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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32-33)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520我们的xql是真的很认真在修炼哦。

————

哪吒闻此言,一颗心如浸春潮。

 

眼前人近在咫尺,像一轮明月,原是高悬夜空,后来落在海里,被他捞起来,便化作人,占进自己怀中。

 

“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再好些。”哪吒忍不住低头亲属于自己的明月,“他们欺负我这么久,你得心疼心疼我。”

 

“嗯,疼你。”敖丙攀着他的脖子,乖顺地张嘴承他的吻。

 

吻越来越深,他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呜咽两声,渐渐热了,忍不住贴向哪吒。

 

“方才宴上急着回云楼宫是想做什么?”哪吒心热,低声...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520我们的xql是真的很认真在修炼哦。

————

哪吒闻此言,一颗心如浸春潮。

 

眼前人近在咫尺,像一轮明月,原是高悬夜空,后来落在海里,被他捞起来,便化作人,占进自己怀中。

 

“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再好些。”哪吒忍不住低头亲属于自己的明月,“他们欺负我这么久,你得心疼心疼我。”

 

“嗯,疼你。”敖丙攀着他的脖子,乖顺地张嘴承他的吻。

 

吻越来越深,他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呜咽两声,渐渐热了,忍不住贴向哪吒。

 

“方才宴上急着回云楼宫是想做什么?”哪吒心热,低声提醒他。

 

“双修。”敖丙说,“到底双修要怎么做,你快教教我。”

 

“那你觉得该如何?”哪吒轻轻捏着他的耳垂揉那块小小的软肉,笑道,“你觉得如何,我们便如何,好不好?”

 

敖丙认真想了想。

 

他四百多年前那个湖里没有其他妖,只有他一个,偶尔春天浮上水面,见到小动物们打架,连忙劝阻,却被笑话了,才知道大家的交尾期,都是要先打架的。

 

上回哪吒也说,双修和交尾期是一回事,那么便是要先打架了?

 

“先打架?”敖丙有点不太确定。

 

“好啊。”哪吒笑道,“那便先打一架,我赢了,我吃你嘴子;你赢了,你吃我嘴子,好不好?”

 

“不好,都是吃嘴子,”敖丙道,“那直接吃就好了,还打架做什么?”

 

哪吒心道,坏了,小灵珠如今不好糊弄了。

 

他想了想,“你不打赢我,你也吃不着。”

 

“谁说我吃不着了?这就吃给你看。”敖丙道,他凑过去吻哪吒。

 

哪吒看他略急切的模样,便起了逗弄之心,他稍稍仰头,逗引得敖丙踮脚追上去,却怎么吻也吻不着。

 

“你怎么仗着长得高,又躲我。”敖丙又急又恼,攀着他紧窄结实的腰,踩着哪吒的靴子踮脚,“你快低头。”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亲近中坛元帅,哪吒却偏偏不让他亲,便想飞起来吃嘴子。

 

可元帅勒紧他的腰,把他摁实了,飞也飞不起,只好拼命踮脚去亲他的唇,最后一个接一个吻,都只落在下颚上。

 

“说了,要先打架才能吃上。”哪吒忍着笑,“这不就吃不上了?”

 

敖丙闻言有些气恼了,侧头狠狠咬了哪吒喉结一下。

 

“厉害,吃不了嘴子,便要吃了我?”哪吒大乐,“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蛮不讲理了?”

 

“谁蛮不讲理,打架我又打不赢你,”敖丙说,“不打了,当你赢了,快教我吧。”

 

“你不打打怎么晓得?”哪吒道。

 

“元帅之前很急,如今又不急了。”敖丙说,“只撺掇着我打架,不晓得何居心,我不上当。”

 

“哪有那么多心思要捉弄你,我是这样的人么?你觉得要先打架,便先打架嘛。”哪吒道,“我们一步步来便是了,总会教懂你。”

 

说着便放开勒在敖丙腰上的手,笑道:“来吧。”

 

来就来,敖丙总觉得中坛元帅不怀好意,可他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便道先打打再说。

 

打架不过是输赢,他都无所谓,哪吒总不能欺负他。

 

这么一想,他便朝哪吒拍了一掌。

 

中坛元帅抬臂一挡,敖丙顺势扫腿而出。哪吒笑了,侧身堪堪避过这带风的一腿。

 

敖丙转身,又是一腿,哪吒这回不避,竟然一手握住他的脚踝,把他腿握在半空。

 

敖丙一惊,连忙抽腿,可元帅的手如同脚枷,牢牢锁在他脚踝上,他大急:“放开!”

 

“输了,该罚。”哪吒说着,便一手握着敖丙的脚踝,一手捏着他的下颚亲了上去。

 

滚烫的吻侵占了敖丙的呼吸,他身段柔韧,被拉高了腿强吻,并不觉难受,却尤为窘迫。

 

他生了羞耻心,脸上耳朵都染了红,浑身微颤,不停地要推中坛元帅,却费了劲儿也推不开。

 

待吻完了,敖丙回过神来,竟发现被哪吒握着脚踝的那只脚,靴子不知何时被脱了,露出光裸的足。

 

“你怎么……”他大窘,连忙抽腿。

 

这回哪吒倒是干脆地放开了他,敖丙却羞得蜷起足趾,把那只裸足往后藏。

 

哪吒笑道:“输了自然得罚,把你靴子与足衣罚掉了。”

 

“李哪吒,你欺人太甚!”敖丙又羞又恼,却再不敢踢他,恐他又擒住自己的腿,连另一只靴子都去了,只冲他拍掌打拳。

 

哪吒笑着避了几掌,仍是游刃有余地闪躲,一招不出。

 

这态度惹得敖丙失了平常心,越恼越摸不着哪吒一片衣角,越羞便掌风越软,最后掌风拳法全乱了套,被哪吒掐着腰,一把圈住。

 

他拍出的掌来不及收回,一下拍在中坛元帅肩膀上。

 

“你怎么不避?!”敖丙连忙道,“痛不痛?!”

 

哪吒没回答他,稍用力将他往上一抱,又含笑低头吃他嘴儿。

 

他吃得不紧不慢,缱绻地细细尝小灵珠的唇。

 

唇上被轻轻啃咬舔弄,敖丙发出呜咽,身上越发烧得厉害。

 

把着自己腰的那双大手,五指滚烫有力,像烙铁一般,霸道得像要掐断他的腰。

 

等吻完了,腰带不知何时又没了,赴宴时哪吒亲手给他穿上的用霞丝绣了花纹的鲛纱外衫也被脱了。

 

敖丙里面穿的是深蓝色紧身劲装,没有袖子,去了外袍,双臂便没有任何遮挡,赤条条露着。

 

他平日并不在意露着双臂,可今日不知为何,哪吒视线落在他臂上,如有实质,让他一点肌肤都不敢露在他面前。

 

且劲装贴身,紧贴他胸腹腰身,哪吒的视线好像游过他身上,令他不知所措。

 

敖丙忙找那衣袍,低头一看,已落在地上去,连忙飞下去取。

 

他方转身,冷不丁腰上一紧,竟是被混天绫捆住了腰,把他拽向哪吒。中坛元帅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放开放开,”敖丙声音不稳,“让我穿好衣衫靴袜再打……!”

 

“方才不愿意打,如今又好胜打个不休。”哪吒把着他的手臂,从肩头慢慢摸索到手腕。

 

中坛元帅天生火相,体温素来甚高,这温度直接烙在手臂上,敖丙只觉烫得皮肉都要融化在他掌心。

 

“不打架了,好不好……”敖丙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打了两轮,竟弄得自己话也说不清楚。

 

他打也打不赢,平白被欺负去,半是委屈,半是羞恼:“直接双修行么,我认输便是……”

 

哪吒哪里受得住他这样,弯腰一臂穿过他膝下便将他打横抱起,低声在他耳边说:“搂着我。”

 

敖丙不动,只抱着手臂,缩在他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挡住没有衣物遮盖的肩臂。

 

“你以前总爱盘我,有事没事手与腿都盘到我身上紧紧缠着,扯也扯不开,不让盘还要闹脾气的,如今怎么不盘了?”哪吒咬着他通红的耳朵说,“嗯,难不成是嫌弃我不好盘了?”

 

“不是这样。”敖丙小声说。

 

“那是为何?”哪吒问。

 

“你,你别那样看我……我热得很……”敖丙只觉得哪吒在他耳边说话时的热气钻进耳里,痒得他不停往中坛元帅怀里躲。

 

哪吒低笑一声:“你盘盘我,我便不看你,好不好?”

 

“好。”敖丙道,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伸出那对皓白的手臂,环住中坛元帅的脖子。

 

哪吒侧脸低头,在他手臂上落下一串温柔的啄吻。

 

每亲一下,颈脖上的手盘他便要紧上几分,直到怀里人紧紧贴在他身上,严丝密缝没有一丝距离。

 

哪吒抱着他飞进云楼宫,一进宫中大殿,便落了地,不再飞。

 

上神愉悦,圣人生欲,便足下开莲,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盛放于他走过的路,就这么抱着怀里珍宝一步一莲,往卧室走去。

 

敖丙越过他的肩头,看到来路朵朵莲花,感受到哪吒胸腔里如擂鼓的心跳,越发地用力抱着他,只觉得无论哪吒把他带到何处去,他都无所谓,只要跟哪吒在一起,天上人间、天涯海角,处处都是家。

 

云楼宫的一切都是哪吒神力所化,卧室里没有灯,他将敖丙放在软榻上时,榻边开了朵火莲,火莲上烧着一小簇红莲业火,将卧室映亮。

 

哪吒坐在软褥上,让敖丙坐在自己腿上抱着他。

 

幽幽红莲火,映得怀里人眉目清柔,泛红的眼角含情,微张的唇软肿,像抹了浅浅一指胭脂,浅蓝色的发丝如瀑布,落在白玉一样的肩上,美丽不可方物。

 

哪吒弯腰,捧起他另一条腿,将靴子从他脚上脱下,又去了白色足衣。

 

中坛元帅滚烫粗糙的手握着他的足,火便从那处一点点往上烧,直烧过他四肢百骸。

 

他这么做的时候,敖丙憋着一口气,呼吸都在颤,只想把双腿都缩起来。

 

他躲在元帅臂弯,一动不敢动,连圆贝似的足趾都是紧紧蜷着的。

 

“还记得在凡间给了你一些灵力第一次化形那日,”哪吒搂着他,轻声细语,“你还不知道要化出靴子,就这么赤足踩在草地上。”

 

“我抱你去浣足,握着你的足在溪水里洗,实是跟你调情,可你只惦记着玩水,踢了我一身的水。”

 

“那时,我恨你不解风情、不懂人事,又伤你只剩一缕残魂……我心里不快,又难过,想着多亲亲你,兴许你也能懂一些我的心。于是借着罚的由头,我便亲你。”哪吒问,“你还记得么?”

 

他每说一句,怀里人便更羞一分,当日那葱绿的草地,那林子,那溪流,全都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候捉弄哪吒,把水往他身上踢,只觉得好玩,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如今想起,却处处是情。

 

哪吒低头,看到葱白的手指用力抓着自己胸襟的衣裳。

 

敖丙半晌才道:“……记得。”

 

“那会儿你被亲也不晓得闭眼。亲你,你只觉得我烦,嫌弃我总动不动便吃你嘴儿,把你咬得唇都疼了,便不愿意让我亲。”

 

“还说当人不好,当人要被我吃嘴儿,烦得很,你不喜欢,只一直做一条小蛟便好。”

 

哪吒笑着说,他晃了晃怀里人,“是也不是这么想?”

 

敖丙道:“你……你胡说。”

 

“不是你么?那是谁啊,如此伤我的心,嗯?”他轻声问,“是哪个小坏蛋,这么狠心呐?”

 

“对不起,我那会儿不懂,真的不懂……你别伤心。”敖丙听他这么笑,心里很难受,连忙解释,又觉得语言苍白,难过地攀着哪吒的肩膀去亲他,一下又一下。

 

“但我现在爱跟你吃嘴儿,一直吃也行。”

 

“我晓得。如今再做同样的事情,你已羞成这样了。”哪吒爱怜地亲亲怀中人的发顶,“什么都懂了。”

 

“这是好还是……不好?”敖丙问。

 

“你说呢?”哪吒拨开那把长发,亲吻他的颈侧,叹息一句,“这是为我生出来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啊……”

 

“那你喜欢么?”敖丙抬起脸看他,眼中柔情盈盈如水。

 

“怎能不欢喜?”哪吒笑着说,“欢喜得不得了。”

 

他说着,抱着敖丙往后倒,两人陷进温柔海。

 

*****

 

卧室里那朵照明用的红莲,芯儿里一点红莲业火在烧着。

 

帐里的火也在一点点地烧,把敖丙烧出一身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拧出水儿来。

 

他被哪吒抱在怀里修炼,那只滚烫的大手按在他的丹田处,强制他运行周天,去化掉身体里的精元。

 

每回得了精元,都得运周天化去。好不容易化完了,又得一回,接着被强迫运行周天。

 

敖丙神智已不太清醒,哪里还能记得大周天小周天该怎么走?

 

哪吒看他实在是没法自己修炼了,便往他身体里送了一缕神力,引着他的灵力运转周天。

 

九重天上没有日夜,敖丙也不知道自己跟哪吒修炼了多久,他的手如今还握在哪吒的胳膊上,像攀着唯一的浮木。

 

那条手臂上覆着一层线条凛厉的紧实肌肉,此刻手臂的肌肉紧紧绷着,上面是他留下的许多指痕。

 

敖丙没想过哪吒这么凶,就是这双手臂,把着他的腰,霸道地将他变作海上一叶扁舟。

 

那不停翻腾的海浪是哪吒,那狂风是哪吒,那暴雨也是哪吒。

 

他将他高高抛起,又让他重重地落下,他别无他法,只能在这片汹涌潮海中沉沉浮浮,拼了命去抓身上人当作浮木,直抓得哪吒身上都是伤。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海终于风平浪静。

 

哪吒没有从海里出来,他仍旧半身在这潮热的海水中泡着,怀里抱着他从海里捞出来的月。

 

“你快出来。”敖丙说,“热得很呢。再不出来,等会儿又拉着我修炼了……”

 

哪吒与他凑得很近,分不出此刻滚烫的气息是谁呼出来的。

 

“再修炼一次又如何,好处都是你的,还嫌弃?”中坛元帅在吻他,温柔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汗湿的脸上。

 

“不是才心疼我这刀卷边了,好不容易入了鞘,怎又要把我赶出去?”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敖丙脸一红,他有些气恼。

 

他声音都哭哑了,这话便变得毫无说服力。

 

哪吒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根一根手指亲吻,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何意?你自己说说,这话错了没错?”

 

敖丙一时间被他用话头堵住,不想承认:“都是你的歪理,我便不该说这话。”

 

哪吒笑了:“真要把话收回去?你好狠心。”

 

他边说边和他温存,像月下的潮汐,那温暖潮汐轻缓地冲刷上岸,又哗啦啦轻柔地退下去,留下潮湿的沙地。

 

在这潮涨潮退里,敖丙眼神渐渐涣散,却还记得回答他的话。

 

“不收,行了吧,我,我舍不得你……”他被那潮水淹了,几乎喘不上气,细细地哭起来,“你倒是舍得我,这修炼……没完没了。”

 

“只这最后一次,修炼过这回,今天就歇了。”哪吒说。

 

他言出必行,果真在这回温柔的潮水过后便结束修炼。

 

哪吒搂着他帮他运周天化修为。

 

这会儿是最省事的,运周天都不要敖丙自己来,他难得修炼如此懈怠,只放软身子被哪吒揽在怀里,感受着身体里的灵力运转。

 

他闭眼感受片刻,问哪吒:“灵力里……怎么好像有点别的东西?”

 

“嗯。”哪吒亲亲他额头那个浅蓝色的印记,“你是灵珠托生,两千年前,你……走的时候,只留下了灵珠的灵力,后来一直被我养在这里。”

 

哪吒执起他的手按在胸膛:“你的魂魄和灵珠之力相伴相生,如今你魂魄渐渐强健起来,能承得住了,双修时,灵珠的灵力自然被你魂魄引回去了。只现在只回去了一点,等找回了丢了的魂,魂魄完整了,能完全承载了,你便能全都拿回去。”

 

敖丙没想过是这样,他愣了愣,摸着哪吒心口:“你……在这儿养了我这么久?”

 

哪吒笑了:“你是我的灵珠,自然是养在心上才放心。没人能杀得了我,你在我这儿,最是安全。”

 

他骄傲得很:“你摸摸,养得好着呢,你的灵力,一分都没有少,一直在我心上,被我的魔气裹得严严实实的,谁都抢不走。”

 

敖丙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中坛元帅也出了许多汗,胸膛结实的肌肉里藏着潮湿的心跳,

 

哪吒拨开他黏在颈上的长发,看他贴着自己,便揉捏他的角:“所以要多多双修,修多了,你才好得快。”

 

“好。”敖丙轻声说。

 

他靠着哪吒的胸膛,歇了片刻,看到哪吒搂着他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抓痕,不觉有些羞恼:“你怎么不把这抓痕去掉呢?”

 

“是哪条小蛟在我身上逞凶?”哪吒道,“你把我抓得好痛呢,你看看我后背,是不是都是你的抓痕?”

 

“什么逞凶,到底是谁凶?”敖丙说,“你都快把我逼出原形了。”

 

“那看来还是不够凶,下回再凶一些,把你逼出原形来修炼。”哪吒道。

 

“你!怎有你这样欺负蛟?!”敖丙想起方才自己的痴态,脸都红了,“你快把这些伤治好!”

 

哪吒笑嘻嘻亲他,“治不了。”

 

“怎么治不了,”敖丙气急,“元帅连白骨生肌都能做到,这点抓痕怎么治不好!”

 

哪吒道:“本尊今日费了许多修为给小懒蛟修炼,如今灵力不济,竟连这小小抓痕都愈合不了,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净骗蛟!”敖丙道,“元帅如今张嘴就来,颠倒是非黑白。”

 

“怎么不可能,你说,今日累的是不是我?明明是你修炼,可运周天是不是也我替你来?”哪吒道,“你不累,本尊可是累得狠了。”

 

敖丙急得脸越发红了:“你……你怎么……”

 

“好痛啊。”哪吒道,“这手臂上,后背上,被抓得一道道的,火辣辣的,可痛死我了。”

 

敖丙疑心他在说谎,可是这确实是自己抓得狠了,又有些心虚,只好道:“那怎么办?”

 

“你给我舔舔?”哪吒说,“舔舔就不痛了,这可是你说过的。”

 

敖丙犹豫片刻,只好支起身,亲他的胳膊,一条条伤口舔过去。

 

舔完了,又道:“翻身,我看看后背。”

 

哪吒笑着翻了个身,那结实遒劲的后背果真横七竖八地布满抓痕,深深浅浅的,有些还抓出血来了。

 

他有些心痛:“我怎么把你抓成这样……你下次轻点,我就不会把你抓伤了。你那么凶,伤的还是你。”

 

哪吒笑道:“抓伤又何妨,这又不痛。”

 

“真不痛?”敖丙问,他低头亲他的背,“我都不晓得把爪子化出来过……如今我的爪子,可锋利了。”

 

“那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痛了。”哪吒说。

 

敖丙把长发撩到耳后,半俯身低头吻他的背。

 

他的舌安抚过那伤痕,舔掉沁出的血,是铁锈的味道,又带着汗的微咸。

 

每当他舔过伤口,哪吒的背肌便要紧一下。

 

绷了几次,敖丙便不舔他的伤口了,抬手摸摸哪吒后背绷紧后块垒分明的肌肉,从身后趴到他肩头往下看:“不是说不行了?”

 

哪吒翻了个身压上来亲他:“你看我还行不行。”

 

敖丙呵出一息热气,小声道:“那元帅又要添新伤了。”

 

“添便添罢,我受着就是。”

 

又修炼了一回,敖丙累得快要睁不开眼了,两人说了会儿话,哪吒便哄着他睡了。

 

敖丙睡过去后,中坛元帅也难得小睡片刻,睁眼时人还在怀里熟睡,脸闷在自己胸膛前,被自己体温烘得满脸通红,好像能掐出水来。

 

哪吒稍稍抬起他的脸,让他透点儿气,手抚上他被吻得红肿的唇,摩挲了半晌,又去摸他身体筋骨。

 

敖丙被他养得很好,骨肉停匀,肌肤细腻,筋骨强健,这些都与当年初遇时没什么区别了,只功力还弱,但也是没办法的,待补全魂魄后,也能回到当年那样。

 

哪吒越看他越是欢喜,忍不住低头亲他颈脖和圆润的肩头。

 

亲了半晌,全身都亲遍了,敖丙竟也没醒。哪吒去探他灵台,发现原来是入定了,今日得的灵珠之力正慢慢与魂魄融合,化作修为和功力。

 

哪吒的手指停在他温润泛红的脸上许久,看他舒展熟睡的眉目,觉得心疼难忍。

 

都是自己的错,若是在他回来前,把所有事都查清楚、解决了,他如今也无需像上辈子那样,被迫拼了命地修炼,只要快快乐乐地慢慢长起来便好。

 

正想着,忽然听得云楼宫外一阵喧哗,有赫赫天威喊话:“李哪吒何在!”

 

哪吒眉目一凛。

 

他的神识一直铺满整座云楼宫,云楼宫内外动静他不用看也能知晓。

 

此刻云楼宫外是黑压压的天兵天将,是主司星辰的斗部。

 

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皆在云楼宫前压阵。

 

哪吒冷笑一声,他就知道瑶池盛会的风波没那么容易过去。

 

前阵子盛怒之下,废了闻仲神目。闻仲乃斗部主神金灵圣母亲传弟子,瑶池盛会又越过王母和斗部,把红鸾罚到凡间轮回,这两件事,估计把金灵圣母惹恼了,如今寻仇来了。

 

他闭了闭眼,这些倒也不怕,但是元始天尊也来了,着实有些麻烦。

 

“中坛元帅李哪吒何在,”外面的叫阵越发响亮,战鼓震耳欲聋,“出来认罪!”

 

那声音让敖丙皱了皱眉。他睫毛微颤,似是要醒。

 

哪吒把手指按在他眉心,他便怎么都醒不来。

 

慢慢地,敖丙开始急促地喘息,手指用力抓住身下床褥,把那床褥都抓皱了,似在跟哪吒按在他眉心的手指搏斗。

 

若说谁知道天命书的秘密,那当年送混元珠投胎入世的元始天尊便首当其冲。

 

上神认魂不认形,敖丙哪怕化了蛟,能骗过天庭其他人,也断骗不过元始天尊。

 

他绝不能让敖丙现身,敖丙一出现,灵珠重生的秘密只怕逃不过去。现在对上元始天尊,敖丙必死无疑。

 

瑶池会还是冲动了……哪吒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有些发颤的手指。

 

他得藏好他的小灵珠。

 

“哪吒……哪吒……”敖丙醒不过来,脸上露出痛苦神色,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开始细细碎碎地喊他的名字。

 

得不到回应,醒不过来,眼角便淌出泪来。

 

“睡吧,乖,没事儿。”哪吒轻声说,他抬手封闭了他五感,又在他额头画了道咒,敖丙便不再挣扎了。

 

那拧着的眉心再度舒展,竟又沉沉睡去了。

 

哪吒给敖丙化了一身衣服,火莲化作一道红光,眨眼间飞出云楼宫。

 

云楼宫外的叫阵愈来愈烈,哪吒置若罔闻。

 

他低头吻掉敖丙眼角的泪,拨开他额边长发,低声说:“睡醒了若见不到我,可不要慌。乖乖等我几天,我就回来了。”

 

中坛元帅下了榻,顷刻间战袍加身,混天绫绕在臂间。

 

他横臂,火尖枪飞到他手中被他一把握住。

 

元始天尊那老匹夫,闭关七百年,今日始得见。

 

中坛元帅眉目间的温柔化为凛厉,整个人如同一柄刚出鞘的锋利的刀,寒光闪闪。

 

既然出关了,那他今日,便来试试这老匹夫的修为功力到何境界了。


——————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中间有一大段是缺失的,所以剧情上相当于是两章,周四lft不更,只更红白,红白周四的故事进度才会追上绿白末尾的天兵压阵云楼宫。

但是那边不看也无所谓,反正剧情绿白是全的。

下次应该是周六更吧,不太确定,还在加班,而且加班加病了【。】

来杯红山茶🪷

【藕饼】神不渡我,我自渡神(完结)

*考古系敖丙出门修理哪吒神像,结果被哪吒本尊盯上了。

*现代背景,神仙哪吒 x 转世成人的敖丙。

*民俗传说参考现实并进行了部分修改,地名也是。

  

  

  

48.我渡江河亦渡神

哪吒的心魔在敖丙的怀中完全消散,于是敖丙暂时松开了哪吒。

他往前去。

他们是混元珠,是一体,是不可分割的爱人。



你瞧,我的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从生中去,我自死中来。

我见天落水,我望日高悬。

我是河,是三泯江,我于群山间向大海奔腾。

我是雨,是云雾水系,我见三千年万物生死枯荣。



敖丙看见水,苍茫的水。

他随云雾水系于世间流转。历三千年苍生万...

