被班主任谈话。班主任问他那视频是怎么回事，田柾国手插在口袋里冷笑一声说："就那么回事呗，具体您得去问做视频的，我怎么知道啊。"
班主任拍桌子怒吼道："行，别的我先不说。田柾国你自己不想好就算了，泰亨他成绩还不错，你要毁了他的前程吗？"
田柾国冷眼看着老师说："我怎么就毁他前程了？"
"你…"
就在这时有同学跑过来喊道："老师老师啊！金泰亨跟韩昊他们打起来了…"
班主任赶紧站起来，临走前看着田柾国补了一句："你看吧，泰亨他什么时候跟别人打过架，肯定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啊。"
"真是，杀人犯的儿子还想把别人拖下水，就安分点别惹事不行吗？"
田柾国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头疼得厉害。
耳边的若有若无的议论声被渐渐拉长，像是纤细的针，从各个方向刺进他的脑袋。
杀人犯，同性恋，不知廉耻，恶心，以及…你会毁了他的前程。
田柾国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些声音，但是不行，它们不断地重复再重复，一刻不停。
你不要毁了他。
你不要毁了他。
你不能…毁了他。
……
那是金泰亨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他唇角受了伤，和脸上那道伤疤接在一起，让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可怕。
参与打架的学生都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来，金泰亨进门时看到了靠墙站着的田柾国，但田柾国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双眼被额发挡着。
班主任喝了口水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金泰亨他脑袋有毛病啊，突然打人…"
田柾国忽然用力捶了一下门，办公室发出一声巨响，门上的玻璃都在晃。
那学生看着田柾国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小声说："我我我们就是问他点事，然后他突然就生气了啊，他生气也不讲的，就直接打人…"
班主任瞪了那学生一眼说："泰亨不能讲话你们不知道吗？还问他点事儿，什么事儿？问清楚了吗？"
"就那个…视频…"
班主任挥手阻止那学生继续说下去，她扶额思考了一阵，看了看田柾国，又看着金泰亨说："既然你们都在，那咱就把话说清楚好了。"
"泰亨你要是想申请保送，操行就不能受影响，档案里不能有污点，现在这照片满天飞的，校长都知道了，你自己说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金泰亨咬唇环视所有人，抽了一支笔就开始往本子上写字，可就在他写完准备拿给大家看的时候，本子忽然被田柾国抢走了。
田柾国把那页纸撕掉，揉成团，揣进口袋里，痞里痞气地笑了两声说："老师，您问他，他也不会说话，还是问我比较快是吧？"
"其实也没啥，就是那天我喝多了，刚好碰见他，脑袋不清醒就亲了那么一下嘛，事后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结果刚好被人拍下来，您说这不是倒霉催得嘛。"
田柾国用脚在地上画着圈笑着说："所以跟他都没什么关系，您要是担心，那以后我离他远点就是了，行吧？"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睁大了眼睛用神情抗议。田柾国死命捏着金泰亨的手腕阻止他写字，就在这时新来的教导主任笑眯眯地进来，视线扫过金泰亨的脸，问班主任说："这是怎么了？"
班主任赶紧站起来说："哎，您来了，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学生打架了，按照学校规定是要记过的，但是这孩子可能想申请提前批保送，所以…"
"啊，操行评分是吧？"教导主任转转眼睛说："没事，咱们自己的学生都好说，到时候高二总评分出来，我给他们看看，能消就都消了，不难为他们。"
"哎，那感情好！泰亨啊，还不快谢谢主任！"
金泰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鞠了个躬。
教导主任看着金泰亨笑道："没事，到时候记得来找我。"
谢谢，但似乎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呢？
田柾国看着教导主任，舌头在脸上顶了两下，捏紧了金泰亨的手。
对了，是眼神，似曾相识的眼神。
那不像是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反倒像是那些在拼命忍耐着某种低俗诱惑的商人。
太奇怪了，为什么呢？
【Chapter 9】
放学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金泰亨陪田柾国留到了最后。
田柾国把口袋里那团纸拿出来，展开，笑了一下说："你喜欢我啊？"
金泰亨愣了一下，用力点头。
田柾国又笑了，他动了动脖子，慢慢站起来，身子往前压，右手撑在金泰亨的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真喜欢我？"
这样说话的田柾国莫名有点可怕。
金泰亨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点头，可下一秒田柾国忽然捏起金泰亨的下巴，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狠狠地吻了上去。
碰到了牙齿，尝到了一点血气，金泰亨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吸，可田柾国吻得太过用力，霸道的不计后果的吮吸他的唇，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亡徒，吻得那么歇斯底里。
金泰亨有点喘不上气，他惊恐地发现田柾国还在扯他的上衣。
学校，教室，监控可能都没有关闭，衣领扣子被扯开的瞬间金泰亨承认他真的害怕得不行。
慌乱中他咬了田柾国的唇，用力推开他，握紧自己的衣领大口喘息。
田柾国被金泰亨推得摔了一下，他坐在地上嘿嘿笑了两声，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舔舔嘴唇，歪头看着金泰亨弹了一下舌头笑道："喜欢我，哈？"
金泰亨抱着身子抖了一下。
田柾国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脏说："我，杀人犯的儿子，喜欢我？别搞笑了好吗？"
田柾国蹲下来，伸手想去摸金泰亨的脸，金泰亨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田柾国的手僵在半空，他微怔，红了眼睛，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啊，你知道怕就好。"
"离我远点吧金泰亨。"
"否则下次我们就玩真的。"
田柾国说完拎起书包一个人走了。
金泰亨一直留到老师来赶人才不得不离开教室，他领口的扣子还开着，回家的路上精神有些恍惚，差点闯了红灯，有两次都和汽车擦肩而过。
金泰亨回到家，见到母亲的一瞬间就哭了。
金妈妈顿时慌了神，除了脸受伤的那一次，她再没见过自己家儿子哭得这么伤心。
金妈妈抱着金泰亨一遍一遍地安慰他，小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金泰亨脸上还挂着眼泪，他用手语比划出了一句话，金妈妈看到以后差点跟他一起哭了。
"妈妈，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罪过吗？"
"不是…不是的…"金妈妈用袖子擦着金泰亨的眼泪说："但是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有一点点不公平。人们心中都有一点点偏见，很多事，他…他没办法的…"
金泰亨蹲下来，膝盖抵住额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对啊，不公平啊。
太不公平了田柾国。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可你怎么就先放弃了。
凌晨三点。
田妈妈难得回家，看到田柾国的手机被丢在地上，背光亮着，是一个男孩的照片。
田柾国坐在一堆画稿中间，拿着画笔还在勾勒人像的笑颜。
田妈妈叼着烟走过去，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发说："都这么晚了还画。"
田柾国笔没停，只是笑了一下说："您回来了。"
"嗯。"田妈妈把地上的画稿捡起来，吐了口烟圈笑道："这画的是谁？长得挺漂亮啊。"
"嘿嘿，漂亮吧。"田柾国笑着说，"是我喜欢的人呐。"
田妈妈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说："嚯，眼光不错，那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别把人吓跑了。"
田柾国手中的笔瞬间停了。
"早点睡吧，明天再画。"
田柾国笑着点头，左眼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他看着画中的金泰亨，轻轻吻着他的脸颊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我擅自吻了你。
对不起让你害怕让你流眼泪让你伤了心。
对不起我不应该喜欢你。
我也想对你好，想爱着你宠着你，你想要什么就算把世界翻个遍都要找来送给你。
可是我不行，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说到底是活在淤泥里的我，居然还妄想要陪他过后半生。
是自己不安分，活该连朋友都做不成。
田柾国垂眼看着还亮着的手机，捡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字笑了。
「可田柾国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柾国啊…」
「柾国，你不要不回我消息好吗？」
「柾国…」
「对不起，您的消息未送达。」
【Chapter 10】
田柾国搬去了靠窗子的角落，他上课依旧会睡觉，但是醒来不再和金泰亨说话，眼神从金泰亨脸上扫过时，也是那种对待陌生人的冷漠。
田柾国再没喝过那杯热可可，笔记也被他扔了。金泰亨过于固执地捡回来，过于固执地去找他，导致田柾国在班里直接发了火，踢翻了桌子，紧跟着一周都没来上课，那之后金泰亨就再也不敢过去找他了。
冰雪消融，学校的樱花都慢慢开了。
乍暖还寒的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可金泰亨失去了田柾国，他的世界又安静了。
他又戴上了口罩，眼中的光暗淡下去。他上课会发愣，下课也会看着某个位置长久地呆坐，脸色甚至比高一的时候还要差。
田柾国拉黑了金泰亨的手机号，金泰亨联系不上他，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同学们口中偷偷听来的。
"田柾国和女生走在一起？真的假的…"
"感觉是混社会的那种女人，酒店门口碰见的…"
"卧槽酒店？那他和金泰亨……"
"哈，那谁知道了…"
他们讲话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金泰亨听见似的，后来还有人假模假样过来关心他，问他："金泰亨，你跟田柾国，你们是分手了吗？"
"为什么啊…"
"其实支持你们在一起的人还挺多的呐…"
金泰亨笑了一下，随手写了一行字起身离开了教室。
「我们没有在一起。」
"哈？真假？"
"他骗人的吧？"
"肯定骗人的啦…"
没骗人呀，我还没有对他说过我喜欢他。
世界真大，听说只要你走过足够多的路，就能见到会哭泣的树，也能见到会唱歌的玫瑰花。
与众不同的东西总是要被拉出来观赏的，而对于被观赏的人来说，也无所谓支持鼓励还是诋毁漫骂。
喜欢他的我与不喜欢他的我都是与众不同的异类，说吧，就随便说吧，没差，都没差。
都说神怜世人，可神偏偏将我抛弃了。
也不怪谁吧，就怪我自己运气差。
金泰亨去了竹园，在门口坐下，头靠着木质的栏杆，眯起眼睛似乎还能看到初见那天的画面。
他刘海很长，挡着眼睛，把手插进口袋说：「让开。」
「你很狂啊新来的。」
「让开。」
「我说你…靠，你为什么打人？」
「看你不爽，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啊？」
金泰亨想着就笑了。
忽然动手打人的他，为自己受伤的他，在新雪上偷偷写字的他，愿意为自己画像的他，会抱着的自己他，说自己好看的他，最喜欢的他，全世界最喜欢唯一喜欢的田柾国啊。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下雨了，金泰亨也没走。
他迷蒙着眼睛，看着雨幕，任凭衣服一点一点被春雨湿透。
他磕磕绊绊地念着那三个字，念着念着就哭了。
"Jeon…Ju…k…"
"Je…Jung…ko…"
"Jeon…Jungk…"
我都还没学会你的名字呢。
你就不能等等我。
【Chapter 11】
"班任说最后那个名额可能还是要给金泰亨啊，说是他家里找人拜托的还是怎么样的…"
"我看老班和教导主任都可照顾他了。"
"嘶，残疾人可真好啊，他明明排名跟我差不多的，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那个同性恋凭什么拿保送啊，要不我们去举报他…我靠…谁啊？"
最后说话学生捂着被饮料罐砸到的额角痛呼出声。
田柾国也不知道是从哪出现的，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拇指在嘴唇上抹了一下，挥拳头就上去了。
"田柾国为什么打人啊？"
"看你不爽。"
"你疯了吧，我招你惹你了啊？？"
"招我也惹我了。"田柾国揪着那个人的衣领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再敢说他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
旁边的女同学下意识捂着嘴巴说："你是因为金泰亨才…你们果然还是同性恋…"
田柾国转头瞪了她一眼，又转回来看着手里的学生，贴近他鼻尖轻声说："对，我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杀人犯的儿子。敢乱说话你们试试？信不信我让你们在这个世界消失？"
那个学生吓得不敢说话，田柾国松开手，他们几个就忙不迭地跑了。
田柾国冷哼一声，抹掉手上的痕迹刚准备回教室，结果转身就看到了金泰亨。
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动，田柾国暗骂一句低头要走，但走出半步就被金泰亨从身后死死抱住。
田柾国挣脱不开，就去掰自己腰上的手，掰不动就吼着说："金泰亨你给我放手！"
金泰亨拼命摇头，反而抱得更紧了。
"放手啊金泰亨，你要干嘛？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你听不懂吗？"
金泰亨还是不松手，田柾国火气冲上来，下手就有点重。
金泰亨摔在地上，手臂被凉亭柱子上木刺戳了一下，丝线状的血痕留在他纤弱的胳膊上，他动了一下，但没站起来，好像是脚腕也伤了。
田柾国下意识上前两步，想伸手扶他起来，却硬生生地停在那里。
他咬了咬嘴唇，用力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冷笑一声喊道："你活该啊你！别再缠着我了！烦不烦啊！"
田柾国转身跑了，金泰亨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园里，开口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金泰亨原闭着眼睛，咳嗽两声，笑了一下，很命地捏着自己的喉咙，胸口隐隐作痛。
他缓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一个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
数学老师看到金泰亨的手臂，眼镜差点掉下来，她捂着嘴巴喊道："我天，这是怎么了，班长啊，快送泰亨去医务室！"
班里有窃窃议论的声音。
"田柾国呢？他知道金泰亨受伤了不得打人啊…"
"害，没准真分手了呗，我看田柾国之前也就是玩玩而已…"
"是吗？那金泰亨真可怜啊…"
"就是…"
金泰亨眼神很空，几乎没有表情，消毒水擦在他胳膊上时他还看着门口发愣。
晚上回家后他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拆了胳膊上的绷带，笑了一下，指甲刮在伤口上。
好疼，但他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桌那边，翻出一把有些年头的小刀。
金泰亨拿着那把刀，仔细看了看，刀片有点锈了，但也还好。
他唇角勾着笑，把刀尖刺进胳膊里，顺着那些熟悉的纹路划了长长的一道，又是一道…
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自残时也是这样的心理，那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被世界抛弃的自己，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血珠顺着胳膊流下去，金泰亨坐在地上，坐在蜿蜒的红色里，抬头看着墙上那幅画痴痴地笑出声。
你不要管我啊田柾国，你有本事就永远都不要管我好了。
反正遇见你之前，我也没觉得我在活着。
金泰亨感冒了，很严重。他强行来上课，脸都烧得通红。
他身上的伤又多了不少，除了自己划的，还有玩滑板摔的。他也不怎么处理，一道青一道红的，就那么放着，旁人看了都觉得恐怖。
他本就戴着口罩，黑眼圈又日益严重，偶尔看过去像鬼似的，班主任都劝他要不要回家休养两天，金泰亨摇头写字说："不用。"
那重感冒持续了一个多星期，那天金泰亨实在是头晕，下课以后就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迷蒙中感觉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摸了他的脸，醒来时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绷带和退烧冲剂。
金泰亨转头看了一眼田柾国的空位，笑了一下，把那些东西都扔了，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
然后手机响了，是短信。
「金泰亨你能不能别作了？你有病啊？祸害自己有意思吗？」
金泰亨看着那些字，难以形容心里有多开心，感觉就像是赌赢了一场游戏，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他笑着打字说：「怎么，不拉黑我了啊？」
「……」
「金泰亨你多大了，你幼稚不幼稚？」
「我三岁。」
「田柾国，没有你我可能会死。」
走廊里，田柾国看到短信气得眼前发黑。他揪着头发蹲下来，后悔就不应该心软给金泰亨发短信，可就在这时下一条短信进来了。
「田柾国，你回来上课好不好，我好想你。」
田柾国咬着嘴唇只觉得心脏抽了一下，赶紧关了手机。
软硬兼施，连威胁带撒娇的，厉害了真是。
他是傻子吧，他脑子不好使，抑郁症的人才会自残吧，他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但是我该怎么办？
金泰亨你他妈要逼死我是不是？？
田柾国还是回去上课了，但依然不跟金泰亨说话。
金泰亨似乎也知道见好就收，至少田柾国给的药他都会吃，重感冒也好转了些许。
这两个月学校零零星星的有关于新教导主任的传言。
"他是校长的亲戚，行为有点…诡异。"
"听说总是喜欢找一些男生单独去办公室…"
"我上次听那个谁说，他被主任叫去办公室，主任把他的衣服扣子解开又系上，解开又系上，吓死个人，不知道他想搞什么东西…"
"他是变态吧？"
"不知道…嘘…"
田柾国玩转着手里的小刀，靠在墙后面听着那几个学生讨论。
田柾国的小刀是他爸爸临走前塞给他的，不甩开的时候可以削一削铅笔，甩开就和正常的水果刀无异。
父亲临走前说希望田柾国永远不要甩开这把刀，那天田柾国流着眼泪，没点头，只是冷笑。
那是一场恶性杀人事件，杀了4个人，最后那人死了以后还被多捅了好几刀。
杀人狂魔，令人发指，枪毙，死刑，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只有田柾国自己知道，如果那天不是父亲及时赶到，他和母亲怕是都会性命不保。
事件的起因是父亲被熟人骗去做担保人，莫名欠下巨款，他们还不起钱，于是每天都被人恐吓纠缠。
警察不管，警察说没办法人家手里有合同条款，你们就是欠了钱。
父母没办法就拼命工作赚钱，工作赚钱，但依然换不清那笔巨款。
田柾国还记得那天他放学回家，开门就看到妈妈被人按着，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转头看着田柾国，脸上的油腻多得要溢出来，令人作呕地笑着。
他有恋童癖，田柾国到现在都记得那双肥大的手摸在自己脸上时，那种直冲鼻腔的恶心让他差点当场就吐了。他也记得他是怎样被人按住手脚，怎样被人扯开衣服，他记得他身体的颤栗和心中的恐惧，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撞墙去死。
但是幸好还有父亲，他看到父亲冲进来，抱紧自己，然后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令人安心的血腥气。
田柾国很喜欢血的味道，从那一天开始。
商人有头有脸，有势有权，他们家里派人和田柾国的母亲谈判，说可以保父亲一命免除死刑，就判十几年有期，以后再给钱或许还可以减刑。条件就是他们不可以说出恋童癖的事，对外要说是还不起欠款才痛下杀手，不可以毁他们的声誉。
田妈妈犹豫了整整三个晚上，最后抱着田柾国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她说相比于真相还是希望爸爸能活下去，所以我们就忍一忍，我们不说行不行？
田柾国用力点头，他说父亲永远是他的英雄，哪怕外界已经把父亲描绘的不成样子，哪怕他以后都要以"杀人犯的儿子"的身份活下去。
邻居们把他们当成魔鬼，学校不让他上学，田柾国拼命地努力地扛着原本不该承担的一切。
他活成带刺的甲壳，在每个万家灯火的节日里，自己躲在家里用画笔涂抹出诡异的颜色，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红渲染出他精神世界的扭曲崩坏，甚至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田妈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带着他辗转换了好些地方，说了好些道理和保证，终于在这里勉强找到了落脚点。妈妈说希望他能像普通学生那样去生活，希望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带着爸爸的份一起努力，就约好了，这次一定要顺利毕业。
田柾国在心里说好，可真的太不巧，他假装成人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金泰亨，才第一天就被折翼的天使激发了恶魔的本性。
但也并非全都是错，你看他，他不是连画笔都换成了清新明亮的暖色，你看他画里的少年笑得那样干净清澈。
心里有爱才会变得温柔。
从没人教过田柾国什么叫温柔，但遇见金泰亨之后，他竟然全都学会了。
田柾国回到教室，已经打了上课铃，但他没看到金泰亨。
田柾国眼看着时钟走过三十分钟，可他依然没见到金泰亨。
田柾国站起来，没有理会老师，径直走出了教室。
今天…操行评分出来了是不是？
田柾国心里沉了一下，转身向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去。
希望想多了。
希望没有事。
【Chapter 12】
「求你，抱紧我。」
金泰亨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空无一人的保健室里，外面还有救护车和警笛的声音。
他坐起来，忍着钻心的头疼拼命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那家伙笑得极其诡异，他搓着手，颤动着喉结，吞口水，握着金泰亨手腕说："听说我们泰亨，喜欢男孩子是不是？"
金泰亨记得自己瞬间手脚发冷，他抬头去看监控，发现摄像头被盖了盖子，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成年人总比学生更加有力气。
他从办公桌那边走出来，裤子上支着帐篷，始终笑着，一点一点向金泰亨靠近。
"我们泰亨…真的很漂亮呢。"
"老师真的很喜欢你…"
被掐住了脖子，被剥夺了呼吸，令人恶心的味道弥散的到处都是，但都没有衣服撕裂的声音让人觉得恐惧。
被按在桌子上的时候金泰亨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极端紧张下他的声带完全失灵，动不了，喊不出声音，最深切的绝望莫过于此。
金泰亨天花板上线条游移排成小鬼的样子，嬉笑着观赏他的狼狈和他的身体。
书上说公平公正，善恶总体守恒。
书上说神怜世人，正义终会守护信徒的虔诚。
可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我来经历这种事情。
金泰亨咬破了下唇，品尝到血的气息，他右手不知道抓到了什么用力挥了出去，教导主任惨叫一声，反扭着金泰亨的手腕疯狂骂他不识好歹。
金泰亨看不清东西，却仰头笑起来，反正世界已经肮脏至此，莫不如今天就结束这一切投胎换副样子！
金泰亨握着破碎的玻璃向那人的脖子刺去，可还没有碰到他，教导主任却软倒在金泰亨身上失去了声息。
什么？终于被保佑了一次？
金泰亨愣了一阵，推开他爬起来，却一下子被人用校服裹住抱进了怀里。
"别怕，没事。"
滴答，是眼泪掉落的声音。
对，我怎么能忘了，这世界还有你。
拯救我的从不是神明，一直都是你。
金泰亨的眼泪瞬间决堤，那股亡命徒般的气势散去，他丢了玻璃片，缩在田柾国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哭得喘不上气。
田柾国的手还是在抖，他吻掉金泰亨的眼泪，紧紧抱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说：
"我在呢，没事。"
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下去，砸在地板上，转眼渗进泥泞的缝隙里。
田柾国拍着金泰亨的背，唇角勾着点笑，眯眼看着地上半死不死的尸体，突然就特别理解为什么父亲那天连刺了七刀上去。
因为他该死，他死不足惜，他动了你守在心尖上的人，黄泉路上做鬼都该咬碎撕烂他的灵体，让他跪下来让记住我的名字，就算投胎到下一世灵魂上都刻着恐惧。
田柾国轻轻吻着金泰亨的眼睛，惊吓过度的金泰亨已经慢慢睡了过去。
田柾国抱着他站起来，掏出手机拍照，报警，在其他人知道前悄悄把金泰亨送走，然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等。
等到警察和老师过来，田柾国看着那些熟悉的蓝色制服笑出了声。
有意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Chapter 13】
校长室。
"口说无凭，你知道的，那房间当天没有监控。"
田柾国撇嘴冷笑一声。
"你看校门口那些记者，你知不知道金泰亨为什么会得失语症？"
田柾国抬眼看着校长，校长背着手叹口气说："我知道，因为泰亨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直升。"
"当时他还是个小孩子，但舆论媒体不管这些事，他们要写报道，就一遍一遍地问他当时发生的事，什么感觉，什么心理，是恨还是原谅，以后怎么办，现在有什么心情。"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围着他们家，直到把金泰亨逼得要从楼上往下跳，患了轻度抑郁症，会自残，不久后就得了失语症。"
"你要让他再面对这些记者吗？让他承认被猥亵？被写成报道放出去？真的没关系？况且猥亵学生又罪不至死，你们又没有证据，到时候校方一定会极力否认，双方各执一词。再说动手伤人的是你，又不是金泰亨。深究起来你算见义勇为，都不算正当防卫，再加上你父亲的事，如果这官司打下去，你们未必会赢。"
田柾国看着窗外没说话，校长转过来继续说："带刀具来学校本来就违反规定不是吗？私了吧？要不我还是和你妈妈聊一下？"
"不要找我妈。"田柾国站起来，动了动脖子说："他死了吗？"
校长愣了一下，回答说："没有，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是嘛，命真大啊。"田柾国把手插在口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那您得转告他，以后走路小心啊，可别遇上我了。"