*考古系敖丙出门修理哪吒神像,结果被哪吒本尊盯上了。

*现代背景,神仙哪吒 x 转世成人的敖丙。

*民俗传说参考现实并进行了部分修改,地名也是。

  

  

  

48.我渡江河亦渡神

哪吒的心魔在敖丙的怀中完全消散,于是敖丙暂时松开了哪吒。

他往前去。

他们是混元珠,是一体,是不可分割的爱人。



你瞧,我的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从生中去,我自死中来。

我见天落水,我望日高悬。

我是河,是三泯江,我于群山间向大海奔腾。

我是雨,是云雾水系,我见三千年万物生死枯荣。



敖丙看见水,苍茫的水。

他随云雾水系于世间流转。历三千年苍生万物生死枯荣。

敖丙看见花、草、树,它们发芽、它们破土、它们生长、它们抽条,它们开花,它们绽放,它们于夏时五彩斑斓,又在秋日凋谢零落,待来年,又是一轮。


敖丙看见鱼,它们在江中诞生,它们生长,它们繁衍,它们死去,有鱼在吃鱼,有鸟在吃鱼,有人在吃鱼。可鱼又繁衍成群。


敖丙看见船,最开始是独木舟,竹筏,之后是木板船,之后船只越来越大,船上人越来越多,之后是铁皮,之后是货轮,载着货物、载着生活、载着生命。


他看见战争,看见王朝兴替,看江畔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看日升落,落又升,看月圆缺,缺又圆。


敖丙看见人,他看见一代代的人,他们出生,他们成长,他们欢笑,他们落泪。一个婴儿诞生了,一个老人离去了。

他看见有人钱财满垛,有人穷困潦倒,有人考取功名,有人目不识丁。可繁华凋零,钱财消弭,穷困成富豪,白丁成鸿儒。

他见别离,见重逢,见败落,见功成,见死亡,见新生。


他就是水。

在江水中,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主动的意识,他只是作为初生的神祇,广爱世间万物。


江水水缓,他水泛有迹可循,他不淹船,他不翻船,他救人,他救火。

江上有船,有货船,有游船,有码头。上通高架,有汽车,有火车,有高铁。

江中有灵,有鱼,有鸟,有鲛,有妖。

江畔有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居民,有游客。


有人死去,有人倒下,他接纳所有江畔亡魂,引他们回家。

江水逆流,波涛如山。


他就是水,水泽万物,广爱众生。


三千年的历史兴替流过,由江面而过,由龙的脊背而过,由敖丙的脊背而过。


他为灵珠养天地三千年;

他为江河渡江畔三千年;

他为水历生死三千年。

天地由衰败至繁盛,沙漠变绿洲,天堑变通途。

他可以回来了。



敖丙的意识立于水中,他看到一个孩子在江畔玩耍,那孩子手中有个纸船,小纸船向他行来。

彩色的纸船走到他身边后,开始向前航行,敖丙跟着那艘纸船,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船出现,由古至今,由小至大。

他是水,是三泯江。

江水中的敖丙抬头看向正升朝阳的天空。

莲花中的敖丙睁开了眼睛。

他们合二为一。



太阳正升起,天亮了。



三泯江上,一艘渔船过来,船上有几位健康有力的女性,面庞红润,臂膀强劲。其中一位突然对着江水大喊:“江上漂了个娃!”

“那有个娃,有个娃!”

“快快快!”

一个女人带着盆跳下去,她游向江水中漂浮的小婴儿,将婴儿放到盆中,再游回。

盆被船上的其他几位嬢嬢接过,盆在女人们的臂弯间传递。其中有人抱起了敖丙,于是被传递的变成了他,女人们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

几位打鱼的嬢嬢身上有鱼的腥味儿,有廉价擦脸油的香味儿,敖丙不觉得刺鼻,只觉得温暖。

“生得真俊哦,这娃,爹娘怎么舍得扔哦。”

“也不晓得他在江上漂了多久了,不哭也不闹的,眼睛可真漂亮。”

一位嬢嬢挤过来,稳稳接住了敖丙,熟练地怀抱过孩子:“还好我这奶还没回完,给娃喂点。”

她丰满下垂的乳房递到了婴儿嘴边。

敖丙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这些姐姐阿姨,不住地笑。

大家都觉得敖丙可爱,笑容传递开来。

喂奶的女人说起:“还好我昨个儿回来了,不然你连奶都没得吃。这月子真是坐得我浑身难受,还是忙起自己的事舒服。”

她拍着敖丙唱起不成调的摇篮曲。

有个略年轻的女人戳敖丙可爱的面颊,“亏得是咱们三泯江哦,把你一直漂在上头,没得淹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仙保佑,让你漂着没沉。”

“说个啥子神哟,明明是我们救了他!”

“有神保佑咋了,你那福建的老公又出海去了,你不拜妈祖娘娘?”

“欸,可不得冒犯妈祖娘娘。日子咱自己个儿过,但总要请神仙保个平安。”

抱着敖丙的女人坐了下来,继续哼唱并不动听的摇篮曲,船上有女人把网扔进江里。

敖丙又咯咯笑了下,看到湛蓝天空。

他诞生在江畔母亲们的臂弯里。



敖丙从三泯江的岸边醒来,他刚刚救人时,竟脱力坠入水底。

“醒了!醒了!他醒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于是敖丙看到一张苍老的脸,一张年轻的脸,一张幼童的脸,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男人的脸。

“救护车来了!快点!”

救护人员把敖丙搬上救护车。

他的生命正被江畔的人托举起来。



在救护车上,敖丙再次昏睡过去。

他变身成一颗蓝色的珠子,循着吸引力向前飞,看到一颗红色的珠子

它们停下来,两颗珠子各自化为两个人形,一左一右,一蓝一红,一水一火,一坎一离,一阴一阳。

他们于空旷的黑暗中,错开一个身位,敖丙伸出了左手,哪吒伸出了右手,两只手掌贴在一起。

之后他们浮空坐下。

一腿垂落,一腿盘起,呈半跏趺坐。

敖丙右脚在内左脚在外,呈吉祥坐。

哪吒左脚在内右脚在外,呈降魔坐。

红色与蓝色的衣摆分别从腿上落下。

而他们的另一只手掌各自平展于腿上。

敖丙手中持灵珠,

哪吒手中持魔丸,

红色与蓝色的能量在他们交叠的双掌之间流淌旋转,涌向对方。

灵珠和魔丸的印记被另一半补足。

两人额心同时出现两个印记。



他们的确分开了三千年,他们并非分开了三千年。

我护苍生三千载,我为江河三千年。

他们分为灵魔,合为混元。

一生一死,

一死一生。

即杀即渡,

亦悯亦悲。

看世间喜怒哀乐悲恐惊。

观万物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死又如何,死亡不过他们漫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哪吒和敖丙将各自三千年的经历与记忆交予彼此。

灵珠与魔丸又归于他们自身。



灵珠将一大团虹色的光团交予江水,它还是太虚弱了,无法承载如此多的记忆,可江水亦是他,三泯江会承载他。



于是三泯江忽地腾起了虹光。水面之上,虹光漫至天际。

不止此地,三泯江奔腾流去,与其他水系勾连在一起。

上溯青藏高原三江源,白雪皑皑,

下汇上海崇明入海口,东海涛涛。

沿途大小江河水系,漫天漫地,虹光万丈。



在敖丙的体内,一颗布满裂痕的蓝色珠子自己融化,它将魔丸的力量一并纳入了,又再次重聚,此番灵珠莹润无瑕。

而敖丙躺在驶向医院的救护车上,急促的警报声穿过大街小巷、人群车流。

在灵珠重聚时,他竟心脏骤停,一个护士跪在他身上,动作急促,用尽全力按压他的胸膛。



在乾元山金光洞内,与太乙真人交谈的哪吒忽地闭上了双眸,盘膝而坐。

他一直闭目,额心竟出现蓝光,蓝色的光辉绕着魔丸的印记,将所有黑色的死气驱逐。哪吒三千年的心魔尽数消去。

可他并未睁眼,他身周腾起火焰,是他的三昧真火,可火焰上又缠绕水汽。

哪吒坐在这里,火焰与水汽一起包裹他,敖丙三千年的经历在他这里缓慢流淌。

直至第二日清晨。

哪吒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睁眼,星辰的光芒瞬间由他双目中爆发又敛去,他身上亦腾起一圈虹光,四周开金色莲花。

太乙真人被晃得抬手遮挡,“你这是咋了,你娃神力咋突然强这么多,你破了心魔?破心魔会增长这么多神力吗?”

哪吒并未回答,而是讶异地看向他行宫的方向,双眸颤动。



“敖丙你醒了!”陆仁有些惊喜地说,“你那手机里也没个紧急联系人,还好这边医院有医生是我朋友,他认出你是之前给哪吒行宫拍宣传片的小敖老师,赶紧给我打了电话。”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也不说一声,你嫂子也好久没见你了,要是没啥事,去成都那边玩两天?”

敖丙有些恍惚,他问了下日期和时间。

“我竟然睡了一天了。”

“人没事就好,我叫医生过来。”

敖丙按着自己的额头,他刚刚恢复了被消除的两个月记忆,他没有猜错,就是哪吒。哪吒都起的什么名字。李三藕,李山鸥,一个比一个奇怪。

灵珠已不再破损,可它尚未完全恢复,无法承载三千年间敖丙与哪吒的全部经历,敖丙只是知晓这一切,他依然还只是个凡人。

“你早上吃什么啊,诶,不对,万一你还要做检查呢,中午再吃?前几天咱舍长还说要回国,没想到你比他还早回来。”

“谢谢你,陆仁,但是我要先出院了,我有点事情要做。”

“你干嘛去——”

敖丙不顾劝阻,翻身下床。



他昨日的衣服已干,还算能穿。但敖丙还是出门又买了一套换上,店主不住地夸他长得好看。

敖丙脚步轻快,在街道上穿行。

正在下雨,细密的小雨,大部分人都没打伞。

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都拿着蜜雪冰城,不知在聊些什么,全都在笑。敖丙路过他们。

有骑电动车赶路的人匆匆驶过,有骑自行车的人在打电话。

一位婆婆和老伴互相搀扶着,向前缓慢行走。

敖丙路过几个打闹的孩子,拦下他刚刚叫的滴滴。他上车报了手机号。

“哪吒行宫。”司机自言自语地念了下目的地。

敖丙看向车窗外:“对,我要去哪吒行宫。”



敖丙从山下来。

起初还在下雨,细密的小雨如丝如雾,如遮如幕。山上的花草树木都被水雾浸润,浓郁的碧绿色。

春日里,山林间,红色的山茶花漫山遍野。

有人打伞从他身边走过,也有人只是抬手大概遮了下雨,同身边人谈笑。

他踏上前往哪吒行宫的台阶,雨忽地停了。风并不闷燥,而是清爽湿润地穿行,带着凉气、水汽、莲花的香气,像是哪吒行宫里荷花池的气味。可这明明是春季。

敖丙拾阶而上,随着他一步步上行,阴云散开,蓝天复又重现,灰暗的色褪去,瓦蓝的天上飘荡纱一样的白云,阳光暖而不伤,温柔地照射大地。

行宫内人流如织,敖丙绕过一群孩子,绕过荷花池,走向正殿。

大殿正在排队,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等待着向殿内的哪吒神像叩拜,以求得神仙庇佑。

敖丙排在最中央那队人后,听到周围人念叨起他们的愁苦、烦闷与祈愿,看见不同人的手中手机屏点亮又熄灭,头顶云飘来又飞过,在地上投下庞然的影子。

他并没有心思做别的,甚至他大脑都是放空的,只是排在这里。

他曾三次失去记忆。

第一次他转世成人,对前世毫无记忆。第二次他被洗去了与哪吒相处的一个月时光。第三次他忘记了自己二十年人生与哪吒有关的一切。

殿内人群仍熙攘,敖丙背后也已排出了长队。

他未带任何贡品,上前一步,同其他信众一样,跪在六臂的木塑哪吒神像前。

有人上前在供桌上摆放造型精致的莲花糕点,又匆匆跪回来,有人虔诚地低声自语,有人循规蹈矩恭敬叩首,有人额头触地长跪不起。

敖丙看向哪吒的塑像。

木造像五年前曾由他修缮,色彩剥脱的面上无喜无悲,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敛去所有杀意,只余慈悲,敛眉望向众生。

敖丙脸上毫无恭敬之色,他也不做任何祈求姿势。

只是盯着哪吒看,他不像那些低声絮语的信众,正常的音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坛元帅大天尊,

威灵显赫大将军,

三坛海会大神,

李哪吒!我要你下凡!

旁边跪着的人震惊地看着敖丙。

“疯了吧——”

“我草!”

“这人谁——”

甚至已经有人起身想过来扯敖丙。

这些话音未落,欲有动作的人僵在了原地,殿内殿外所有人往哪吒神像望去。

却见那高台之上,莲花朵朵,到处莲花与火焰浮现。木胎神像上突然烧了一大把火,哪吒本尊现身,背后虹光万丈。红衣的神仙走下来,步步生莲。

“敖丙。”哪吒直接将敖丙拉起,飞在半空。


“不要跪我,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终.

  

  

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30)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二哥:师弟,教媳妇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回旋镖,正中自己哦。


【叁拾】

哪吒牵着敖丙,杨戬带着哮天,二人一妖一狗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入宝阁。

 

杨戬一边走一边逗敖丙:“好久不见,弟妹。”

 

敖丙:“也没有很久?我睡醒就来这儿了。”

 

杨戬:“上百天呢,每次带哮天来云楼宫找你玩,都说你睡着。师弟双修起来真猛,弟妹修为是否大有进益?”

 

敖丙如实回答:“没有双修,真君,我受伤睡过去了。不过哪吒说,等蟠桃盛会完了我们就双修,双修过后应能有进益。”

 

哪...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二哥:师弟,教媳妇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回旋镖,正中自己哦。


【叁拾】

哪吒牵着敖丙,杨戬带着哮天,二人一妖一狗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入宝阁。

 

杨戬一边走一边逗敖丙:“好久不见,弟妹。”

 

敖丙:“也没有很久?我睡醒就来这儿了。”

 

杨戬:“上百天呢,每次带哮天来云楼宫找你玩,都说你睡着。师弟双修起来真猛,弟妹修为是否大有进益?”

 

敖丙如实回答:“没有双修,真君,我受伤睡过去了。不过哪吒说,等蟠桃盛会完了我们就双修,双修过后应能有进益。”

 

哪吒皮笑肉不笑:“师兄看来兴致挺高,要不出去切磋切磋?”

 

敖丙一听要打架,来劲儿了:“我也想跟真君切磋。刚才大圣给我吃了个桃子,我悟道炼化了一千年修为,想去鸿蒙秘境试试身手,哪吒说要先双修,不许我去。既然真君要切磋,就不用去秘境了,真君对我不用手下留情。”

 

哪吒:“……能别什么都跟杨戬说吗?我也是要脸的,小祖宗。”

 

杨戬笑眯眯:“那不是弟妹觉得我可靠,是个知心人么?”

 

敖丙有点小脾气了:“这也不能说吗?到底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倒是说清楚呀?”

 

杨戬落座,他的席位在哪吒旁边,笑道:“能说啊,怎么不能说?你家三太子是真的很急着双修,弟妹让让他,别老想着去什么秘境了,与他双修,进益也甚快。”

 

敖丙也在哪吒席位上坐下,他素来有问有答:“是很急啊,不知为何总有事耽搁。我还没修出人形的时候,就说要双修,如今修出人形,又说我受了伤不跟我双修——”

 

“就你话多,吃桃子。”哪吒拿起桌上蟠桃塞进敖丙嘴里。

 

敖丙:“唔——”

 

宝阁是宴会之地,开宴在即,仙女往来,端上佳肴美酒和仙桃,仙人们鱼贯而入,各自按照封号坐下,低头小声交头接耳,视线有意无意,总往敖丙身上瞟。

 

敖丙吃着桃子,无暇说话,便观察起这瑶池宝阁。

 

他没有见过这等天上盛景,宝阁里琼香缭绕,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席位上百张,具都是五彩描金桌,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千花碧玉碟,盛着各色珍馐百味、异果佳肴。

 

敖丙看得目不暇接,桃子不知不觉吃完了。

 

哪吒正和杨戬灵台传音,说天命书的事情,说着说着,听敖丙嘴里又发出咔咔的声音,立刻回头看他。

 

果真见他又把桃核扔进嘴里了。

 

方才大圣在时顾着说话没制止,这回哪吒连忙捏住他的脸颊:“桃核吐出来,这个别吃了,不难吃吗?”

 

敖丙含着那桃核,说话糊糊的:“挺难吃的……没有味儿还硬……嚼碎了扎嘴儿,像湖底的碎石子。”

 

“那你吃什么啊。”哪吒张开手放他嘴边,“吐出来吧。”

 

“不吃光会不会少些修为?”敖丙还含着那桃核不舍得吐,长个好几十年修为也是好的呀。

 

“不会,修为在桃子肉里呢,少不了你的,快吐了吧。”哪吒已经没脾气了。

 

两千多年前敖丙也是这样,他在海底炼狱里长大,本就没什么好吃的;申公豹又说什么剪欲则神全,打小便让他辟谷修炼,因而吃过的东西很少。后来来了人间,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吃到嘴里便不会浪费。那会儿自己就很喜欢带着他到处吃好吃的,也是养了许久,才教会他愿意把不好吃的部分吐出来。

 

如今又要重教一遍,已经驾轻就熟。

 

“哦。”敖丙这才把嘴里被咬成三瓣儿的桃核吐到中坛元帅手心。

 

哪吒也懒得扔了,直接在手心里把桃核一把红莲业火烧个精光。

 

这二人这番腻歪,杨戬早就见怪不怪,吃东西变吃嘴子也是常事,吐个桃核在手心算什么?

 

可那些独善其身的神仙却何曾见过这等亲昵,他们即便结道侣也是各有利益,因而相敬如宾,也只有双修时稍微亲近一些。但大部分是连双修都不曾双修,只怕道侣从自己身上抢修为。

 

这蟠桃来赴宴的仙人并非都能吃上,如今见中坛元帅不但将珍贵的蟠桃给了自己小道侣,还拿手去接他吐的桃核,顿时惊得整个宝阁鸦雀无声。

 

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这两人,又碍于方才宝阁前的那场惩戒而不敢议论一句。

 

敖丙没注意这些,他的目光都被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吸引了:“哪吒,这是什么?像个手掌。”

哪吒看了一眼:“熊掌。”

“这个呢?”“猩唇。”

“这个?”“龟心。”

“这个?”“虎肝。”

 

敖丙看了看四周的席位,宝阁席位上百,桌桌都是这些珍馐百味。

 

哪吒问他:“怎么了?”

 

敖丙道:“杀一头才取这么点东西,这得杀多少才凑出这么一次宴会啊。那剩余的呢?”

 

他虽然并非吃素,但若要为了口腹而杀生,那必定都全部吃尽了才不叫人家白死。这世间所有生灵都是这般的,没见过什么是猎食后咬几口便扔了的。

 

哪吒倒是被他问倒了:“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拿去喂了别的东西或是扔了吧?”

 

敖丙沉思片刻:“难怪他们看我,看的都不是我。他们眼里看的只是我的一部分,可以炼护甲的鳞,可以入药的角,可以炼鞭的筋。原来看其他生灵,也是如此。”

 

“不用管这些人,我们与他们道不同。”哪吒捡起一颗浅紫色的小果子喂进他嘴里,“吃这个,好吃吗?”

 

敖丙嚼了嚼,生脆生脆的,还有甜丝丝的汁液:“这个长修为吗?”

 

“你先说好不好吃。”

“好吃。”

“不长修为。”

“哦。哪个长修为?”

 

杨戬扔过来一颗蟠桃:“这个长修为,送你了。”

 

敖丙问:“真君不吃么?”

 

哪吒道:“他也是肉身圣人,吃这个没用了。”

 

敖丙:“真君真厉害,跟大圣一样。”

 

哪吒:“我也是圣人,怎不夸我厉害?”

 

敖丙:“你不是不许我在外人前夸你厉害?”

 

杨戬摇头叹气:“原来我忙这忙那,反成外人了,真令人寒心。”

 

敖丙:“真君,吃嘴子的才是内人,我不跟你吃嘴子,只能委屈真君当外人,但我们都喜欢真君。”

 

哪吒:“谁喜欢他。”

 

杨戬:“中坛元帅怎么乱教?”

 

敖丙看向哪吒:“不是这样的么?”

 

杨戬痛心疾首:“弟妹要不平日还是多跟旁人聊聊天呢?总只跟你家三太子厮混,也不是个事儿。”

 

哪吒:“行了行了,话这么多,还不快吃你的桃,这可又是一千年的修为呢。不吃就还给杨戬。”

 

“我说错话了?你怎么生气了?”敖丙听他语调略有拔高,忙把桃子放下,伸手摸哪吒的脸要亲他。

 

哪吒避他:“没生气。”

 

中坛元帅本就比敖丙高许多,两人坐着,他若不低头,敖丙便亲不到了:“没生气为何避我?”

 

敖丙虽不明白哪吒在气些什么,但还是想赶紧吃个嘴儿让他消消气,便直腰半跪去亲他。

 

哪吒连忙仰头躲避,这一亲,便亲到下巴上。

 

哪吒只觉得自己下巴尖忽然被软软暖暖地碰了一下,蟠桃的清香甜美飘进鼻尖,向来直挺的腰莫名有一瞬间竟软了。

 

他塌腰,便被敖丙追了上来,膝盖恰好顶在腿间。

 

敖丙亲错了地儿,困惑不解,探身按着他的脸:“元帅低低头,吃不到嘴子了。”

 

这一探身,便顶着了不该顶之处。

 

杨戬咳嗽一声,别过脸。

 

看你不把媳妇儿教好,这瑶池盛会呢,真是没眼看。

 

敖丙跪趴在他身前,探身讨吻,左腿屈膝逼在他身前,点了火,可纯澈漂亮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眸比耳垂别着的雪水精魄更干净明丽,叫人看一眼便忘了呼吸。

 

“这么多人,吃什么嘴子!”哪吒赶紧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道,“回去再吃,叫人看了笑话……快……快坐回去!”

 

敖丙半张脸被他的手遮着,露出的一双蓝眼儿眨了眨,忽然想起之前捂着哪吒的嘴时哪吒舔在他手心的那一下,也轻轻舔了一下。

 

这一舔可不得了,敖丙立时觉膝上被烫着,他低头看了看:“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三太子红着耳朵,低头恶狠狠用力咬了他的唇一下,咬牙切齿:“等会儿回云楼宫你就完了!”

 

敖丙:“?”

 

哪吒转头,只见宝阁上百张脸全是震惊,有不少竟然还面红耳赤,顿时怒了:“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他这一骂,把人都骂得低头的低头,别脸的别脸。

 

敖丙还想说什么,哪吒从旁边抄过桃子塞进他嘴里:“嘴子吃过了,还不坐回去?给我老实点儿……再这样,往后不带你出来了!”

 

敖丙“哦”了一声,又端端正正坐回他身边,捧着蟠桃开始吃起来。

 

他想着方才的事,有点心不在焉,小小啃一口,偷眼看哪吒,只见得中坛元帅泛红的耳尖。

 

又小小啃一口,这次见到的,是刚才不小心亲到的中坛元帅锋锐张扬的下颚。

 

再啃一口,偷眼看去,正好撞上中坛元帅看向他的目光。

 

两人视线一碰,俱都慌张移开视线。

 

敖丙的心莫名砰砰直跳。

 

他咀嚼着桃肉,食不知味,慢慢琢磨,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方才的关窍,脸便红了。

 

他吃完了桃子,这回知道自己把桃核吐出来放在桌上了,只是手指上沾了些汁水,正想舔舔干净。

 

敖丙看向中坛元帅,杀神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那双丹凤眼垂着,不敢看他,只专心给他一根根拭擦手指。

 

 

都擦干净了,方才放开。

 

敖丙想了想,在桌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摸到哪吒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

 

过了片刻,三太子别扭地小声说:“你乖乖的……下回还带你出来。”

 

敖丙却是脸更热了:“……元帅,想回云楼宫了。”

 

话音刚落,敖丙的手被紧紧攥在元帅滚烫的手心里用力握着,哪吒拉起他便要走。

 

正在这时,一阵仙乐响起,李哪吒气恼地复又坐下。

 

敖丙不解地看向他:“不是要走么?”

 

“王母娘娘来了。”哪吒偏过脸:“……忍忍,等会儿就回云楼宫。”

 

话音刚落,果真王母娘娘踏祥云而入。

 

众仙连忙起身相迎,两人放开交握的手,也起身行礼。

 

伴着一阵香风,王母娘娘越过众仙,落座凤位。

 

因哪吒封位高,离王母娘娘便近。众仙行过礼后,敖丙便去看王母娘娘。

 

只见上首处是一容貌绝世的女神,头戴朝阳五凤冠,身披金羽仙袍,胸前是赤金盘螭璎珞圈,凤仪赫赫。

 

她身边跟着的,是那红衣女仙。

 

那女仙换了身华贵无比的衣裳,刚刚宝阁前的闹剧仪态尽失,如今也已经收拾好了,一身的珠光宝气,姿容显贵,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王母娘娘在上首处说话,说了些什么,接着众仙一阵笑,又不少恭敬的话语轮番奉承着。

 

这些,敖丙压根儿没听。

 

他坐得端方,脑子里却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哪吒那句“忍忍,等会儿就回云楼宫”。

 

膝盖余热犹在,好像红莲业火烙在肌肤上,久久不散。

 

  

 

他的视线忍不住偷偷往中坛元帅那处飘去,翻覆的衣袍下不见任何端倪。

 

 

 

胸膛里的的心噗通噗通,越跳越快,越跳越用乱,敖丙慌忙拿手捂着膝,用力搓了搓,要把那余热搓掉。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王母娘娘那威仪的声音道:“近日闻中坛元帅在鸿蒙秘境斩杀九尾狐,可谓大功一件。”

 

敖丙听到哪吒的封号,连忙回神聆听。

 

哪吒站起,不徐不疾,拱手道:“不敢居功。”

 

西王母道:“九尾狐自违逆天命,逃窜入鸿蒙秘境,屡次现世,伤我天兵天将无数,罪大恶极,天庭奈她不何,如今元帅将之斩杀,去我天庭心腹大患。”

 

敖丙听着十分茫然,这说的是辛媖吗?

 

可掉到迷阵中的天兵天将,明明是没守住心神,自作孽而殒命,并非辛媖杀的啊,若是保持心性清明,专心御敌,也未尝没有机会离开迷阵。

 

思及此,他不太确定,看向席末的天喜星帝辛。

 

帝辛脸上也没甚表情,似在听一件不相干之事,敖丙便更困惑了。

 

哪吒道了句“不敢当”便坐下。

 

其余仙人多有奉承,你一句我一句,又说了一阵元帅英勇的好话,哪吒不冷不热地都受了。

 

王母道:“赐瑶池玉露。”

 

红鸾应“喏”,便捧着寒霜琉璃盏,袅袅婷婷地走来,弯腰将醇香佳酿为中坛元帅满上。

 

敖丙看她不知何故,又犯眼疾,倒个酒的功夫,那勾了红线的眼对着哪吒眨个不停。

 

哪吒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垂目看自己面前的玉杯。

 

那仙子眼波流转,得意地看向敖丙,眼里四分轻蔑九分得意。

 

敖丙忍不住对她龇起牙。

 

谁料这一龇牙,她竟更得意,倒完了酒,又袅袅婷婷地回到了王母身边。

 

哪吒听到敖丙龇牙的嘶声,回头看他,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要握他的手安抚,又被他躲开。

 

中坛元帅见他垂眸,不愿看自己,额上一对蓝色小角倔强地支棱着,脸上压抑着气呼呼的恼怒,形状姣好的唇紧紧抿出一抹朱红。

 

虽在生气,却格外生机勃勃,鲜活可爱,忍不住便笑了。

 

哪吒想起方才他非要跟自己吃嘴子,害自己丢了好大的脸,竟起了小心思,想欺负欺负小灵珠。

 

心随意动,混天绫从袖口滑出,飘过去缠上敖丙小指。

 

敖丙正恼着呢,藏在袖炮里的小指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竟是混天绫。

 

他扯了扯,没扯开,不解其意,茫然抬头看哪吒。

 

谁想中坛元帅端坐,宽肩窄腰,身姿笔挺,宛若青松,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发现混天绫缠到了自己手指头上。

 

敖丙看看小指上的混天绫,又看看目不斜视的元帅,张了张嘴,想说,你的混天绫怎自个儿缠我手指上来了,却又碍着王母娘娘正与众仙说着什么,只好把话儿咽回肚子里,低头跟那混天绫较劲儿,去解救自己的小指。

 

因在席上,敖丙动作不敢太大,只暗地里跟混天绫搏斗半晌,谁知那红绸好像有自己意志,专是缠紧他便不放。

 

他看了几回哪吒,元帅都面目肃正,似乎没发现身边的异样,他越是扯不出,便越是着急,扯了半天,那混天绫竟是将他双手手腕给捆到了一处。

 

他额头沁出汗,急急去看元帅,却见哪吒唇边没来得及藏起的笑意,方才恍然大悟,元帅竟是在戏弄他!

 

敖丙这一身衣袍是哪吒专给他换上的,袖子宽大,倒是遮住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手腕。可是手腕被捆在一处,动也动不了,方才的焦急便成了委屈。

 

来前答应了不同那红衣仙子说话,结果来后,第一个见着就是这仙子。

 

引路时哪吒还哄他,进去后再不见这仙子,却又是说话,又是斟酒,没完没了。

 

元帅嘴里果真没有一句真话,尽是哄蛟高兴的假话。

 

他不过小小地生会儿气,竟把他手腕捆起来了!

 

明明是自己言而无信,还不许他生气了?

 

这么一想,他也不挣了,就着这被混天绫并在一起的手腕,挺直腰端坐。

 

感觉到敖丙真生气了,哪吒连忙召回混天绫。他仍是目不斜视,手却悄悄伸去,将敖丙握拳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

 

手心里的手想逃,被哪吒握实,过了一会儿,那拳头渐渐放松了,哪吒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哪吒微侧头看他,只见这一番戏弄,把人气得一脑门的汗,眼角都红了,像抹了点胭脂,实在可怜又可爱,只想把人搂过来亲他哄他,便越发坐不住,只恨不得这盛会立刻结束,好一把抱起他飞回云楼宫去。

 

众仙方才你一言我一句地声讨了半天九尾狐,又并雷部众将声泪俱下地说损了多少将领,王母一一听完了,便道:“如此大功,岂能不赏?我便替玉帝赏中坛元帅吧。”

 

哪吒闻言,握着敖丙的手,收起旖旎心思,皱了眉。

 

怎么今天这话题就是绕在自己身上不放了,到底有完没完,不过是个九尾狐,也值得在蟠桃会上一直说来说去的么?

 

王母身边的红鸾便展宝册,念道:“赏莲花圣人三太子、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大将军、通天太师、三坛海会大神李哪吒龙血石一双、天罡地煞图一册、五行旗二面、玄金宝甲五副、碧海银刃三柄、金符令十张、寒魄精十粒……”

 

敖丙仍在生闷气,心口堵得厉害,脑子里乱糟糟的,别提此刻又是那女仙娇滴滴的声音回荡在宝阁里,洋洋洒洒念着要送元帅的东西,更觉得堵心了。

 

红鸾好不容易念完了,王母又道:“吾儿红鸾,温良敦厚,淑惠质嘉;中坛元帅李哪吒,千年来征战四海八荒,降魔伏妖无数,战功赫赫,功德昭彰。今二人红鸾星动,二人星位正合,今日便赐你二人一桩好姻缘。”

 

“一桩好姻缘”五个字好像一道雷,顿时把敖丙劈懵了。

 

他愣了愣,仔细回想,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可谁跟谁有好姻缘?哪吒跟那红衣仙子吗?红鸾星动又是什么?

 

他困惑地看向王母娘娘身边的红鸾,那仙子脸色绯红,含情脉脉看向自己身边的中坛元帅。

 

他又去看哪吒,中坛元帅嘴边露出一抹他看不懂,也从来没见过的怪异浅笑。

 

敖丙有点懵,不太明白哪吒在笑什么,也不太明白现在发生着什么。

 

他晕乎乎,哪吒跟那个女仙要成亲?

 

不对啊,不是他要跟哪吒成亲的么?

 

这是早就说好的,说好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哪吒说过他们在一起好几千万年了,只是分开了两千年。

 

这两千年里他转了好几世,现在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当然是要成亲,往后一直在一起。

 

但是大家怎么都在贺喜,如此笃定哪吒要跟那女仙成亲?

敖丙听着那乱糟糟的贺喜,又不太确定了。

 

他突然又想到刚才,因那仙子来倒酒,又胡乱生了元帅的气——他最近不知为何,性子越来越大,以前不是这样爱生气的性子——元帅就拿混天绫捆他的手腕以作惩戒。

 

所以他们是真的要成亲?

 

他突然心慌起来,他们若是成亲了,也会做他跟哪吒一起做过的事情吗?

 

哪吒也会让她盘在自己身上吗?

给她烤肉、烤鱼、做火锅,把她喂得饱饱的吗?

 

他们会一起下凡去玩儿,然后给她买糖葫芦,如果她不想走路,会背她去最好吃的酒楼吃上好几个时辰?

 

还会手把手教她写字?

 

不对,这个仙子应当会写字的吧,不像自己,现在还不会写元帅的名字。

 

敖丙想到这里,大悔,只学了那一回,还没学会就搁置了,早知道便多学几次……

 

哪吒还会给她煅骨,陪她修炼吧……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心口痛得要命,快不能呼吸了。

 

正是疼痛难忍之际,敖丙又听王母笑道:“星轨交合,乃天命良缘,有司择日,往月老三生石上记名,合作道侣,是为佳偶天成。”

 

杨戬一手撑着下颚含笑看好戏,本来轻轻敲着五彩描金桌面的手指停下来,额上第三只眼慢慢睁开。

 

伏在他腿边小憩的哮天犬也睁开眼,皱着鼻子龇牙低吼,被杨戬拍了拍脑门,方才闭嘴。

 

哪吒沉下脸,手中握着的玉杯“啪”地碎了。

 

他回头,正对上敖丙一片茫然的脸和那双澄澈困惑的眼:“什么佳偶天成?元帅何时和她有了良缘要成亲?”

 

“是不是因为我在凡间蹉跎太久……回来晚了?”

 ——————

饼饼只是七情六欲的程序刚加载好,突然信息过载,乱码了而已^^

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四晚吧……不确定,有点忙;主要是下章藕开大,有些难写,8点半前没有就是没有更新啦,之后随机掉落



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29)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大圣:发布本文无人在意的主线任务(x)、给饼饼送经验值、当话疗大师。

今天前面1/3是我胡诌的世界观,后面继续是爽爽甜宠剧情(bushi)


【贰拾玖】

 

哪吒皱眉,问大圣:“那是个什么东西?”

 

天命书这东西,他在敖丙记忆里看到与辛媖的对话里提到过,十分在意。

 

特别是辛媖说她灭商种种,皆是按天命书而行。又见她开了往生镜看敖丙,说他破了天命书的局,便觉毛骨悚然,一直惦记,想弄个明白。

 

可是他养着敖丙,腾不出手,只好求助杨戬和大圣,没成想这两个多月,竟便让大圣查出些眉...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大圣:发布本文无人在意的主线任务(x)、给饼饼送经验值、当话疗大师。

今天前面1/3是我胡诌的世界观,后面继续是爽爽甜宠剧情(bushi)


【贰拾玖】

 

哪吒皱眉,问大圣:“那是个什么东西?”

 

天命书这东西,他在敖丙记忆里看到与辛媖的对话里提到过,十分在意。

 

特别是辛媖说她灭商种种,皆是按天命书而行。又见她开了往生镜看敖丙,说他破了天命书的局,便觉毛骨悚然,一直惦记,想弄个明白。

 

可是他养着敖丙,腾不出手,只好求助杨戬和大圣,没成想这两个多月,竟便让大圣查出些眉目了。

 

悟空:“自混沌初分,以轻清为天,以重浊为地,至女娲造人,便有人修炼飞升。飞升顿悟之人多了,便有了这天庭宫阙。”

 

“有了天庭宫阙,自然就生出各种规矩。”悟空道,“有了规矩,万物生灵也就有了三六九等。上等者得享天清之气,凌驾众生;中等者汲汲营营,修炼飞升;下等者浊中求生。”

 

“这是如今的世间了。”哪吒道,“可这与天命书何干。”

 

“你这小太子,怎比俺老孙还性急。”悟空说,“给爷爷好好听着。”

 

“为了千秋万代独享这天清之气、瑶天宫阙,诸天神便以神力推演,生出一部天命书,为世间所有生灵把命运写好,以确保往后千万年,不会生出动摇这既定格局的变数。”

 

“俺老孙不是从那生死簿上勾去过名儿吗,那生死簿,便不过是那天命书管着生死的一部分。”

 

“然而既定了万物生灵的命运,于这诸天神而言,也并非高枕无忧。因演算出天命书前的生灵,便不可纳入天命书之中,无法被掌握。”孙悟空说。

 

“俺是其一,尔为其二。”

 

哪吒诧异:“此话怎讲?”

 

“俺乃天地开辟时的仙石所生,你是混沌初开,天地灵气孕育,你我都在有这天庭之前便诞生了一抹精魄,自不在天命书演算之中。”

 

大圣道,“你道元始天尊为何将混元珠分化成你二人?”

 

哪吒:“为封神大战?”

 

“对,也不对。他们算出混元珠是天命书变数,表面为当年阐教截教封神之战,”悟空伸手,手背朝上,随后翻手一握,“实质为使混元珠投胎入世。”

 

“投了胎,有了肉身,这不就写入天命书中,被牢牢掌握,消灭变数了?”

 

“然而混元珠如何能轻易掌握,”猴子说,“元始天尊欲毁魔丸,留灵珠,谁知道魔丸倒投生为你,灵珠成了他,此便是变数。”

 

闻言,哪吒陷入沉思。猴子也不在乎,只管吃他的桃。

 

半晌,哪吒道:“我明白了,若当年投胎出了错,为变数一,则变数一生二,二生三,无穷尽矣。”

 

“可教也。”

 

哪吒:“变数无穷尽,便动摇天命书已演算出的万千生灵命运。长久以往,如蚁蚀堤坝,总有一日,动摇到天命书写好的一切,又复生无穷变数,他们苦心经营的这天庭,便会易主,甚至有一天,不复存在。”

 

猴子咬了口桃子:“这天命书牢牢把控万千生灵命运,看来便是这天上宫阙千秋万代存在的根基,也就是所谓的天道。”

 

哪吒:“所以我二人种种苦果,和对他的步步追杀,不过为这天庭扼杀未来变数,以保天命书和这天庭的千秋万代罢了。”

 

他看向敖丙,敖丙吃完了蟠桃,正在咔咔嚼着蟠桃核儿,懵懵懂懂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到哪吒紧皱眉心,便站起来去摸他眉头,要揉开那几道皱。

 

三太子握着他的手,搂着他,在他指尖上亲了一下:“别怕。”

 

猴子道:“喊俺去西天取经,然后成这斗战胜佛,怕不是也为让俺这变数安分守己罢!嘿嘿嘿……”

 

他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

 

“好啊,好得很啊!”哪吒咧嘴沉沉地笑,“既生变数,何必等变数复变数,我如今便去毁了它!”

 

“还须先找出它在哪儿咧。”猴子道,“当年九尾狐灭商犯下滔天杀孽,后女娲娘娘方才得知她是看了天命书,照着天命书所写而为,十分震怒,与天庭理论,那天命书便不知被天庭藏何处去了。”

 

哪吒愕然,这和敖丙记忆里辛媖的怨恨似有出入:“她为何震怒?”

 

“娘娘造人时,无高低贵贱之分。”猴子道,“天庭擅自推演造出这天命书,将她所造的生灵规限起来,有违她初衷。”

 

“好啦,俺老孙也就晓得这点子事了。”他吃完最后一个桃子,打了个响指,三人回到蟠桃宴会上,“走了走了!”

 

哪吒回过神,笑道:“大圣来这一趟,只为给我讲故事?这宴会可未曾开始便要走了。”

 

猴子大笑:“俺老孙,爱来便来,要走便走,什么宴不宴的,与俺何干!”

 

敖丙深有体会:“就是,这宴会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都不会好好说话,呆着也难受。”

 

猴子笑道:“好孩子,下回来花果山玩,桃子虽是普通桃子,但比这蟠桃好吃多了!俺那猴子猴孙,更是比这仙人好相处!”

 

哪吒听了笑骂:“什么好孩子,都是天地初生的造物,我俩年纪也不比你小,平白把我小灵珠喊小一辈,连带我也成你小辈了,你这猴子,尽爱占便宜。”

 

大圣笑道:“算上仙石作年纪,你我谁大谁小,亦未可知!”

 

敖丙靠在哪吒怀里,忽然问:“大圣成佛了,为何还是猴形?”

 

悟空的腿勾住树干,倒挂下来,笑眯眯:“俺老孙是猴子,成佛了当然仍是猴子,难不成还成个别的?”

 

敖丙眨了眨眼:“我还以为成仙成神成佛了,便要化人形了。”

 

悟空闻言大笑:“为何要化人?俺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还特意去化那没毛的胎,恁丑!俺老孙,先是猴,才是佛;没有猴,何来佛?要是连自己本来面目都保不住,这佛,不成也罢!”

 

敖丙听了,愣了愣,没说话。

 

他笑完了,凑到敖丙面前,眼睛将敖丙看了两转:“倒是你,你的角呢?”

 

又看向哪吒:“三太子,怎把你媳妇儿龙角炼去了?龙没有角跟猴子没有毛一般,难看!”

 

敖丙连忙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很……很难看吗?”

 

大圣道:“有角才晓得你是龙,没有角谁晓得你是龙是蛇,糊涂!”

 

哪吒叹一口气:“如今长出七情六欲,总有人说他是妖,便闹了脾气,说什么都不让人看他角了,添许多烦恼。”

 

“是有这么个时候!”大圣笑嘻嘻。

 

“想当年俺求道,师父问俺姓什么,俺说,俺无性。人若骂俺,俺也不恼;若打俺,俺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后来俺师父给俺起了孙悟空这名儿,才有了如今这脾气!谁看不起俺老孙,先吃俺一棍子!”

 

“三太子你就是他的名儿,有你才有性,脾气便也大了,妙哉。”

 

敖丙连忙道:“没有闹脾气,只是不想听人家骂我是妖孽,很难过。”

 

大圣道:“难过就打他!谁骂你,你打谁,多简单,打得多了,自然不敢了!”

 

敖丙有点羞赧:“如今许多还打不过……”

 

大圣奇道:“你打不过,你家三太子也打不过么?小太子,你莫不是养尊处优久了,架也不会打了。”

 

敖丙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那是他的本事,不是我的。”

 

大圣啧啧称奇:“什么他的你的,一颗混元珠还能分这么清?凡间夫妻都分不了你们那么清哩。”

 

敖丙:“……”

 

哪吒点头道:“我这小犟种转不过弯来,大圣与他说道说道。他如今主意大得很,都不听我的了。”

 

敖丙确实是不听他的,又问大圣:“那不成借他的势了么?”

 

大圣:“是又如何?该借便借,俺老孙取经时,打不过的,照样去求那菩萨如来,难不成还死磕?你这小龙,真当天庭个个都是独来独往全靠着自己呢?当年十万天兵拿不住俺老孙,玉帝还不得请如来?玉帝老儿都不觉丢脸,你借三太子的势反觉丢脸?”

 

敖丙被他说得恍惚,完全绕不过来了:“……好像有些道理?”

 

大圣打量哪吒:“小龙连你的势都不愿借,莫不是嫌弃你?”

 

敖丙红了脸,连忙道:“不是不是。”

 

大圣挠了挠手背的金毛:“这天庭里个个都人模人样的,你还真当是好货色哩?”

 

“那二十八星宿的奎星,思凡跑到下界去,宴饮时本性大发,喝一盏酒,随手捉来个侍女,血淋淋的啃上两口;如今回了天庭,照样舒舒服服,人模人样做他的星宿。”

 

“还有那狮驼岭的三怪,吃得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躧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最终文殊、普贤喊一声便带走了,余下那个大鹏雕,因着跟如来沾亲带故,还被带到灵山修炼享福。”

 

“你说,到底谁才是妖呢?真妖孽大摇大摆,你干干净净的一身,反倒躲躲藏藏,是什么道理?”

 

敖丙呆呆的:“……”

 

大圣说完了,看远远有人要来,便嘻嘻笑道:“不说了不说了,真走了。啥时候有架打,记得喊俺,许久不打架,骨头硬了!”

 

说罢,便不见了。

 

“回神。”哪吒捧着他的脸,把他的脸拧过来看自己,“大圣走了,别看了。”

 

敖丙眼睛直勾勾的:“哦。”

 

哪吒亲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想大圣说的话呢。”敖丙轻声道,过了片刻,他问:“大圣说的是真的呀?”

 

哪吒道:“是啊。天庭腌臜事多了去了呢。你我以前都一心想着进玉虚宫成仙呢,结果却发现玉虚宫到处捉妖,说是要带到玉虚宫里来教化,却不管好的坏的,全把他们都扔进炉里炼成仙丹,分给门人吃了提升修为。这事儿败露后,还把你我并我爹娘和你爹都扔到天元鼎里想把我们也炼成丹好灭口呢。”

 

“我爹?”敖丙问,“我也有爹么……”

 

“有啊,怎么没有,你又不是那猴子,石头里蹦出来的。”哪吒说,“当年东海龙族镇守海底炼狱,就剩你一颗龙蛋,你爹小心翼翼藏了千多年,才盼到灵珠转世出生呢。只是后来你……没了,你爹很伤心,带着族人到深海藏起来不问世事,我也找不着他了。你要去找他么?”