田柾国从学校里出来，去到金泰亨家楼下，小区里聚集着好些记者，大多都是参与报导上次那个小学伤人事件的。
田柾国慢慢走过去，听到有个女的面对镜头义正辞严地说："命途坎坷，但少年依旧坚强地活着，我们始终相信，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们一定会还孩子一个公道的！"
田柾国没忍住冷笑一声说："滚吧。"
女记者转头看到田柾国的校服，赶紧拿着话筒凑过去问他："呀，你也是三中的吧？请问你知道学校教导主任猥亵学生的事吗？"
田柾国翻了个白眼说："不知道，你们快走吧，堵人家楼下干嘛啊？"
"哎哎孩子…"
孩子尼玛。
田柾国没好气儿地甩开她们，深吸口气上楼，再三犹豫还是敲了金泰亨家的门。
金妈妈开门，看到田柾国愣了一下，转而笑着说："是你啊，快进来吧。"
可田柾国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室内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了？"
"啊，是我家泰亨啊…"金妈妈擦了擦眼睛说："他这两天一直做噩梦，刚才醒过来看到楼下有记者，以为是来找他的，所以情绪有点失控…"
"这么严重？"
"哎，都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那时候他太小了，都不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就天天拿玻璃片划自己……"
田柾国听着只觉得心里隐隐泛着疼，他推开金泰亨的房间门，一只玻璃杯丢出来，差点丢在他身上。
金妈妈护了田柾国一下喊道："泰亨啊，别闹了！"
"没事…"田柾国拍了拍金妈妈，绕过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着那个把头蒙在床单里的人说："你还好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猛地扯下头上的床单，逃命似的扑进田柾国怀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田柾国抱着他，看他的面目全非满是伤痕的手臂，还没说话就差点跟着他一起哭了。
田柾国努力把眼泪忍回去，拼命缓和自己的心情，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金泰亨手心里的玻璃碎片挑出来。
他擦掉金泰亨的眼泪，捏捏他的鼻子说："你自己在家干嘛呢，自残好玩吗？你以为我没自残过咯？但是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当时除了傻逼就还是傻逼知道吗？"
金泰亨只是摇头，写不了字，手还在抖。
田柾国把金泰亨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笑道："不至于啊，不至于。天没塌呢，就算塌下来我也帮你撑着好不好？"
金泰亨听了这话更加想哭，田柾国见状捂住他的嘴说："不许哭，再哭我走了喔。"
金泰亨用力点头，他咬紧嘴唇忍着，脸都憋红了。
田柾国把医药箱拿过来给他胳膊上的伤口上药。伤口太多了，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包好。
田柾国松了口气，扭了扭手腕笑道："行了。答应我，你好好的，休息两天就回来上课吧，高三啊，进度差太多就不好了。"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有点不解，拿过纸笔哆嗦着写字问他说："现在都没事了吗？"
"没事啊，本来也没多大事啊。"田柾国摊手，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不过这么一闹死肥猪肯定当不成教导主任了，你放心回去就好。"
"真的？"
"真的啊，骗你干嘛？生死之外无大事，那家伙又没死，真是便宜他了。"
田柾国扶着金泰亨躺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乖啊，睡一下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啦。"
田柾国起身要走，金泰亨拉住他用口型问道："你要去哪？"
金泰亨说了两遍田柾国才终于看懂，于是笑了一下说："我回家呀，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家待着吧。"
金泰亨拉着他不愿意松手，田柾国就坐下来说："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你听话，快点好起来，我在学校等你哈。"
金泰亨这才妥协下来，他握住田柾国的手闭上眼睛，有田柾国在这他莫名安心，加之又闹腾了很久，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田柾国帮他盖好被子，摸着他的脸笑了笑，起身出了门。
客厅里金妈妈看到他，赶紧站起来说："孩子，真是对不住你，你帮了泰亨，我们理应给你做个人证，但是你看泰亨他这个样子……"
"没事。"田柾国转身鞠躬笑道："毕竟受害也不是我，这种情况谁知道会不会判我个故意伤人什么的，您要是不追究学校的责任，我们私了也成的。"
"也不是我不想追究，但小时候泰亨出事之后，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学校，明里暗里的也受了不少照顾。这事儿一出校长那边的保送直接就批下来了，我这也是…"
田柾国打断她点头说："我懂我懂，我妈也经常这么说，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
金妈妈看田柾国这样心里更加难受，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真的，孩子，我们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田柾国笑着说："他好好的就行。"
"啊，对了，这事我妈还不知道呢。"
"如果她知道了可能会被气死，所以希望您先不要联系她，谢谢了。"
田柾国出门，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就是又多了一条罪名而已，其实也没差。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一刀只会比现在更狠罢了。
【Chapter 15】
恶性事件被当成闹剧不了了之，学校公关做得特别好，网上几乎没有掀起一点水花就被压下去了。
但校园里传说还在，沸沸扬扬地传啊，传到家长的耳朵里，添油加醋，再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有一批激进的家长肯定就不干了。
金泰亨回学校那天，刚好就是一百多位家长联名投诉的那天。
他走到学校的宣传栏那边，看着他们贴出的投诉信睁大了双眼。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平时就欺负同学，又带刀上学又误伤老师的，这么危险的家伙你们还不开除啊？」
「滚出学校啊，这种人就不配受教育好吗？」
「……」
金泰亨气得差点晕过去，欺负同学？误伤老师？什么狗玩意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他把那些投诉信用力撕掉，可身后有家长喊道："哎哎哎，那小孩，你干什么呢，撕什么撕！"
金泰亨转头瞪着她，脸上的刀疤给那阿姨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指着金泰亨说："你就是那个什么田柾国吧，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就应该去监狱陪你爸蹲着！"
金泰亨当场就火了，他不能说话不能骂人，生气就只能直接动手，场面失控，一群家长都围过来，连保安都惊动了。
推搡中金泰亨摔了一下，有人作势要打他，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玻璃瓶碎在人群旁边，有胆小的女人尖叫一声，他们转头看到是田柾国，他甩着那把折叠刀，右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过来。
他不理会那些人，只是走过去把金泰亨扶起来，翻出创口贴来拍在他手上说："笨死了，又受伤，怎么不等我去接你就自己来了？"
有几个学生听到动静也跑过来，偷偷地小声给家长们介绍着。
"后来的这个才是田柾国，前面那个是金泰亨，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对对，也是个怪人来着…"
"喔，我儿子好像跟我说过，什么同性恋什么的…"
"对对对，就是他们，那个视频可火了，还有照片…"
田柾国假装听不见，他把那些投诉信拿起来，挑眉笑了笑说："这才一百来个人啊，有点少呀，之前那个学校找了300多人投诉我呢哈哈…"
前面的家长听见了指着田柾国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子…"
这时候校长也来了，他看了田柾国一眼，叹口气，走到他们前面笑着给各位家长赔礼道歉。
但家长们不肯善罢甘休，言语用词越来越激烈，有人甚至把金泰亨保送的事儿拎出来，质问校长是不是收受贿赂，扬言要找媒体来解决这件事。
校长擦擦脸上的汗说："哎，各位，咱们一码归一码，泰亨他成绩确实足够保送的，柾国那个事其实也是误会罢了…"
"误会个屁你误会，你见那个学生带着刀具来上学啊？你们学校就是这么管教学生的吗？"
"我们家孩子成绩也够保送啊，为啥我家孩子就不能去啊？"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这个金泰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搞一对同性恋在学校里，恶心不恶心，别把我们孩子都带坏了！！"
"今天我话就放这了，要么他退学，要么咱媒体见，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泰亨狠咬嘴唇又要往上冲，田柾国死命拉着他，争吵间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杀人犯的儿子，滚回家去吧！"
其他人都纷纷跟着附和起来，金泰亨气到想哭，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
田柾国眼看着金泰亨居然想翻速写本来写字，赶紧阻止他说："算了算了。"
金泰亨转头目光里全是惊讶，田柾国看着他，眼神很温和，只是又笑着说了一次："算了。"
田柾国走到金泰亨身前，深吸一口气喊道："都闭嘴！"
毕竟他手上拿着刀，家长们还真有点忌惮他，田柾国手插在口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我退学，我退，行吗？"
田柾国看着那个一直拿保送说事儿的家长，"你有不满冲我来，别带着他。我告诉你，金泰亨他就算不要什么破保送名额，也比你家孩子强上十万八千里，懂吗？"
"你…"
"闭嘴吧。"田柾国白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旁边的几个学生，认出了之前被他威胁过的那个。
于是他转着手中的刀，冲那个学生弹了一下舌头笑道："欸，我也告诉你，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能欺负他，我可看着你们呐。"
田柾国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帮金泰亨把领子整理好，轻轻抱了他一下笑道："别哭，听话，我不在，你自己好好的哈。"
田柾国说完径直往校门口走，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田柾国心里有点暗爽，感觉自己好像酷酷的，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Jeon…Jung…kook…"
那发音很奇怪，但田柾国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金泰亨，眼眶瞬间红了。
"田...柾...国，我…"
金泰亨又开口了，真的是他在讲话。
田柾国赶紧抬起头，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大笑两声说："什么嘛，你这不是可以说话嘛！"
"你好好的。"
田柾国说完逃一样的快步离开了，金泰亨追了两步，收回手，原地蹲下来用力闭上眼睛，脑海里响起了田柾国曾经说的话。
「不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们不配。」
金泰亨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等眼泪都风干掉，拎起书包一个人往教室走去。
「我告诉你，金泰亨就算不要什么破保送名额，也比你家孩子强上十万八千里」
你看他都这么说了。
怎么可以让他丢人呢？
从家到学校其实并没有多远，但田柾国走了很久很久，他感觉心和脑袋都很空，除了金泰亨之外，好像就什么都没了。
咋办呢，以后。
哈，总会有办法的吧。
田柾国慢吞吞地走到家门口，看到妈妈叼着烟，正在阳台晾衣服。
她看到田柾国回来，就招呼了一下笑着说："呦，儿子，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那时太阳刚好躲到高楼身后，田柾国在阴影里抬起头，咬唇，跪下，行大礼，笑了一下说："妈，对不起啊，我好像又让您失望了。"
夕阳渐落，田妈妈又点了根烟。
田柾国笑着劝她："妈，别抽了，都抽了快一盒了。"
田妈妈白了他一眼说："我用你管我，死小子，出了这么大事都不跟妈说，这给你能耐的，你当我已经进棺材了是么？"
田柾国跪在地上笑："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所以想着能瞒着就先瞒着，这不是今天实在顶不住了哈哈哈…"
"就你能耐，还笑，你个傻子。"田妈妈轻轻踹了他一脚，呼出一口烟骂道："那是什么狗JB老师。"
她站起来，走到田柾国面前，蹲下来，用力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没事儿子，你做的对，不愧是爸妈的孩子。"
"其实妈也不是非得让你上学毕业，妈就是想让你也过一过正常孩子的生活。让你生在这样的人家里，是爸妈对不起你…"
田柾国赶紧摇头说："没有，您瞎说什么呢，才没有对不起我。"
"那什么破学校，不让去咱就不去了。妈再给你想想办法，要实在没有学校收，咱就不上学了，以后跟着妈做生意，咋地不是活着。"
田妈妈抱紧他，抬起头，强忍着眼泪说："妈现在就是没钱，等妈有钱了，就送你去学画画，咱以后自己开画展，让那些混蛋好好看看…"
田柾国依然笑着，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田妈妈把他的眼泪擦掉说："不哭，儿子，咱们不哭。咱俩好好的，一起等爸爸回来。行，不说了，走吧，今天出去吃，吃点好的！"
"妈妈…"田柾国抱紧她说："这辈子能做您的儿子，我真的，太开心了。"
"开心个屁，傻小子，我才要谢谢你不嫌弃我。"
【Chapter 16】
田柾国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倒霉下去，总会触底反弹的，比如明天就会中头奖什么的。
不用去上学反而自由了不少，他尝试跟着网吧认识的哥哥跑一些带货生意，倒买倒卖赚关税差价，正好赶上行情旺季，一来二去的还真赚了不少。
转眼12月底，圣诞节那天田柾国跑到街上去挑礼品，给妈妈买了最新款的项链，然后跑到数码商店那边，几乎花掉了自己所有的钱，买了一款单反。
30号那天，田柾国照例翻墙进了校园，他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高三E班的窗户，思绪万千。
他想到未来名校毕业的金泰亨，或许会在高校任教，或许会成为重量级的研发人员，或许会成为企业白领，总之一定会变得优雅而体面。
可是自己呢？
田柾国摸着左脸上那道自己划的伤，或许到时候就只有这道疤能跟他有点像。
说到底毕业证和学历会决定一个人后半生的轨迹。可年少时毫无保留地去爱的那个人，是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所以我不悔遇见你。
放学铃声响起，田柾国搓了一个雪球，看到金泰亨出来就丢到他身上去。
金泰亨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田柾国，眼神一喜赶紧跑过来。
田柾国看着他皱眉道："你这眼袋都能挂油瓶了，就算是高三也要注意休息啊！"
田柾国在外面等了太久，手冻得发白，金泰亨握着他的手皱了眉，拉着他去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厅里。
他们在单间坐下，田柾国还没说话，金泰亨先翻书包，把这一周的笔记都给了他。
田柾国一般一周会来看金泰亨一次，金泰亨每次都会把这一周的笔记先给他。
田柾国接过本子哭笑不得地说："亲爱的，你给我这些有啥用啊，我都不看的。"
金泰亨吹鼓脸颊，在本子上写字说："那你要看的啊！！"
"可是我看了也没用啊，我已经不上学了嘛。"
"不上学也要看啊！"
"好好好，败给你了真是。"田柾国举手投降，他把笔记收进书包里，把单反拿出递到金泰亨手上说："呐，生日快乐哈，上次说好买给你的。"
金泰亨惊呆，愣了好半天才写字说："什么时候说好的？"
"就上次啊，陪你逛街，你趴在玻璃上看相机，看的眼睛都直了。当时我不是跟你说嘛，等我有钱了我就买给你。"
金泰亨继续惊呆，"那你怎么有钱的？"
"赚来的呗，没偷没抢，就是做点关税生意，你别说，我现在觉得赚钱也挺容易的呢，没准以后都可以养你。"
金泰亨睁大眼睛思索了一阵，咬着嘴唇写道："逃税买卖，本质属于走私！那不行！"
田柾国看了一眼笑道："哎哟，没事，小本生意，抓不到我这里。"
"那这种生意做不长久的！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哎呀…"田柾国搂过金泰亨的肩膀摇了两下说："小祖宗，难得见一面，咱说点别的，别担心我了行不行？话说你那天不是叫了我的名字，你能说话了吗？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金泰亨开口，又闭上嘴，鼓着脸在纸上写字说："你把笔记全都看一遍我就叫你。"
"哈？你知道我看还是没看，我说我全看完了你信吗？"
"我就是能知道，你要好好看啊，会有用的。"
"你这个脑回路真是…"田柾国翻了个白眼，把相机盒子塞到金泰亨手里说："行，我看，这个你拿回去。"
"我不要，太贵重了。"
"不贵，没多少钱，打折买的。"
"不信，你骗人。"
"你不要我就生气了啊，我生气以后就不来找你了。"
金泰亨站起来挥拳头要打他，田柾国握住金泰亨的手，把他搂怀里笑道："你消停吧，你又打不过我。听话哈，好好拿着，你要真想感谢我的话，你亲我一口就得了。"
金泰亨抬头愣了一下。
田柾国本是随口一说，哪成想金泰亨居然眨巴着大眼睛，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靠过去了。
最初碰到的那瞬间田柾国感觉脑袋是懵掉的，那和上次在教室的感觉完全不同。
像是尝到了一颗糖，是世界上所有商店都买不到的糖，喜欢的要死又舍不得吃完，于是只敢浅尝辄止，但又食髓知味，等到生理反应终究战胜了理智，变得激烈而火热，心跳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
金泰亨已经从田柾国身侧挪到了他腿上，他很喜欢像这样被人抱在怀里，好像有被人宠爱，好像有被人珍惜。
外面大厅里有人正在弹钢琴曲，一支接着一支，他们就在旋律里拥吻彼此，谁都不愿意先离开，于是吻了很久很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后来田柾国送金泰亨回家，在他家楼下轻吻他的额头笑道：
"一个单反能换你一个吻，我觉得值了。"
【Chapter 17】
转眼又到了夏季，高考临近，金泰亨过于拼命的复习，严重睡眠不足，看上去却精神得很。
他说他不要保送名额，他要自己考，田柾国知道以后，一周骂他一次，傻子。
田柾国做他的小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不过这种行业确实不稳定，上面一次严查几乎就断了他们所有的通关渠道，大家就合计着放个假也好，等这波过去再重新开始。
田柾国没事做，就每天去学校那边待一会，坐在教学楼下面，和等在金泰亨家楼下那段日子一样，也不去打扰他，就只是看着他。
他数着日子，算着自己还能见到他几次，他甚至有想过要不金泰亨考哪他也跟着去哪，反正妈妈早就计划着要搬家，是他一直想等金泰亨高考完再离开这里。
楼上有人推开了窗子，田柾国眯起眼睛看到居然是金泰亨，他下意识挥手想打招呼，却忽然看到有个女孩子过来，不知道跟金泰亨说了什么，金泰亨就跟着她离开了。
田柾国的手有一秒僵硬，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感觉他刚才好像笑了似的。
田柾国握紧双手垂下头，勾起唇角，心说挺好的，挺好。
早该这样了不是，试着跟别的学生交流一下，再努力一下估计也能学会说话，考个好点的大学，以后变成那种很厉害的人，到时候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也就不用我再保护你了。
即使我不在你也能过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田柾国站起来，抬头看着那扇被推开的窗子，笑了一下，转身一个人离开学校。
田柾国买了几个苹果回家，进门看到妈妈坐在客厅里，眼中闪着光，有点激动地跟田柾国说："回来了，坐吧，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金泰亨，那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对吧？今天他妈妈来找我了。"
田妈妈手上夹着跟烟，没抽，就拿在手里，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不要保送，他用自己的保送名额换了这个，所有资料都填了你的。"
"然后咱们有好多证件都不全，但那孩子他妈妈认识这边对接的人，所以只要咱们同意，就能去，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这一生能改变命运的机会真的不多，田柾国看着那份国外的留学申请，心情也难免有些涨落。
他把申请拿起来，手指有点哆嗦。他思索了一阵，笑着说："这在地球的另一边啊妈妈，就咱们俩去，语言都不通，而且我这个文化课的成绩不太好的，能行么？"
"语言不通可以学啊，文化课也不要紧的，他们这种学校好进不好出，咱们去了再玩命赶上就行了。从小到大，咱俩什么没经历过，就是去那边读个书，能比现在苦到哪里去么？儿子，你相信妈，到那边妈也养得起你，这是个机会，我觉得咱得去，咱真的得去。"
田柾国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绪，他把那份申请叠好，放在茶几上，非常郑重地向妈妈鞠躬说："妈，您让我考虑一下。"
距离高考没几天了，金泰亨一路背着英语单词回家，准备开门时发现田柾国就在他家楼下。
田柾国在那边长椅上坐着，路灯其实有点暗，看不清人脸，但金泰亨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他。
金泰亨小跑两步过去，比划手语说："你怎么来了？"
田柾国现在也看得懂手语，他看着金泰亨笑了一下，冲金泰亨招招手说："想你就来了呗。"
金泰亨听了觉得挺开心，走过去坐到田柾国身边。田柾国搂住他的肩膀，拿出那份申请说："你给我整的啊？你咋那么厉害呢。"
金泰亨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加油"，然后握住了田柾国的手。
田柾国把金泰亨搂进怀里，抬头看着夜空闪烁的繁星，沉默了一会问他："没关系吗？"
金泰亨自然不解，田柾国就继续说："在地球的另一边，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来，让我去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金泰亨愣了一阵，比划手语说："还是要去的，要上学。"
"上学很重要吗？"
"很重要。"
"可是，那样的话…"田柾国抱住金泰亨，把头抵在他肩膀上说："我就，离你好远好远啊。"
"就不能帮你买东西，不能帮你打架，不能陪你逛街，不能带你玩滑板了。"
"不能像现在这样，想你就跑来见你。"
"我...其实没有很想去上学，我就想像这样在你身边，看着你。"
"你说，万一我走了以后，你要是再哭了，那我，我可就抱不到你了。"
"所以你真的让我走吗？"
金泰亨转过身，把田柾国的脸捧起来，吻了他一下，把他的眼泪都擦掉。
以前都是田柾国帮他擦眼泪，这次终于换过来了，金泰亨心里还有点小骄傲。
他比划手语说："我不哭，以后也不哭，你不在的每一天都不会哭。"
"会努力照顾好自己，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会永远永远等着你。"
"我相信你。"
田柾国觉得金泰亨就是瞎逞强，就他还能不哭，不存在的。
凌晨时分，田柾国手上拿着画笔，想画点什么静心，奈何脑袋里面很空，画什么都不成样子。
他叹口气，放下笔，心血来潮翻了翻金泰亨给他的那些笔记，之前金泰亨总让他看，但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
田柾国坐在地上，随手拿了一本，打开，好多字，看着头疼。
可他扫了几眼却忽然愣住，接着开始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强调句式的几种用法，1、It is…that…+从句，田柾国我喜欢你。」
田柾国睁大眼睛，他把所有笔记都翻出来，放在一起，一本一本的看，居然每一本都有那样藏在定义概念之间的小字。
「啊，就不要打架了吧，总是受伤怎么行呢…」
「你睡着的样子超可爱，我偷偷拍照了，嘻嘻，^ _^ 」
「我记得我小时候，医生说，只要我能完整的念出一个句子，我就有恢复语言能力的可能。」
「我想练习这句试试：田柾国我喜欢你。」
「西八，练到想死都发不出声音，自闭了真是…」
「……」
「田柾国，没有你我可能会死的，求你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
「天呐，难以置信，田柾国，今天我终于念对你的名字了！」
「田柾国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好厉害，是也可以保护你的那种！」
「我好羡慕他，所以我也要加油才行！」
「……」
「气死我了，他们居然又在背后说你坏话，我跟他们打架了，今天我打赢了，是不是很厉害哈哈…」
「田柾国，回来上课好不好，我好想你啊。」
「田柾国啊田柾国啊田柾国啊…」
「田柾国，我喜欢你。」
「……」
「哈，校长那个家伙，真的胆小怕事，我说我要向媒体举报他们，他马上就答应帮我搞留学申请。」
「……」
「田柾国，我从小到大，得过失语，患过抑郁，还自杀过好几次。」
「我真的恨极了这个世界。」
「但是我爱你。」
「田柾国，我等你回来。」
田柾国翻完最后一页，仰面躺在地板上，捂着脸大笑好几声。
"白痴吗你是，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干嘛，嫁给我吗哈哈哈哈哈……"
田柾国转头看着画里的笑着的金泰亨，咬紧了嘴唇，流着眼泪笑出声音。
万能的真神，您看见了吗？
就算全世界都讨厌我又能怎么样呢，有人说他爱我，还要等我回来呢。
我何德何能，我怎么敢辜负这份信任。
【Chapter 17】
高考出分了。在这个不算特别好的学校，金泰亨的成绩几乎是一骑绝尘。
但表彰大会那天金泰亨根本就没出席，而是跑到车站去送田柾国去省城搭飞机。
田妈妈拍拍田柾国的肩膀先上了车，田柾国站在列车门口，他笑着，整了整金泰亨的衣领说："厉害啊，考那么高分，我的宝贝太酷了。"
金泰亨咬着嘴唇看着田柾国，田柾国看他那表情，轻皱眉头抱住他说："不许哭，都约好了不能哭的。"
"我没哭。"金泰亨打着手语说，就在这时火车的汽笛声响了一声，乘务员开始催促乘客们抓紧上车。
"喔，对了，这个送给你。"田柾国把那个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刀放进金泰亨手里，吻了一下金泰亨左脸上的伤疤笑着说："我不在，先让它替我保护你。"
"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可以正常讲话，叫我名字。"
田柾国后退一步站进车厢里，列车即将关门。
金泰亨握着那把刀抬起头，看着田柾国的眼睛，笑起来，开口，速度有点慢，但一字一字的发音非常清楚。
"田…柾…国…我…喜…欢…你…"
车门关了，汽笛声起，淹没了少年最后的那点尾音。
田柾国没有回头看月台上追车的金泰亨，而是背靠着车门低着头笑了。
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对着空气轻声说："哎，我听到了。"
【Chapter 18】
「我听他们说，手写的表白没有诚意。」
「所以我用三年时间去练习这一句，只为亲口说给你听。」
「田柾国，我喜欢你。」
cr见图.