 

敖丙想了想,摇头:“等化龙后……我现在只是条蛟……他……不会喜欢的吧。”

 

“胡说,他爱你若命。”哪吒道,“但如今你还是在我身边好,他没我厉害,护不住你,等你化龙了,我陪你去找他。”

 

“嗯。”敖丙又问:“那后来呢?我们被丢到鼎里炼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烂命一条就是干呗。我们是混元珠,在一起的时候可厉害了,把那鼎破了,又将那老匹夫暴揍了一顿。嘿,那鼎破的时候,那老匹夫都气疯了。”

 

“打那以后,你我都不想成仙了,才明白,魔又如何,妖又如何,不过是天庭禁锢异族的枷锁,论善恶,我们可比他们堂堂正正多了。”

 

“可惜我都不记得了……”敖丙出神地想了片刻,忽然点点头:“但我明白了。”

 

哪吒问:“明白什么了?”

 

敖丙轻声道:“观自在,见真我。”

 

他说完,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哪吒吃了一惊:“啊?怎么突然修炼起来了……猴子说话这么管用的么,这就悟道了?”

 

敖丙刚吃了个蟠桃,又被大圣点拨了两句,那一千年的道行慢慢被他炼化了。

 

只见他坐得端端正正,眉目舒展,此刻闭眼修炼,物我两忘,身上散出柔和灵气,如淡淡霜华,似一轮明月落莲台。

 

中坛元帅从这轮明月里回过神来,靠着树干随意坐下给他护法。

 

悟道时最危险,神识封闭,肉身在外,无知无觉,若是遇到道行比他高的,便容易被人欺负,甚至遭难。所以一般在入定前都会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再设好结界。

 

敖丙也没想起这是仙家聚会,处处是恶意,这么随便一入定是要出事儿的。

 

此处僻静,但也不是没有人路过。不一会儿,果真来了个仙君。

 

那仙君正奇怪怎么有一丝纯正灵气,打眼一看,居然看到有个小妖在修炼。

 

他这一看,便挪不开视线。

 

那小妖白衣蓝发,温肌玉骨,十分漂亮,逸散的灵力纯粹清正,流转起来如朝光浮水,温风柳色。

 

他立刻起了歹念,入定时神识肉身分离,正是下手收了它的好时机。

 

那仙君正想动手,忽然被一股威压镇住,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他这才看到中坛元帅随意坐在一旁,便吃了一惊。

 

刚挤出一声“中坛元帅”,便被李哪吒打断。

 

中坛元帅把玩着手上乾坤圈,微微一笑:“我妻正悟道,你想做什么?”

 

*****

 

炼化那一千年道行也没花很久,大约一刻钟时间,敖丙便结束修炼,睁开眼了。

 

再睁眼的时候,额头上那两个小小的角又出现了。

 

“看来是悟明白了,”哪吒把他拉起来,爱怜地亲亲他的角:“又愿意把角露出来了。”

 

“嗯。”敖丙点点头,“我不该为他们的肮脏心思伤心,他们若想伤害我,我就揍他们,而不是把自己藏起来。”

 

“那要是一时半会揍不过怎么办?”中坛元帅故意问。

 

敖丙想了想,抱住他的腰:“有你在。”

 

哪吒大悦,搂着他一用力把他抱起:“这才对嘛,什么我的本事、你的本事,分那么清做什么呢?我俩在一起,本事才最大。”

 

“嗯!”敖丙连忙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咦,我的小灵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点?”哪吒忽然道。

 

他放下敖丙,比划了一下。

 

之前敖丙无论是用他的灵力化的人形,还是后来在鸿蒙秘境修炼出的人形,都跟两千多年前两人第一回见面时候的身形一般无异。

 

倒是他自己,当年就比敖丙高了半头,后来肉身成圣后身形又见长不少,以至于比他小灵珠高了一个头,吃嘴儿很是不方便,要么抱起来,要么得敖丙踮脚。

 

可是显得他小小的,正好一把抱住,也很可爱。

 

只是刚抱起来,忽然便觉得敖丙稍长高了一些,放下来一瞧,果真如此,都到他下颚处了。

 

“大概是多了一千年的道行?”敖丙比了比,有些困惑,转而高兴起来,“我如今有一千五百年道行了!”

 

“待会儿再给你吃一个,就有两千五百年道行了。”哪吒笑道。

 

“那吃完了,去鸿蒙秘境试试身手!”敖丙高兴极了,刚炼化了道行,觉得自己厉害不少,顿时蠢蠢欲动。

 

“嗯?不是要双修吗?”哪吒问,“去鸿蒙秘境重要还是双修重要?”

 

“都重要。”

“错。”哪吒抬手在他臀部拍了一下。

敖丙还未晓得这情趣,只惊了一下,不满道:“元帅怎么打人?”

“再回答一次。”

“嗯……去鸿蒙秘境重要?”

“你还有一次机会,答不对,可要罚了。”

“……双修重要。”

“这才对。”

 

“嗯。”敖丙高兴地亲了哪吒一下,忽然想起一事来,“你怎么知道天命书?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你睡着的时候看你记忆了。”哪吒也不瞒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晓得跟我说。”

 

“啊,我只想着吃东西,忘了……”敖丙愣了,“……但是你怎么还能看记忆……”

 

哪吒看他呆了一会儿,须臾,一抹红晕从脸颊烧至耳尖,便知道他想起什么来了,故意问:“怎么了呢?”

 

“我,我的记忆你全看了么?”他立刻捧着自己发烫的脸。

“当然。”

“那暗池的记忆……”

“看了。”

敖丙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眸:“什么……你全都看到了啊?”

 

哪吒忍着笑,故作困惑:“怎么脸红彤彤的,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么?”

 

敖丙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哪吒装作恍然大悟:“嗯,我想起来了,你在幻境里对过去的我……”

 

“不许说!不说了啊!”敖丙慌张地拿手捂住他的嘴,却冷不丁被元帅舔了手心一下。

 

他像被烫着了似的连忙缩手,却被哪吒一把握住手腕,不轻不重咬了那指尖一下。

 

“元帅又不是妖,怎么咬人!”敖丙如同惊弓之鸟。

 

他满脑子都是对元帅做了坏事被元帅发现,下意识要逃,却被哪吒困在臂间:“跑什么?只许你对我做那种事儿,不许我咬你?”

 

“你胡说……我没有!”

 

“嗯?”哪吒问,“真没有?”

 

“没有没有。”他道:“你定是看错了,我只是盘了你一下。”

 

“那本尊把记忆抽出来,一起看看是不是只老老实实地盘着,别的什么也没干?”

 

“你怎如此欺负人?”敖丙震惊地看着他,“法力通天,就能为所欲为吗?”

 

“法力通天,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哪吒笑道。

 

“那你等着,等我修炼得比你厉害了,我也欺负你!”

 

“好,我等着呢。”

 

敖丙听了这话,气了片刻,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哪吒笑道,“我对你不也时时这样?不过情之所至,人之常情罢了。”

 

他低下头咬着敖丙白里透红的尖耳朵,声音有些委屈:“只那个是往生镜投影的过去的我,回应不了你,但你眼前这个可不是……”

 

“那种事情,也对现在的我做做,好不好?别总是我先起的头儿……显着只有我才情难自禁。”

 

敖丙只觉浑身烫得比煅骨还要热,他全然不敢抬头看中坛元帅。

 

过了半晌,他“嗯”了一声,将哪吒一根手指握在自己泛着热潮的手心,点头轻轻答应:

 

“好。”

 

*****

 

宴会设在宝阁,两人闹够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便牵手往宝阁去。

 

众仙本来就稀罕哪吒今年来了,还带了个十分漂亮的道侣,因此一现身,又成众仙焦点。

 

敖丙进来时没露出角,大家都在讨论他是不是就是前阵子谣言里的妖。等他此刻再回宴会时,头上便是一双浅蓝色的小角,仙家聚会里混进来一只小妖,十分瞩目,便都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中坛元帅道侣果然是妖?!没想到前阵子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就是这妖吧,了不得的本事!那头上一对角,还露出来,真不知羞耻为何物。”

“我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角,如今又把角露出来了,不晓得刚刚跟中坛元帅哪儿厮混去,做得角都收不住。”

“看那角,这是龙还是蛟?”

“管他是龙是蛟,都有那尾巴把三太子缠得死紧罢。”

“真当这瑶池会是春……”

 

话还没有说完,那几个长舌头的,忽见一点红光钻进嘴里,紧接着,舌头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好像含着一小撮三昧真火,烧得想拔了自己的舌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快要开宴了,仙人们都在往宝阁路上,这边动静很快便吸引了许多仙人围观。那几个人痛不欲生,全然管不住自己仪态,只滚倒在地,扒拉着嘴不停惨叫。

 

其余仙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嚼舌根。

 

那几个长舌头的,有两个竟然滚着滚着,变成了穿着衣服的一狸一獾。

 

敖丙吃了一惊,小声道:“他们怎么也是妖。”

 

“说过了,看着人模人样,”哪吒搂着他亲一下额头,“不知道多少禽兽仗着楚楚衣冠造口孽。没必要为这些禽兽神伤。”

 

哪吒动了动手指,这几个仙人嘴里的红莲业火总算灭了。

 

“什么东西,也配妄议我妻。”他居高临下冷笑,猩红的丹凤眼扫过去其余战战兢兢的仙人,“再叫我听到一句,以后千万年都不用再说一句话了。”

 

“李哪吒,你放肆!”红鸾气得浑身发抖,“这是瑶池盛会,岂是你逞凶放肆之地。”

 

她仇恨地看着敖丙,那小妖刚来时藏起了角,如今又大喇喇地露出来,一对儿蓝莹莹的,坦然地跟在哪吒身边,让中坛元帅给他出气。

 

哪吒笑道:“怎么,他们能放肆妄议,本尊不能惩戒,是何道理?”

 

敖丙看到红鸾,心里又酸溜溜的。

 

讨厌他在哪吒身边的神仙很多,他都不怎么在意,唯独这个红鸾,每次看到便十二分不悦。

 

他用力握了握哪吒的手,仰脸去看中坛元帅,控诉之意溢于言表,把中坛元帅看得心花怒放。

 

那红鸾还在叭叭尖叫什么,哪吒不耐烦听了,扔了个禁言咒去,世界便安静了:“滚,我妻不爱我跟你说话,别再凑上来惹他不快。”

 

红鸾正尖叫着,忽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气得面目扭曲。

 

这气氛正闹僵之际,忽听唱名:“昭惠灵显王、清源妙道真君、道济鸿钧天尊、显圣真君杨戬,并吞日神君赴会。”

 

******

 

杨戬戎装披金甲,珠帽锦袖,一进瑶池会,立刻成众人焦点。

 

他同哪吒一般,也是年年收请帖,年年懒得赴宴。

 

今日瑶池会来了两位肉身圣人,当真是几千年都罕见。

 

杨戬性情直爽,比哪吒更平易近人,那些仙君不敢靠近哪吒,便都聚在杨戬身边问他:“真君今日怎么如此雅兴来赴宴?”

 

杨戬微微一笑:“来凑凑热闹,给弟妹撑腰。”

 

“弟妹?真君何时有了弟弟,弟妹又是何人?”

 

杨戬笑道:“便宜师弟也算弟弟罢。我那师弟脾气火爆,怕你们拂他逆鳞,不好收场,本君过来拉一下。”

 

他被簇拥着走进来,便遇到这般一触即发的僵硬场面。

 

哪吒握着他那媳妇儿的手站在人群中,面色阴沉可怕,旁边众仙瑟瑟发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哼哼唧唧的仙人,还有两个被教训得露出了原身,更别提王母那刁蛮女儿红鸾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杨戬眉一挑,懒洋洋地问,“紧赶慢赶,本君难不成还是来迟一步?”

 

被哪吒吓得腿抖的众仙一看到杨戬,如同看到救星。

 

只见真君脚下那哮天神犬忽然咆哮一声,飞奔扑向哪吒牵着的小妖。

 

哮天是天庭著名凶犬,杨戬带它伏妖都不用亲自动手,哮天就能把妖撕碎。在天庭,别说是妖了,不少仙君的坐骑灵宠,见了哮天也是瑟瑟发抖,退避三舍,杨戬因哮天赔过的药钱更是数不胜数。

 

那些被哪吒镇压得敢怒不敢言的仙人们顿时心中暗喜,只等着哮天怎么撕咬那小妖,哪怕撕咬不住,也叫显圣真君替他们出口气。

 

谁知道那哮天气势汹汹地扑过来,竟然后腿一蹬,直起身子,前肢扒拉着那小妖的衣衫,喉咙里夹出一声声嘤嘤嘤,那尾巴更是摇成了陀螺。

 

“吞日神君是你啊!”敖丙高兴地摸摸哮天的脑袋,抬头跟杨戬打招呼:“真君也来了!”

 

哪吒一把揪住吞日神君的后颈脖,把它扔向杨戬:“今儿他这身衣裳是特意给他换的,漂漂亮亮来赴宴,你这狗爪子太脏,莫给我踩得这一个黑印子,那一个黑印子。”


——————

下次更新周二晚上。

好想跪下来求他俩别老顾着谈恋爱了,赶紧给我走主线剧情,结果发现跪下来后他俩谈得更起劲了……

来杯红山茶🪷

【藕饼】神不渡我,我自渡神(37)

有人奋不顾身来救我

*考古系敖丙出门修理哪吒神像,结果被哪吒本尊盯上了。

*现代背景,神仙哪吒 x 转世成人的敖丙。

*民俗传说参考现实并进行了部分修改,地名也是。

  

  

37.灵珠

莲池旁,哪吒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面之上,清丽的荷花与碧绿的荷叶瞬间尽皆倒下,以哪吒为中心呈扇形,一个挨一个平倒。

哪吒有些惊慌地伸出手臂,肌肉微微颤抖。

他们才刚重建了秩序,凡间还有许多为祸四方的妖邪。哪吒不小心受了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胸膛和手臂上被划开了几道伤口。

因为沾了毒素,驱散起来太麻烦,哪吒也懒得管,反正要不了两日伤口自己就恢复了。

然而——

哪吒卷...

有人奋不顾身来救我

*考古系敖丙出门修理哪吒神像,结果被哪吒本尊盯上了。

*现代背景,神仙哪吒 x 转世成人的敖丙。

*民俗传说参考现实并进行了部分修改,地名也是。

  

  

37.灵珠

莲池旁,哪吒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面之上,清丽的荷花与碧绿的荷叶瞬间尽皆倒下,以哪吒为中心呈扇形,一个挨一个平倒。

哪吒有些惊慌地伸出手臂,肌肉微微颤抖。

他们才刚重建了秩序,凡间还有许多为祸四方的妖邪。哪吒不小心受了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胸膛和手臂上被划开了几道伤口。

因为沾了毒素,驱散起来太麻烦,哪吒也懒得管,反正要不了两日伤口自己就恢复了。

然而——

哪吒卷起了袖子,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但他宁愿自己只是神思混沌,宁愿自己是中了什么奇毒导致五感失调,宁愿这只是一场心魔幻境,而不是——

他伤口处的毒素正被祓除,浓绿色的气流向外逸散。它并非自己消失,而是被另一股气力正拼尽全力地驱赶。

而那道皮肉翻滚的口子也开始愈合,清淡的蓝色像针线般左穿右入,修补哪吒的伤口。那股蓝色极轻、极细、极小,如藕丝一般几乎微不可察,却也如藕丝般延绵不绝。

它快速地在伤口上穿行,温凉的触感,它缝上所有血脉皮肉,恢复所有破损裂隙,抚去所有苦痛折磨。

那是一股轻柔的、温和的、流水一般的……

灵力。

是来自灵珠的灵力。

哪吒平伸的手臂上忽地肌肉紧绷、青筋爆起,他手指屈着,神经与肌肉扭打。魔丸的力量聚在手臂的伤口处,束起一道道幕布墙壁,想拦住灵珠的力量。又牵扯出无尽的细丝,想把灵珠的力量拉回去。

“不要,敖丙,我没有事……”

而灵珠的灵力没有停下,它只是依着本能,直直穿过了魔丸拼尽全力的阻拦,轻轻地吻在哪吒的伤口上,毫无顾忌、奋不顾身、义无反顾。

而在哪吒的心口处,一大堆破碎的灵珠碎片原本被红色的细线裹缠着,勉强地聚在一起,闪着莹润的蓝光。现在那些蓝色的光向着哪吒的手臂流淌,莹润的蓝光黯淡下来,碎片又有分散的迹象。

哪吒的心脏分出更多血红的细线,扯紧了灵珠的碎片。

哪吒不敢耽搁,神力向着其他伤口涌去,他也飞身而起。

“师父!”

“师父!你有祛毒和疗伤的丹药吗!”

“你娃咋个回事,打仗回来要你吃,你嫌祛毒要打坐半天太麻烦,现在又——”

“有吗!”哪吒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句。

太乙掏了两瓶丹药给他,满脸疑惑和担忧。

哪吒全倒进了嘴里,而后直接盘膝坐下。神力快速催化丹药,让丹药和神力一起分散去身体的各处伤口上。他满心焦急地给自己疗伤。

哪吒并不在意他的伤口,可是他不能任由灵珠牺牲本就稀少的灵力来修补他。



哪吒悟道成圣时,找到了敖丙的魂魄,并将那些灵珠的碎片蕴养在心间。之后他心脏泵出鲜血,也泵出魔丸的本源,化为细丝,链接上灵珠,一点点将灵珠的碎片黏合在一起。

灵珠稍有聚合之象后,它开始自己找回散落天地的碎片。之后更多的碎片回归,缓慢地汇集到哪吒的心脏处。哪吒一如既往,将它们黏起。



可现在灵珠的光已经黯淡下来。

灵珠毫无意识,它只有本能,它只知道哪吒受伤了,而它无法忍受。于是它递出了自己本就稀少的灵力,它要修复魔丸的伤口。

漂亮的光在消弭,灰色与衰败在增长。

微弱的、破损的,乃至——

死亡的。

一大团的阴云淤积在哪吒胸口,自责与担忧正浸没他、淹死他。他如果早把自己治好……

哪吒真的要被淹没了,被泪水。

他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小灵珠,他已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而源头竟是他自己……



半日后,东海。

敖光蹙眉立于海水中,看着用火尖枪在海底勾画法阵的哪吒,长长叹了口气。

敖光已经搬来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宝物,闪烁各色光华的天材地宝堆在一旁。

“我不需要。”哪吒对敖光说,他治好伤后,立刻来了东海。

“那你用什么做阵眼?”

“我自己。”

哪吒完成了勾画。

他在繁复的阵法前蹲下,修长的手指搭在边缘,之后鲜血自他指尖流出,沿着地面的纹路流满。赤红的血汩汩而流、连绵不绝,直至填满整个巨大的法阵。而后血色变为了金色,法阵上腾起金光,在幽深的海底闪耀。

灵珠只要察觉到魔丸的伤口,就会过来修补,哪吒应该把灵珠放远一些,可灵珠的碎片仍需要他放在心口蕴养,那他可以——

哪吒走入阵法中央。

他闭上眼,自绝心脉。

而后右手五指成爪,尖利的指甲切开皮肤,剜开皮肉,剖断骨骼,自胸口的位置掏出一朵血做的莲来。

他小心地捧着那朵赤红的莲,将它放下。

“睡吧,丙。”

莲花逐渐变大,金色在四处游走。莲花的中心,是泛着蓝光的的莲芯,内侧赤红的花瓣缓缓聚拢,将灵珠包裹住,外侧的花瓣则绽放,与阵法勾连在一起。

东海海底,金光万丈。

而哪吒胸膛上的伤口久久未愈,鲜血在海水中弥散,变为片片赤色花瓣。



“之后,我一直把你放在东海。离我远一些,这样即便我受伤,你也不会发现了。直到二十年前,你从我的心脏里消失,我把心脏收回来。再到一个多月前,你来到我的雕像前,我再次找到你。

我们是混元珠,一体双生。我的力量可以补你的力量,我的魂魄可以黏你的魂魄。

你就把我当——胶水。

你还在我心里的时候,我想主动用魔丸的力量补你的,但是没有用,你的碎片也是自己回来的,我只能把你黏起来,来一片,黏一片。

现在好一些,可能是因为灵珠已经完整一些了吧,你也有了人身。我的力量会自动流向你,就像是高处的水会流向低处的水,所以你恢复得很快。

给你的花是我的血,也是我。

花你要继续吃。”

敖丙捏着神仙冰凉的手指,把指尖捂到发热。

怪不得他每次听到鼓声都会睡得很好,那不是鼓声,是哪吒的心跳声。

怪不得他的美梦里,他总是睡在莲花中。

他已经在哪吒心口睡了三千年。

敖丙放开了哪吒的手,神仙的手指已经被他暖热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棉麻的布料摸向哪吒的胸口,白色的衣料在他手中皱起。神仙第一次主动撤去所有的隐藏和遮蔽,丑陋的伤疤出现在哪吒的胸膛上,虬起如树根。

敖丙隔着一层白色的布抚摸那些疤痕,如同隔着整整三千年的岁月。

从今日,上溯往昔。

他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所有心疼和痛苦正化成无尽的水,并漫出来,淋淋的泪水顺着他的面庞流下。

敖丙忽地抱紧了哪吒,哭着唤他的名字:

“哪吒……”

“哪吒……”

“哪吒……”

“敖丙,”哪吒梳过敖丙已经长了许多的蓝色发丝,“我又没事情。”

敖丙一直抱着哪吒,手臂紧紧箍住,他最开始只是抽噎着啜泣,最后完全地哭出来。黄昏的光已经从琴房离开了,可晚霞的红色正把院子全部拖入明艳的赤红中去。

待到晚霞离开,声音才寂静下来。

但他们依然静静地拥抱住彼此。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我是敖丙啊,哪吒,我是你的灵珠,你的小龙。”

哪吒在敖丙的怀抱里不禁苦笑。每次都是这样,他想把一些东西藏起来,但是敖丙总会发现,告诉他:

哪吒,你受伤了,我知道,我看得到。


有人奋不顾身来救我。

  

TBC.

  

*第9章开头,敖丙做了个好梦,他睡在荷花里。

这三千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养龙高手哪吒一直把老婆放心头(物理意义)。

  

我铲,我铲,我狂铲


  

琉白evenstar

【藕饼】元帅的人设又换了(十二)

(十二)威灵显赫大将军的贴身妖宠

CP:大将军善胜童子藕X华盖骄矜饼

Summary:“我来为你连花清瘟。”


密林深处,枯叶簌簌飘落。

 

两道身影纠缠着滚落在厚厚的落叶堆上,几只栖息的萤火虫四散飞舞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息与怒骂。

 

“我没有中毒!”

 

“这淫毒十分狡猾,中了之后,便会让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与常人无异,实际身体早就饥渴的不行。”

 

“我看是你饥渴的不行!”

 

敖丙一爪子拍了过去。

 

哪吒一掌接住,温柔地看着他,在龙角根上的细小绒毛处舔了舔,敖丙吃不住这般作弄,顿时软倒在哪...

(十二)威灵显赫大将军的贴身妖宠

CP:大将军善胜童子藕X华盖骄矜饼

Summary:“我来为你连花清瘟。”


密林深处,枯叶簌簌飘落。

 

两道身影纠缠着滚落在厚厚的落叶堆上,几只栖息的萤火虫四散飞舞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息与怒骂。

 

“我没有中毒!”

 

“这淫毒十分狡猾,中了之后,便会让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与常人无异,实际身体早就饥渴的不行。”

 

“我看是你饥渴的不行!”

 

敖丙一爪子拍了过去。

 

哪吒一掌接住,温柔地看着他,在龙角根上的细小绒毛处舔了舔,敖丙吃不住这般作弄,顿时软倒在哪吒怀里,欲火焚身,哪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你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还敢说自己没有中毒?”他伸手去挑开敖丙的衣襟,“我的藕粉有清热解毒之效,这就喂你一些。”

 

敖丙身下一凉,裤子飞出去了,挂在枝杈上,敖丙捂住了脸,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想明天怎么把它取下来的情景。

 

哪吒将那玉白的双腿挂在腰上,吮着泛红的脖颈,敖丙拨开肩窝处那颗毛茸茸的头,正色问他:“你是不是又去约什么鬼话本子去了?”

 

哪吒无辜地望着他:“你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是快吃药吧。”

 

一声闷哼,敖丙脖颈向后仰起,粉趾都如过电般勾了起来,脚跟在哪吒后腰处乱踢。

 

这冤家,越活越回去了,半点讲究没有,又开始跟个牲口似的乱犁。

 

他被撞的眼前一片金星,忍着过电的快意,捧着哪吒的脸唤他:“元帅?”

 

“是我。”

 

“太师?”

 

“怎么了?”

 

“天尊?”

 

“你这小龙好生黏人,怎样叫都叫不够。你还漏叫了一个名号呢。”哪吒吻到了敖丙的唇,勾出粉嫩的尖舌与之共舞,“叫我,威灵显赫大将军。”

 

有病吧!

 

敖丙一顿脏话在舌尖滚了八百回,因着哪吒突然将他抱起而化成了一声尖叫。缓了缓,敖丙也顾不得体面了,下半个龙身一用力,将哪吒绊倒,骑在哪吒的身上,对着藕臂一顿乱咬:“我让你解毒!我告你,色是刮骨刀,看我不把你这破藕刀成藕泥酱!”

 

两方竟然较起力来。

 

但到底还是哪吒功力比敖丙虚长了万年,藕泥酱是没绞成,敖丙差点给自己累死,藕粉吃的小腹涨了起来,一股热力从丹田四散而去,激得他浑身热汗,很快草坪便被润湿了。哪吒一摸他身子,十分奇怪:“你龙身向来冰凉,怎现在还是这么热?”

 

敖丙腹诽:废话,你那藕粉里混着三昧真火,那才真真是淫毒,我能凉了才怪!

 

哪吒又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已经自顾自猜了个答案:“是了,这淫毒十分强劲,你虽吃了许多藕粉,但现在浑身燥热,神力难控,无法自行运转大小周天。”他拳头砸进手心,下了决断,“这样,你上面也吃一些,我帮你运功。”

 

一道阴影从敖丙脸上投下,敖丙爬起来踉跄后退:“滚,你敢伸过来我咬断了它……唔……”

 

尾音化作一声呜咽,消弭在林间席卷的狂风之中。树影婆娑间,只余断断续续的吞咽声与呢喃情话缠绕交织。

 

晨曦微露,哪吒爱怜地搂抱着敖丙,掌心流转着温润灵力,细细为他梳理过每一处经脉,敖丙梦中蹙了蹙眉,哪吒微微笑,指腹帮他擦去了嘴角干涸的藕粉。他想起昨日那该死的狐狸,眸中凶光一闪即逝。

 

妖族果然贼心不死,为了将他的小龙抢走,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若不是顾及敖丙尚有同族之谊,杀妖太多有伤天和,他早就将其屠戮殆尽。

 

哪吒时常想,若不是他那场关外大旱让他先遇见了小龙,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会在战场兵戎相见。到那时,他真能心如铁石地斩落那颗漂亮龙头吗?还是会为银鞍白马上一袭蓝袍的龙族战将怦然心动?

 

那一年,帝王失道,神罚天降,陈塘关外八百里一场大旱,寸草不生。

 

哪吒受太乙指点,在坐卧山中莲华内修炼,忽然一场金雨落下,润泽万物。燥热自心头散去,哪吒好不欢快,他长啸一声,散尽郁结之气。

 

忽见一尾银龙自天边而来,扎进了他的莲池中,待涟漪散尽,池中竟立着一位龙族少年, 眉若吴钩,眼若碧潭,一双琉璃龙角折着日光,明媚却不耀眼。少年走上前来,怯生生地拽住他的衣袖,求他借莲池一避。

 

哪吒垂眸望去,只见少年云纹衣袂浸透池水,水蓝长发贴在瓷白的颈侧,若凌波仙子。他修炼多年,以修成了慈悲佛像,已是半步封神,可那一刻,他心头却仿佛被吹过十里春风,庄严宝相片片碎裂,池中莲叶无风自动,层层叠叠舒展开来,顷刻间铺满整个水面。

 

天兵天将追踪而至,却不见了银龙踪迹,他们知哪吒乃太乙弟子,不敢得罪,便悻悻而去。

 

小龙自池中冒头,顶着一片莲叶,俏嫩可爱,哪吒情不自禁,探出一只手去,贴在那冰凉的脸颊上,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龙开口,吐出的字句却湮没隆隆雷声中,一场甘霖浇透了陈塘关干涸的土地。

 

霎时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他们成为了至交好友,每日一同修炼玩耍。后来他才知道,小龙乃东海龙君,不忍见人间干旱疾苦,私自下了一场大雨,却触了天规。

 

天界抓不到罪魁祸首,便将天罚降至东海。海底火山喷发,岩浆瞬间吞噬了宫墙,水晶宫柱在高温中扭曲崩塌,繁华刹那之间便化为了永恒的死寂。

 

哪吒记得,那日陈塘关外浪涌如山岳倾塌,老龙王逆着滔天海啸,口吐雷电,将敖丙一把推入哪吒怀中:“我儿生性纯善,聪慧过人,三岁能御浪,五岁可布雨,刀枪剑戟样样精通,更兼一身龙族血脉纯净无暇,乃是龙族千年难遇之奇才!这般明珠美玉交托于你,若敢有半分辜负,我在守在黄泉路上也等着咬你!”

 

或许是生死离别之际,老龙王的话真是格外的多。

 

海水褪去,小龙倒在沙滩上哭得声嘶力竭,东海尽毁,亲族南迁,只剩他孤零零的留在这片大地之上。

 

敖丙说,他从此没有家了。

 

哪吒温柔地贴上他的后背,三昧真火烘干他的发,双臂搂着那单薄的身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

 

从此,他们形影不离,朝夕相伴。世人只见他们同修共进,比肩而立,皆要叹一句兄弟情深。有时,敖丙也便在人前唤他一声“兄长”,亲昵的称呼,却是哪吒最不愿听到的诅咒。

 

他不想同敖丙做兄弟。

 

在每个敖丙轻轻的呼吸吹拂着他面庞的夜晚,他要拼命克制自己,才能不去亲吻那对晶莹的龙角。平日那些被刻意压制的触碰,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都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悄然长成了欲望的藤蔓。

 

后来,他肉身成圣,一步登天,被封威灵显赫大将军,掌管天兵天将,人人道他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可他自己知道,他唯一的软肋,便是敖丙。

 

在天界眼中,敖丙乃龙族余孽,他要千方百计瞒住敖丙身份,才能将他留在身边。

 

然而年岁增长,敖丙妖性渐显,龙族一身淫骨天成,敖丙幼年失怙,对此一无所知。

 

那夜他被拽去酒宴,踏月而归,素来清冷的龙君却眼尾泛红,盘着殿中玉柱战战发抖,声声“兄长”唤得支离破碎。他忽然醒悟,原来这千百年来,这看似单纯的敬称中,也藏着敖丙说不出口的缱绻爱欲。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春。当他的小龙终于在他怀中化开那一身冰霜,两颗漂泊的心,也在这云雨间寻到了归处。

 

往那之后,他二人便如蜜里调油,水乳交融。白天,敖丙是他有求必应的副将,夜晚,敖丙是他精心喂养的爱宠。敖丙身后淫纹得需他时时浇灌,不然便会神智大失。他虽有三头六臂仍觉不够,恨不得八双眼睛看顾着小龙,免得落入他人之手,成为掌中玩物。

 

思及此,哪吒不再犹豫,从树枝上将小龙的裤子摘了下来,往肩上一甩,便捧着小龙飞往他的行宫。

 

敖丙是被窗外的劈竹声吵醒的。

 

他支起酸软的腰身循声望去,见哪吒赤着上身正在劈砍着竹子,他十分细心地将竹子扎成一排,做成个篱笆,夯入土中。

 

谁能想到执掌天兵的天尊,此刻竟像个寻常樵夫一般,亲自搭建屋舍,难道这次约的破本子直接给他安了个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角色?

 

可他那急吼吼地追着自己喂藕粉的架势,也不像啊?

 

敖丙揉着后腰暗忖,龙尾无意识地在锦被间扫动。他环视这间翠竹搭建的雅舍,清风穿堂而过,带着新竹的清香。灶台上炖着灵草,陶罐里插着野花,倒像是要长居的模样。

 

听见竹屋内气息有变化,哪吒放下柴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掌心贴着他后腰缓缓渡入灵力:“你淫毒虽解,龙元尚虚,还需静养。此处乃我行宫翠屏山,我在后山辟了一道结界,外人进不来。”哪吒拍拍他的肩头,让他心安,“天界那边我自有说辞,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我又有什么身份?

 

见敖丙一脸茫然,哪吒恨恨道:“你不必瞒我了,那狐妖与你接头,定是想诱引你回妖族,他们拱立你为妖王,反抗天庭,你切勿上了他们的当。”哪吒继而沉痛,“当初你父临终托孤,我绝不会负他所托。”

 

敖丙:“……”

 

哪吒,你到底对我父王怨念有多深,这次连活都不活了?

 

敖丙将龙尾收了,摇身一变,又恢复成人形,想了想,将头上双角也收了:“你放心吧,我功力深厚,平日便这般模样,断不会泄露龙族身份。”只要你不来招惹,我自能安然度日。

 

哪吒抓住他的肩膀,六臂倏展,将他牢牢锁入怀中。

 

“嘶啦——”敖丙的上衣没了,露出了尾椎上红艳的莲花。

 

哪吒眯起眼睛用指腹摩挲着花瓣纹路,声音暗哑:“那淫毒虽解,但却勾起了你的情潮,你现在身后淫纹已显,正是需要我雨露的时候,若不及时浇灌,恐伤你龙元。”说完便开始解衣,“藕粉有养血益气之效,我再喂你一些。”

 

“你刚刚不还说我需要静养!”敖丙慌乱地蹬踹。

 

哪吒不动了,似乎是在想自己话语间前后矛盾之处,敖丙瞅准机会就要逃,又被他按回了榻上:“可以先吃再静养也不迟。”

 

敖丙用了些力气,却实在推不动哪吒那金刚之躯,他自暴自弃地问:“那你说,我情潮何时能解?”

 

哪吒顺着那莲花的脉络蜿蜒向下:“待这朵花开,应当就能解了。”

 

敖丙龙瞳骤缩。

 

不行,他得跑。

 

他要不跑,龙臀不保!

 

他一个走神,便被哪吒趁虚而入,又被塞了满满当当的藕粉。

 

第二日,敖丙起身见哪吒不在,弹起来匆匆穿上里衣就跑,就差一步下山,一头撞上了结界,被弹了回来。

 

哪吒从山下捡起他,心疼地揉揉龙角:“定是那淫毒发作了,本将这就为你解毒。”

 

“我不用你解毒,唔——”

 

第三日,敖丙以口中发苦为由,央哪吒去给自己采些蜜来,哪吒一走,他便冲向山下,两只冰锤在手,对着结界一顿乱砸,三两下便砸出个豁口来。他身子刚探出去一般,结界骤然收紧,他整个身子正被卡在当中,挣也挣不出,退也退不了。

 

腰上忽然按住了一只手,身后传来哪吒略带怒气的声音:“敖丙,我实在是太宠你了。你情潮未褪,随时有可能因兽性而昏头,若我不在身边,你想找谁去跟你交尾?”

 

哪吒动了真怒,这一次藕粉吃的格外多。

 

第四日,敖丙不敢动了,他这几日被哪吒翻来覆去的摆弄,简直要脱水了,他撑起疲惫的身体,端起桌上的竹筒,喝了一口水,味道甜甜的,好像是融了一些花蜜。

 

碗碟碎裂声在门口响起,哪吒脸色煞白,惊惶地看着他:“你刚才喝了什么?”

 

敖丙看了看竹筒:“水?”

 

哪吒化成一道残影冲过来,把他掀翻在榻上:“不,这是合欢蜂王毒,这本是药引,怎能直接饮下,罢了,我这就为你解毒!”

 

敖丙未及反驳,唇瓣就被封住,只余一声含糊的呜咽。

 

第五日,敖丙累的实在起不来身,一动便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一般。他嗔怪地看了哪吒一眼,哪吒呼吸粗重起来,粗粝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颈,将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我今天什么都没干。”敖丙眼冒金星,十分无辜。

 

“我知道,但是你正度过情潮,一身龙涎香最是催情之物,我实在忍耐不住……”混天绫将那雪足悬在床楣,哪吒俯首,耳上冰凉的乾坤圈扫过敖丙汗湿的锁骨。

 

敖丙登时气炸了肺,一口咬在他肩上:“我看你根本就没魔怔,你就是想方设法找借口……嗯……畜生……啊!”不一会儿,敖丙遍像死鱼一样任人宰割了,他用仅有的力气求饶,“哪吒,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你弄死了。”

 

“是我想岔了,你如今虚不受补。”哪吒怜爱的将手掌贴在敖丙满是香汗的脸上,似是听进去了,良久,他从耳上将乾坤圈化成的耳坠子卸下,咔哒一声,箍在了他的龙香玉上,“我帮你固一固龙元。”

 

……

 

连续吃了小半月藕粉,敖丙几乎浑身没有下嘴的地,哪吒这才好像记起自己天界还有职责,便嘱托了敖丙定要在翠屏山好好养身。敖丙泡在山泉之中迷迷糊糊地应着,哪吒刚一走,敖丙立刻睁开了眼睛,马不停蹄地撞碎了结界冲向了京城去寻童娘子。

 

然而此时童娘子竟被卷入一场滔天风波。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暗流涌动之际,一纸奏章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告密者言之凿凿,指认她借赏花宴之名行通敌之实。

 

之后,大理寺便拿了令来搜查。

 

童娘子于家中听说大理寺要上门,气的一手砸碎了茶盏:“让他们来搜,我童氏干干净净,他们有何证据?把门给我敞开,迎客!”

 

来递消息的同僚见童娘子这般磊落,也就放心了,笑言道:“我便知道童娘子做不出那等事来。那告密者还说什么‘童氏每每宴饮,必以黄纸书写密函,席间暗通款曲。其书毕即焚,焚时笑意盈盈。若非卖国求荣,何至于此等欢欣?’真是贻笑大方……”

 

童娘子愣了愣,气焰陡然矮了三分,想到了什么,一下坐起:“等等,先关门,不能搜!”她冲向了书房,从密柜中取出一打黄纸,点燃了火盆。

 

同僚目瞪口呆:“童御史,你真的通敌卖国了?”

 

童娘子解释不清:“不是,这不是通敌书信,但……但也不能见人,我没法跟你详说了!”

 

轰然一声巨响,朱漆大门应声碎裂。烟尘弥漫间,一道身影踏着飞溅的木屑疾步而来,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公子。那公子直奔书房而去,家仆欲拦,公子广袖一扬,一声“定”出口,众人顿时僵立如木偶。

 

 

那公子见到童娘子,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她双肩:“你到底给哪吒写什么了?”

 

童娘子吓得面如金纸:“你怎知我给天尊写稿子?”

 

“我便是东海龙王三太子,你快给我讲清楚,哪吒到底跟你约了什么稿!”龙威骤放,整个屋子都在摇晃。

 

童娘子震住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这话本子天尊拿去跟星君共赏了?

 

震撼之余,童娘子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敢不答:“就……就是……一些走肾的话本。”声音越来越小,见敖丙要怒,童娘子连连告饶,“都是天尊约的呀,小女子也想发挥发挥,他不让啊。”

 

敖丙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没发挥就已经给他折腾出去大半条命了,发挥了还了得!

 

他急问:“是不是你写的混天绫缚甲,双龙含蕊,火枣连珠……”

 

写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童娘子登时熟成了个虾子,哀求道:“星君……星君你别说这么细致,给我留些脸面。”

 

“你一个女子尚未婚娶,哪儿学的这些东西。”敖丙强压怒火,心知此事原怪不得童娘子,要怪就怪哪吒色欲熏心,等他醒过来,看不锤死他,敖丙定了定神,追问,“你还有多少稿子?”

 

忽听院外喧哗大作,十数人涌进童府,为首的大理寺少卿一声怒喝:“大理寺办案,给我搜,将通敌卖国的密函都给我搜出来。”

 

童娘子一声尖叫,下意识把黄纸丢进了火盆。

 

黄纸呼啦啦转瞬间就被烧成了青烟。

 

敖丙与童娘子面面相觑:“你烧了?”

 

“我方才害怕,手一抖就……”

 

“我在这里你害怕什么!”

 

大理寺少卿见两人竟然敢无视官威,怒极:“人赃并获!给本官拿下!”几名官差上来便要抓人。

 

敖丙怒火郁结找不到宣泄口,更看不过他们对女子粗鲁,他一脚踹在为首那人心窝上,叫人直飞出去三丈远。

 

“尔等放肆!”敖丙显出原型,一双琉璃龙角晶莹闪烁,他身着星官华服,手持玉圭,广袖流云,龙气隐隐,云雾之间隐现华盖星图,他厉喝,“我乃华盖星君,此女受我庇佑,要么跪,要么滚!”

 

浩荡神威之下,众差役伏地战栗如筛糠。

 

敖丙却顾不得这些,拽着童娘子急问:“你刚才烧掉的那些,都写了什么。”

 

“就是一二三四……十七八九种新研究出来的姿势。”

 

敖丙眼前一黑又一黑,只听空中隐隐一道神音入耳。

 

“敖丙——”

 

府邸上空红光大盛,两轮火光自空中如巨龙双眼悄然浮现。

 

云层裂隙之处,哪吒手提火尖枪浮现出身形,不满地垂首望着敖丙。

 

“人间污浊,瘟气甚重,你已被八邪秽乱灵台,还不同我回去,我来为你莲花清瘟。”

 

敖丙咒骂一声,埋头就要逃,混天绫如赤练破空,将挣扎的龙君裹成个红茧。

 

“你可别再写了,到此为止——”

 

敖丙央求的声音杳杳而去。

 

是夜,钦天监观得华盖星大放异彩,竟与紫微争辉,此后连亮了七七四十九日不掩光芒。

 

人间皆传闻童御史乃华盖星君钦定的王佐之才,六部官员无不敬畏。

 

……

 

这次逃跑,哪吒狠下心来,让敖丙好好地受了一回严惩。

 

敖丙在榻上什么都叫了,从元帅叫到将军,还被强逼着叫了好几次“兄长”“哥哥”,到底哪吒也是没放过他。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敖丙在人间躲了大半年光景,饶是龙族体魄强健,也经不住这般昼夜不息的“惩戒”。敖丙终于忍不了了,他忽生急智——

 

“我有孕了。”敖丙面不改色地撒谎,将哪吒的手往小腹上按,果然鼓鼓的一块,那是还没消化干净的藕粉,“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

 

哪吒皱眉:“真的吗?”

 

敖丙见哪吒不信,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他推开哪吒,一阵腾云驾雾,来到灌江口,一脚踹开清源妙道真君的洞府,抓着杨戬的领子,提到追赶而来的哪吒面前:“告诉他,我怀孕了!”

 

“你俩有病吧!!”

 

——TBC——

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24)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八尾:这家伙怎么满脑子李哪吒,打不过打不过!

华为秘境:遭了,那活修罗又来了。

饼:修为还在!赚疯了!(那不能让我们卷王白修炼对不对)

好啦,xql重逢了。


【贰拾肆】

“你在我给你的梦里修炼?”九尾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敖丙也不敢置信。辛辛苦苦日夜修炼全打了水漂,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不死心,连忙运转周天,尝试化人。

 

谁知眨眼间,他便化了人身,那几十年修炼出来的修为一点儿也没少。

 

这一变化,身形差距太大,他一下子失了平衡,滚下骷髅山。

 

虽...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八尾:这家伙怎么满脑子李哪吒,打不过打不过!

华为秘境:遭了,那活修罗又来了。

饼:修为还在!赚疯了!(那不能让我们卷王白修炼对不对)

好啦,xql重逢了。


【贰拾肆】

“你在我给你的梦里修炼?”九尾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敖丙也不敢置信。辛辛苦苦日夜修炼全打了水漂,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不死心,连忙运转周天,尝试化人。

 

谁知眨眼间,他便化了人身,那几十年修炼出来的修为一点儿也没少。

 

这一变化,身形差距太大,他一下子失了平衡,滚下骷髅山。

 

虽是身上剧痛,但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扒拉开那堆骷髅骨,探出身,惊喜地自言自语:“修为还在!”

 

梦里过了好几十年,但实际只睡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换了几十年修为,这么一想,顿时喜上眉梢,这不就像是平白捡了好多好多修为吗?!

 

九尾看他竟露了笑颜,气不打一处来,飞到他跟前,捏着他的下颚:“我让你做梦是为了让你修炼吗?”

 

敖丙回过神,九尾那张血泪芙蓉面近在咫尺,九尾玉指上艳红的长指甲快戳到他眼尾。

 

敖丙想起阵中九尾手指差点插进哪吒额头的一幕,立刻甩开九尾的手,冲她哈气。

 

九尾忽然化作狐面,猛地贴脸龇牙咧嘴,冲敖丙尖吼一声,口中喷出的气吹起敖丙鬓边的发丝。

 

敖丙吓一跳,往后退了退,后背抵住身后的妖兽头骨。

 

下一刻,九尾化回人脸,笑起来:“你这四百多岁的小蛟,跟姑奶奶我比什么凶?”

 

她袅袅婷婷地站起来,弯腰抱起一个头骨:“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敖丙看了看身后熟悉的骷髅山,梦里是哪吒从无到有,一个接着一个头颅堆成的:“哪吒肉身成圣的地方?”

 

“没错。一千六百年前,他在这儿杀了整整一百年,杀得肉身成圣。”她抚摸着那头骨骷髅:“让你看的梦,大半都是真的。”

 

敖丙刚睡醒,于他来说,哪吒肉身成圣的一幕似乎只是上一刻的事情。

 

他愣愣地看着九尾,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哪吒在红莲业火的灼烧下慢慢洗去血污,呈现真身的模样,随后火莲将他包裹起来,再度绽放时已是圣人金身了。

 

九尾说完了那话,回头一看那小白蛟,竟见他面色绯红,眼神飘飘,魂儿早飞不知哪儿去了,似竟在反刍李哪吒那厮肉身成圣一幕,想得跟人类发春没什么二样。

 

她恶心得要死,化作真身,一尾狠狠抽了那小花痴一下。

 

“醒醒!你脑子里就只有李哪吒那厮吗!”九尾恨其不争。

 

敖丙不解她为何如此生气,眨眨眼:“对啊。”

 

九尾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儿,真气不打一处来。

 

只她也不发作,那翦水秋瞳柔媚一转,娇笑道:“你这被蒙在鼓里的小可怜,你可知他为何要大费周章杀穿这鸿蒙秘境?”

 

敖丙摇头。

 

九尾又问:“那你又可知他一次次走进的这魍魉池里,是为什么?”

“为了拿那空白卷轴。”

“是了。”九尾说,“那你可知,那空白卷轴又是什么?”

敖丙仍旧摇头。

 

九尾娇笑:“那是诛仙阵图,上面啊,是他那心肝宝贝儿东海龙三太子的心头血。”

 

敖丙愣了愣:“东海龙三太子?没听哪吒说过。”

 

“他如何会跟你说呢?”九尾怜悯地看着敖丙:“可怜你一整颗心扑在李哪吒身上,谁知道不过是他李哪吒为复活他的龙三太子养的一个替身罢了。”

 

敖丙满脸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九尾:“你可知道魔丸灵珠之事?”