感谢与你相遇.
END.
《失语症》后记
我一直觉得，后记是一项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因此并非所有的文都值得这样一篇文字。
写《失语症》的初衷源于一个梦，那天我梦见了一个场景，醒过来就开始哭，哭着给这篇文开头，当时只写了6000字却哭到看不清屏幕。
那个梦像极了一场电影，花样年华形象的泰，花样年华形象的国，天空是灰色的，人也是灰色的，灰色的校园里有很多水洼，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
操场上围聚着好多人，吵吵嚷嚷的样子，告示板前阿泰红着眼想去和他们理论，小国站在他身后，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算了，算了。"
然后小国一个人离开，原本患有失语症的阿泰在身后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国转身的瞬间有眼泪从他脸上滑落，然后我就醒了。
后面好多零碎的细节不太记得了，但是这个场景，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无论如何。
那声"算了算了"时不时就会在我脑海里面回响一遍，听到一次心脏就会痛一次，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篇文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这种深刻入骨的悲恸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后来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啊，悲恸感也一点一点散去了，过了4天，4天都没到这个场景，眼泪也哭没了。
那时我跟朋友说你能理解一个文手的灵感逐渐消散的恐惧吗？我正在经历着，生不如死，我太难了。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于是这篇被搁置下来，直到31号我暑假课结束，有了些许喘息的空间。
当时我手上有很多很多写了一半的文，或许哪一篇都比这篇要好，甜的，战斗的，炫酷的那些更受大家欢迎的题材。
但是我安静下来，挑挑选选，还是先捡了这篇《失语症》，写着写着好像也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悲恸。
歧视，霸凌，暴力伤人事件。
偏见，傲慢，自以为是的媒体，还有不知该如何定夺的正义。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我看后久久无法平静的那些新闻。
新闻说有人拿着菜刀冲进幼儿园，砍伤了无数孩子的脸，那时候我看着照片，心里都忘记了恨，想的全都是这些宝贝长大了该怎么办。
见义勇为的人反被判了故意伤人，当事者走投无路求媒体曝光，把伤口和脆弱都扒开了供人议论观赏，可观赏了又能怎样，热度过了记者散了，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说正义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恕我不敢苟同，我不懂缺席的正义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意难平而已。
我知道世界并不温和，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人承担着他本不该承担的痛苦却依然坚强地活着。
文中的小国总是笑着，伤人的话听多了就习惯了，他觉得自己能受得住，他说人善被人欺，那就活着恶人的样子吧，也不要谁来同情我。
可他也向往正常人的生活，他也想有朋友，也想有人陪他过生日，也想被人保护也想被人爱着。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一句"我相信你"就掉了眼泪，他怎么会因为一块蛋糕一杯热可可就去无条件的守护他，甚至不惜连自己的前程都毁了。
我一直觉得为了谁而生，比为了谁而死，要困难很多。小国刺人的时候手也是抖的，他也不过是个16岁的孩子罢了，可他冷静处理现场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孩子，到底是谁在逼他长大呢。
那句"算了算了"到底是怎样的心境我甚至不敢细想，一点委屈，一点无奈，还有看透世界之后的绝望罢了。
他说金泰亨啊我所有的温柔都给你了。
他说因为我爱着你，所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只想看着你幸福，哪怕我从此只能在社会底层站在尘埃里面仰视你，我也觉得没关系。
他说抱歉，我的力量太有限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以后我不在，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年少时义无反顾去爱的人你一定会永远记得，不计代价，不管后果，不在意自己受到的伤害，你只要他快乐。
这样的情感只能给一个人，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记得我有一个学生，上课的时候一直一直笑着，活泼开朗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她的生活一定很不错。
有次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穿长袖外衣出来，不热吗？
她笑着说："不热呀，不热的。"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她胳膊上那些长长的划痕，一道又一道，几乎把这个手臂都布满了。
我不敢相信那是个患了抑郁症的孩子，因为她始终笑着。
那天她就笑着对我说："老师啊，老师您知道吗？有些标签贴在你身上，就一辈子都拿不下去了。"
我看着她胳膊上那些伤，想象她在家伤害自己的模样，我说："你才多大啊，你才多大就一辈子了，会好的啊，都会好起来的。"
她还是笑，她说："好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的。"
那时候我一下子就哭了，我想说你不要这样想，我想说你再等一等，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我竟然说不出口。
你看，真正想自杀的人是不会说的，真正患了抑郁症会自残的小孩她在拼命假装自己很快乐。
文中的小亨因为对世界感到绝望，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后来干脆连声音都放弃了。
但是他遇见了小国，世界上最温柔最残忍的巧合，你看他眼中有光，他又开始笑，他都会说他的名字了。
没错世界不公平，但是你应该相信光明。
你要等，等到那个愿意为你画像的人，他会抱紧你，会亲吻你的唇，会告诉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会帮你驱散黑暗，会在夜里呼唤你的名字，会把你当做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所以不可以放弃自己，在那个人来之前，你要好好活下去，要买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变得很厉害很漂亮，即使失语了也要努力学会发音。
这样等你见到他时，就可以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等着你。
我恨这个世界，但是我爱你。
这也是我想对那个小孩说的句子。
我写的文章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取悦旁人，一种感动自己。
前者如《clock》《drucula》《私人订制》《128》等等，很浅，很甜，很开心，也很平静。
后者如《immortal》《gogo》《人渣本愿》《暧昧游戏》
冰冷的暗色系，不温柔又很坚硬。他们或许没办法得到太多的喜爱，但却是融入了太多我对世界的看法，对社会的意难平，那种难以释怀的孤独感，还有对自我的怀疑和否定。
这些文字未必会感动别人，但我自己却总会哭到难以自制，且后劲无穷，时常会拿出来再翻阅几次。
或许几年，十几年以后我再去看，也还是会自我感动，还是会被自己治愈。
我想着，这或许就是外向孤独患者的自我救赎也说不定。
如这篇也是，其实我写到一半忽然觉得这不应该写同人，或许原创会更好一些，因为按照逻辑它原本应该是be，上不了高中的那个孩子哪可能有这么幸运，终究意难平而已。
可因为梦中是正泰的形象，所以还是用正泰写了下去，我又不想写正泰be，所以最后还是强掰成了he的结局，也挺好，万物皆苦，总该有点奇迹不是？
说起来有些神奇，昨天晚上我两点多发了这篇文，睡着的时候有些头疼，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好像又看见了他们。
我看到田柾国牵着金泰亨的手对我说谢谢，我看到金泰亨躲在他身后，笑着，那是幸福的表情。
早上我醒过来，还是没出息的掉了眼泪，感觉好神奇，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世人皆苦，可境遇如此的他们都在笑着，我又有什么资格哭。
听说明天是晴天☺☺☺
Lunna
「正泰」切肤之痛 上+下
*全文2.3w已完结，伪现实He，请勿上升真人
祝食用愉快
切肤之痛，是他之前倒给我那杯酒的名字。
——又名「Dark&stormy 」
*我听不见谎声
“哥——”
“哥？泰亨哥？”
“哥？”田柾国连续叫了好几声，引得旁边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郑号锡偏头看他一眼。
郑号锡额头上还...
*全文2.3w已完结，伪现实He，请勿上升真人
祝食用愉快
切肤之痛，是他之前倒给我那杯酒的名字。
——又名「Dark&stormy 」
*我听不见谎声
“哥——”
“哥？泰亨哥？”
“哥？”田柾国连续叫了好几声，引得旁边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郑号锡偏头看他一眼。
郑号锡额头上还搭着湿巾纸，汗津津，一副从舞台上下来累狠了的样子。对上田柾国皱着眉咬嘴唇的模样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那视线被田柾国意识到了，于是下一声“哥”就这么憋在喉咙里。
郑号锡半眯着眼，隐约中似乎叹了一口气，他没说话，也没继续看向他。可田柾国总觉得刚才郑号锡望过来的眼神刺的他疼。
是不是太明显了？
......他是不是又没有控制住距离？
不过几个呼吸，哄闹的待机室似乎在这时匍匐着变小，田柾国觉得自己塞着耳返的耳朵嗡嗡作响，耳鸣尖锐又哄烈，后脖颈出了汗，头发被濡湿，弄得那一片皮肤有些痒。
这时就连呼吸间闻到的、柠檬味柔软剂的香气都变得潮湿干燥起来。
他的眼神更加晦涩。
可他依旧看向他。
金泰亨缩成小小一团，染成浅蓝色的头发被太过明亮的光晕漂白成些许璀璨的金。他紧紧闭着眼睛，嘴唇抿着，身上胡乱套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因为拉链没有好好拉上，露出大片消瘦的苍白锁骨。
脆弱又伤情，和以前...一模一样。
田柾国屏住呼吸顿了一会儿，心里忍不住又酸又涩，鼻腔内那股子浓烈燥人的血腥气澎湃着包围他。
但是沙发那边的金泰亨并未察觉，依旧睡的很安静，却又似乎...睡的很不安稳。顶着田柾国的眼神，轻轻动了动，微微偏头。
于是随着他轻微改变的姿势，田柾国眼尖地看到了那人脖颈后缠绕弯曲的白线。
——他带着耳机。
那就不是故意不理他，对吧？
...可是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田柾国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心情。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背后是簇拥的大片黑暗，而晕眩就像发烧一样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他的喉咙干渴的要命，视野所及的，是金泰亨落在白炽灯下一段柔软的脖颈，苍白的晃得他胸口更痛。
——他站在悬崖边上，寒风呼啸，各种细小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轻轻找他说话。它们费尽心思地往他身体里每一个毛孔里钻。整个滂沱又盛大的世界都是模糊的。
又或许，模糊的原因是他刻意忽视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不过是站立在待机室，却宛如正在做一场苍凉大梦。而更讽刺的是，他还要在这样古怪又萧瑟的梦里走过茫茫刀尖，去摘一朵花。
那朵花颤颤巍巍地开在悬崖尽头。花似乎愿意被他摘走，似乎又不愿意被他摘走。
——不过，这不能怪那一朵花。
毕竟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得到那朵花。
...他还没有勇气，各种意义上。
那么这场梦，到底又该不该醒呢。
.........
田柾国是被金泰亨的声音叫的回神的。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金泰亨已经从刚才蜷缩的姿势改成了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头发乱糟糟的，摘下了一只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甚至就连眼睛也很红。可是金泰亨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很亮：“柾国...我喊了你半天啦...”
田柾国没说话。
金泰亨叹一口气，抓着手机线的那只手指微微蜷缩：“我刚才...带着耳机。”
“所以没听到你叫我。”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郑号锡却在此时不清不淡笑一声。
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
于是气氛隐约变得有些尴尬，田柾国喉咙滚动吞下一口吐沫，干涸的喉咙就像吞下口刀子。
“不过。”金泰亨避开了田柾国怔怔看着他的眼神，“...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个提议，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毕竟...你最近不是也在和女孩子见面？”
拿着舞台表演服的Cody推着一列晃晃悠悠的、挂满衣服的衣架子进门，车轱辘碾压地板的声音噼里啪啦。
金泰亨垂着睫毛，却又在说下一句话时猛的抬眼看过来：“...舞台的那种...只要做一点就好，做一点就可以了。其他太过明显的...不要做了。”
那一列被推进来的舞台服却不正不好地停在了他们俩之间，衣架上昂贵的表演外套缀着璀璨细碎的鱼鳞片，反射出的、零星的光，落在田柾国的脸上。
田柾国咬着嘴唇，站立着一动不动，没回。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因为一列停在彼此之间的衣服架子挡住了视线，呼吸时，只能看向对方的眼睛。
郑号锡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一列衣服的遮挡下，金泰亨的小半张脸也隐藏在黑暗里。这么乍一看，竟然像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俩。
在长久的对视中，终于，他流露出几丝难以掩饰的崩溃与疲惫。
半响，田柾国开口说好。
郑号锡慢悠悠从沙发上坐起来，在田柾国的视线中冒出头。贴在他额头上擦汗的纸巾随着动作落下来，轻飘飘的。
旁边的Cody看了直叹气，手里抓着一盒眼影就冲过来：“号锡啊，你看你...我才给你补好了妆，一会儿融了可怎么办，演唱会不是还没开始吗...”