 

敖丙仍是摇头。

 

九尾:“宇宙洪荒,万物未生时,天地便诞生了一颗混元珠,元始天尊将它炼化,灵气炼为灵珠,魔气炼为魔丸。”

 

“那老匹夫本欲将灵珠投胎为陈塘关李靖第三子李哪吒。谁知座下弟子申公豹从中作梗,盗走灵珠,使其投胎为东海龙王三太子,而本应被摧毁的魔丸则投胎为那李哪吒。”

 

敖丙呆呆地看着她,他不知道什么灵珠魔丸。哪吒这么久,从不曾跟他说过这事儿,只灵珠这称呼倒是时时叫在嘴边。经九尾一说,他方才知道那昵称何意。

 

九尾娇笑:“魔丸灵珠本就一魂双体,这有了人身呀,可就麻烦了,反而生出七情六欲,连龙族和人族之间的世仇鸿沟也不管不顾,竟然成了一对爱侣,整日痴缠在一处,同生共死。”

 

“然而二千年前的封神大战之中,那龙三太子为李哪吒挡了诛仙剑,自此身殒神消。”

 

敖丙听至此处,不知为何,竟觉得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竟连呼吸也难。

 

九尾飞到敖丙跟前,低头嗅闻了一下,很好,是七情味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孩子满心都是李哪吒,稍稍挑拨,从这爱里生出贪嗔痴慢疑五毒,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她舔了舔唇,食欲上来了,很快就能吃了他。

 

这神魂啊,龌龊肮脏的乃下等食物;中等美味,乃君子邪念,仙人心魔;上等者,则是搅浑那水样清澈的干净神魂,使它变浊的那一刹那入口,最是佳肴。

 

九尾那手从敖丙脸颊摸到下颚:“小东西,这故事你可听仔细了,一个字儿也别漏听。姐姐可是在帮你,别到时候满心都是他,却做了人家爱侣重逢的踏脚石。”

 

敖丙:“?”

 

“这半身一去,李哪吒便发了疯。”九尾继续道:“好一个痴情种啊,失了爱侣,竟连九重天的神位也不要了,只满世界地找复活炼魂他那小灵珠的方法。功夫不负有心人,竟让他找到鸿蒙秘境里来,只因那龙三太子死时胸口一捧热血染在诛仙阵图上,这诛仙阵图又被封印在了鸿蒙秘境。”

 

“你方才也看到了,这魍魉池,只要踏入,任你是大罗神仙,也得被啃食。可是不淌着水过去,便见不到那诛仙阵图的封印。”

 

“于是他就这么一次次进这池里。走不过去,便养好身体,在外面再杀一轮,又来尝试。他每回来,便带一颗妖兽头骨……你数数这骷髅山有多少头骨?”

 

“如此杀了数十年,终于拿到了那诛仙阵图。可天庭又岂会让诛仙阵图现世?便来围剿追杀他,杀了七天七夜呢,竟是让他把这些废物硬生生杀服了。”

 

九尾满意地看到敖丙那双清澈的眼里淌出泪来。

 

她道:“那之后,李哪吒便取了自己一缕神魂,用诛仙阵图的血,来炼他那心肝儿龙三太子的魂。炼了足足一千六百多年,总算是炼出来了,如今正在云楼宫好好温养着呢。”

 

“可是魂有了,身体哪里找呢?”她点了点敖丙的额头。

 

“去找一条龙自然是不行的,毕竟龙都登记在神籍册上了,那龙三太子,自然也不愿意自己夺舍一条龙。”九尾抬起敖丙的脸:“于是李哪吒就想了个办法,他找来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蛟,好吃好喝地养着,只等养大了,护着他化龙,便把那龙三太子的魂放进那躯体里。”

 

她惋惜地叹一口气:“到那时候啊,世间便只有龙三太子,再没有你这小傻子了。”

 

话毕,九尾欣赏了片刻他震惊怔忪的泪容,用手指点了一滴他的泪,放进嘴里,在吃掉敖丙神魂之前,先尝尝她最爱的心碎味道,当作前菜。

 

*****

 

哪吒一进秘境,迎面扑来的便是带着血肉味道的腥风,一道黑影如疾风般窜向中坛元帅。

 

哪吒也不闪躲,火尖枪头上的花瓣层层打开,喷出烈火,他持枪迎上,与那黑影对撞。

 

红莲业火和黑影一碰,整个空间动荡一振。

 

黑影被红莲业火压制,节节败退,最终被火尖枪的枪尖儿钉在地上。

 

原是条六脚四翅的肥遗。

 

哪吒抬手压在它脑袋上搜魂,未见九尾狐身影。

 

那肥遗尖嘶,吐出猩红的信子,巨大的身体满地打滚,激起如雾尘土。

 

哪吒心如油煎,火焚五脏。他抬眼望去,鸿蒙秘境日月同天,荒芜的枯石丘陵,寸草不生,遍地白骨遗骸。

 

鸿蒙秘境如另一方世界,每条撕开的裂缝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九尾狐一入秘境如沧海一粟,逃窜无影,若是一路搜魂过去寻她踪影,只怕一年也揪不住那狐狸尾巴!

 

此刻莫说一年,便是一刻,他等不起,敖丙也等不起!

 

哪吒压下眉峰,他抬手,尖锐的指甲划破手心,随即用力握拳,逼得伤口不停涌血。那血从他拳心里往下滴,如涓涓细流。

 

圣人之血何等珍贵香甜,那血还没有落到地上,只见那荒芜的土地耸动,远远近近是各种妖兽尖啸。

 

眨眼间,那几滴血激活了整个鸿蒙秘境的杀意,地下破土而出大大小小的妖兽,那嘶鸣越发震耳欲聋。

 

哪吒冷眼望去,无数妖兽四面八方自空中涌来,天上地下,黑压压密麻麻,全都嘶吼着扑向他,要把他撕碎,吃光每一块肉,喝光每一滴血。

 

中坛元帅持枪悬在半空中看着涌向他的无数妖兽,眉目森冷,红绫翻飞。

 

在第一头妖兽快要扑至他面前时,一朵巨大的红莲盛放,那些妖兽冷不丁,眨眼间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尽数扑入火海,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见那红莲业火的火海里密密麻麻全是各大小妖兽,不停挣扎嘶吼。

 

哪吒抿着唇,神识遍传火海里的妖兽,只问一句话。

 

“九尾狐何在——说出下落,饶尔等不死!”

 

霎时不少妖兽异动,哪吒把那几头妖兽隔空取出,谁知刚脱离火海,那四头妖兽立刻凶相毕露冲他袭来。

 

中坛元帅持枪直捅其中一头妖兽咽喉。那九尺粗的咽喉被他连人带抢穿透,喷出妖血如倾盆暴雨洒下。

 

哪吒穿妖兽身体而出,此刻一身血红,见不着原本颜色,浑身上下都在滴血,那死透的妖兽庞大身躯砸在地上。另外三头妖兽被震慑,转身欲逃。

 

哪吒正要杀鸡儆猴,红莲业火烧去,片刻只剩三颗硕大内丹。

 

火海中被灼烧却死不了的无数妖兽识海里遍响莲花三太子的怒吼:“九尾狐何在——!”

 

忽然,哪吒察觉异动,抬眼看去,只见鸿蒙秘境那灰蒙蒙的天空中那日月转动,日竟化作金色虎身鸟翅的穷奇,月竟化作蛇身九头的相繇。

 

二兽身形庞大无比,遮天蔽日,长啸一声,从空中直扑中坛元帅。

 

*****

 

九尾本以为会尝到美味的嫉妒和怨恨,谁知道这滴泪纯净得让她差点儿吐出来。

 

她呸呸两下,把这小蛟的眼泪吐出来,再也绷不住,对他尖叫狂吼:“你没听到吗!你只是个替身,一个容器,等你化龙了,李哪吒就要把他心上人的魂魄放到你身体里!你就死了!活下来的是李哪吒真正的心爱之人!”

 

敖丙被她发飙吓得连哭都忘记了,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八尾?”

 

“老娘是九尾狐!”九尾狐怒道。

 

“可是你已经断了一尾了……”敖丙说,“你现在只有八条尾啊,再叫九尾就不合适了……”

 

九尾狐气得一把握住他的颈脖把他提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敖丙转瞬化回蛟身,一尾巴抽过去,把她抽进白骨骷髅山。

 

抽飞她后,敖丙又化回人身:“只要你别欺负哪吒,我就不跟你打架。你把我抓得皮开肉绽,我把你尾巴咬掉一条,大家都痛得很,和和气气的便都不受伤,不好么?”

 

九尾一愣,她坐在骷髅山里愤怒地道:“他都肉身成圣了,如何要你替他出气,不自量力!我是在救你!李哪吒不是好人,他养着你,只是为了复活他那心上人,东海的龙三太子!”

 

敖丙因身上疼痛,飞到她跟前便坐下说话:“我不信你说的话。”

 

九尾狐怒问:“那你哭什么!”

 

敖丙看了看眼前数以千计的风化了的骷髅,出神了片刻才说:“他吃了那么多苦,我心疼啊。”

 

“又不是为你吃的苦头!”

 

敖丙有些不解:“不是为我吃的苦头,便不是苦头了吗?”

 

九尾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道:“你信不信都好,东海龙三太子也好,诛仙阵图也好,杀穿这鸿蒙秘境也好,李哪吒在云楼宫炼魂也好,都是真的,我没骗你!”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骗我的,哪些是真话,我也不在乎你骗没骗我。”敖丙说,“我看得懂哪吒,心是真的,就够了。”

 

“人心最是变幻莫测,神心最是冷硬如铁,就你这区区几百年的道行,能看懂什么心!”九尾大笑,她笑着笑着,笑出泪来。

 

敖丙却问道:“你怎么哭了啊?”

 

九尾看着他纯粹干净蓝眼睛,忽觉得讽刺,又觉怨恨无比。她素来爱操纵人心,使君臣离心,使父子反目成仇,使兄弟姐妹同室操戈,使爱侣生恨。

 

她得不到一颗真心,那也不许这世上见真心!

 

“是呀,我为什么哭呢。”九尾摸了摸自己的泪,两千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自打抱着自己被砍下来的头逃进鸿蒙秘境,她就再没哭过了。

 

敖丙连忙道:“你别哭啊,是不是被我咬断的尾巴很痛?”

 

他仔细瞧瞧,又道:“还是你头歪了,不好受啊?”

 

九尾狐一愣,手指按在颈脖的斩首痕上,把脑袋安上脖子的时候是自己办的,因看不见,其实安歪了一些,只是旁人被她美色所惑,不曾发现。

 

她还记得自己头颅被砍下来那天,正是逃亡轩辕坟时,若不是女娲拦下她,雷震子便不会将她捆回周营,姜子牙的斩仙飞刀也不会砍下她的头颅。

 

好恨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还是只不知世事的小狐狸时,也总是时时趴在娘娘膝上邀宠亲昵,无限眷恋,觉得娘娘会爱她护她一辈子。

 

然而头被砍下来那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娘娘把她养大,怎么对她一点儿也不怜惜了呢?

 

她还记得,娘娘说商王帝辛在女娲庙中作淫诗亵渎她尊威,要灭商启周,她便去了。

 

她是女娲娘娘养的小狐狸,娘娘要做什么,小狐狸都愿意为她做。

 

可是商朝六百年帝国啊,根基深厚,固若金汤,哪怕出一二个沉迷酒色的昏君,也断送不了这龙气,她一小小狐妖如何颠覆!

 

她太想为娘娘分忧了,于是仗着自己是娘娘最宠爱的小狐狸,偷偷去看了九重天上的天命书。

 

娘娘曾经说过,这世上已死去的、活着的、尚未出生的所有生灵,哪怕一草一木,所有命运都已经写好了,全在那天命书里,没人能逃脱天命书上写定了的命运。

 

她速速翻阅,上面竟然连她偷看天命书这事都写好了,顿时毛骨悚然。

 

她往下看去,全是自己做的许多许多残忍的事情,天命书写得清清楚楚,靠着这些事情,她果真推翻了整个庞大的帝国。

 

她看完,连忙逃去。

 

那些事情如此残暴,她哪里忍心做,而且做了,便增因果业报,无法善终。

 

然而她又想起娘娘为纣王的不敬露的怒容,便狠下心,下凡夺舍了那苏妲己,走上了天命书写好的路。

 

她是为了娘娘啊,最后娘娘一定会护住她的吧,毕竟她是娘娘膝上最爱的小狐狸啊。

 

九尾伸手按在敖丙的额头上,又哭又笑:“傻孩子,我今日就叫你看看什么叫神心莫测!”

 

敖丙一时反应不及,九尾狐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涌入。

 

九尾狐夺舍苏妲己,迷惑纣王,陷害姜皇后使其剜目烙手、屈死西宫,杀死伯邑考并做成肉饼给西伯侯食用,建造摘星楼、鹿台鹿菀、酒池肉林,取比干七窍玲珑心食之,引诱纣王调戏黄飞虎之妻致使其羞愤自尽……

 

她坏事做尽,为西岐送去一员又一员的朝歌猛将。终于蚁噬长堤,固若金汤的帝国被她想方设法蛀得千疮百孔,旧朝代轰然倒塌,新朝代拉开序幕。

 

敖丙一下子看了那么多可怕的血淋淋回忆,哪里吃得住,霎时脸色惨白,恶心得瑟瑟发抖。

 

九尾揪着他的衣领尖叫:“看到了吗,这就是神心啊!你要步我后尘吗!”

 

*****

 

巨大的穷奇和相繇一左一右袭来,哪吒却盘腿于红莲心蕊上坐下。

 

两大妖兽扑至面前,中坛元帅身后展现巨大的三头六臂法相元神。

 

那法相元神金红光大盛,耀眼夺目非凡。

 

左右二首金刚怒容,面向穷奇、相繇,各有二臂狠狠攥住二妖兽的颈脖,中间一首冷酷慈悲如端坐莲台上的元帅真身。

 

哪吒二手左右各结驱魔印,元神便攥住穷奇相繇命门,二兽不停撕叫挣扎,秘境震荡,可是在圣人元神的钳制下皆是徒劳。

 

他一千六百多年没来过此处了,没想到秘境如今厮杀出来的压阵妖兽是穷奇相繇,如日月高悬,将整个秘境收于眼底,想必是能见到九尾狐。

 

那穷奇相繇发现自己无匹敌之力,竟停下了挣扎。

 

哪吒的法相元神松开它们,穷奇相繇瑟瑟发抖地垂下头颅,俯首称臣,自愿让哪吒搜魂。

 

那三首六臂的元神将手按在二兽头上,哪吒立刻便见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九尾狐口中叼着一条小白蛟,踏云往正东方飞去。

 

九尾狐道行高,虽不擅搏斗,魅术却世间无匹,心志坚定的仙神都难免中招,何况秘境里这些依循本能的妖兽,因而在秘境中可谓畅行无阻,根本没有任何妖兽攻击她,自然也没妖兽来夺她嘴里的小蛟。

 

那小白蛟伤痕累累,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被含在九尾狐嘴里,不知死活。

 

正东方……魍魉池!

 

哪吒得到答案,立刻飞身而去,留下满地灰烬。

 

穷奇相繇得了自由,又盘桓到天上,化作秘境日月。

 

*****

 

“你怎么……生不出贪嗔痴慢疑……”九尾喃喃道。

 

她本以为让敖丙看过当年的血账,就能在他心底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们都是神养大的小玩意儿,凭什么他是真爱,而她是工具?

 

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她仍旧在他身上闻不到五毒的味道。

 

她看着敖丙,好像看到许久许久之前什么都不懂的那只小狐狸,舒服地蜷在女娲膝上轻轻摇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九尾忽然崩溃,又笑又哭,尖锐的指抓冲着敖丙心口插去,哪有这么干净的灵魂啊,在这世间会吃尽苦头,不如她现在杀了他算了。

 

敖丙并不躲,忽然问了她一句:“女娲娘娘拦着你去路时,你其实不恨她吧?”

 

九尾狐的指甲停在他心口上,长长的指甲竟然收了回去,她猛地后退:“……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不停吃仙人魂魄为什么,因为我要修炼,我要去杀了她!她利用我,我恨死她了!”

 

敖丙轻声道:“可你分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只想去问问她,她养大你难道只是为了完成天命书上写的灭商之事,她是不是爱过你哪怕一点点。”

 

“你闭嘴!”九尾怒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愚蠢,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你还有别的想问,对不对?”敖丙看着她,眼里露出怜悯和怜惜,“想问问分明是帝辛纵容你,方才能犯下那些恶行,最终帝辛却得封天喜星,你却要被斩首;你还想问天命书为何非让你承担灭商大事,可你只想做女娲膝上一条无忧无虑的小狐狸。”

 

“你为天命为女娲做了这么多恶事,你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呀,辛媖。”

 

“他们还将玷污了苏妲己的名,使其背负千古骂名列为你的罪状之一。”

 

“你想去见女娲,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那条整天只想腻在她身边的小狐狸。”

 

九尾掩面大哭,凄厉惨叫钻进无数骷髅空洞的眼眶中:“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照着天命书上的去做罢了!我只是想为她解忧罢了!我有什么错啊!”

 

敖丙犹豫了一下,看她哭得好伤心,便探身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别哭了,昂,乖。”

 

“违背本性,为了爱去犯杀戒,很难过吧。”敖丙问她,“你都看过天命书了,你又不喜欢上面写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全做了啊?”

 

“你懂什么!”九尾拍开他的手,冲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就是天道,你懂吗!天道不可违!从世间有生灵开始,所有的结局都写好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没有我,商就灭不了!”

 

“啊,是吗?”敖丙困惑,他问,“可是你不是说天命书只写到你被姜子牙斩首了么?从你找到续命法宝,抱着你的头逃进鸿蒙秘境开始,你不也逃出天道给你写的结局了吗?既然能逃,为何不一开始就逃,非要去犯杀戒害人?”

 

九尾狐愣了。

 

“商为何一定要亡啊?”敖丙越发困惑,“在你去迷惑他之前,帝辛坐享太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为什么非要亡他?只为了那什么天命书上写好的朝代更迭吗?它不亡又会如何呀?”

 

“你不明白,你哪里知道天道……”九尾眨了眨眼,用眼中往生镜去看敖丙,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小蛟那双眼睛似蓝色明镜,比往生镜更能鉴这世间万事。

 

她怔忪片刻,忽然放声大笑,笑了一会儿,又嚎啕大哭:“好一个若前方无路,我便踏出一条路……好呀好呀……原真是我错了……我错了……大错特错呀……”

 

“这路,真能自己走的呀……哈哈……”

 

*****

 

魍魉池乃鸿蒙秘境中心,哪吒一千六百多年未曾涉足鸿蒙秘境,对此处却异常熟悉。

 

他尤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杀了许久才杀尽盘踞在山洞入口的上百妖兽,然后砍下最后一头妖兽的头颅带进去,只为记录自己到底要杀多少次,才能拿到魍魉池里的诛仙阵图。

 

这次来,他只管放火,那些妖兽嘶吼尖叫回荡,各自仓皇逃窜,然只有几只逃脱了,逃得慢的还不等他踏入山洞,便已成了灰烬。

 

哪吒身上妖兽的血早被红莲业火烧干净,他握紧手中火尖枪,手背条条青筋毕露。

 

他一路杀来,可越是近魍魉池,他越是恐惧,只怕慢了片刻。

 

“来得好慢呀,李哪吒。”九尾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哪吒猛一抬头,只见辛媖坐在白骨骷髅山上娇笑,那张芙蓉面全是斑驳的血迹,双目空洞,融了往生镜的眼珠儿不知何处去了,但哪吒已经没有余力管什么法宝了。

 

“敖丙在哪里!”他眨眼来到九尾面前火尖枪顶在她喉头上,“我的灵珠在哪里!!”

 

“吃了呀。”辛媖咯咯娇笑,“你来得这么慢,我早就吃完了。真好吃呀,皮肉嫩嫩的,入口即化呢,你养得真好呀。”

 

她舔了舔唇,将唇边的血吃进嘴里。

 

“你说谎!”哪吒只觉得心脏像捆了块巨石,不停下坠,他咬牙切齿,却止不住牙齿打战,“你这血分明是你自己的,不是他的血!”

 

他用力捉着九尾狐的头搜魂,可是神识冲进去却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见,他发了疯:“他在哪里!!”

 

辛媖笑了:“都到这里来了……你那宝贝儿还能在何处啊,李哪吒……”

 

哪吒转头,看向走过千百次的黑沉沉的魍魉池。

 

他握着辛媖的脖子,将她拖下骷髅山,带着她走进魍魉池,辛媖奇怪地没有反抗,嘴边诡异地含着一点点释然的笑意。

 

二人一进魍魉池,那些黑影便群起啃噬。

 

中坛元帅修成了金身圣人,身上裹了一层红莲业火,黑影一撞上便散成了黑烟。九尾狐可没有这等法术护体,所有的黑影都扑向她,不停撕扯啃咬她的身体。

 

他此刻恨之入骨,为什么当年在鸿蒙秘境交手数次,没有直接把这妖孽杀了,这因果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后,让敖丙受如此一遭罪。

 

她被黑影吞没,笑声还不绝于耳,最终黑影散去,哪吒手上空无一物,便已是被黑影吞噬得干干净净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黑影吃干净了九尾,便又前仆后继想来吃哪吒。

 

哪吒像一千六百多年前那样,一直往前走往前走,黑黝黝的魍魉池随着他走过,遍开红莲,烧得黑影凄厉惨叫。

 

他淌水踏莲,最终来到尽头。

 

敖丙化了人身,蜷缩着躺在一面悬于魍魉池的镜子上。

 

他好像睡得正熟,眉目舒展,一头蓝色长发散在光洁的镜面上,额上一双小小的角蓝莹莹的,像对可爱的小珊瑚。

 

哪吒飞到他跟前。

 

他感到恐惧,抬了抬手,想碰他,又不敢碰,只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方才有了勇气,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

 

暖暖的呼吸像微风一样拂过他指尖,哪吒才想起自己也是要呼吸,他松了眉目,只觉得浑身疲惫无比。

 

过了片刻,那深深恐惧又像潮水一样漫上心头。

 

哪吒忽然拿不准,刚刚探的鼻息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害怕至极,慌张地连忙抱起敖丙,扶起他的后背,低头靠过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噗通——噗通——噗通——

 

那稳健、均匀的心跳是哪吒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他听了许久,不舍得离开。

 

“你终于来啦……”怀里人的手却慢慢搂住他后背,打了个哈欠,小声含含糊糊地抱怨:“怎么来得这么晚……你看,我都能靠自己化出人身,可以跟你双修了。”


——————

下章xql贴贴,但是五一前真的无啦,不写他俩重逢我没法安心加班,哭哭。

写完直发了,没修改过,挺粗糙的,不排除后续修改版放红白^^

ps,我很小的时候看的封神电视剧不太记得了,原著没看过,也来不及看了orz,写的东西全是我野马脱缰的胡诌,不要较真(我都写同人了,考据党就让让我吧)

五一假期见!

看在xql重逢的份上,给我点小红心小蓝手,真的很重要,呜呜

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23)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这章是饼饼的“梦”,是藕的鸿蒙秘境旧事二哥情报不是100%全对。


【贰拾叁】

哪吒抬头,那群废物此刻好端端地在天上,毫发无伤,正手执兵刃,面无表情看着他。

 

天兵天将背着朝阳,每一个都被金色朝阳镀了一层刺眼的金光,高高在上,仿佛瘴林中这场恶战与他们无关。

 

中坛元帅脚下风火轮猛烈燃烧,眨眼间来到最近的一个天兵面前,抬手便是搜魂。

 

然而这天兵法力低微,看不穿九尾狐的阵,哪吒搜他灵台,只看到一片浓雾笼罩瘴林和此人对他小灵珠的龌龊心思。

 

那天兵哪里受得住圣人搜魂,不消...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这章是饼饼的“梦”,是藕的鸿蒙秘境旧事二哥情报不是100%全对。


【贰拾叁】

哪吒抬头,那群废物此刻好端端地在天上,毫发无伤,正手执兵刃,面无表情看着他。

 

天兵天将背着朝阳,每一个都被金色朝阳镀了一层刺眼的金光,高高在上,仿佛瘴林中这场恶战与他们无关。

 

中坛元帅脚下风火轮猛烈燃烧,眨眼间来到最近的一个天兵面前,抬手便是搜魂。

 

然而这天兵法力低微,看不穿九尾狐的阵,哪吒搜他灵台,只看到一片浓雾笼罩瘴林和此人对他小灵珠的龌龊心思。

 

那天兵哪里受得住圣人搜魂,不消片刻翻了白眼,口鼻流血,昏阙过去。

 

中坛元帅扔开他,闪身到另一个面前搜魂。

 

照例如此,也是什么都找不见,被他扔到一旁去。

 

那些天兵天将方才反应过来,大惧,执兵刃包围哪吒。

 

哪吒理也不理,混天绫抽去,天兵天将立刻倒了一片。

 

他心急如焚,冷汗一层层沁出,连说一字的余力也没有,只知道一个接着一个搜魂。

 

这个看不见,这个也看不见……敖丙到底在哪里?!这些废物们没有入阵,竟连阵中发生何事也不知道吗?!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今日他必要知道阵中发生何事,敖丙去了哪里,他若没搜出答案,这些只会壁上观的废物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在哪吒扔开第五个天兵时,闻仲持着雄蛟金鞭向哪吒抽去:“李哪吒,放肆!”

 

那金鞭抽来时,哪吒正一手压着一个神将搜魂,闻仲的怒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全副心思都在搜手中神将的灵台。

 

中坛元帅后背狠狠挨了一记,霎时皮开肉绽,但翻飞的皮肉立刻便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眨眼只余下衣物被抽裂的痕迹。

 

闻仲的金鞭又破空抽来。方才那一鞭子把哪吒打醒,他扔下手中神将,一手抬起,夹住打来金鞭。

 

搜魂一无所获,他别眼一看那金鞭,更是邪火攻心。

 

闻仲原是两根金鞭,名曰雌雄蛟龙金鞭,乃雌雄两蛟蛟筋所炼。雌的那条早在封神之战中便被折断,余下雄性这条仍旧在用。

 

可哪吒如今哪里见得这等东西,他手指微一着力,生生折了那根金鞭。

 

闻仲怒喝:“肆意搜魂我雷部天兵天将,中坛元帅,你可是要造反?!”

 

哪吒对闻仲的指控不置可否,回身一脚踢到闻仲胸口,将他踢下黑麒麟踩在脚下。

 

下一刻,哪吒搜魂的手已按在闻仲头上,正对上闻仲额上第三只眼,猛地想起闻仲的第三只眼能看破战局,顿时如见一线曙光,高兴得手都开始发抖。

 

然而只一瞬间,希望又变成深深恐惧。

 

万一连闻仲也没见着阵中发生何事,那在这里的,便绝无旁人知晓发生什么了。他又要如何寻到敖丙?

 

“李哪吒,你敢!!”闻仲暴怒,被他按住脑门,发现竟挣脱不得。

 

当年封神之战与哪吒交手数次,那时哪吒尚且没有这等实力。这等神力到底如何修成?!

 

闻仲惊惧交加之下,立刻运起全身功力抵挡他入侵自己灵台的神魂。

 

谁知圣人神魂强悍难敌,如洪水排山倒海而来,他这抵抗宛如沙砌的堤坝,滔天洪水之下毫无抵抗之力,转瞬一溃千里,被他冲入灵台。

 

幸而,这一次,哪吒终于找到了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敖丙以原身和九尾狐打得天昏地暗,树倒石崩。

 

那漂亮的蛟身在哪吒记忆里,是月下闪烁着珍珠般流光的天地造物,美丽得不可方物,令他心醉神迷。

 

可是在闻仲记忆里,敖丙的蛟身却是满身泥泞血污,几乎看不到一点珍珠白。

 

他的鳞片被刮掉了好几处,每一处都是大片大片被刮去,血肉混着泥污,蛟身斑驳。

 

敖丙的爪子握着他,将他紧紧护在胸口,却将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几块好鳞的后背对九尾狐。

 

九尾狐的指爪抓在他背上,顿时鲜血四溅、皮肉翻飞,抓得小白蛟发出一声凄厉尖啸。

 

哪吒压着闻仲的的手微微颤抖,九尾狐那几抓好像是抓在他心上一般剧痛。

 

最后,敖丙被九尾狐拖进鸿蒙秘境,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是在向他求救啊……

 

闻仲见哪吒脸色剧变,知他见到了什么以致心神动荡,额中第三目猛地睁开,白光射向哪吒,却被回过神的中坛元帅伸手一点,尽数压住,第三目剧痛无比,立时血流如注,竟是彻底废了。

 

哪吒扔下闻仲,口中念诀,红莲业火焚烧半空,被他撕开通往鸿蒙秘境的裂缝。

 

现下最紧要者,是去鸿蒙秘境中找敖丙。那里强者为尊,妖兽横行,敖丙这身道行、干净骨血,进去须臾便被啃食殆尽……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九尾狐不吃干净神魂,她把敖丙带到鸿蒙秘境,必定想办法使他生出贪嗔痴慢疑五毒再慢慢享用。

 

可是敖丙心思通透,九尾狐一时半会不能得逞,只能不停折磨他,在这之间尚会保他不死,自己还有希望找着活生生的小灵珠。

 

那裂缝才开出一点,他便闪身飞入。

 

鸿蒙秘境的裂缝合上瞬间,瘴林中烧起点点火光,将敖丙散在瘴林中的弱鳞和新鳞尽数烧掉。

 

*****

 

敖丙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九尾狐拽进了鸿蒙秘境,进来的时候便失去意识,如今醒来不晓得过了多久。

 

他赶紧查看自己身体,惊喜发现竟然没缺什么。

 

四肢、尾巴、蛟角都在,就连刚刚在阵中受的伤竟也好了,鳞片也长得好好的。

 

九尾狐不知所踪。

 

奇了怪了,她怎么没吃他啊?

 

他还以为九尾狐把他掳到鸿蒙秘境是为了吃他呢,意识消失前一刻还在想,遭了,要成这狐狸腹中食了。

 

虽不知缘由,但既然头尾俱全,伤也好了就行,只自己不见了,哪吒一定担心坏了。

 

他得离开这儿去找哪吒。

 

这么想着,敖丙一摆尾,腾空飞起寻找出路。

 

谁想往一个方向飞去,下面忽然窜出许多黑影眨眼间攀咬到他身上。

 

无数黑影一拥而上,上百张口都是密密麻麻的尖齿,竟连鳞带肉撕咬他。

 

他猝不及防,被撕扯了许多口,血肉撒下,更多黑影跃出争相抢夺一口血肉。

 

敖丙剧痛之下大吃一惊,想冻住这些黑影,竟是冻不住,只能奋力一甩身体,把那些黑影甩开,急退出去。

 

如此,他才看清了,眼前是个望不见边际,深不见底的暗池。

 

池水中密密麻麻挤着无数冤魂,模糊不清的狰狞面孔在无声嘶吼,叫敖丙头皮发麻。

 

方才跃出攀咬他的正是这些黑影。

 

他吃了痛,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咬了好些地方。

 

幸而他退得快,并不算严重,若是退慢了,怕不是得被啃食干净!

 

敖丙舔了舔伤口,往另一个方向看去,那处黑乎乎的,也见不着有什么东西,但仔细看,却能看到许多五颜六色的光点。

 

有猩红的,有苍白的,有墨绿的,还有金黄的……

那是什么东西?宝石吗?亮晶晶,无光自明,还蛮漂亮的。

 

敖丙往那处游去,看看是否有出路,哪知才游近光点,忽然便是一股腥风迎面扑来,一张两排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向他扑咬。

 

敖丙急避,那妖兽头颅咬空,又迅速悄无声息隐回黑暗里。

 

好险啊!小蛟吓得急促喘气,心脏噗通噗通猛跳,那些无数五颜六色的亮点儿,竟然都是妖兽盯着他的眼珠子!

 

那么多眼珠子,少说有上百头!

这要是一头撞出去,岂不立刻被分食殆尽,骨头都不剩!幸好他反应敏捷,回得够快。

 

可这些妖兽似乎忌惮着什么,虽是死死盯着他垂涎欲滴,却不敢向前。

 

前面是无数冤魂撕扯血肉的暗池,后面是觊觎他的无数妖兽,敖丙顿时进退两难。

 

他又怕又急,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游了几转,好几次差点被窜出的妖兽咬着,仍旧没有找到离开的路。

  

突然,那些妖兽突然发出尖锐的惨叫,此起彼伏,凄厉异常。

 

敖丙恐惧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不知道发生何事。

 

哪吒与他说过鸿蒙秘境,里面要么是三界管束不了的大妖,要么是大妖血肉养出来只有兽性没有灵智的妖怪。

 

九尾狐把他掳来此处,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弱小,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也难有抗衡之力。

 

如今听着外面那瘆人的惨叫,应是妖兽互相残杀或是来了更厉害的妖兽猎食。

 

敖丙慌张地四处看,被他找着一个角落可藏身,他连忙游进去,缩小身体,将自己藏起来。

 

惨叫持续了许久,慢慢地越来越少,最终全部消失,回归可怕的宁静。

 

可越是安静,敖丙越是害怕,直觉让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把那些妖兽尽数屠了。这意味着外面的路被清理出来了,但更有可能是外面来了更可怕的妖兽。

 

那东西会进来吗,会发现自己吗?敖丙把自己蜷得更紧一些。

 

不多时,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慢慢走来。

 

那人手上拽着一个巨大的妖兽头颅,随手将它扔在地上。

 

那头颅咕噜噜地,滚到敖丙爪边。

 

妖兽的头有敖丙脑门两个大,脸上四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獠牙的嘴巴大张,正对着敖丙。

 

小蛟吓得差点叫出来,连忙用爪爪捂嘴,又尽力往里面缩了缩,远离那头颅。

 

那人没发现敖丙,他身上全是血污,没有一块干净的皮肤,头发更是被血打湿成一缕缕。

 

唯独那双锐利的猩红眼眸似曾相识,可那双眼眸里的麻木冷酷又让敖丙觉得陌生。

 

那人拖着一杆同样脏得看不清模样的长枪,长枪尖端在地上划过,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枪头刮岩地,发出叫人耳酸的吱啦声。

 

他走进来,赤着脚,走过敖丙藏身之地,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血脚印。

 

敖丙被吓着。外面的妖兽数不胜数,这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其凶悍可见一斑。

 

小蛟不敢吭声儿,屏着呼吸,只怕这厉鬼发现他,随手也一枪捅死他,只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隐在暗处观察这杀神。

 

那血淋淋的人盘腿打坐,休息片刻,站起来,扔下手中的枪,往暗池走去。

 

敖丙吃过暗池里那些黑影的亏,一时间不晓得这人想做什么,忍不住探出嘴筒子,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那人竟径直走进暗池。

 

不要进去呀,很危险!

 

敖丙伸了伸脑袋想提醒他,又怕被他反杀,躲在暗处欲言又止。

 

如同敖丙方才那样,那人一入池,那些黑影便沸腾起来,争相扑向他。

 

敖丙看得心惊胆战,爪爪下意识蜷住握紧,不敢呼吸,犹豫着要不要现身救人。

 

谁想下一刻,那人周身燃起敖丙熟悉的红色火焰,黑影被灼烧出刺耳尖叫,此起彼伏,近不得那人的身。

 

“哪吒?!”敖丙是如何都不会错认红莲业火!

 

那把外面妖兽屠杀得一干二净,浑身浴血的人,竟然是哪吒!

 

他连忙从角落里游出,大叫:“哪吒,我在这里——”

 

然而哪吒却没有听见,他头也不回地往暗池中心走。

 

“哪吒,回来!别过去,危险!”敖丙急忙大叫,“我在这里!”

 

他越走越深,红莲业火越烧越弱,最终熄灭。

 

火一熄灭,那些黑影便缠咬到哪吒身上。

 

密密麻麻的黑影开始啃食哪吒,很快便把他吞没,然而哪吒好像没察觉到痛,他带着身上啃食他血肉的无数黑影,仍旧往暗池中心走去。

 

敖丙顾不得那黑影的危险,马上往哪吒飞去。

 

奇怪的是,那暗池黑影这回竟不攻击他了。

  

敖丙不停绕着哪吒飞,拼命甩尾抽开围着哪吒撕咬吃血肉的黑影。

 

小蛟吃力地钻进黑影群里,他一把卷住哪吒,把他往池边拖。

 

好不容易回到岸上,哪吒已经晕过去了。

 

红莲业火只熄了一会儿,他的肉身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的,不少地方竟见了森森白骨。

 

敖丙心疼得直哭,泪水一滴滴掉下来,他不停舔哪吒的脸,把那张满是妖兽血的脸舔干净:“你醒醒,哪吒,醒醒,我在这里……”

 

哪吒的脸也被吃了不少,颧骨的地方露了出来。

 

敖丙不知道哭了多久,哪吒却始终没有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伤口在慢慢痊愈,先是长出血肉,包住白骨,接着是皮肤,直到完全长好,敖丙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他化了原身盘起来,将昏迷的哪吒护在最里面,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一遍遍舔他长好的身体。

 

敖丙守了他许久许久,实在太困了,一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忽然惊醒,哪吒竟然不见了。

 

“哪吒——!你在哪里——哪吒!”呼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

 

他急急寻找这小小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却哪儿都不见中坛元帅踪影。

 

敖丙想出去找,谁知道又见到数不清的各种颜色的眼珠子虎视眈眈,急得满头大汗。

 

他被困在这地方,过了好几天,外面的妖兽群再次躁动起来,凄厉瘆人的嘶吼持续了许久。

 

敖丙呆呆地等着,如刚才一样,哪吒血淋淋拖着火尖枪,拽着一个妖兽头颅,慢慢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进来。

 

敖丙松了口气,连忙游到他跟前:“哪吒,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啊,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哪吒置若罔闻,越过他,将妖兽头颅扔到一边,这次是个蛇首。

 

他走到刚才的地方,扔下枪,照例打坐休息片刻,然后站起来,往暗池走去。

 

敖丙发了会儿呆,忽然明白过来,开始浑身发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眼睁睁看着他烧起一身红莲业火,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这一次,他走得比上一回远了好几尺,才再次被黑影围噬。

 

敖丙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拼命钻进黑影里,把哪吒拖出来带回岸上。

 

照例是森森白骨重又长出血肉来。

 

******

暗池边有一座白骨骷髅山,由上千枚不同妖兽的头颅化成。这是哪吒每次来时扔下的妖兽头颅堆成。


在白骨骷髅山上,盘着一条小白蛟。


他白色的身体几乎和白骨融为一体,只有蓝色的爪子和鬃毛,成为这白骨骷髅山上的一点鲜活亮色。

 

敖丙睁开眼,他修炼偷了个懒,睡了很长的一觉,哪吒还没来。

 

他打了个哈欠,尾巴无意识地左右扫荡,三两个白骨骷髅咕噜噜从骷髅山上滚下来,掉到暗池里,转瞬被暗池里的黑影啃食殆尽。

 

他发了一会儿呆方才彻底清醒,蓝色的爪子扒拉来一颗硕大的妖兽骷髅,勾起爪子在上面划着,不一会儿,划出一个小人儿。

 

冲天的头发,歪歪扭扭的身体,单线条的手臂握着一杆长枪,脚下两个圈圈。

 

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一条曲线,加上两个角和一双大眼睛——李哪吒和敖丙,小蛟和他的中坛元帅。

 

画完了,敖丙满意地欣赏起来。

 

突然,外面传来妖兽的接连不断的惨叫和嘶吼。小蛟精神一振,期待地看向入口。

 

哪吒不知道第几次一手妖兽头颅一手火尖枪走进来。

 

敖丙连忙从骷髅山上游下来:“你终于来啦!”

 

哪吒听不见,或说是他不知道这里有一条小白蛟一次次地等他。

 

他将妖兽头颅扔掉,盘腿打坐休息。

 

小蛟摇身一变,变成蓝发少年,飘到哪吒身边,凑到他跟前,左右仔细瞧瞧。

 

“你脸怎么伤了?这次遇到很厉害的妖兽吗?”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搓少年杀神脸上的血迹。

 

毫不意外,这个时候,他虽然能碰到哪吒,但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虽是如此,敖丙还是用力给他搓了搓:“下回小心些啊。”

 

“想给你舔舔伤口。”敖丙凑过去亲亲他,“舔舔便不痛了。”

 

哪吒闭着眼正在运周天。

 

敖丙飞到他身边坐下。

 

哪吒两手搭在膝盖上掐指,尖锐的指甲里嵌着妖兽的血肉,血迹干涸,覆盖在黑色指甲上。

 

敖丙握着他的食指,摇了摇,轻声说:“今天不进那池子了,好不好?好的,我们不进去了,昂。”

 

敖丙屈起腿,脸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打坐的哪吒:“哪吒,你这次来得好慢,我都修炼出人身了,你怎么才来?”

 

他眉眼弯弯:“你睁开眼看看我呗,我好不好看啊?”

 

“你说修出人身,就可以双修了,我可以啦。”

 

“不过双修要做什么?”

 

“这是九尾狐的幻境,还是鸿蒙秘境里的什么幻境啊?到底怎么才能出去呢?”他身后的蛟尾不停来回扫。

 

“我想你了。”敖丙看着他,“不是这个你,是那个高兴了会笑,伤心了会哭——好像太高兴也会哭,会笑话我、诓骗我、逗我戏弄我的那个你。”

 

“哎,你年纪小小,怎么不苟言笑?”他戳了戳哪吒的脸,“他们都说凡人是年纪越大越稳重,你怎么越长越不正经?”

 

他身后的蛟尾把打坐的哪吒圈起来:“你几岁啊,有没有五百岁?”

 

白色的蛟尾一下一下拍打地下,试图引起哪吒的注意。

 

“我五百一十二岁了。”敖丙说,“要不,你喊我声哥哥吧?”

 

肚子一阵咕噜噜,他又开始苦恼起来:“想吃你做的饭了。你知道吗,你烤肉可好吃了,香香的,酥酥的。辟谷哪有吃东西快乐,对不对?”

 

“你在鸿蒙秘境吃东西吗?”

“妖兽肉好吃不?”

“你肚子不饿吗?”

“池里有什么,让你非要过去啊?”

“好无聊啊。”

蓝白色的蛟尾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哪吒,“你理理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哪吒不理他,仍旧专心致志地打坐。

 

“我真生气了。”

 

敖丙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字,数完了,照例高高兴兴跟哪吒说话。

 

毕竟哪吒在这里待着的时间并不长,往往是打坐休息,然后走进暗池,被他捞回来,睡一觉长好身体又离开。

 

下次再来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短的时候隔十天半月,长的时候二三个月才来。

 

他不来,敖丙就只能自己修炼,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当然不舍得生气很久。

 

“你现在到底几岁啊哪吒?”敖丙蹭到他身边,掰着指头数,“假若你现在五百岁,那你还有一千六百年多年才能见到我。”

 

“一千六百年呐。好久。”

 

“那个时候,”敖丙絮絮叨叨,“你已经是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大将军、通天太师……唉,好多头衔,威风凛凛。然后有一天,你下凡降妖,来到一个深山,你杀了一头大鹏鸟,把湖水搅得翻天覆地的,差点震塌我的洞穴。我上去看看的时候,你一把捉住我,就把我带回云楼宫了。”

 

“现在是不是还没有云楼宫啊?”

“没关系,会有的。”他说,“都会有的。”

“然后,你给我烤肉吃,带我下凡,给我煅骨,教我吃嘴儿,还跟我神交……”

“你灵台那朵红莲……”敖丙声音小下去,“哎!”

 

他想起那红莲,和在红莲花瓣里游荡的感觉,慢慢觉得脸颊烫得厉害,连忙拿手捂住脸颊,

 

微凉的手没把脸颊滚烫的温度消下去,反倒将手心捂热了。

 

他抬眸偷眼看认真打坐运周天的哪吒。

 

不好,脸颊怎么更热了,交尾期又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个小贼似的,小心翼翼蹭近一些,歪倒身体靠在打坐的哪吒身上,脸颊蹭着他的肩膀,蓝色的长发散在后背。

 

“每次交尾期你都不在”

“交尾期只我自己一个,没人跟我打架,要不舒服很久。”

“这儿也没有水,交尾期很热很热,难受。”

 

“想你了,元帅……怎么办啊?”

 

他话音刚落,哪吒身下突然烧起一朵火莲。

 

敖丙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体,身后的蛟尾瞬间绷得直直的。

 

只见那朵火莲一层层绽放,红色的艳光将身后的白骨骷髅山映如落霞。

 

哪吒身上隐隐散着红光,那血污一点点被红莲业火灼去,露出他原本俊美非凡的面容和矫健瘦削的身体。

 

他身体好像被这红光重塑了一遍。

 

敖丙多久没见过他这副面容了,每次来这儿,哪吒总是一身血污,只看得到那双锋锐的眼睛。

 

他呆呆地看着红莲金光中的哪吒,心口噗通噗通地猛跳。

 

哪吒……这是肉身成圣了吗?

 

好漂亮,好威风啊。

 

只见他睁开眼,站起来,往暗池走去。

 

敖丙回过神,飞到他身边,打算随时准备捞他回来。

 

哪吒淌着水往前走,义无反顾,如同之前每一次,无论敖丙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那些可怕的黑影疯狂地围攻他,却扑进他的红莲业火里,在火光中凄厉尖叫。

 

可这一次,他一直走,一直走,红莲业火也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亮。

 

哪吒血红的眼眸底下是熊熊火光。

 

敖丙化了蛟,像条白色的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

 

终于,他走到最深的深处,敖丙这才看到一直以来吸引他一次次走进暗池的是什么。

 

看到那里有一巨石,巨石上缠满锁链,悬在暗池上。

 

哪吒露出一抹敖丙看不懂的微笑,他看着那块石头,眼里长久的冷漠褪去,温柔如水般漫上,是敖丙熟悉的中坛元帅看着他时的那种温柔。

 

哪吒伸手,红莲业火不停焚烧石头和锁链。

 

最先崩碎的是锁链,然后那块石头渐渐也经受不住,开始迸裂,最终在火中化为齑粉。

 

石头里的东西露了出来,乃一卷轴。

 

哪吒把卷轴握在手中,慢慢展开,敖丙连忙游过去,好奇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看。

 

那卷轴上空白一片,无图无文字,中心处被干涸的血迹染红。

 

哪吒垂眸看着那血迹,眉目温柔,神色恍惚,用很久未曾说过话的沙哑嗓音说出在鸿蒙秘境这么多年唯一的一句话:

 

“小灵珠……”

  

敖丙连忙探头回应:“在呢!”

 

哪吒拿着卷轴,红莲业火在半空中燃烧,竟生生凭空烧出一道裂缝。

 

金光挤进裂缝,是敖丙长久未曾见过的朝日,他眯了眯眼睛,方才看清那裂缝外面密密麻麻都是天兵天将。

 

他们各个手执兵戈,面目凶狠,似来势汹汹,各营帅旗迎风招展。

 

哪吒脸色一凛,握着卷轴,混天绫、火尖枪悉数加身,踩着风火轮飞向外面的世界。

 

“等等我!”敖丙连忙跟上,这可是这么久唯一一次见着外界。

 

他赶在裂缝闭合前也挤了出去。

 

谁想刚出去,猛地一震,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敖丙睁开眼,发现身体每一寸地方都在痛。

 

他连忙一看,自己的蛟身遍体鳞伤,鳞竟然是软的,后背和腹部被刮掉一大片鳞,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伤口竟然有好几处!