郑号锡顺力抬头，把脸给她随便折腾。
一切恍若无人之境。
待机室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越来越近，不知道是哪个经纪人买了咖啡回来，手里的塑料袋子也发出轻轻的声音。
所有人依旧忙碌，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个小小僵持的角落。他们笑着闹着，他们热闹又盛大，他们忙碌又温柔。
可他们看不见金泰亨和田柾国之间诡异的沉默对峙。却又像是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在对着他们，装聋作哑。
时间很长，后来，那一列舞台服终于被慢悠悠地从他们俩之间推走。
田柾国眨眨眼，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不过。”
“哥不想的原因...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吧？”
金泰亨看着他。
“哥上次...说的那个女艺人，今晚的演唱会也来了吧？”
“所以我说的那个，今天才不想...对吗？”
*我没有爱上他
我没有爱上他。
金泰亨咬着嘴唇站在演唱会后台，手心冒冷汗，背对着一大片安静匍匐着的轻巧黑暗。
不知道现在轮到谁在舞台上彩排，那些脚步声听起来很遥远，很缥缈。音乐开的太大，甚至连地板都随着音响被震动的叮叮咣咣，更让人听不清楚。
可是偶尔熟悉的曲调中，歌词中的一两个吐字却让他听的异常清晰。
偏偏总有些不听话的光影模糊着漏出来，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鞋子上。抬眼，面前正对上那一指宽的门缝光。
空气沸腾，安静地夹杂着缥缈不闻的伴奏声，鼓点声。
金泰亨被刚才待机室田柾国几近逼问的质疑说的眼眶都发红，站着缓了一会儿才能勉强收回神。一回神才发现嘴唇刺痛的都快没了知觉，他愣了愣，嘴唇松开时实在太痛了，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轻轻抿抿嘴唇。
——你，我说你，我知道你正在看。
金泰亨皱着眉，手掌覆上面前冰冷的活动门。身后的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而同时，这个仿佛被隔离的小小世界终于被旁人无意闯入。
刚听清楚的遥远的伴奏声开始失真。
“泰亨？”来的是后台的某位服装姐姐，她狐疑地盯着金泰亨的脸，“...怎么了？不出去彩排，停在这？”
“...不去彩排吗？推开这扇门啊。”
金泰亨的表情有些空，眼神找了半天才勉强聚焦，努力挤出一个笑快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刚才发了半天呆，可是这样短暂的、隔离的空旷并不能把和田柾国那场对话带给他的伤害填满。
他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得不到答案，于是，他只能笑着装成没事人一样慢慢点头，然后用力推开面前那扇没有合拢的门。
冷空气轻巧嬉笑地和他擦身而过，他眯着眼往前看，看那一束从天花板降落，都快把他晃瞎了的冷光。
可是，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金泰亨对从舞台走下来的金南俊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机械性地扶正自己的耳返，走上舞台以后，抬起右手侧身对音响导演示意。
歌曲开始的提示鼓点在耳返里响起，金泰亨的余光却突然撇到了田柾国的身影。只是囫囵一个人像，他不确定是不是，但是就算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让他控制不住地转动视线去看那个影。
果不其然，是田柾国。
田柾国冷一张脸抿着嘴唇，正在看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似乎也没从刚才待机室里的那场对话走出来。
——就算那场对话最后看起来，是他赢了。
但是，他身后却还有别人。
金泰亨眼睁睁的看到田柾国身后有个漂亮女孩正一脸期待地踩着步子一步一步越靠他越近。女孩子竖着马尾，发丝晃悠在空气中，长长的耳坠子一晃一晃。
女孩子看向他的眼底，是从未掩饰过的痴迷和热爱。
此时，他看他，他却看着她看他。
金泰亨嘴唇动了动。
然后，在音响终于放出前奏的一瞬间，耳返噪音猛的拔高，他竟然在这一瞬间短暂地就像失聪了一般。世界缩小成模糊的影子，疯狂旋转。
他睁大了眼都不能看真切。
但是长久的训练已经让身体机理记住了这首歌他应该做出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声带应该在哪一分哪一秒发出的什么声音。
一大片光影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笑嘻嘻地扑在田柾国背上。田柾国一直站着，这下猛不丁被扑了个准，头发都被摸乱，翘起不听话的一小束。
太过晃眼的光线把他刺激地都快流泪。金泰亨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和音响导演讲讲灯光的问题，太晃眼了怎么能行，在舞台上都快把他晃哭了。
他仿佛被烫了一样猛的收回眼神。
我说。
...你在听吗。
节奏缓慢，光线流转。金泰亨握紧话筒，手指捏到发白，偏头哑声唱出第一句歌词。
——我啊，我。
我说，我没有爱上他。
这件事情很长很复杂，总得挑个容易好讲述的地方开始讲才行，你要仔细听。但是，金泰亨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件事用什么开头比较好。
那就由着他，他想到哪里，事情就讲到哪里。
毕竟事情说来复杂也容易，那么就不用在乎开头和结尾。然后，故事情节也就随着不怎么重要。而且讲这件事给你听，他其实是不需要你给他任何参考意见的。
毕竟他不爱他。
——这是个事实，是一切一切，所有事情发生的前提条件，他这么说了，你就要记得。
...而且这件事啊，真的让他痛到毫无头绪了，不光是头痛，而是浑身都在疼。现在已经发展到，只要一想到田柾国这个人，疼痛就能倏地从骨头缝里绵密地钻出来，安静地把他全身所有的毛孔填满。
假如有酒可能会让他好些，可他偏偏不能喝酒，而且田柾国估计也不可能让他喝太多酒。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愿意说就是万幸，就别讲究条理了。
金泰亨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因为一开始，他和田柾国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
认真说来，他比田柾国大两岁，是哥哥。不过他这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什么当哥哥的意识，和田柾国待在一起的时候，相处着的方式更多像朋友。
他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黏在一起玩，那时两个人都是小豆丁，有软绵绵的脸蛋和短短的腿，怯生生的眼神柔软的梦，还有满腔对舞台的向往和热忱。
因为弟弟可可爱爱，而且从很久以前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他指着东田柾国绝对不往西走。
这就使得金泰亨时常控制不住地凑上去逗人家。而且金泰亨逗的还很讨厌，就跟调戏人家小姑娘似的。一会儿捏人家脸一会儿捏人家耳朵，人家不给捏就非要捏，越躲越捏，越捏越爽，幼稚的很。
对于他这样，田柾国一般不恼，由着金泰亨性子随便他捏。但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偶尔有时候逗的狠了，田柾国也恼。
一旦恼了田柾国就不是弟弟了，他俩凑在一起凶狠的打架，五分钟后田柾国骑在他头上，威风凛凛地成了哥哥。
而他，金泰亨，怂的就像个弟弟。
...好吧，虽然是这样，不过时间久了两人倒是感情越来越好。
可是以前的感情不是这样的。
就，我说区别。
金泰亨不知道这样细微又微妙的区别到底藏在哪里。但是他清晰又明确的知道、感觉到，以前的感情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他相信田柾国也知道。
能感觉到这样细微的差别但是却说不出口，金泰亨觉得他自己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但是没关系，反正田柾国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俩半斤对八两，金泰亨想。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田柾国这个人啊，以前明明看着可可爱爱一个小少年，满腔热忱和清新都充沛地快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但是这人越往后，越长大了些，越多了好几分让人讲述不出的男人感觉。
这话说出来真让人害羞，但是没错的，就是男人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光从长相就能看出来的，不是那种肤浅的皮相意思。
金泰亨是真正能感觉到田柾国真的在慢慢从各种方面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且他还能做到完美的保存让金泰亨着迷的少年感。他身上的青涩能丝毫不褪，弄得整个人完满又矛盾。
——就好像他正荡漾在满月投射的云朵中游泳。
而矛盾又恰恰矛盾到了刚好。
金泰亨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带上了一些微妙的骄傲的。因为好像在这么多人中，在喜欢田柾国的这么多人中。只有他真正完整的参与了田柾国的成长，而且直到现在，只有他细心发现了田柾国一点一滴的变化。
甚至于，现在能把弟弟这样矛盾、却把矛盾整合地刚刚好的状态总结起来的人，只有他。
别人都不能。
不知不觉，金泰亨自己都没发现。在漫长的时间与岁月中，他就这样沉溺在田柾国甜蜜的矛盾里，甚至沉迷到都快搞丢了自己。
一次一次又一次，后来，他终于借某次机会发现这份感情变得太不对劲。
............
是前段时间在漫画屋录跑弹的时候。录制到一半，金泰亨需要和大家一样把书摆成某个的姿势。可是他弄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打开那本该死的书，把书摆成应该摆成的样子。
他不想向别人求助，也根本没想到这种屁事都要问问旁边的成员，只想自己研究研究看看。结果研究还没有研究很久，余光就撇到坐在旁边的田柾国。
那时他正在看他。
金泰亨对那样的眼神很熟悉，却又觉得很陌生。明明是每日都在一起生活的人，猛的一眼看过去，一个虚晃的侧脸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每日都见的虚晃侧影，居然能让他平稳的心跳速度加快。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心跳加快的。简直莫名其妙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在那个阳光挥洒的黄昏，金泰亨舔舔嘴唇，鬼使神差地偷偷的在心里想，假如，假如，田柾国他——
可能就是因为想的太久了，手里摆弄书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金泰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脑海里回放刚才看到弟弟的侧脸。那种久违的少年感似乎又被金泰亨悄悄找到，让他不知所措的心动和快乐。
可他为什么会心动和快乐？
这份不真实的情感实在太乌托邦了，它来势汹汹势不可挡。那时的金泰亨还没见识过它的可怕，不过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份浓烈又充沛的感情是应该和黄色琥珀一样，应该是值得被胶软的封存起来，深深藏在他的脑海里的。
还停在那里胡思乱想，结果手里抓着的书猛的就被人抽了出来，金泰亨呼吸顿了顿，偏头去看。
等等，他刚才想什么来着？
他刚才想，假如田柾国，假如，假如他——
那边，田柾国依旧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侧脸和刚才一样让他心动。不过却因为挽起了袖子，手臂上隐约可见的青筋宛如山脉起伏。
他没说话，只是直接扯出金泰亨手里摆弄很久的书几下整理好，提前结束了金泰亨的自行研究。
被扯走书的金泰亨下意识动了动嘴角，顿时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说话。
聚光灯太热，让他手心都出了汗。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是偏偏这个简单的动作没有经过任何彩排，没有任何语言沟通，它甚至不是由一个简单的眼神催促而成。
是田柾国自己自然而然的做成的。他看到金泰亨做不好，很自然就拿走了书，然后帮他把事情做好，把书还给他。
这整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金泰亨却莫名对为了这件小事开心的自己心慌。
——那是种他从来体会过的感情，而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可是就算是心慌，金泰亨的面上依旧能做到滴水不漏。
于是录制继续，他们依旧该说说该笑笑，手指偶尔碰到对方的手指，手臂触碰着手臂，彼此的体温慢慢透过空气，贴上对方的身体。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录制结束了以后就被翻篇，会被扔在浩瀚的时间长河里，以后谁都不会提。
金泰亨莫名觉得估计田柾国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因为他一个无意的小动作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他自我催眠一般，努力不去想那些暗自滋生的细小情绪。
那些东西没什么好想的。
于是后来，他们依旧和以前一样一起训练，一样赶行程，一样黏糊糊在一起吃饭。那件让金泰亨难受又犹豫的小事就像昨夜梦的遗物，是见不得光、早就该消失，也早就消失的东西。
渐渐的，他就有些明白那感情是什么了。于是金泰亨开始提心吊胆，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为什么对一起长大的弟弟突然...有这种感情？
不过又在怀疑，是不是他多想了？
其实他根本就对田柾国没有那个意思？
心里简直一团乱。得不到解答的金泰亨便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田柾国。
他观察了好几天，大家喝咖啡的时候，他捧着热巧克力上下打量弟弟。吃饭的时候，田柾国给他夹一筷子菜他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边嚼饭一边转去盯人。录制的时候偶尔碰上个视线，一般来说没几秒，看够了就离开的，但是金泰亨根本就没移开的想法了，一直盯，甚至把田柾国盯得发毛。
田柾国有一天终于受不了金泰亨诡异的盯法了，那天依旧是个黄昏，他凑过去威胁一般地捏金泰亨的脸颊肉，说出来的话却莫名有些委屈：“哥干嘛这么看我！”
金泰亨睁着眼站在原地任由他捏，说话黏黏糊糊：“...什么啊。”
田柾国说：“哥这两天好奇怪，盯着我看就算了，还要上下打量，眼神还很严肃！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告诉我嘛...”
听到这话生怕自己的意图被拆穿的金泰亨捂着脸颊肉推开他一点，神色有点变：“什么啊，我哪有？”
“再说，”他眨眨眼，语气低了些，“我盯着你看你不开心吗？盯着你看看罢了，哪里奇怪了？......盯着你看就是奇怪？”
金泰亨嘟嘟囔囔：“哪里奇怪了？我还天天盯别的成员呢...”
于是这下田柾国反而被问住了。半响，他讪讪道：“没有啊...哥哥以前不是不这样吗，我就是好奇...所以才来问问的。”
弟弟看出金泰亨似乎有些不开心，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哪里问错了，但是话已经说了，现在只能改口哄：“一点都不奇怪，真的...哥想看我就看我嘛，我就在这里呢，喏——”
田柾国甚至站在原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转了两圈，傻兮兮地哄：“我就在这里喏，哥哥随便盯。”
“随便看~反正我不收哥哥钱...”
金泰亨还真的认认真真的开始上下扫视，从田柾国眯着的眼，看到裤腰窝进去一角的黑色卫衣。
结果这会儿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弟弟有一种浓浓的傻气。
...我真的喜欢这个小兔崽子吗？金泰亨抿着嘴唇皱眉头。
他身上这件卫衣还是我给他放进洗衣机的！还有啊，明明是在帮他洗衣服呢，结果转头就怪我柔顺剂放多了！而且这才穿了几天啊！又脏了！
这么一想真的顿时一阵嫌弃，还有怎么笑得这么傻，眼睛圆溜溜一点都不可爱！哪里像个男人。
哪里招人，哪里能让他脸红。
...所以，他应该就是自己胡思乱想，太久没恋爱都忘了到底什么是爱。
他才不爱他。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结论做出来没松一口气，反而心里更加空落落的，甚至更难受了。
而对面举着双手的田柾国没得到回应也不好放下手，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动作应该挺搞笑的，哥哥怎么就不笑呢？往常不是早就应该扑过来捏自己了吗？
今天怎么回事？我魅力下降了？
莫名就有些不服气的田柾国不干了，五分钟后依旧高举双手，仿佛在cos自由女神。
结果他俩一个举手，一个皱眉神游。这模样被路过的闵玧其看了个准。
闵玧其一开始有些愣，后来停住脚步对着他俩喊了好几声两个弟弟才同时侧头看过来。闵玧其憋着笑想了想，说：“你俩玩什么呢？”
金泰亨这会儿回神了，猛的回头看依旧举着双手的田柾国。
你怎么还在举？
闵玧其补充：“投降游戏？”
“你俩几岁了都...？”
金泰亨嘴巴张了张：“..............”这可怎么解释呢。
田柾国被闵玧其盯得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没逗哥哥笑，他绝对不会放下手的！
于是柾国道：“哎呀玧其哥，你先进去...不要管啦！我们闹着玩么。”
很好说话的闵玧其就进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慢慢说：“快点结束这个游戏进来，马上就要练习了。而且你俩都多大了，幼不幼稚啊？”
田柾国松了一口气，起码少了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么。他眨眨眼，回头的瞬间就和金泰亨对上个眼神。
金泰亨这会儿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纠结，被打了岔以后看上去开心了些，眉眼都带着笑。他整个人落在黄昏忽闪忽闪的火光里，显出一股子很不自知的骄傲美丽出来。
金泰亨笑：“你怎么还举着手？快放下呀！...刚才玧其哥说的你听见没？说你幼稚！”
田柾国心想，玧其哥那是说我俩幼稚不是说我一个人幼稚，但是话没说出口就梗住了。
不是还在哄人么。
他看着金泰亨翘起的唇角，生生把话咽回去。然后又开始恍恍惚惚地想你总算笑了啊，虽然不知道我刚才问的问题哪里不对，让你不开心，不过现在你总算被我逗笑了啊。
你得快乐才行。
...而且这快乐最好是我带给你的。
田柾国这会儿终于放下手臂，举的太久血液不通，一放下就开始细细密密地麻。
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收手臂的动作稍微迟钝了一下，金泰亨就懂。金泰亨脸上还带着笑，看他这样叹一口气就凑过来给他揉手臂。
田柾国一开始还哼哼唧唧不让，但是后来觉得不能亏了自己，于是整个人改了姿势，这下都快靠在金泰亨身上了，伸直手臂让他给揉。
金泰亨一边揉手臂，肩膀还要一边撑住弟弟身体。不知不觉，两个人越靠越近，隐约却觉得味道越来越浓。
浓的就像他整个人落在了木棉花丛里，田柾国身上的味道勾得他想起了刚才心底里什么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它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可那味道熟悉到不行，他不止闻过，甚至就连他现在正穿着的衬衣用的就是同一个牌子的柔顺剂。
而且田柾国的这件卫衣还是他放进的洗衣机。
但是味道又是太不同的，金泰亨模模糊糊地想。
那人身上总带着一些温暖的甜味，不知道秘密揉杂了什么，像落在雪松地里的蝴蝶花香气，或者是柔软的春风和四月棉。
下一秒，心跳居然再一次越来越快，不受控地几乎快要冲破胸膛，震动共鸣，震耳欲聋。
金泰亨屏住呼吸，顺带着手上揉肩膀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手心出了些汗，但是心跳却越来越快。
宛如胸膛中生风，胸腔里铸火。
但是。
金泰亨抿着嘴唇，眼睫毛颤巍巍，抬眼看田柾国。
弟弟顺着刘海哼唧，嘴里说着手好酸哥快给我揉，不要偷懒啦！一会儿就练习嘛，揉不了多久的！还说，哥啊我是因为你，才举这么久的！我为了逗你笑可太不容易啦！揉一揉也没关系的对吧？还说，这几天明明哥哥就怪怪的嘛，不过怪就怪吧，哥哥不要生气呀，我再也不说了，你要开心才行...
这时，天已经擦黑。
似乎觉察到金泰亨的沉默和眼神，田柾国越说声音越越低，不一会儿也住了嘴，看过来。
他的刘海有些乱，卫衣布料柔软，衬托的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也很柔软。
他们俩在这一瞬间呼吸交缠，落在灿烂晚霞下的影子沉默着，被越拉越长。昏黄的余光反射出空气中漂浮的、干燥的灰尘。公司落地窗外连绵起伏的路灯连接成一条辉煌猎猎的长龙，清亮的光芒到处游戈，欢喜地涂满他们脚底下踩着的红木地板。
连灰尘都要在这样璀璨的光路里回避，而他们却偏偏在此时眼对上眼。
金泰亨眼神游离地看那人的眉眼，表情，最后落到田柾国的嘴唇上。
弟弟似乎因为沉默有些不安，吞了口唾沫，但是依旧没有说话。不远处的练习室放着他们的练习曲。
fake love金泰亨听过很多遍，这首歌的每一句，每一次重复，甚至连这首歌曲中成员们每一次细微的换气他都知道。
金泰亨出神地盯向田柾国的眼。
远处，他自己的歌声，轻巧又缥缈。他唱一句，歌中的田柾国跟着他合一句。这首歌明明听过这么多次，这么熟悉，可歌词却唱的他浑身发冷，唱的他眼眶发热，唱的他胸腔发疼。
他们唱——
“Love you so bad，Love you so bad.”
“Love it’s so mad，Love it‘s so mad.”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片黑暗中，金泰亨抖着嘴唇提起一口气，盯着田柾国的眼睛怔怔的想。
我怎么可能爱他呢。
* 找到我了 你要记得吹响笛子
田柾国第一次觉得自己奇怪，是去年年末舞台那次。
他事前彩排时穿了长袖的韩服，可能还稍微配合现代审美改良了一些。那件衣服很漂亮，灰红色的大片刺绣，衣袖上昂首欲飞的白鹤，层层叠叠的浓郁花朵，雾霭沉沉的云海。
当时那件衣服挂在活动衣架上被推进来的时候就吸引了他。
当时他和金泰亨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讲话。熬夜太久，哥哥们大多精力不足，都在打盹。而他俩就悄悄缩在一起，躲一盏小小的落地灯下轻轻聊天。
活动衣架距他俩不远，似乎是因为说着说着田柾国的视线突然看向挂着的长袖表演服，金泰亨讲话的动作也顿了顿。
金泰亨挑挑眉，似乎也来了兴致。他站起来，亮着眼睛拉着田柾国走过去摸那件衣服。
拉了一半窗帘的待机室灯光昏暗，金泰亨额头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汗，耳坠子随着动作一动一动，闪闪发光。
他站在衣架的另一边捧起韩服的长袖，露出大半张脸，却因为衣服太大而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柾国。”他动了动嘴唇，眉眼艳如春花，简直漂亮的让人生气。田柾国抬眼看过去，视线相对时心脏猛的一悸，呼吸停顿几秒的窒息逼得连手心都出了汗。
金泰亨没注意，撩起眼皮，手指正慢慢摸过长袖韩服的袖口处。
然后他对田柾国笑着说：“它真衬你。”
.....可我却更想看你穿上它，田柾国怔怔的想。
不过田柾国已经记不得当时他应了什么，好像是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应。
语言都是苍白的，回想起那天的那个场景，他所有的记忆都已经被迫定格在昏暗灯光下金泰亨撩起眼皮看过来的那一眼。
除此以外，别的人和事早就被模糊成了巨大又温暖的模糊色块，被他用橡皮擦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
...他知道金泰亨好看，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的。但是田柾国发誓，他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更别提做这样的梦。
......至少以前从来没有过。
说实话，把这种事讲出来真的让他有点难以启齿。不过那样的梦真的太美妙了，美妙的让人沉沦，让人忘记现世，让人恨不得放弃明早的青阳，就这么死在梦里。
梦里是个下雨天，起源是那件该死的长袖韩服，还有他白天盯着金泰亨产生的、转瞬即逝，忽闪而过的念想。
梦里，依旧是烟雾缭绕的黄昏。
在梦里，他穿着和舞台一样的长袖韩服独自走在一条冗长的小巷，就像个重生而成的另外一个人。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似乎...就是生活在朝鲜时代的某位公子。
不过也是，一般做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太记得自己现实中到底是谁。
田柾国慢慢的走，火红的灯笼随着他的脚步往前，一点点在他身后点亮，火光忽闪忽闪，雨打灯笼面，声若珠玉落盘。
但是风和雨都吹不灭它们。
他慢悠悠从小巷走出，整条半遮半掩的街道在黄昏的雨天徐徐展开。角丽谯建的塔楼只剩了个模糊的高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整条街道烟雾缥缈，颜色甚浓，猛的一眼看过去竟像弥漫着毒烟。
田柾国往前走，衣袖纷飞。
却在这时被旁一人叫住，于是他应声回头。
那人身着和他一样的长袖韩服，只不过衣料颜色是妖冶入骨的红。举着一把相应的釉红纸伞盖住大半脸庞，只露出尖细苍白的下巴。
觉察到田柾国在看他，那人轻笑一声，慢悠悠抬起釉红色的伞面。
细雨中，暗色烟雾横生。喧闹的街道骤然拉远，他们身边跑过几个衣衫粗陋的垂髫小儿，笑闹声却越来越轻。
众生沉浮在细雨编织成琴声中，欲望醉成弄酒，只他一人清醒。
田柾国认出，那是金泰亨的脸。
“今日风雨狼藉，走完这条街，约末雨也不会停。不知公子有无地方可去。”梦里的金泰亨抿了抿嘴角，“...假如公子无事，不知可否...跟我一叙。”
这搭讪实在有些突兀，但是梦中的田柾国并不觉得奇怪，他一捋自己的袖口，笑吟吟道：“自是可以。”
“但是听闻最近并不安稳，闹得沸沸扬扬的桃花鬼还未抓住，最好...还是小心点为好。”
梦里的金泰亨却避开不答，笑着把釉红油纸伞轻轻递过来：“那就...请吧。”
越走越静，暗色烟雾越浓。
梦中的田柾国却一点都不怕，反而握紧手中举着的油纸伞道：“约末已有四更天，烟雾反而越来越浓。”
他身边的金泰亨缓道：“公子...莫不是害怕了？”
田柾国动了动手里的纸伞，偏头，语气难免显得有些轻挑：“如何见得？反而是你...最近闹得桃花鬼这么凶，害怕的应该是你才对。”
金泰亨反而笑：“我？公子怕不是在说笑了。”
田柾国看他一眼，语调拖长：“何为说笑？...为何不惧？万一，公子遇人不淑，我便是那桃花鬼？”
金泰亨一身红衣长袖拖地，眉目稠艳，唇角生花。听这句以后竟越靠田柾国越近。他动了动嘴唇，笑着反答：“自是因为...若是有桃花鬼。”
“那桃花也是公子，而我——”
“是那鬼啊。”
不过话音刚落，他就带着笑看过去：“公子莫怕，我开个玩笑罢了。”
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都快脸贴上了脸。浓浓烟雾中，田柾国见那人带着笑，大大方方褪下肩膀衣领，露出大片苍白细瘦的锁骨，甚至都在微微反光。
金泰亨动了动眉毛，衣衫轻敞嘴唇微抿，抬眼看过去。
“可就算我是那桃花鬼，公子也莫怕。”
田柾国的手被握住，从那人敞开的衣领慢慢往里摸。他没拒绝，手心却出了汗，眼神深的能溺死一池尾鱼。
“公子，”金泰亨的嘴唇凑的距他极近，眼睫毛颤颤巍巍宛如鸦羽，“...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您意下如何...？”
后来的记忆变得更加浓厚，烟雾演变成深海。
半遮半掩交叠的身影，暗色烟雾包裹馥郁花香，纠缠火热的喘息，梦魇般深情悱恻的誓言，天边的塔楼缓慢摇晃，露水从桃花花瓣上坠落，视野所及的一切都是模糊朦胧，不可说的，宛若诸神裙摆。
在梦里不停放大，驻守，缥缈着不愿退散。
............
田柾国出了一身的汗，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然后他站在卫生间洗了很久的裤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迷幻剂一样的梦让他越变越奇怪，但是好像从那天起，有什么不一样，又有什么崭新的东西出现了。
他说不得。
...可他却想说。
田柾国隐约觉得金泰亨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这份感情，甚至，他似乎也从小哥哥那里隐约收到了那份和他一样的懵懂感情。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
默契被藏在鞋子里，落在指尖被滚烫的薄荷冰淇淋烫成肮脏的形状。可是喜爱不能被浓妆艳抹的糊弄过去，它们叫嚣着徘徊，它们把肉体炼成了一个个无药可救的病灶，日子一长，连脾脏都开始疼痛。
田柾国控制不住的想去亲近金泰亨，他努力克制，就连每一次对话时语调中的尾音都被刻意压低，沙哑的找不到调。
可是这感情怎么可能被他控制。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
但是田柾国却觉得，爱无法忍耐，无法被包容，也根本无法止息。
爱本来就是浓烈到让人疼痛的，它之所以被赞美被歌颂，被人们赋予苹果和月光，就是因为它的疼痛与超乎寻常的浓烈。
是让人无法控制的无法隐瞒。
错误的爱也是爱，只要它依旧浓烈入骨，从心底盘旋茁壮地生长出来，那么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结果、抵达，它也是爱。
而且人们言之凿凿的“正确”和“错误”，又到底是靠谁分辨，用什么标准分辨的呢？
谁能分辨？
没有人能。
这份感情越来越过分，田柾国控制不住了。于是后来有一天，旁人问起来这件事，他下意识说做这些是因为粉丝们喜欢。
而那天金泰亨也在，听了这个回答，意料之中的没有反驳。
于是，从那天开始，所有刻意的亲密都得到了解释。触碰是可能的，温度是真实的，满腔滚烫的情感可以得到回应。他们交缠着手指，并肩站在舞台边上，在高朋满座前诉求不可说的秘密。
金泰亨的手是热的，软的，呼吸是烫的。
但是，爱到底是不是假的。
田柾国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毕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到底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他就像正在万里高空上走钢丝，而金泰亨，就是他脚底下的那一根晃晃悠悠的钢丝。
后来，他依旧和金泰亨亲密无间，但仍然被看出了端倪。经纪人哥哥开始有意无意给他们一些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田柾国没收，经纪人哥哥深深看他一眼，收起来了，没说话。
但是那事儿当然没完。后来，某个月亮都找不到的难眠深夜，田柾国起床喝水，碰到了坐在宿舍沙发上发呆的金泰亨。
他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杯。
净水器的待机灯是冷漠的绿。而这样的绿竟然成了这一大片绵软黑暗中唯一温暖的光源。
半响，田柾国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那么这就是个开始的样子了。
他们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边，客厅没开灯，窗帘半拉，只有厨房净水器的绿灯亮着。
对峙又沉默。
这个姿态一出，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应该拥有的那一场迟来的对话终于如期而至。不需要开头，不需要铺垫，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眼神。
到底应该谈一些什么，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而让这场对话提前的导火线。就是今晚在练习室练DNA时无意贴上去的那个吻。
DNA中间那段其实他俩一直贴的挺近，大家也就嘻嘻哈哈当玩笑。但是田柾国被经纪人哥哥塞了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以后一直都在出神。
而金泰亨不知道为什么，状态也不太好。练习进行到一半，对上眼神以后两人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一股狠劲。
我靠过去，他们现在都在看。
他们都在对我们两个人装聋作哑。
我现在靠过去，假如，假如，我快要吻上你。
——你会躲吗？
答案当然是不。
于是今晚这场早晚得来的对话，终于来了。
——————————————————下。
* 我正在等待哨笛
金泰亨在一片黑暗中抬头，如同引渡已故亡妻尤丽黛离开冥界的奥菲斯。田柾国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喉咙上下滚动，却没能说出话。
半响，金泰亨问：“喝酒吗？”
田柾国说，好。
他们坐在一片安静的黑暗里，就着彼此的手喝下一杯浓烈的酒。
金泰亨不是没心没肺，他敏感又聪明，有些事情会引发他尖锐的直觉，他似乎非常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也知道应该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所以，就算金泰亨早就清晰地体会到，自己长歪了，他的身体有一部分因为这段感情已经坏掉了，他也无法根治自己。比起治疗，他宁愿掩耳盗铃地把那一块已经坏掉的地方剜掉。
可那些法子都没用，剜掉也没用。
除了田柾国，什么都治不好他。
甚至，金泰亨觉得他正在依靠着身体里坏死的那一部分维持生命。应该被剜掉的地方就像已经长出了什么崭新的、鲜活的心脏。
可他不能这么任性，他要对田柾国负责，要对未来，要对人生，对给予他们期待的人，还要对他们的梦想。
他要负责，所以他无法任性，他能选择的只有死路一条。他这么清醒，却又这么分裂，他救不了自己，也放过不了自己。他爱，可是他却不能。
田柾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的喉咙已经被刚才喝下去的第一杯酒封住了。那杯酒辣的他眼眶发红，此时此刻，一句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有给金泰亨倒酒。
金泰亨的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可能是灯光太暗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田柾国不敢仔细看他的缘故，他的眼神看上去显得太遥远了。
那酒瓶子上的字模模糊糊，金泰亨努力辨认了半天，才从看到的几个零星字眼组成个词语。
——切肤之痛。
他给他倒的这杯酒的名字，竟然也如此微妙的吻合。
而他根本没有选择。
端起酒杯，金泰亨缓了缓，半响，开口：“柾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们柾国真的很难受，真的受了太多苦。”
金泰亨却没有马上喝，只是把嗓子压的更低，低的都快找不见了：“哥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也知道，你在犹豫，在踌躇。...我知道你拒绝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怀疑着自己，又怀疑着旁人，这些...你都不用说，我都懂的。”
田柾国很少听金泰亨自称为“哥”，其实说起“哥”，日常生活中他更习惯于把自己放在照顾人的那个位置。
可是现实就是，一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出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闷声听金泰亨讲话。
“我知道从一开始的怀疑别人到怀疑自己这个过程有多煎熬。可我不想让你受苦，柾国。我想让你避开这个过程。做决定实在太难了，不过这是应当的，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当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田柾国顿了顿，说：“哥不是也没有经历过吗？”
“对。”他们终于在此刻眼神对上眼神。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哭，没有眼泪。只有尾音的细枝末节暴露了一些控制不住的情绪，“...我也没有经历过，但是柾国，这件事是个例外，不要想了，该停止了。”
田柾国抿着嘴唇。
金泰亨痛到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抖，但是声音依旧很稳：“这只是...一时的，等过了这个阶段，会好的。”
“哥为什么能说的这么斩钉截铁？”田柾国盯着他，猛的打断这场单方面的对话，“...哥哥是这么想的吗？”
金泰亨嘴唇抿了抿，眼眶倏地也红了。他伸手想去拉弟弟的手腕，手指颤颤巍巍。
却被田柾国轻轻避开，摸了个空。
半响。黑暗中，金泰亨说的，是。
却又忍不住解释：“柾国，你不知道...我们到底需要多么小心，我们不能迈错一步，我们都在被期待着，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你知道有多难......你知道的。”
田柾国声音都带上了鼻音，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提起精神回：“......我知道。但是哥，我的确在怀疑自己，怀疑这份感情的对错。我不懂的事情有很多，我也没有哥想的那么清楚，我也不会...哥的那些大道理。”
“但是我就是不想做选择，这事情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对错。”
“...不做选择不行吗？”
他眨眨眼，猛的伸手，握住了金泰亨的。
一片黑暗中，田柾国看不清金泰亨的表情。只记得那夜，那人喷洒的呼吸中带上了浓厚的酒味，被他握住的手心冰凉，气息却滚烫。
金泰亨没松开他的手，但是也没反握。
说现在不难过是假的，说现在不痛也是假的。但是金泰亨在这样的状态下却要坚持着对田柾国说，爱是假的。
他至今依旧记得那晚从他这里看过去的田柾国是什么模样。
灰茫茫，不算明亮，眼眶泛红，却明亮的仿佛星火未熄。像梵高的笔触，孤独，斑驳，连呼吸都是细微而锋利的轻。
你看，他真的就是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
但是却不能是他的。
他应该拥有丰顺的人生，心如山海广阔。行至水穷坐看云起，命运永远不会伤害他。他应该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应该拥有旁人钦羡的眼光，应该拥有美貌善良的爱人，拥有一个或者两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他应该幸福。
可这些他都给不了他，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金泰亨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才能再次开口，他缓好一会儿才能轻声说：“.....柾国不用做选择，也不需要讲大道理。这些我来做。因为，这是你第一次长大。柾国，你没有经验，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付那些事。”
却越说声音越抖：“而我，我是你哥哥，我...只希望你能少受折磨。”
............
那天晚上从头到尾，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爱”。
于是，这场欲言又止的对话就这样在那个深夜被划上禁忌的休止符，那晚起，田柾国不再拒绝经纪人递给他的联系方式，这就像个隐秘的信号。
他开始时不时，完成任务一样的出去见个面。
就像梦游。
田柾国不知道金泰亨的情况。他不知道金泰亨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收到了谁的联系方式，和别人一起坐在狭窄的咖啡厅聊天。
他们又会不会接吻，会不会高兴，会不会笑，聊天的内容会不会...提到他。
他想知道又怕知道，好奇的快发了疯，却又怕知道答案怕到了骨子里，怕到想要躲起来。可事情掩饰不住，总有一天会来。
那么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他甚至会笑着穿上板正的西服，挡住身上无法结痂的伤口，去参加一场不属于他的、幸福美满的婚礼。
田柾国没有弯刀指苍穹，鲜血和诗歌铸就的、酣畅淋漓的勇气。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活在梦里，他想醒，却又害怕醒过来会让金泰亨生气。
金泰亨才是他的勇气。
缥缈的人像就这样包围他，而金泰亨慢慢的和他越隔越远，几乎都要看不清明亮的眉眼。
所以，漫长黑夜里，他隐隐开始希望谁能吹响哨笛。用那声音叫醒他，就算给不了他勇气，至少能给他一个，醒过来的提示眼神。
只有醒过来以后，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要说爱他。
他相信他知道。
*那些伪善者
没有人能阻止时间，既然伤口被遮盖住了，那就只有就这么烂在泥浆里。
一切就像安排好了的那样按部就班着。
金泰亨抿着嘴唇结束彩排的时候台下的田柾国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刚才扑在他身上的女孩子拉去了哪里。
可是他是没有资格抱怨。
因为是他把人推走的。
金泰亨把耳返摘下来，纠缠不清的耳鸣终于在此时好了些。他一边把麦克递过去，一边偏头整理脖颈后缠绕的耳机线。
来来往往的后台，工作人员们忙着手里的工作，一个Cody姐姐匆匆忙忙跑过来给他递了张纸擦汗。舞台上又开始了新的彩排，音响声响的震耳欲聋。
金泰亨却看上去像发呆一样的停在原地，正常的很，但是表情却明暗不分。
他一直在想刚才田柾国被女孩子扑了个趔趄的那一幕。
金泰亨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活该，搞成这样还挺委屈，委屈给谁看啊。
以前无意看《荆棘鸟》时，其中的一句话用来形容他就非常的贴切，他想。
“我们各自心中都有某些不愿意摒弃的东西，即使这个东西让我们痛苦的要死...我们自己创造了自己的荆棘，而且从来不计算其代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忍受痛苦的煎熬，然后告诉自己这非常值得。”
而此时，金泰亨只能承认，爱就是一个痛苦而浓烈的概念。他可以为了田柾国剖开自己的胸膛露出柔软的心脏，他可以为了田柾国放弃所有的游刃有余，他可以为了田柾国创造出重重荆棘，那么当然，他也可以为了田柾国而放弃爱情。
他可以的，他当然可以。
他只能承认，他早就无知无觉的爱上了田柾国。爱田柾国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爱，仿佛正背负着永恒的重量与热情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踽踽独行，理直气壮地体会着骨头缝被撬开贯彻冷风燃烧火焰的痛苦。
他想起那个让人难忘的夜晚，田柾国沉默着倒给他的那杯酒。
切肤之痛。
是不是就在暗示，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自作自受痛的全身发抖，疼的心紧缩窒闷，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
他活该。
金泰亨害怕田柾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但是他又怕田柾国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金泰亨把另一只耳返取下来，浅蓝色的头发挡住眼睛，兵荒马乱的后台，光影斜横，人来往匆匆，没有人能注意到他刘海下微红的眼眶。
——他只能哭泣了。
我会因为太过爱你而哭泣，我会的，我当然会的。可是你不要怕，我只是哭一会儿，一会儿以后就好了。
你不要怕，我真的不爱你，不喜欢你，也从来都不需要你。
...我是说真的。
.........
2019年年末，防弹少年团再次横扫大赏，人气至高，创造了新历史和新神话。
2020年3月再次展开回归活动，反响更加热烈。同年六月，防弹少年团成员金泰亨宣布开始演员活动，暂歇团体活动。2020年年末，防弹少年团成员田柾国开始个人solo。
2021年，防弹少年团成员金泰亨获得戛纳电影节邀请，因新电影缘故暂无档期参与团体回归活动。
2021年年底，防弹少年团成员田柾国个人solo回归。
..................
后来，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
金泰亨在大邱一个小小角落开了一家花店，花店时不时会有已经为人妻的、当年的小姑娘找过来。他每次都笑着把她们迎进来，折一朵娇俏的玫瑰送给她们。
和成员们基本保持着联系，一个月总得见一面吃顿饭，这是之前解散时定下来的规矩。当然，这个成员们是包括田柾国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少年了，他们经历了冗长盛大的时光，身边来来走走了好多人，皱纹悄悄生长，黑发交杂着一些不太明显的白发。
有些事，错过了，又再次相遇。
田柾国没结婚，他也没有。每次成员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他俩，金泰亨笑着说快了快了，田柾国也跟着敷衍，说快了快了。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
他们没有再私下联系，偶尔过年过节也彼此问候。见面的次数不算频繁，也不算疏远。
金泰亨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而且，说句实话给你听啊，你不要生气。
金泰亨已经记不清当初他们住在宿舍里的那段日子了。只有那群来花店玩儿的小姑娘对他小心翼翼的提起时，才能记起一个极其淡薄的影子。
他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熬夜陪田柾国说话，有没有送给过田柾国，她们口中说的那条手链。他也记不太清他和田柾国喝酒的那天晚上，田柾国眉眼的模样。
提起田柾国这个人，比起刻骨铭心，更多的是给了他一种犹豫的感觉。
啊，原来以前还有这样一个人参与过我的人生，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我曾经愿意为了他逆光行走，我曾经为了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金泰亨想起来的，更多是以前爱着田柾国的那种感觉。
幸好，他已经不爱了。
这不能怪他，是时间太长太长了。再深的伤口都能治愈，最多只能留下一条丑陋的伤疤。一开始痛的只要一碰就疼，但是后来就没那么疼了，再后来，那些纵横可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金泰亨都忘了。
你把伤口交给时间，它会帮你治愈。但是治愈伤口过程的痛苦就是时间给你的考验。而万幸，现在的金泰亨已经可以很平常地提起田柾国。
他可以和找来的小姑娘们，很平淡地说起关于田柾国的事。虽然不能把当年年轻气盛时的那段模糊感情说出来，不过似乎，他终于放下了。
甚至，金泰亨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笑着去参加田柾国的婚礼。
他好像终于可以说一句：“我真的没有爱上他。”
* 对不起 我说谎了
那天，因为晚上要和成员们吃饭，金泰亨就打算早点关掉花店。
他坐在柜台摆弄最后一束玫瑰花。因为今天打算早些关店，所以这一束玫瑰多半卖不出去了，多少就觉得有些可惜。
难为了，开的这样盛。
明天估计就会枯了。
而这时，田柾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田柾国说，今晚吃饭定在以前经常去的一家饭店，因为哥哥们已经定了车，只剩下了他们俩没有定车。就问要不要顺路过来接金泰亨一起去。
金泰亨手指顿了顿，没拒绝，答应了。那边也回了他一个“好，我知道啦。那哥哥一会儿见。”
这是如此平常的一件事，甚至挑不出一丝错误，更不可能让那些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流出源源不断的血液。
但是伤口还是裂开了，痛的让人直发抖。
出错的不是那一条短信，而是金泰亨快要关掉花店时，来的最后一位客人。
本来没什么的，因为不用自己打车去有田柾国顺路接他，所以金泰亨还笑着和她聊了好一会儿天。那一束开得极盛的玫瑰也被他仔仔细细包好，送给了那位女孩子。
一开始女孩子眼睛还亮晶晶的，半响说着说着几次欲言又止，眼眶居然悄悄红了，眼睫毛都湿了。说了好几声要走，但是都没走，抱着玫瑰花盯着金泰亨看。
金泰亨最受不了女孩子哭，看她这样更受不了。于是金泰亨就说，怎么啦，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假如有的话就告诉我吧，我一直在听呢。
那天夕阳很美，明明已经染上了一丝夜晚的黑，却火红火红地、烈焰一般的燃烧着，衬着他的眉眼。
金泰亨嗓音很低，说话很慢，但是眼睛带笑，很温柔。岁月似乎带走了他什么，但是又慷慨地把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深深赠与。
女孩子眨眨眼，眼眶越来越红，在犹豫。不过似乎是真的太想问了，半响终于说：“泰亨...我以前，我以前曾经特别喜欢你和柾国的。”
金泰亨很温柔地看着她说，嗯，然后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我知道问出来不太好。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问问你。我怕打扰你们，也怕失礼，更怕冒犯。但是我就是...想问，”女孩子提起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起勇气，“我以前想，假如哪一天柾国结婚了我就不问这个问题，把一切都忘个干净，或者假如哪一天，泰亨你结婚了...我也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但是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结婚。而我...我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
“所以我就想问问这个问题，可以回答我，就当是...给我的新婚礼物，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金泰亨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想到了她想问什么。他开始思考假如真的是他心里的那个问题，那他应该回答什么？
无数个答案在他心里打转。真的答案，假的答案，真的答案，假的答案...
可是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一直游刃有余的他难得露出几分迷茫出来。
金泰亨已经忘了他到底爱不爱田柾国。他不记得到底是爱不爱，还是曾经爱没爱过。
女孩子抱紧了那一束开的极其盛丽的玫瑰花：“泰亨。”
“...假如你能听得懂我这个问题，假如能听懂...那么就回答我，假如...你听不懂我的这个问题，那就算了吧。”
她对上金泰亨的眼，哽咽却坚强，一字一顿的问：“假如...假如，能回到过去，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
那天，直到女孩子对他点头告别，金泰亨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居然在害怕。
他已经死了一样的心脏居然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假设再次蠢蠢欲动，已经遗忘的疼痛一瞬间，针扎一样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以前的他想过很多次，答案好像也模拟了很多次，但是他现在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个捧着花的漂亮哑巴。
可是，可是啊。
假如真的能重新选择，他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他后悔吗。
.........
那天晚上，田柾国开着车来接他的时候，金泰亨正坐在花店门口发呆。
听到脚步声，于是，他怔怔的抬头去看。
田柾国穿一件黑色卫衣，牛仔裤。明明也老大不小了，还和孩子一样的踩着帆布板鞋。刘海顺着，模样居然和好多好多年前的田柾国完整融合。
他对上金泰亨的眼神，倏地就笑了。甩着手把车钥匙放进裤兜，眼睛很亮很亮，叫了一声哥，一步一步踩着步子走过来。
金泰亨看着他这幅样子，猛的就想起好多好多年前在舞台待机室，他戴着耳机缩在沙发里装睡，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和他越靠越近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似乎也这样叫了他一声：“哥”。
不对不对，是叫了他好多声，但是他都没有应。
那时的金泰亨没有勇气睁开眼看看，看看那人叫他时是什么表情。但是现在，这么多年后的金泰亨却仿佛从好多好多年后的田柾国脸上看出了那时的表情。
金泰亨捏着手指怔怔的想，假如那时他抬头应了那一声，他没有装睡，也没有拒绝。
假如可以后悔，那么今天的他们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他会和他在一起吗，他们会开心吗，会一起养一条狗，住在一个种满向日葵的小院子里吗。
他们会睡在同一张床上，会握着彼此的手指，呼吸缠绕着呼吸，额头抵着额头吗。
万一，万一。
假如，假如。
...他可以和田柾国在一起吗？
想着想着金泰亨突然就哭了。他其实是不想哭的，这么大年纪了哭什么哭啊，丢不丢人？但是他忍不住，这样的假如他想都不敢想，实在是太奢侈了，奢侈到光是想象就让他幸福的想哭。
假如可以，他可以用尽这辈子没用完的所有的勇气任性一次，他可以和田柾国在一起吗？反正这辈子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假如可以有这么一个奢侈的假如，他可以和田柾国在一起吗？
视线里，田柾国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就像一副涂抹了太多劣质油彩的画。田柾国见小哥哥突然盯着他流泪，连忙几步走过来，下意识又要哄他，还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
伸手过来的动作就像他俩喝酒的那个晚上一样。
金泰亨记得那只手的温度，有多热，有多温暖，有多温柔。
他后悔了。
...假如很久很久以前的他握住那只手就好了。
坐在花店门口的金泰亨恶狠狠地擦掉脸上流下来的水珠。
夕阳已经褪下，阳光正在缓慢地死去。阳光，阳光，三月份的，最后疯狂又苍白的阳光。金泰亨就这么突然的很想回到好多好多年前，过去的那个被雕刻的、斑驳树影交错的夜。
他垫着脚尖，一定要在那个夜晚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
假如握住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假如，
假如。
*嘘
“哥？”
“哥——？”
金泰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他老是听到田柾国叫他的声音。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晚上刚刚吃了饭各回各家，就连告别都十分礼貌。
所以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听到田柾国叫他的声音呢？
但是那声音的确越来越近，金泰亨还能听到模糊的脚步声，衣架子推拉摩擦地板的咯吱咯吱声。
被吵的实在睡不着，之前想了好久“假如”好不容易睡着的金泰亨皱着眉睁开眼，却被刺眼的白光闪的快瞎了。一切都是朦胧又模糊的，就连声音都好像隔着什么——
等等，隔着什么？
金泰亨真的愣了，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腿，他才回过神。一抬眼却对上年轻不少的田柾国的脸。
金泰亨蜷着腿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的耳机一松，掉在地上。
他慢慢直起身。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做梦吗？
站在原地的田柾国似乎因为他看过来而松了一口气，眼神中藏着的爱意让金泰亨都快呼吸不上来。
哄哄吵吵的待机室，额头上还贴着卫生纸擦汗的郑号锡，田柾国脸上妆容微融，却和金泰亨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一样年轻，一样俊美，一样可以呼唤起他早就死去的心脏。耳边的声响却越来越远，金泰亨隐约听到他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模糊着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不要再后悔了，拜托你。”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他就这么坐着呆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金泰亨觉得这一切太滑稽又太美妙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来的汹涌又猛烈。
梦里不会疼，对吧？
手抖的不行，猛的抬眼看向田柾国的一瞬间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金泰亨根本控制不住力气，手指深深捏进掌心，胸口因为太过急促的喘息上下起伏。
他这样实在哭的太突然也太惨了，可是这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反而是站在原地不敢往前的田柾国傻了，就连原本躺着的郑号锡也皱着眉抻起身体看向他。
那么，那么，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有衣架子从门后推进来——
下一秒，cody姐姐推着一架子活动衣架进门，看到哭的眼眶发红直喘气的金泰亨也呆在原地傻了。
站在不远处的田柾国没有愣很久，马上几步上前去擦他的眼泪，手足无措地小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哥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是金泰亨觉得那不是梦。
哦不，或许就是一场魇住了他的噩梦。
但是万幸，现在他醒了。
金泰亨眼睫毛湿成一簇簇，这会儿根本不顾形象地靠在田柾国怀里，鼻涕眼泪糊了人家一外套都停不下来。田柾国真的怕了，以为金泰亨哪里不舒服，一个劲儿的问哥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下一秒，哭的都快喘不上来气的人用他的卫衣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小打了个哭嗝。
金泰亨捏着手指，凑到田柾国的耳边，哑声说：“柾国。”
田柾国急忙应。
“...我们在一起吧。”
兵荒马乱中，他脸上还挂着泪，眼眶通红，还要可怜兮兮的挤出一个笑：“...我爱你。”
这下换田柾国眼眶红了，他摸着弟弟僵硬的肩膀想。
.........
饮冰也难凉热血，大梦一场，算是上帝垂怜。仔细想来，一生心动是你，朝思暮想是你，错失挚爱也是你。
一辈子不够，等来生太长，我这么爱你，那就现在，那就，这辈子吧。
亲爱的，这一次啊，我们再也不要错过了。
-END-
这一篇写了很久，昨晚写完自己哭的稀里哗啦。我总觉得我写短篇的局限性相对于长篇太多了，总觉得写短篇一直写的不好。但是这一篇对我来说算个进步。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假如你也喜欢就太好啦！
我要努力爱他们，然后把最灿烂的太阳，淋漓的下雨天都写给你看，我要加油。
感谢阅读呀💜点个赞再走吧啾咪！
给我一点反馈~
我们下个故事见。
「正泰」致爱丽丝
*1.5w已完结，神经质浪漫（医生x病人，诊疗室play，意识流）
*请勿上升真人，祝食用愉快
*我没有小腿绑带
他们的第一次治疗，是在雾茫茫的奶黄色黄昏。
“那么。”田柾国捏住的钢笔在璀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不留痕迹地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框，“...你昨晚上又做了什么梦呢？”
坐在对面的人穿着斑马一样无聊又单调的病号服，却没有把领口严严实实扣好，锁骨露出来了大半。
精细的皮肤苍白的不太正常，还微微泛着光。
太阳已经快被融化掉，整间安静的诊疗室被光辉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初夏露出了潮湿的征兆，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混合消毒水的味道。
对面的人怔...
*1.5w已完结，神经质浪漫（医生x病人，诊疗室play，意识流）
*请勿上升真人，祝食用愉快
*我没有小腿绑带
他们的第一次治疗，是在雾茫茫的奶黄色黄昏。
“那么。”田柾国捏住的钢笔在璀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不留痕迹地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框，“...你昨晚上又做了什么梦呢？”
坐在对面的人穿着斑马一样无聊又单调的病号服，却没有把领口严严实实扣好，锁骨露出来了大半。
精细的皮肤苍白的不太正常，还微微泛着光。
太阳已经快被融化掉，整间安静的诊疗室被光辉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初夏露出了潮湿的征兆，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混合消毒水的味道。
对面的人怔怔地睁着眼，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
为了让对话进行下去，田柾国忍不住用手中的钢笔敲了敲空白的病历本：“...你昨晚上，又做了什么梦？”
“金泰亨...？”
“你在听吗？”
也许是因为被叫了名字，坐在椅子上的人终于分过来一个眼神。
他抬起头，略长的刘海随抬头的动作微动，落在明暗光线的下颚线漂亮的宛如刀刻，整个人苍白又细腻。
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猛的看过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年轻俊美的医生忍不住屏住呼吸。
....但是这并不能怪他。
在这次诊疗开始之前，田柾国已经偷偷看了这人很多次。他在担任金泰亨的心理医生之前已经见过金泰亨了。不过到底见过多少次...他自己也记不清。
那就是见过很多很多次吧。
不过...就算是见过很多很多次。不管是随意还是故意，在光辉与岁月时不时融化的交臂间，他总会被那人太过侵略性的、满溢而出的美丽生生征服。
他悄悄地喜欢着他。
哦，不，不对。
...他爱他。
好吧，田柾国承认，他的确是个不称职心理医生。
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病人。
金泰亨抿着眉，茫然的表情中露出些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和喜悦。田柾国轻轻避开两人相交的视线，再次用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色边框眼镜。
金泰亨...这么信任他。
而他，该死的。
此刻，他满脑子只想去吻他的嘴唇。
听到自己名字的金泰亨这会儿终于回过神，皱着眉，眼神依旧没有移动。似乎是在盯漂浮在稀薄空气中的灰尘。
但是刚才话说到一半，因为看到那人漂亮的脸就停住实在是太突兀了。为了掩饰自己一瞬间不自然的出神，田柾国轻咳一声勉强再次继续话题：“昨晚，你做梦了吗？”
三秒后，坐在对面的金泰亨缓了缓才慢慢摇头。
“...没做梦？”田柾国顿了顿，“可是我记得之前的...记录，以前的医生说，你最明显的症状就是每天晚上做那个什么...”
“我昨晚没睡着，医生。”一直安静坐着的金泰亨突然打断田柾国的话，他垂着眼，眼睫毛密密匝匝拢在一起，“所以没有梦。”
“安定片不够了。”
田柾国轻轻挑了挑眉。
“...再给我开一点安定片，我就又会做梦了。”他说，“然后我才能把我做的梦讲给你听，田医生。”
“你会治好我，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他慢慢补充。
可是田柾国却没应，他翻了翻病例表，几秒钟以后叹了一口气停下手指动作，把没有盖上盖子的钢笔盖盖上。
金泰亨一改刚才出神的模样，专注又安静的看着他。
“安定片？”
年轻的医生看向对面美人仿佛无机质一样的漂亮眼珠，摇摇头：“不行。”
“不是给你开了佐匹克？”
“那个已经没用了。”
“奥沙西泮？”
“我之前已经换过了。”
“那么。”田柾国看向金泰亨，语气很慢也很温和，前面的话就是为了引导出后面这句结果，“你不能加药了。”
他的嘴角抿了抿，因为戴了眼镜的缘故有些反光，看不清视线到底落在哪里。
被拒绝的金泰亨慢慢的呼吸，对面穿着白大褂的英俊医生似乎是在努力微笑来安抚他：“药量已经足够了。”
“不能再给你安定片——”
“医生。”对面坐着的金泰亨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假如没有安定片，...爱丽丝，啊，我说我。身为爱丽丝的我...我会变成飞鸟的。”
他语调很低声音有些哑，落在明暗光线里的半张脸仿佛被烫上了一层滚烫的金。太阳缓慢降落，余辉柔软又偏移。
光和暗分割成遥远的两端，沉默时，他撩起眼皮动了动嘴角，仿佛在笑：“你看，现在。”
“...我有没有变成一只飞鸟？我的兔子先生？”
*嘿 谁在唱歌
话题的开始突兀又自然。不过这种情况对疯人院里的病人来说算得上家常便饭。田柾国直直地看向金泰亨，半响打开笔盖，转了转捏在手里的笔：“飞鸟。”他重复。
俊美的心理医生在空白的记录簿上写下这两个字，对金泰亨突如其来进行的诉说保持了沉稳的态度：“那么就是说，泰亨...哥的梦里除了飞鸟和爱丽丝。...还有我了？”
——他私心想让自己和金泰亨变得更亲密，于是改了称呼。
田柾国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应该保持自我，保持独立，做出善解人意又冷漠无情的样子，从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旁观者角度为金泰亨提出建议，从而治疗。
这才是医生。
他不应该叫金泰亨“哥。”
可是他还是叫了，因为他实在...太想靠近那个人了。这种感觉简直背德又刺激，最重要的是，金泰亨根本就无法拒绝他。
而那些萦绕梦境的、种种危险的念头在田柾国的脑海里早就已经摇摇欲坠。
可这个称呼其实对与心理医生第一次见面的病人来说是有些越逾的，悄悄改了以后，田柾国多少有些紧张。金泰亨却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快。
他垂着眼，语调轻而缓：“我的梦里当然有你，兔子先生，你又忘了呢。明明我们昨晚才一起从二十米高的洞口往下跳。”
金泰亨偏了偏头，皱着眉解释：“好吧，我大概讲一下。是这样的，地底人一直都想抓我们，他们张牙舞爪地在后面穷住不舍地追。当时你扶稳了你头上昂贵的复古礼帽，带着我穿过长长的隧道，为了不让我们分散，还用红色绸带圈住了我的手腕。”
“我们跑过了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橄榄球场，球场旁有一张柏木茶几，茶几上有冷掉的英国茶。你当时说，让我们休息一下，于是和我躲进了桌洞里。然后，你就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从帽子里面拿出了红丝绒蛋糕，泡在了冷掉的茶汤里。”金泰亨舔舔嘴唇，仿佛在回味茶点的滋味，“你给了我，我没有吃，但是你吃了。”
“...然后呢？”田柾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金泰亨的这个梦根本没有一点逻辑。
...可是做梦不就是没有逻辑吗。而且...假如能把做的梦整理成有逻辑的样子讲给别人听，金泰亨又何必在这里住这么久呢。
他是病人啊，还能讲究什么逻辑
可是诊疗必须要进行下去。
“但是，为何我吃了，你却没吃？”田柾国又问。
金泰亨突然笑，颇有几分狡黠的意思。微散的刘海晃动，夕阳斜斜地照在他尖细的下巴上：“兔子先生，看来你真的忘了啊。”
“藏在帽子里的红色丝绒蛋糕是不能吃的。假如吃了，那么兔子先生就会忘记所有的事，就像个——崭新的新生儿。”他眨着眼慢慢说，“所以，我才没有吃。”
“兔子先生忘记了所有的事的话，我们俩就会变得很危险，根本没办法抵挡地底人的攻击。毕竟我们还藏在桌洞里，还没有安全么。...所以，假如我也吃了红丝绒蛋糕，也把一切都忘记了，那可怎么办。”
田柾国看着他，试探道：“好的。原来吃下红丝绒蛋糕就会忘记所有的事。”他尽量顺着金泰亨的逻辑往下，毕竟想要治疗心理疾病就要了解病人的心理。
最好是知道病人到底在想什么，做了什么，对什么事有什么样的认知，又在期待、恐惧着什么事的发生。
而人的梦境是最能反应一个人心里状态的东西。
田柾国不知道金泰亨梦境中的“红丝绒蛋糕”指什么，“失忆”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并不是询问“红丝绒蛋糕是什么，为什么藏在他的帽子里？”，以及“我为什么是兔子先生？”这两个问题的好时机。
他应该顺着金泰亨的逻辑往下。
“...明明泰亨哥知道红丝绒蛋糕不能吃，还看着我吃下了？”田柾国抿了抿嘴唇，“假如哥告诉我，那我们俩...不就没有人会忘记事情了吗？”
“抵抗地底人，两个人一起不是更好吗？”
金泰亨看向他愣了愣，但是很快就用遗憾的语气回答：“这个...兔子先生不是知道吗？我是不能主导你的行动的。”
“...爱丽丝本来就不能阻止兔子先生。所以你想做什么，我根本控制不了啊。”他说，“而且，我也不能阻止你。”
“你本来就会忘记的，这件事真让人难过。可是我觉得，忘记就忘记，大不了再来一次，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金泰亨模模糊糊地自言自语。
田柾国说：“...也许哥哥说的没错，遗忘会是一件好事。可是，哥又为什么会和我这位，呃，兔子先生一起被...地底人追？”
“我们被地底人追的理由是什么？‘地底人’又是什么？”
金泰亨这回并没有很快回答，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诊疗室再一次沉默。半响，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田柾国的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他，自然随着他站起的动作而抬头。
他就像个虔诚的信徒，仰望他唯一的神明。
金泰亨垂着眼，整个人宛如站立在花团锦簇的尖叫与满溢而出的爱欲中，轻轻动了动嘴角，却好像并没有想到合适的解释。
半响，他苦恼地说：“地底人就是...地底人，它
们带着面具，面具下的脸谁都不知道，有可能
是你，也可能是我，更有可能是过去的我们，
当然，还有可能...地底人是想拆开我们俩的人。”
“而它们追我们的原因自然是想吃掉我们.....只要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者...我们两个分开了，那它们就不用害怕我们跑掉了。”
“兔子先生，地底人....它们都希望我们快点消失。我们的存在就像它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了取而代之，就只有杀掉我们。地底人臆想我们，模仿我们的脸，从语言到动作，就连做梦都在渴望我们的血液，甚至还...抹掉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听到这里，田柾国有些愣。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越来越奇怪。
一开始，他只是想从金泰亨的谈话中套出“地底人”，“红丝绒蛋糕”的意义，结果越问，金泰亨的情绪反而越不稳定。
仿佛“地底人”和他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他们就像一对被“地底人”追的亡命鸳鸯。
......可是，金泰亨不可能知道他暗恋他，田柾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诊疗，以前田柾国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罢了，金泰亨不可能知道自己暗恋他。
...可是刚才的对话中，“抹掉了他们俩的感情”这句话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俩...有过感情吗？就算田柾国的确想有，...不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吗？
再退一步说，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内容似乎也太过暧昧。金泰亨说话的态度和话题，...变换的太快了。
田柾国正在权衡自己的语句，斟酌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才能让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但是金泰亨却在这时语调一转，声音低下去，黏黏糊糊：“接着，刚才你的第二个问题。”
“我放弃了浩瀚无垠的天空，选择不去亲吻冰冷的空气，到底是为了什么...嗯。兔子先生。”
“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穿着软底的拖鞋，所以金泰亨的步子迈的很轻，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田柾国坐着的那张办公桌。俯身的时候，病号服宽大的领口往左边垮。
嘴唇微动，皮肤苍白，颦眉垂眼，活生生透露出美人意犹未尽的风情味。
他靠过来的同时，田柾国捏在手里的钢笔在白色的记录册上猛的划出一道深重的印子。
其实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治疗进行到什么地方了。
黄昏只剩下了淡金色的余辉。光影交壁之间，年轻的医生盯着那人无机质般的漂亮眼睛，嘴唇蠕动，这一次，却没能说出话。
沉默的诊疗室，时间缓慢地行走，夕阳捧出一弯粉红色的烫伤。而距离已经拉近，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医生的脸颊，语气低缓，缠绵悱恻。桌角放置的红玫瑰氤氲着潮湿的空气，花香扑鼻。
金泰亨撩起眼皮看他：“我现在...没有吃下安定片，我清醒，没有喝酒，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做梦。我没有思念和难过，所以，我又变成了飞鸟。”
“飞鸟行走在地上，就像海浪浸泡着波浪。”
他舔了舔嘴唇，眼睛在昏暗的光晕里微微发光：“兔子先生。”
“因为没有小腿绑带，也没有口红....飞鸟...变成了爱丽丝。”
金泰亨又开始胡说八道，但是他此刻说的话没人有心思去认真听。田柾国眯着眼猛地抓住那人往下摸的纤细手腕。
他觉得金泰亨在勾引他。可是金泰亨为什么会...勾引他？是不是他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金泰亨是不是知道他爱他？知道他有多渴望他？
...知道他的梦境，知道他血液里咆哮的欲望，知道他其实根本没资格做他的心理医生，知道他早就已经想他想的快发了疯？
越想越不对，年轻俊美的心理医生在此刻终于有些堂皇：“哥你...你到底都在说什么...”
“我，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他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一场应该由他主导的心理治疗。
金泰亨轻笑一声，吹一口气，沉默间反而把两人距离拉的更近，几乎都要脸对上脸：“三天。”他猛不丁地说。
“这一次，我赌三天。那么，今天就是第一天了。”这句话就像自言自语，但是很快，还等不到田柾国再问，他突然眨着眼抿出个笑，转移话题，“...所以...你想吻我吗？”
“虽然现在的爱丽丝没有小腿绑带，也没有口红，不过正是因为没有，才没有变回飞鸟呀。”他的手指点了点田柾国的脸颊：“你想亲我吗？...兔子先生？”
明明还没回答，但是金泰亨的嘴唇已经和田柾国的越靠越近。
田柾国的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哪里还来得及去想金泰亨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四目相对，就连花朵都被堆积成腐烂的香味。金泰亨着迷地看向弟弟的眼睛，喟叹一般地喃喃自语：“柾国啊，快点，快点。”
“这一次...快点爱上我吧。”
嘴唇快要碰触到的一刹那。
诊疗室的钟在一片安谧的沉默中刺耳地响起。
* 爱丽丝 又病又疯
昨天，他们并没有亲吻。在闹钟响起的一瞬间，田柾国猛的捏住了金泰亨的手腕。可能是太过惊讶，毕竟那人带给他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捏哥哥手腕的力气就没有控制好。
气氛坏了，于是亲吻自然没有落下来。
金泰亨眨巴着眼，表情变了变，甩着手慢吞吞转身回了自己的病房，而田柾国则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卧室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梦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他梦到了摇晃的钟摆和淡粉色的黄昏，没吃完的泡面被扔在潮湿逼仄的卫生间，泡面桶还泛着红肿的油垢。
这是一个让他非常不舒服的梦。
睡醒了出了一身汗，田柾国皱着眉胡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时才来得及整理自己乱成团的想法。
实在是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了。比如，他为什么会是金泰亨口中的“兔子先生”，还有金泰亨口中的，“红丝绒蛋糕”，“地底人”又都是什么东西？
而且...金泰亨说的那些话。说什么，这一次快点爱上他，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田柾国在床上翻了个身，视线转而投向白晃晃的墙壁。
...难道，他知道我喜欢他？
除了这一点，更让人疑惑的是，从金泰亨的语句中...他们俩好像以前就已经有过了什么一样。
这一次快点爱上他？以前...难道他也爱过金泰亨吗？
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退一万步说。
假如他俩以前真的有过什么，那么关于那些事，田柾国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根本想不通。
田柾国皱着眉，他的整个世界被疑惑填满。昨天下午的诊疗不过两个小时，他却宛如跟随谁风餐露宿了一整年，承受虐待和坠落，被冷空气源源不断的包围，他被墨水弄脏，彻底被人踩进淤泥里。
却又偏偏有些微妙的喜悦和满足。
所以说人类真是复杂又贪婪的动物。
明明知道自己在疯人院，自己是医生，应该是拯救人的那一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病人，知道这些事根本没有逻辑，没有理论。甚至...金泰亨很有可能是想从他这里骗几片安定片才编了个故事讲给他听。
心理医生应该冷静自持，应该告诉自己的病人那些都是幻觉，他应该引导金泰亨，而不是被金泰亨引导。
可田柾国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居然真的希望金泰亨说的话是真的。
他希望...一切就像金泰亨说的那样。
他希望他们以前真的发生过什么。他甚至希望金泰亨口中的“地底人”真的存在，而他拥有可以拿出红丝绒蛋糕的昂贵礼帽，还能拉着金泰亨从二十米高的洞口往下跳。
那么高，往下跳的话是不是很像掏出一切的粉红色浪漫殉情？
年轻俊美的心理医生咬住嘴唇，越想，眼睛里越闪烁着模糊的光。
可是，假如他真的和金泰亨以前有过什么，为什么他什么记忆都没有？除了对小哥哥疯狂又执着的想法，他简直就像个崭新的新生儿。
...难道他真的吃了从礼帽里拿出来的红丝绒蛋糕？
——你看。
他非但没有想到方法治疗金泰亨，反而自己都快忘了自己。
...可是假如，假如。假如他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呢？我是说，过去，过去的日子。
假如，金泰亨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呢？
想来想去，田柾国觉得自己好像也疯了，或许他才是需要安定片的那一位。
因为金泰亨零零碎碎的话，温热的语气，要落不落的缱绻亲吻，他已经把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忘了个完全。
可是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第二次诊疗。
关于他的一切疑惑，他都可以趁着金泰亨还没找到小腿绑带变成飞鸟，问问他的小爱丽丝。
甚至是问问那个被铃声打断的亲吻。
他们的第二次诊疗，是在狂风暴雨的下午。因为雨太大，天空中根本看不到一点太阳滚烫的痕迹。
金泰亨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条纹病服，看上去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田柾国没有戴昨天的金丝边眼镜，顺着刘海。
门被关上，沉默了一阵以后，田柾国对今天的诊疗开了个头：“哥昨晚上睡得好吗？”
金泰亨看着他，没应。
“...又做梦了吗？”
“.........”
“昨天，昨天晚上哥哥做的梦，有像前天一样出现我吗？”这话简直问的小心翼翼了。
问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答，田柾国的心都凉了半截。他因为昨天下午诊疗时金泰亨说的话纠结了一个晚上，那些疑问都要逼疯了他，它们沸腾他的血液，吮吸所有落在黑暗里的不安。
他想了那么多种可能，甚至就连自己都变得不太正常。他是期盼着得到一些回答的。
但是今天的金泰亨看向他的眼神雾茫茫，就像看个陌生人。
可是明明...昨天，他还让自己这一次快点爱上他。
是什么出了错？还是他错了？
是不是他不该把金泰亨说的话当真？
田柾国默不作声地咬了咬牙，视线从金泰亨敞开的领口往下看。那人的身体线条极其流畅，皮肤苍白，仿佛长年不见光，拢着的眼睫毛颤颤巍巍。
就像浪漫的粉色烟雾。
是点燃的，蜡烛香气。
越看越难过，越看越疯狂。感情膨胀交杂，田柾国觉得自己才应该被关在这里。
他想捏住金泰亨的喉咙把人按在地板上撩开他的衣服，他想亲吻昨天没有亲吻到的嘴唇。
他甚至在想，他应该在昨天就杀了金泰亨才对，他杀了他，这样金泰亨就永远也不会对他露出迷茫的表情，他将会永远记得他们俩曾经有过什么。就算这个过去是他自己编造的谎言也没关系，反正，“真实”从某种层面来讲，也能变成假的。
....杀了他，然后再杀了自己，今天的你记得我、爱我，可是谁知道明天的你还会不会像昨天一样爱我？
沉默中，这样的念头都快把田柾国逼的发了疯。
他都说了，他根本不配做心理医生。
让人如何冷静？
——金泰亨明明昨天还在和我甜言蜜语。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知道我爱他，甚至希望我能快点爱上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在挑拨我，勾引我，在我已经快要焚烧完自己的火上浇油。
可这样的人怎么能突然抽身而出？就像吃下了让人遗忘记忆的红丝绒蛋糕。就像昨天，他们诊疗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田柾国紧紧捏着手里的笔，缓慢地呼吸。
他好像太爱金泰亨了，爱到要杀了他才行。
...要喝他的血，要和他像冰淇淋一样不分你我的融化在一起，要给他穿上适合爱丽丝的漂亮裙子，涂上鲜艳的口红，要把他们俩永远绑在一起。
他自己都被这样的想法吓的打了个冷颤。
我是疯了吧，田柾国垂着眼想。
这段感情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根本无法追其源头，也根本无法抹杀。我想要充当你人生中的每一个角色，让你离开我就不行，我就是你的氧气，我要捏住你的脖子，没有我，你根本无法呼吸。
要怎么爱，爱的又要那么疯。
没有太阳的雨天，气氛阴沉的像长了霉斑的苍白墙壁，又偏偏很像已经逝去温热的黄昏。
白炽灯刺眼，在刺入安稳如白昼的光线中，年轻俊美的医生脑海中某个角落不断滋生着新事物，毁灭，滋生，毁灭，又滋生。
...我究竟要从什么、从谁的手里夺走你好呢？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要从谁的手里夺走金泰亨。
沉默洋溢成海洋，田柾国摇了摇头，努力控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情绪和爆裂的破坏欲：“...哥，你在听吗。”
他本来以为这一次金泰亨也不会回他的，却没想那人在他火热、直勾勾的注视中歪了歪头，抿着嘴唇，突然笑了：“今天是第二天。”他说。
结果反而把田柾国弄得有些愣：“什么？”
“今天是第二天。”金泰亨眨着眼解释，“柾国...我昨天说了的。”
“...要继续昨天没做完的事吗？”
“不是要治疗我吗？...从上次被打断的地方开始，会比较容易吧？”
没人拒绝就是肯定。雨声淅沥，光线昏暗。金泰亨慢腾腾站起身，一步一步像昨天一样踩着步子走过来。黑暗爬上他的侧脸，影子缠绵，热烈又温柔。
田柾国盯着他没说话。
金泰亨俯下身，嘴唇动了动：“柾国医生。”
他看向田柾国幽深的、忍耐的眼。可是明明在忍耐，那人却显露出另外一种游刃有余出来。
田柾国默不作声的挑了挑眉，半响，妥协性地闭上了眼。
从昨天的哪里开始继续，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金泰亨笑，却没像昨天一样主动亲上弟弟的嘴唇。他慢慢靠过去，停顿两秒，轻轻舔了舔田柾国合拢的眼睫毛。
又痒又热的触感让努力维持坦然的年轻医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面几乎是瞬间就来了感觉。他猛的捏住金泰亨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揽住腰把人往怀里一拉。
金泰亨并没有挣扎，反而温驯地靠在他耳边轻笑。完全察觉不到危险般，冰凉的手指还慢慢地往田柾国身下摸：“...医生，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今天好像不能亲。”
“昨天是第一天福利啊，今天爱丽丝没有涂口红，更没有小腿绑带。所以你不能亲我。”金泰亨眨眨眼，小嘴皮子艳的像花瓣仿佛一戳就能破。他放低语调，一字一句轻轻说，“...兔子先生，你想舔吗。”
“舔的话，是可以的哦。”
（汤见评论。）
金泰亨就像喝醉了一样快活，在他身下眨巴着眼睛笑。第一次结束的时候，田柾国把人抱在怀里问，他问，哥快乐吗？
金泰亨反问他，柾国你快乐吗？
田柾国没回，手却从金泰亨腰往下摸，摸到满手滑腻。
金泰亨喟叹一声，慢慢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凑到田柾国耳边说：“我就当你...快乐了。怎么样，...爱上我了吗？”
田柾国轻笑一声，凑到金泰亨脖颈出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他再回答。
金泰亨舔了舔嘴唇，在此时推了推男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猛的对上田柾国的眼：“那么。”
“柾国。”他的声音又轻又腻，“带我逃吧。”
“...我们俩，从这里逃出去吧。”
“趁我们还没被地底人追上，趁我还没找到口红。为了你的小爱丽丝，我们逃吧...好不好？我的兔子先生？”
田柾国的动作顿住了。
沉默并没有很久。在这场雨还没来得及停下之前，他慢慢回：“假如从这里逃出去，哥。”
“也许过了很久以后，你会变得不再爱我。你会...遇到很多别的人，他们有可能比我好，不过更多的可能，他们根本没有我好。可是你会变得不再爱我。”
“你会觉得我们的生活哪里都不对，你会觉得...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会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假的，仿佛按部就班的什么程序。”
“哥，假如离开这里以后，你想离开我怎么办？”田柾国一动不动，越说声音越低，就连抓金泰亨手臂的手都用了力，“你会...”
“从心理学上讲，柾国这么想...是‘安全感缺失导致自我防备机制启动’的结果。”金泰亨打断他。
他眯着眼，光滑的大腿贴向弟弟的腰，笑：“柾国，每当人尝试进入一段崭新的关系，或者面临无法掌控的变化...只要安全感被动摇，都有可能产生这种想法。以前那么多的心理咨询...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我讲过这事儿了。”
田柾国看向他。
空气潮湿，没完全关拢的窗缝漏下细密的雨。模糊的光影里，金泰亨叹一口气：“我觉得这种想法根本不成立，是因为你吃了红丝绒蛋糕，你不记得所有的事，所以才会这样担心的。”
“不能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去做吧？就像...我们所有人最后都会死，也不能就直接选择不活了吧？”
“现在的我们只是我们。可是万一以后的我们就不是我们了呢？我的兔子先生，也许以后，我们不会是病人和医生，也许下一次你吃了丝绒蛋糕以后——我们会变成...光辉万丈的爱豆？或者演员？”
“那么那个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怀疑我们彼此？我觉得这种假设也是有可能存在的。可是...难道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假设，因为有那么多人怀疑我们，我们对彼此，永远都只能装聋作哑了吗？”
田柾国垂着眼把金泰亨敞开的衬衣拉拢，接话：“可是哥，你说的这个是‘虚无主义论’，和我刚才讲的‘安全感缺失’完全是两回事。”
听到这里，金泰亨终于笑出了温度，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既然柾国都知道。”
“...那你还要带我逃吗？”他直勾勾地看向田柾国的眼。
田柾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金泰亨看透。
那人敞着领口看着他笑，脸上有讨人喜欢的天真和脆弱，斑斓璀璨着就像做梦。
在能淹没所有声响的肆意雨声中，田柾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当然。
他怎么舍得拒绝他。
让田柾国爱上金泰亨，其实，根本就用不了三天。
这家医院却空荡荡，就像从来只有他们两个人被关在这里。
走廊的灯很明亮，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傍晚成了唯一稳定的灯塔。田柾国拉着金泰亨的手腕，路过一盏一盏炽热的冷淡光源。
金泰亨一改刚才懒洋洋的样子，满脸兴奋。田柾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用什么来描述，但是他的确...也很开心。
从他们打开诊疗室的门到走廊，从三楼到一楼，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田柾国有些恍惚，捏紧了金泰亨的手。
他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从三楼到一楼，这么多病房这么多房间，他们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这家医院...难道一直都只有他一个医生和金泰亨一位病人吗？
可是不对，明明他之前也担任过别人的心理医生，也——
等等。
田柾国猛的停住脚步，回荡在空旷走廊的脚步声停下。跟在后面的金泰亨愣了两秒，但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兴致盎然地问一声：“怎么了？”
年轻的医生并没有急着回。因为他突然想不起来他以前负责的病人，到底是谁了。
他想问问金泰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真的吃了让人忘记所有记忆的红丝绒蛋糕。他还想问问现在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这个医院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这些话在对上金泰亨看过来的眼时，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金泰亨好像看出了什么，他紧了紧田柾国握住他的手：“柾国，记忆永远比我们本人更了解自己。”
“它会保留一切值得保留的东西，它从来不会将不值得珍藏的东西存档。”
此刻，身前是门，身后是空荡的、拖长的走廊。光芒明亮，它们沉默地尖叫，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在不停，不停的旋转。
金泰亨牵着田柾国的手转开眼神，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柾国。”
“你要打开门吗？”
*大雨飘荡 我站在海洋中央
刺耳的警铃声打破了深海般的沉静。他们刚刚从那扇被打开的大门走出来没几步，被抛在身后的、身后怪物一般的医院猛地拉响警告铃。
很快，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竟然是从旁边的楼里跑出来，怪不得这栋楼刚才没人，敢情都在别的地方。
田柾国模糊的扫了一眼，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可是他却谁都不认识，明明...他也是医生，可是他怎么一个人都不认识？
“别跑！”
“又来了——快通知！他们两个又——”
“编号0076和编号0077，我们请求，请求——”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0076和0077，为什么有两个病人的编号？
又都是指的谁？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田柾国依旧眯着眼想这个问题，就没动。反而是金泰亨的反应快多了，他眼睛很亮很亮，吹一声口哨。衬衣被淅沥的雨水洇湿，勾勒出细瘦的漂亮腰线。
他反手拉着田柾国跑到一条小路。潮湿的空气随着雨珠奔涌而来堵塞他们的喉咙，身后浩浩荡荡的脚步声时近时远，呼喊，尖叫，喘息，威胁。
草地缀满水珠，踩踏上去沾湿了裤腿。花园里开的极盛的玫瑰败了一地，红色的鲜艳花瓣被手电筒的光恍恍惚惚地照射成了刺眼的白。
整个医院变成了人们口中呼出的水汽。
来不及多想，他们上了车，田柾国居然从这样的过程中咂摸出几丝熟悉来。
他打亮车灯。
雨还没停，呼喊变得缥缈刺耳，他们俩身体冰凉，只有握在一起的双手滚烫。田柾国踩了油门，从医院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冲了出去。
马达声轰鸣，金泰亨降下车窗，完全不在意钻入车厢内的雨水。他咬着嘴唇笑，还伸出手朝追赶他们两个人的医生们大喊：“一号地底人！！！再见啦！！！”
这就更像了一场没有未来的私奔，逃亡，或者，殉情。
追在后面的医生们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忍不住指着扬长而去的车屁股骂：“又——”
“又他妈跑了！”
旁边一个女医生皱着眉：“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又要跑多久？要我说，跑了就别回来...过几天又要回来！还跑什么！那个0077也真是奇怪，这种病症我从来没见到过。”
“啊？0077，刚才两个人中的谁啊？是什么症状？”
女医生看他一眼：“0077？就是刚才那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田柾国。他以前也是我的病人么，他的记忆只能维持7天，7天以后就又都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他还很擅长捏造记忆，每次醒来，给自己捏造的身份都不一样——”
“他又属于攻击性的病人，没办法，只好把他单独关着。另外，那个0076，金泰亨，其实他根本没病......因为他俩是一对儿所以才来求着我们把他和田柾国一起关起来。......可要我说，金泰亨哪里像没病，我看他分明就是有病，不然你说，谁没病会跑来精神病医院要求住院？两个疯子！”
“就算是爱情，这也爱的太疯了。不过也真是奇怪，0077就算每隔7天就失去一次记忆，给自己变个身份，...他俩居然还能纠缠到现在，两个神人，真他妈神奇。”
“啊——所以0076，不对，金泰亨根本就不是病人么？还真的能被关起来啊...”
“因为金泰亨给了足够的钱啊，他又没杀人，只是想住个院，买0076这个号码罢了，当然是想住院就住院了。”女医生啧一声，“这两个人过几天就从医院跑一次，等田柾国又没了记忆就再次回来，回来再跑，跑了再回来...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是把我们这些医生当成猴子逗。”
旁边的男医生终于把握了情况：“怪不得啊...不过，谈恋爱去别的地方不行吗？这两个人——”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流，手电筒的光猛的照到她脸上，涂了口红的嘴唇动了动，女医生啧一声，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他俩有病，神经病，正常人当然无法理解了。”
语调一转，她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根烟，慢慢走回医院大厅，一边走一边摇头：“疯子的爱情真实....要命的浪漫。”
.........
凌晨五点，雨势稍停，他们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了车窗。
路灯昏黄，远处天边隐约透出点亮。金泰亨坐在田柾国的腿上，眯着眼去找弟弟的嘴唇。他们亲吻，衣衫混乱。初夏的夜晚足够潮湿，蝉鸣刺耳又缠绵。
田柾国的吻有血的味道，不知道谁咬破了谁的嘴唇。金泰亨看向他的眼睛雾蒙蒙，可深不见底的迷恋和爱根本无法从中剥落。
后来，金泰亨喘一口气，他和弟弟头靠着头，距离贴的很近，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亲密地碰到一起。
他问：“没有什么好奇的？”
“柾国...医生。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现在问的话，兔子先生，我可以告诉你。”
开车开了这么久，田柾国早就从刚才听到的只字片语中明白了大半。他不笨，疑惑点这么多，稍微想一想就能把所有事连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医生，也不在乎自己所拥有的记忆是不是假的，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只有一个问题...他必须要知道。
光影朦胧，在路边一朵山茶花完全喝饱露水坠地之前，田柾国开口轻轻问：“有什么方法吗，哥。”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吃下了红丝绒蛋糕的兔子先生，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爱丽丝呢。”
金泰亨笑眯眯：“兔子先生害怕了？”
“只让我的小爱丽丝一个人面对...地底人。我是位不合格的兔子先生。”田柾国顿了顿，“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金泰亨的食指已经抵上了他的嘴唇。
黑暗中，遥远处太阳的火光忽闪忽闪，金泰亨在此刻看向他的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兔子先生又怎么知道，爱丽丝其实是愿意的呢。”
“吃下了红丝绒蛋糕的兔子先生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爱上爱丽丝，那么爱丽丝自然...可以为了兔子先生选择不变回飞鸟。一次又一次，你都会爱上我，多么浪漫啊。”
“我甚至愿意为此砍下翅膀，柾国。”
他的话很慢很轻，却说的很认真。所以能轻易劈开晶莹剔透的空气。眼光盈盈，昨夜又下了半夜夏雨，此刻，晨风正在缓缓迁移而过。
看向田柾国的眼睛，光是贴近那人温暖的胸膛，金泰亨都能觉得自己变成了柔软的色块。
对这些，他本来就无所谓。
——只要有田柾国就好了。
对的对的，只要有田柾国就好了。
田柾国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就能陪田柾国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愿意陪他发疯，肉身饲魔鬼，用自己献祭。他愿意任由田柾国生杀予夺，因自我膨胀而出的爱欲不朽。
他爱他。
从很早很早的以前开始。
只要是田柾国，怎么折腾都行，他都愿意。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死了他也要和田柾国死在一起。反之，只要田柾国还活着，那他就必须要爱金泰亨，他必须回应他沉甸甸的爱。
金泰亨不信佛，从来不建浮屠塔。
所以他们俩谁都别想放过谁。
话又说回来，爱都不怕，还能怕死吗。
城市上空燃烧着的霓虹灯一盏一盏熄灭，夜晚过去，凌晨六点，天隐约亮了。
金泰亨的眼角有些红，但是嘴角依旧在笑。遥远处芦苇摇晃，连绵地连接成海洋，做他温柔的背景板。田柾国就这么看过去。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梦里王座在，醒觉万事空。”*
而他，万幸。不管他做了什么噩梦，梦醒雾散，看清真实以后，他还拥有他的小爱丽丝。
田柾国垂着眼，把怀里的金泰亨抱紧，沉默点缀着亮光，风吹过，他压低嗓子终于回：“我的小爱丽丝。”
“我也愿意...和你一次又一次的坠入爱河。”
他捏紧金泰亨的手，凑到嘴边烙下滚烫的吻：“直到过去将我们吞没。”
“直到我们厌恶生命，生命也...厌恶我们。”
“我爱你。”
晨光熹微，他们再次启程，开向温柔的海边。白大褂被扔在车厢地板，被他们俩踩的脏兮兮。摇滚乐尖叫，嗓音迷人的电台主唱轻轻低喃，声音都带上了电流，她唱剪刀，露水，草莓，弄脏的裙摆，还有女人哭泣的红肿眼眶。
金泰亨打开了车窗。远处。沉默的海浪，碧绿的海藻，艳红的嘴唇是被别人扔下的裹尸布。太阳缓慢升起，落在海面如同璀璨腥红的金箔。
气氛太好，金泰亨轻轻咳嗽一声，于是田柾国分了一个眼神过来。
“刚才我不是...没回应你吗。”
“那哥哥是要回应我吗？”田柾国也笑，“...嗯，要像我一样说‘爱你’吗？”
“才不是。”金泰亨笑，“我是想说...兔子先生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要怕。”
太阳越升越高，两侧树木挺拔，已经生长到亭亭如盖。璀璨光辉中，金泰亨眯着眼笑着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
生命流动隐秘如暗语，只要心跳还没停止，你就应该比前一天的你更加爱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暂时放过彼此，松开扣紧喉咙口的手，等到岁月、山川，河流都稳妥地经过我们的每一岁。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我都会在你身旁。
“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他轻轻对田柾国眨了眨眼，“——别怕。只要你等等我，慢一些，再慢一些。不管在哪。”
“只要你在，我都会来。”
-END-
*出自，莎士比亚。
感谢阅读💜
很久没写意识流，这一篇不管怎么改都不太满意T T希望大家能喜欢。爱丽丝的前半段，也就是疯人院里两个人的对话，我试图写的更加荒诞一些，毕竟是两个“疯子”的角色扮演，所以可能不太好理解。
另外，爱丽丝中的他们两个人都是极其自我的，爱的不管不顾，至于“地底人”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我相信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和解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可是我依旧在。
【正泰】Reverse development （全篇）
#方便阅读一发完
# HE
“我不向往永生
因为没有你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I Don't Wanna LIve Forever
“你有一双詹姆斯迪恩般清澈的眼睛。”
01
从家出发走到田柾国那儿去一共要三十四首歌的时间，一万四千八十五步，一共要穿过两个十字路口，等三个红绿灯，会路过五家饭店，三家超市和一...
#方便阅读一发完
# HE
“我不向往永生
因为没有你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I Don't Wanna LIve Forever
“你有一双詹姆斯迪恩般清澈的眼睛。”
01
从家出发走到田柾国那儿去一共要三十四首歌的时间，一万四千八十五步，一共要穿过两个十字路口，等三个红绿灯，会路过五家饭店，三家超市和一个加油站。
金泰亨走的很慢，这条路，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走的。
第一个十字路口。
金泰亨停下了，他想起来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不像这会儿那么冷，不冷不热的刚刚好，眼前的人也刚刚好，一切都很好。那时候那个人会用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盯着他，再奶声奶气的喊他一声“V哥。”
“哥，我们可不可以永远在一起？”
“好”
他问过他了，他答应他了
穿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左转，要走六千七十二步，才会到达第二个十字路口，那儿的红灯要等两分钟，但绿灯只有四十秒，金泰亨因为这个原因每次都要快步跑过那条超宽的马路。
不然就来不及了
因为马路的那一头，他的小兔子还在等他
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个浆果气味的怀抱，还有两颗明晃晃的兔牙。每当金泰亨发现他已经可以平视田柾国的眼睛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小兔子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柾国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啊。”
“是哥没有长大啦！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田柾国会去捏一捏金泰亨的鼻子，顺便揉一揉那颗俏皮的鼻尖痣，一次都没有改变过。
两分钟过去了，金泰亨慢慢的走过了那四十秒。
然后停了下来
停在第二家超市门口，然后进去，直奔第六个货架，那里放着他最爱的碳酸饮料和平时柾国常喝的那个牌子的草莓牛奶。田柾国说金泰亨身上总有股甜味，金泰亨回答大概是平时喜欢吃草莓所以身上会有草莓味儿。
后来田柾国就多了个癖好，喝草莓牛奶，因为这事儿金泰亨总会笑他像个小孩子，都那么大个儿了还喜欢喝牛奶，还是草莓味的。田柾国总会白他一眼然后宝贝似的揣着那瓶牛奶反驳说“哥不也喜欢草莓么？”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就缩回去了。金泰亨很难得的没有去拿可乐，他的耳朵旁边绕着田柾国之前为了不让他喝可乐而搬出来的一堆大道理。
比如什么“对牙齿不好啦..”“喝多了会脸肿啦...”“喝碳酸饮料伤嗓子啦...”
金泰亨出来了，手上没有拿可乐，也没拿牛奶
金泰亨快走到那个加油站了，加油站过了之后就快到第二个十字路口了。
一辆车缓缓开进加油站，里面坐了两个人。
“把手机收起来，加油站玩手机危险的。”
“诶呀没事的啦。”
“听话。”
每次兔子眼睛一瞪，老虎就听话了。
金泰亨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田柾国，鼻腔里都是汽油的刺鼻气味。
“柾国啊你都拿到驾照了诶。”
“对啊，一拿到我不就带泰亨出来了吗？泰亨是我第一个乘客哟。”
“小子！你又不叫哥！”金泰亨笑骂
“好啦好啦，以后带哥去兜风啊。”
“好。”
车开走了，金泰亨看着那个熟悉的已经能倒背出来的车牌号越来越远，那天他们吵架了，原因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柾国很生气，他也很生气，那是田柾国第一次没有先服软，第一次没有冲过来抱住他，第一次没有在他耳朵旁边轻轻的用带着些许委屈的语气说“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第一次发现这条路变得好短。明明以前觉得好漫长的路现在突然变得这么短。就像我们从刚认识到现在明明已经很久了却像一瞬那么短。
又是红灯，是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右拐一次直走就可以到田柾国那儿了。金泰亨并不着急，只是踢着路旁边来历不明的小石子玩。
“哥，再往右拐然后直走一会儿就可以到我家的小区了。”
“好远啊...那我以后过来多不方便啊。”
“没关系，你可以搬过来住的。”
“不啦，我是个生活白痴，搬过去了你会疯的。”
“不会的，我会照顾哥一辈子的。”
“真的？”
“真的！”
眼前的兔子疯狂点头
是吗？
可你食言了
那是一段下坡路，金泰亨要慢慢的走很久，一边看着旁边飞驰过去的车辆一边数着脚下的步数，还有三千六十二步
一步
“曾经我们会一起通宵熬夜等待天明，从黄昏到黎明，你都在我身边，然后在空气中还浮动着微微凉意的时候一起去登山，只为了一起看日出，你说越高的地方会更好看，你没骗我，那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日出。”
两步
“我们曾经也在仲夏之夜毅然抛弃冷气与温柔的空调被，只为了与你一起在空空荡荡的马路上奔跑欢笑，坐在路边的小摊共享一杯加冰的可乐，喊摊主再来一盘肉串，那个时候你的口袋里总会带着驱蚊水。”
三步
“在外面下着大雪的时候，我们会一起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身上只裹着一条薄毯。你总会捧着杯热牛奶，换掉我手里的可乐，然后一起打发一天的时间。”
四步
“我们也一起开车去了海边，准确说是你开车，而我负责在副驾驶座上看你开车。后座上面堆满了我爱吃的零食，车里每次播放的音乐碟片也是我买的，月色很好，你在海边的月光下身上会镀上一层银光，然后招手喊我快来。”
五步
“你以前从来不会让我看着你的背影越来越远。”
......
金泰亨停下了，停在那栋熟悉的楼下，看着那个熟悉的窗户，还有那盆熟悉的仙人掌冲着他笑。
他没上楼，尽管他口袋里揣着钥匙。金泰亨站在楼底下，很安静的看着那扇窗户，手在口袋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把钥匙，似乎想把它的形状记住。
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变陌生的
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些你跟我在一起所有的美好画面
啊...我想起来了
那天你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今天有事很忙就不能来陪我了，我轻轻告诉你没有关系的，然后挂断电话，静静的看着我面前的你和你的朋友们，越走越远。我没喊你，因为我怕扫了你的兴。
金泰亨依旧盯着那扇窗户，他有点近视，看不太清楚，只知道窗户里面黑漆漆的。他和田柾国自从他出了那扇门之后已经三个星期没有任何联系了，更不用说见一面。
这可能是我现在能够离你最近的距离了吧。
02
“我不知道我是逃过一劫还是失去了一生的挚爱。”
田柾国站在窗前，他已经站了三个星期了，三个星期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会在这扇窗户前往楼下看，然后喝掉一杯草莓牛奶，都是之前金泰亨买的，快被他喝完了。
今天楼下也很安静，田柾国慢慢嘬着牛奶，却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停下。是金泰亨，他看着金泰亨慢慢走近，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会停一下，田柾国盯着金泰亨，一动不动。
看着他慢慢走近，再看着他停下，然后抬起了头，与田柾国的目光对上了。
田柾国知道金泰亨没看见他，但是他看见金泰亨了，窗外的人安静的看着窗内，窗内的人安静的看着窗外人的脸庞。他还是那么漂亮，是他最喜欢的样子。田柾国很喜欢金泰亨的眼睛，更喜欢金泰亨的眼睛里都是他。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突然开始躲避金泰亨那双漂亮的眼睛，开始逃避与金泰亨相处，开始减少与金泰亨的对话。
我很爱你，只是累了
这是田柾国在那天他们俩吵架之后没有像以前一样去抱住金泰亨告诉他他其实很爱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的一句话。
可能他真的累了
田柾国呆呆的站着，想起来曾经他主动跑去把金泰亨的东西全搬了过来，只为了和金泰亨多点相处时间。
“我还记得你跟我一起在那个清晨看到的太阳，火红而明亮，照亮了整个天空，就像你照亮了我的人生一样。”
“你夏天的夜晚总喜欢抱一瓶加冰的可乐然后甩着胳膊跑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给你扔掉你的碳酸饮料，每次想狠下心给你断掉但是不想看到你瘪下去的四方嘴，只好告诉你要少喝，对牙不好，但你总是不听。”
“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我们会把暖气开的很足，一起坐在两台电脑面前打一天的游戏，你总会赖着我让我去做饭，然后缠着我像喂小孩子一样喂你。”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车载音乐里都是你喜欢的歌，我会习惯性的备好你爱吃的东西，那天月光很美，我只想牵着你往前走。”
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
大概是从田柾国身上沾着点点酒气回家，金泰亨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生气说他不爱惜身体，也没有抱怨田柾国有事而没有陪他，而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到田柾国回来了之后抬脚慢慢走进房间一语不发的时候吧。
那天田柾国走进房间的时候，金泰亨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羽扇一样的睫毛轻轻抖动，还有枕头上那片显眼的深色，被什么东西打湿了的深色。
“对不起。”
“我又伤害到你了。”
窗台上摆了盆仙人掌，长得欣欣向荣。是金泰亨搬来的那一天一起带来的，仙人掌是金泰亨最喜欢的花，他说他最喜欢的花要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养。
田柾国还在盯着窗外出神，但是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田柾国没发现，脑海里又放映出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金泰亨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披了件外套，然后很平和的跟田柾国说“我出门了。”
平和到就像他只是看窗外阳光很好想出去散散步一样，出门前还把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收进来叠好放进衣柜，然后就走了，带着他的东西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还没等田柾国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后来田柾国就多了一个习惯，每天在放着盆仙人掌的那个窗户前站一会，因为在之前，有一个人会经常在这个窗口下向他招手。
瞳孔突然收缩，又平稳下来，才发现窗口下的人影不见了，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次，金泰亨又先走了。
牛奶快喝完了，下次去买吧。
03
“泰亨啊，下班了之后一起喝一杯呗？”
金泰亨抬头瞅瞅从电脑后面探出来的半个小脑袋瓜，是朴智旻，然后摇摇头挥挥手:“不去了，我还要去为了动物的生活幸福做奉献。”“说人话。”“我要去给碳买粮。”一听这话，对面桌前的人儿哀嚎出声“我的天啊你已经多久没跟我一起风花雪月潇潇洒洒了。”“别乱用成语。”“你就是嫉妒我有文化，到底去不去，是你的狗重要还是你的哥们重要？”“狗。”“....行，我找号锡哥去。”金泰亨轻笑出声。
朴智旻刚愤愤离开，就又被闵玧其给揪回来了
“上班时间，不许乱跑，除非你想断条腿。”
然后糯米团子就很乖巧的坐下来了
金泰亨也很乖巧的把嘴角压下来了
两根手指轻轻叩了叩金泰亨的桌面:“你小子，跟田柾国完了？”声音分贝比起之前小了很多，“......不知道”闵玧其看着金泰亨，手指敲打速度渐渐加快，“不再试试？”“......”“算了，你只要不给我影响工作就行，听见没？”“嗯。”
“你不后悔就行。”
是闵玧其离开他桌子面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班之后金泰亨还是没管朴智旻，尽管后者哭天嚎命说孤独寂寞没人陪，金泰亨还是跑去给碳尼买粮。以前都是田柾国去买，导致碳很挑，非吃那个牌子不可，用别的暂时替代一下都不行。
连碳尼都习惯了你。
金泰亨还是习惯性的去了摆放着草莓牛奶的货架前，想买一点回去，在之前每次来，都是买给田柾国的。金泰亨之前很好奇这草莓牛奶的味道，不知道田柾国为什么那么喜欢，后来他就喝了一次，只觉得一股浓郁的甜味在舌尖绽开，还有一点点酸，田柾国说这个味道就像金泰亨。
牛奶一瓶紧挨着一瓶，金泰亨慢慢的一瓶瓶拿下来，然后放进购物篮里，拿了六瓶。
拿下第七瓶的时候，金泰亨看到了田柾国，他在货架另一边，手里拿着一瓶牛奶，草莓味的，愣愣的站着，田柾国也在看他。
“啊.....好久不见。”
04
金泰亨压根没想到在这儿会碰到田柾国，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的牛奶的一瞬间，金泰亨大概知道为什么了。他一直都是在这儿给田柾国买的牛奶，在他从那间房子里搬出来之前，都是在这儿。
他想起来田柾国有喝草莓牛奶的习惯。
眼前冒了一层水汽，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喉咙有东西堵住了，堵的他生疼，又想离开，但是脚上像有磁铁，牢牢的把他定死在这儿，连腿都抬不起来。金泰亨看见对方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要跟他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金泰亨又看见了田柾国的兔牙。
把最后一瓶牛奶拿好，金泰亨转身走了，连句再见都说不出来，他不想张口，也不敢说话，他怕他看见的一切都是因为想念而虚幻出来的，如果是幻觉，他也不想张口去打破。
起码，我见到你了，就算是幻觉
可我要离开，因为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走出门的一瞬间，巨大的温差让金泰亨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把手插在兜里，口袋里的布料冰凉，手指冷的有点发疼，这点疼痛才把金泰亨早就溜了千里之外的魂给拉回来了点，但整只手被扯出来那一刻的寒冷又让金泰亨瞳孔收缩，等手背都被包围在一片温暖里面的时候，金泰亨的魂就又飞了。
是田柾国
田柾国的手没有金泰亨的长，但是握住金泰亨的手，也足够宽大了。田柾国没有看金泰亨，只是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随着他垂下的幅度轻轻遮住清澈的眼睛，瞳孔里似乎也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手轻轻的握着，没有再用力一点，也没有松开，等待着金泰亨的回应。
金泰亨在之前的一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已经不记得了，很多细节也忘了，但是记得有个少年向他飞跑过来，然后羞涩的拉住他的手，牵着他一起走。那个少年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容，还有熟悉的兔牙，大概是田柾国吧。
原来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05
“我是你电影中身披闪亮铠甲的战士
你与我双唇紧贴 并热爱那余味”
“我不停向前奔跑，只为了能够紧握住你的手
我想你也一定会陪伴着我吧”
“我想要得见那日光
穿透你过往过失 浮现我和你”
06
朴智旻端着杯咖啡走到金泰亨桌子旁边，砰的踢响了桌腿，因为不这样做金泰亨都不会抬头看他。
“喂，你小子最近怎么秧的跟根枯草似的？”
“......”
“至于吗？”
“......”
“谁让你自己从那儿搬出来的？还不是你自己先放弃的？”
“......”
“那你去找他啊？还准备干巴巴的等着他来找你啊？你天天这样他看得到吗？就算他看到了又怎么样，你知道他会回心转意么？是你先...”
“你不知道。”
“对，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跟个活死人一样，我再不管你就没人管你了！”
“....抱歉。”
“啧......”
朴智旻没得法的摇摇头走了，才迈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把手上那杯热乎乎的黑咖啡轻轻放到了金泰亨面前:“学着喝点吧。”
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金泰亨盯着那黑洞洞的水面看了好久，他从来不喝咖啡，因为太苦。田柾国也不喜欢，也因为太苦。金泰亨抓住了杯柄，送到嘴边，咖啡微微苦涩的气味已经萦绕在鼻尖，抿了一口，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真的好苦，比想象中的还要苦
田柾国之前有一次兴致冲冲地买回来过一些速溶咖啡，说是想要试试，本来想买咖啡机回来自己做，最后被金泰亨拦住了，也幸好金泰亨拦住了，田柾国尝了没两口就咬着兔牙钻冰箱找牛奶去了，如果真买了，咖啡机早就落三层灰了。
金泰亨把咖啡重新放下了。果然喝不惯啊，等有时间了，去买几瓶牛奶吧。
后来成山成堆的工作压的金泰亨头昏脑涨，连着加班好几天，对面的朴智旻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加班的同时还得盯着金泰亨这个自从一个人之后就对身体毫不怜惜的主儿，朴智旻都快觉得自己当妈了。
“我说.......”朴智旻提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你如果还这么天天跟战斗机一样不管吃饭....我就要给你操心死了。”“你这会儿不还好好的么？”“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去买夜宵还挂念着你。”“得得得你最棒了。”“嘁..”朴智旻把金泰亨那一份放下，然后拿起勺子送了一大口到嘴巴里满足的嚼，边嚼边含含糊糊的叨“你还真不准备去找他啊，还是等着像肥皂剧里面一样在某天的某个下午你们两个突然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重逢？这也太扯淡了好吧。”
金泰亨也觉得他扯淡，但结果就被这家伙给说中了，金泰亨被田柾国拉着的时候脑袋里面全是朴智旻鼓着腮帮子嚼着馄饨跟他说话的情景。
这哥可能是有预言能力吧。
金泰亨盯着包裹住自己手了的那只白白净净骨节分明的几根手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跟炸了一样，犹豫踌躇着要不要甩开，还是更握紧一点，他想做的是后者。但还等不及金泰亨做出选择，手上的温度悄悄抽离了，田柾国把手收回去了，好像还轻轻叹了口气。
田柾国收手的那一瞬间金泰亨心里的高山瞬时崩塌，田柾国慢慢迈出脚步离开的时候高山就彻底粉碎了。身体没有任何思考的抓住田柾国的手，很用力的握住，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糖果一样，不肯撒手，也足够珍惜。
金泰亨大脑一片混沌，他只知道在思绪混乱中看见了对方错愕的眼神中藏着的欣喜，然后那片温暖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只是这次握的很紧。
两个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都留给了对方，于是眼泪也留给了对方。
“我以为过一段时间我们就都会彻底离开对方，你会成为我生命的过客，但我发现我错了，我一直都很爱你，此时此刻也是。”
“这次我会抓住你了。”
我们拍了一部电影，主角是我和你，用日出和黄昏作背景，台词是你在我耳边的爱语，我们不需要任何镜头，那些都比不上你的眼睛。
“你不会孤寂
我会和你一起 将黄昏熬成黎明”
——Dusk Till Dawn
我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作是在公爵府的展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供游客参观的游览处，负责的馆长是这家的后人。画作很多，独独这一幅最让我移不开视线。
Altin Oran：CB/AC=AB/CB=1.61803398874894
五官比例的100%吻合，他的脸有一种别致的高级美感，玫瑰是他的肤色又白如玉，美丽是他的嘴唇而眼睛明亮。他是理想的油画人体，一座醒目又隐蔽的花园。
“这幅不是展品。”
“那是什么？”
“画里的人物是祖上家里的小少爷，听我爷爷说他和一个画师跑了。喏你看，就是右下角署名的那位。爷爷说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公子哥，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了，有次家里请人来为几个孩子描像，...
我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作是在公爵府的展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供游客参观的游览处，负责的馆长是这家的后人。画作很多，独独这一幅最让我移不开视线。
Altin Oran：CB/AC=AB/CB=1.61803398874894
五官比例的100%吻合，他的脸有一种别致的高级美感，玫瑰是他的肤色又白如玉，美丽是他的嘴唇而眼睛明亮。他是理想的油画人体，一座醒目又隐蔽的花园。
“这幅不是展品。”
“那是什么？”
“画里的人物是祖上家里的小少爷，听我爷爷说他和一个画师跑了。喏你看，就是右下角署名的那位。爷爷说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公子哥，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了，有次家里请人来为几个孩子描像，他就这么被勾了魂去。我倒是挺佩服他的，毕竟在那个年代说走就这么走的没有几个。”
我好像能体会到了。五百多年前的夜晚，那位公爵家的小公子是怎样解开系在脚踝上的玻璃镣铐，朝着心中的阳光和路面上的铺路石而去。
“那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也许去乡下买了个庄园，画师顿顿给他做美味大餐，从窗户往外看，就能看见园里的鸽子在长椅上啄食。吃完饭画师或许会给他画张速写，然后上床，做爱。总之，以爱为巢，随处可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