 

敖丙痛得直抽气,昏昏沉沉的脑袋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他明明修炼了好久,鳞片应该坚硬无比才对。

 

他挣扎着甩了甩尾巴,身下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下。

 

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他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仍身处暗池边的白骨骷髅山。

 

唯一不同的是,那堆成山的各种妖兽头骨覆满青苔,有些骷髅已经变黄、风化开裂,无数黑黝黝的眼眶和嘴空洞洞地张着。

 

但他记得每一个骷髅还有血肉附着时的模样。

 

“终于醒了呀,睡了足足一个时辰呢。”一把娇媚的女声问:“喜欢我送你的美梦吗?”

 

“梦?”敖丙一愣,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终于想起一切来。

 

他大急,顿觉天都塌了:“那我这么多年努力修炼岂不白费……我都修出人身可以跟哪吒双修了!”

 

九尾:“?”


——————

下章xql就能团聚了,其实只分开了不到半日T T

但我长假前工作DL好多,五一前某天随机掉落一次。

澜山晓.

【藕饼】被拉郎后如何坦然面对同事?(上)


* 全文免费  封神背景

* 华盖星君为何低头走路?

* 中坛元帅夜闯同事寝殿为哪般?
—————————————————————


01.


华盖星君最近头大得不是一点点。


按理说他一个小仙,平时的工作也就是轮班值守,很清闲的,小日子应该蛮惬意的。


的确是这样的,至少一个月前还是这样的。


至于现在…


今天早上照例上朝,一向存在感较低的华盖星君可谓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身前身后身侧无数道探寻又好奇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射在他身上,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有苦说不出,他只好低头装鹌鹑,默默祈祷快下...


* 全文免费  封神背景

* 华盖星君为何低头走路?

* 中坛元帅夜闯同事寝殿为哪般?
—————————————————————


01.


华盖星君最近头大得不是一点点。


按理说他一个小仙,平时的工作也就是轮班值守,很清闲的,小日子应该蛮惬意的。


的确是这样的,至少一个月前还是这样的。


至于现在…


今天早上照例上朝,一向存在感较低的华盖星君可谓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身前身后身侧无数道探寻又好奇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射在他身上,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有苦说不出,他只好低头装鹌鹑,默默祈祷快下班快下班快下班。


说起来凡间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也不是今天才传出来的,之前同事们蛐蛐也就是在背后,他都当不知道,至于为什么今天让他差点装都装不下去了———


八卦的另一位主角,中坛元帅,昨天出外勤回来了,现在就站在大前排汇报工作呢。


收了多少精怪,平了多少叛乱,将多少有犯罪苗头的妖精掐死在摇篮里,好不威风。


敖丙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管怎么说,中坛元帅的实力是不容否定的,他一边和别的神仙一样边听边在心里默默惊叹,一边又想起曾经自己也是被他收服的精怪之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脊椎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威风的大元帅那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焦灼,不过听他声音有力,气息平稳,估计情况比他这边乐观一些。


说了半天也没汇报完,敖丙也听不进去了,老老实实站着装死,神游天外摸摸鱼等下班。


02.


好不容易捱到散朝,敖丙恨不得撒腿就跑,可同事们都悠哉悠哉地边聊边走,他一跑目标不就更明显了吗。


他现在只想回寝殿一个人待着,父王前几日刚给他弄来了一对拳头那么大淡紫色还带细闪的鲛珠,他得回去好好欣赏上两个时辰才能抚慰他受伤的小小心灵。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低着头跟着人群慢慢走,马上就出大门了,很快就到家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眼前一暗,谁这么没眼力见站…


“华盖星君。”


正是刚刚在殿上出尽风头现在又没眼力见的中坛元帅站在他面前:


“近来可好?”


03.


敖丙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手边亮闪闪的鲛珠都不愿意看一眼。


这算什么事儿啊!


本来被传绯闻就是挺敏感的事了,还不知道避嫌,下班路上非得拦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干嘛!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也不见他跟自己说上几句话,非挑这个节骨眼!刚才多少双眼睛都快把他盯穿了!


元帅大人是身穿铠甲刀枪不入了,可他就是个平常小仙,穿的是柔软的丝绸料子,哪受的了这个。


敖丙愁得直叹气。


千百年前他被曾经同是小孩的哪吒抽了龙筋,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奈何他实力低人一等,死不瞑目也只好认了。


再睁眼就是在天庭,他稀里糊涂地醒过来就被封了神,在分配给他的宫殿里住了几天之后被太上老君叫去,他到那才知道哪吒也在那儿,是专程来把龙筋还给他的。


敖丙敢说什么呢?他当初就没打过小孩时候的哪吒,现在能敢惹大了的中坛元帅?何况龙筋对他十分重要,没有龙筋他多走几步路都直不起腰,就算心里再怨再恨,这也不是怄气的时候。


那时他就坐在殿内,安静如鸡,指哪打哪,让抬手就抬手让张嘴就张嘴,吃了丹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意识回笼时只感觉颈后连着整个背部都阵阵钝痛,但却不再感觉到没有支撑的虚软感了。


哪吒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看他醒了向他点点头示意了下,就走了。


敖丙也没觉得不妥,要说让两个有杀身之仇的人面对面执手畅谈犹如相见恨晚…那也太怪了。


尤其敖丙才醒没几天,虽然实际上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对他来说,哪吒杀他也就是上个月的事。


尽管他的龙筋现在已经回到体内了,可他似乎仍能感受到幻痛,被抽筋扒皮的恐惧仍弥漫在心头。


他缩起肩膀打了个哆嗦,还好哪吒走了。


哪吒没跟他说话,太上老君倒是一边跟他说恢复的注意事项一边跟他聊了几句,


他也因此知道了自己就是哪吒背负的一千七百杀劫中的第一劫,是有点倒霉,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作为补偿也给他封了神,他也认了。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仇怨也淡了,而且当年哪吒能专门把龙筋还给他,敖丙觉得他也不是特别坏,虽然还是有点怕,当成普通同事处着倒也没什么问题。


……


但是处成别的关系就有问题了啊!


敖丙软趴趴地往床上一倒,感觉比当年被抽了龙筋的时候还虚弱。


04.


华盖星君今日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宫内一片安然寂静。


但宫外可热闹极了!


没别的,神仙也爱凑热闹嘛。


人间的热闹不外乎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在仙界这种热闹可太少太少了,左不过是哪个神仙犯了天条被打入凡间,而且这种事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讨论,好歹都是同事,不管是好奇还是惋惜都有点说风凉话的意思,可不是神仙该干的事。


这种久违的八卦,还是难得不太缺德的热闹,错过也太可惜了!


刚出外勤回来的神仙摇身一变成了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凡间是怎么将哪吒和敖丙安排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感情可谓是如胶似漆,心心相印,情深意重,是知己,是挚友,更是爱人…


小半天过去,就连观音身边的小童子都知道中坛元帅和华盖星君有点什么,还不是一般的有点什么。


05.


喧闹任其喧闹,自有我自为之,华盖星君决定早早进被窝躲清静,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刚闭眼没一会儿,卧房的门被敲响了,侍童的声音传进来:


“星君,有客人来了。”


客人?他不是说了今日不见客了吗?


敖丙眼睛都没睁开,回道:


“请他回去吧,就说我睡了。”


侍童却没走,犹豫开口:


“…星君,来人是中坛元帅,真的不见吗?”


中坛元帅?!


敖丙一下就吓精神了,一双眼睛瞪得比那对亮闪闪的鲛珠还大。


他来干嘛?还这个点来,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啊!


一肚子牢骚不敢发,敖丙也不敢真不让他进,且不说他级别比自己高出那么多,就算不让进,人家非要来个硬闯他能拦住吗?万一再把他龙筋抽走当跳绳怎么办?


他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忍辱负重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快请元帅进来坐。”


06.


夜阑人静,烛光温暖。


敖丙表面平静,实则感觉屁股长刺了,坐都坐不住了。


华盖星君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感受到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桌上摆着精美的食盒,一一盛着精致的小菜,两人面前各一个小酒盅,里面斟的是低度数的果酒。


敖丙在这陪着坐了一刻钟了,对面的元帅除了刚坐下的时候让他别客气之外再没跟他说一句话,只自顾自地吃喝,他心里暗暗叫苦,内衫都被汗浸潮了。


搓搓汗湿的手心,敖丙拿起酒盅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抬头就对上了哪吒耐人寻味的目光。


应该是有话要说了吧,敖丙心想着,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尽量不露怯。


“星君觉得,本帅如何?”


?这什么问题。


敖丙感觉额上的一对龙角要变成两个问号了,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元帅自然是…英勇无双,气盖山河,潇洒俊逸…”


“配你如何?”


配我倒是…


……



???!!!


配我?????!!!!!


TBC.

——————————————————

感觉魔童的人设配上封神的设定很好吃🤤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没有情人都快乐🥳

西瓜地里的榴莲

【藕饼】坏魔丸,你往哪儿塞呢!

“唔——”

哪吒抓过敖丙半遮半掩的衣衫,透明色的泉水滑过他白皙微带线条的胸肌。

汩汩如珠挂在敖丙的胸口。

哪吒滚烫的手落在他胸口的正中央。

看似无意,却尽是撩拨。

他火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敖丙蓝色的小龙角。

大手顺延着他的胸口滑到敖丙的脖颈上。

他一只手抚摸着敖丙嫩滑的肌肤。

一只手捧过敖丙的小脸,小鸡啄米似的啃了好几下。

敖丙水汪汪的眸子里小小的惶恐。

哪吒望着他,一双本来凶煞的眸子温柔得能融化敖丙一般。

他抚过敖丙的后颈,有点像个战败的枭雄,湿漉漉的发丝贴近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嘴巴火热的气浪缭绕在敖丙的耳侧,“你和我,刚刚不是玩得好好的?”

说着,哪吒轻柔地吻上敖丙的......

“唔——”

哪吒抓过敖丙半遮半掩的衣衫,透明色的泉水滑过他白皙微带线条的胸肌。

汩汩如珠挂在敖丙的胸口。

哪吒滚烫的手落在他胸口的正中央。

看似无意,却尽是撩拨。

他火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敖丙蓝色的小龙角。

大手顺延着他的胸口滑到敖丙的脖颈上。

他一只手抚摸着敖丙嫩滑的肌肤。

一只手捧过敖丙的小脸,小鸡啄米似的啃了好几下。

敖丙水汪汪的眸子里小小的惶恐。

哪吒望着他,一双本来凶煞的眸子温柔得能融化敖丙一般。

他抚过敖丙的后颈,有点像个战败的枭雄,湿漉漉的发丝贴近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嘴巴火热的气浪缭绕在敖丙的耳侧,“你和我,刚刚不是玩得好好的?”

说着,哪吒轻柔地吻上敖丙的侧颈。

唇瓣与他的肌肤似有若无地接触着。

腿又不老实地往里塞。

他声音低沉,在敖丙的耳边喃喃道,“这么漂亮的小龙,怎么就不干净了?”

“敖丙,我想对你好。像你对我好那样对你好。”

“从小到大,你是我哪吒这辈子认定的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说着,哪吒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敖丙迟疑了一下。

本来想推开他的膝盖,却收回了手,转而握上了哪吒的手腕。

这是他的回应和安慰。

他,他也看不得他难过啊.......

敖丙刚要同他解释。

哪吒抢先道,“你干净极了。漂亮极了。”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敖丙,任何事!”

说着,哪吒像是做标记似的。

  从敖丙的侧颈吻向了后颈。

他的唇和舌都是热的,紧紧包裹住敖丙冰冷的软肉。

敖丙微微咬唇。

这感觉,太舒服了……

哪吒的舌每过一分,膝盖便往他的两腿之间顶进一寸。

虽然没有直接的接触,可是摩擦感,反倒让敖丙有些欲罢不能。

“唔!”

敖丙的身子突然一紧,抓住哪吒竖在腿间的膝盖。

哪吒的舌滑到敖丙的后颈,整个吸了一口。

吸进嘴里还不罢休,偏要留下印记,偏偏想听敖丙娇声喊他名字。

“哪,哪吒……我疼!”

听他喊疼,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但又有些贪恋,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求道,“再叫我一声。”

敖丙咬住唇。

柔声唤他,“哪吒,我疼。”

哪吒嘴角根本压不住,“那不咬了。”

然后他又贱贱地问道,“那方才那会儿下面的时候,舒服吗?”

敖丙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但方才的紧张和不安好像在哪吒的柔情里渐渐地消失了。

虽然是用嘴。

可这毕竟是他的第一次。

他确实有点怕也有点慌。

但如果每个成年的雄龙都会有这个第一次。

那,身上的人,是哪吒,挺好的。

不,是最好的。

敖丙渐渐缓过神来。

他细长的手指穿过哪吒的发丝,另一只手软软地抚上哪吒的胸口。

声音像是汩汩流淌的泉水,“舒服…”

哪吒听到他的回应,激动地直接抬起头。

但是他的目光太炽烈了,羞得敖丙原本褪下一些的粉晕又一圈圈地漾了上来。

哪吒高兴和难过都像是风,来去匆匆。

他欣喜的抓过敖丙的手,吻在了手心里。

敖丙娇羞地埋下头,看到自己身上都是粉粉的。

他知道。

他这辈子。

不,应该是他要彻底栽在这个坏魔丸的手里了!

一想到这儿,敖丙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怯怯地,偷偷地,视线瞄向了哪吒的两腿之间。

若不是*,是那里。

他真能受的了吗?

想着,敖丙又想起方才那阵席卷全身的战栗!!!

敖丙感觉自己一个冰系,身体却在冒火,快要热爆了!

哪吒还不明所以地抬起他的下巴,“这水这么热吗?”

“你受得了吗?”

敖丙恨不得咬上哪吒一口!

受不受得了,你自己不清楚吗?哼——

敖丙刚要开口,却听太乙真人一阵大喊。

“吒儿,饼饼,你们在哪儿噻?”

师伯的声音!

敖丙吓得呲溜一下变成了一条小龙。

哪吒还抱着他,转眼一下子扑了个空,空空如也!

哪吒紧急寻找。

找了半天,人呢?

敖丙一紧张,灵力过重,变回龙身,只有三寸长。

哪吒眼珠子都快掉水里了,才在石缝里找到敖丙。

他小小的一只,好可爱.......

哪吒看着心都快要化了。

成年以后,他看敖丙,除了漂亮就是可爱。

再看,就被钓成翘嘴了!

  (今天工作真的很累,但回到家看到大家的喜欢和评论还有推荐,真的很开心,真的平常不熬夜的我,努力加更了,谢谢大家的喜欢!你们的喜欢真的是我的动力!替藕饼给大家笔芯啦~晚安)

  

赛博修仙中
修复了龙丹没有白情贺图的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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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隅

【藕饼】中坛元帅的心上人是谁?(下)

藕饼隐婚多年无人知,一朝掉马天下闻。

灵珠魔丸设定下的封神背景

正文9k已完结,正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日常~

ooc属于我,99属于小情侣

  

  

那仙童吓得快尿裤子,身子抖得宛若筛子,但是却没有忘了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敖丙的前面。


   

他的眼眶里蓄了泪水,却好似不愿承认自己怕一样,“大……大人……”


中坛元帅挑起一边眉,赤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只是那一眼,这仙童便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他轻轻一摆手,那桎梏着这仙童脖颈的力量陡然消失,他重重地砸到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好强大的力量……


  ...

藕饼隐婚多年无人知,一朝掉马天下闻。

灵珠魔丸设定下的封神背景

正文9k已完结,正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日常~

ooc属于我,99属于小情侣

  

  

那仙童吓得快尿裤子,身子抖得宛若筛子,但是却没有忘了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敖丙的前面。


   

他的眼眶里蓄了泪水,却好似不愿承认自己怕一样,“大……大人……”


中坛元帅挑起一边眉,赤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只是那一眼,这仙童便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他轻轻一摆手,那桎梏着这仙童脖颈的力量陡然消失,他重重地砸到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好强大的力量……


    

“你是谁,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我云楼宫,干什么?”中坛元帅冷冷地开口。


    


“弟子……弟子……弟子是”那仙童一阵哆嗦,竟是被吓得话也说不出,连头也不敢抬起,只是盯着哪吒的靴子,想着说出任何能搪塞他的话,可是大脑根本一片空白。


    

“你最好说实话。”哪吒的眼眸微眯。


    

方才那股强大的力量再次袭来,直直的逼向他的脖颈,熟悉的窒息感涌了上来,那仙童忙道:“我说!我说!弟子怎敢诓元帅大人!”


    

仙童再也顾不得其他,吓得慌慌张张地讲自己如何听到传闻,如何想去云楼宫偷窥,如何碰到华盖,如何进了卧房,又为何藏在床下,一系列的全说了出来。


    

期间,这中坛元帅只是听着,面容看不出阴晴,只是在那仙童讲到最后,颇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仙童身后的人。


    

这仙童立即挡住了他的视线,紧张道:“大人,这事是弟子的不是,是弟子生了痴念妄念,星君他是被我连累的,是我强拉着星君进了云楼宫,您若是怪罪,种种都是弟子的过错,星君跟这件事没关系的!”



中坛元帅轻笑,“是吗?依本座看,你口中这位‘华盖君’——跟这事关系可真不小。”


    


他语气森然,小仙童吓得一抖,他下意识想磕头,忽的,横生一股力生生阻了他的动作。


    

那中坛元帅嗤笑一声,“你倒是护着他。”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那仙童也未曾听懂。


    


中坛元帅眉眼间弯起一丝恶劣的笑意:“小子,你方才不是说,来云楼宫是来瞧本座的‘心上人’吗?如今也见了,觉得怎么样啊?”

    


“啊?”那仙童愣了一下。


    


中坛元帅的眸子笑得意味不明,“现在还没明白吗,你动脑子想一想,本座的云楼宫岂是人人能进的。若不是他故意让你进来,你怎得进得来?”


    

他的眸子含笑,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傻子。

    


对啊——

  

那仙童一愣,他在云楼宫蹲守有不是一日两日,平日里连云楼宫的影子都摸不着,怎的这次莫名就这样轻易的进了主殿?这次与往常的几次,有什么不同吗?


    

他脑子转不过这个弯来,愣在原地。

    


中坛元帅的目光不再看他,那灼灼如焰的眸子 重新落到他身后那人的身上,拉着长声懒洋洋道:“怎么——这位星君,床都没了,还躲在那处干什么,是自己出来,还是本座抱你出来?”


    

敖丙终于算是很艰难地从那仙童身后挤出来,对上哪吒的眸子,很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只是个孩子罢了,你莫要吓着了他。”


    

哪吒的眉间一挑,想也不想的回道:“所以,你就被一个‘孩子’胁迫着,钻在床底?”


    

“……”


    

这俩人对话,那仙童完全傻了眼,直愣愣地看了眼哪吒,又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敖丙。目光呆滞,宛若痴傻了一般。

    


哪吒瞥到了他,被他的傻样子逗乐了,他微动手指,臂间的混天绫顷刻飞出,很是熟练的缠上了敖丙的手腕,一把将他扥到自己身边。


    


“大人……星……你们……”


    


    

哪吒将手敖丙锢在自己怀里,随即颇带调笑意味说道:“怎么?还没有回答本座呢,见了本座这传闻中的心上人,觉得如何啊——”



那小仙童紧紧盯着两个人搭在一起的手臂。

  

脸色越来越白………  


    

那一天,天庭无事发生,只是有路过的仙鹤听到云楼宫内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至今也不知是何原因。


    


    


    




事后,敖丙时常想起那一天,都觉得无奈至极。

  

这哪吒的性子,属实是恶劣的紧。他甫一进门,那混天绫便已经报了信,他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乐得见自己窘迫,玩心大起,又装模作样的吓了那小仙童一顿。


    

最后吓得这小仙童凄冽地嗷了一嗓子,把自己的云楼宫震得抖三抖,他才知道收敛些。

  

这小孩的心性也是个奇人,心宽如昆仑山。叫了那一嗓子后呆了半柱香,竟然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自觉知道巨大的秘密,仿佛肩负了巨大的任务一般。他离开云楼宫的时候,小心翼翼对敖丙道:“星君,您就放心吧,这个秘密,弟子是如何都不会说出去的,一个字都不会的。”


    


他的语气郑重,却令敖丙哭笑不得。他和哪吒对于两个人的关系,本身便没有想瞒着。是因为自己常年不在天庭,他不在时,哪吒也惯独来独往的,这才无人知晓罢了。


    


    

只是敖丙不曾想到,就在此事发生后的几个月,一场意外,让他和哪吒的关系——人尽皆知。


    



事情还要从这小仙童离开后说起——


    


当时有仙童在,哪吒还知道憋着劲,等那仙童一走,这位元帅大人便搂着他笑了一晚上。之后的日子,他时不时想起敖丙跟着小孩爬床底,都要拿出来笑他一番,大有往后的几千年都靠这个笑话过活的意味。


    

敖丙最开始还很是会羞得满面赤红,用被子将自己缩起来,然后,哪吒会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捏住他露在外面的耳朵,笑他一番。


但之后,随着哪吒提得次数多了,敖丙也竟然也慢慢“脱敏”了。


    


有一日,趁着他快要睡着时,哪吒又想起了这个事,非要凑到他耳边使坏道:“咱们今晚到床底下睡吧!”



敖丙困得眼睛也睁不开,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鼻尖,面无表情道:


    

“小嘴巴,不说话。”


    


   “………?”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问,敖丙闭着眼睛无声地笑了一下,“是凡间……新兴的用来哄……哄小孩儿的……”


    


    

“啊——你居然拿我当小孩儿!”


    


“你别动我……我困的………”

  

哪吒作势要去挠敖丙,敖丙实在太困了,哪吒又舍不得真去动他,他躲了几下就靠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往后的几个月,敖丙应了哪吒的诺,他们二人在凡间玩了四五月,等到敖丙再回到天庭,他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当时他在云头上,忽的,一个黢黑的“物件”便直直的扑向他的怀中,敖丙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只见这扑向他怀中的——却是好久不见的那个小仙童。


    


不知怎的,这仙童脸颊乌黑,原本干净可爱的脸蛋现在宛如一个黑黢黢的卤蛋,活像被雷劈了一样,“卤蛋”见了敖丙,立即直往他怀中钻,两眼肿得像水杏,泪水偏生还汩汩而流。


    


“星君!星君!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可要救一救我家师父啊!”


    


“你先莫急,怎么了?”敖丙赶忙搀扶住卤蛋。


    


卤蛋抹了一把眼泪,“仙君同我来!”说着,一把便拉着敖丙向着云端那头飞去。他的动作很是急切,敖丙也只得跟着他。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忽的,一阵刺眼的天光直直映射到敖丙的面前,那光极为刺眼,敖丙感受到自己的眸子一痛,泪水立即被刺了出来。


    


“这是什么?”


    


他用袖衣遮挡,眯起眸子一看,只见远处的云层不知道怎么,骤然裂出个大窟窿,那天光无遮蔽,直直泼洒在这天庭中,让人完全不能视物。


    


敖丙看见那小仙童拉了拉他的袖子,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地方,“星君,在那!”


    


敖丙随他在那处落了地,只见离着那大窟窿不远处,几个仙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讨什么,长吁短叹,垂头丧气。


    

敖丙眯着眼睛走近,方才将那几个仙人认出,似乎是跟他同阶级的星君,这里面似乎还有那小仙童的师父,但由于他不常呆在天庭,认不大全就是了。


    

那些星君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这该如何是好啊……”


    


“灾祸也,这次——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诸位星君,这是发生了何事?”,敖丙从那几个人的缝隙中探出头来,他一开口,几个围着的星君都齐齐向他看过来。


    


一个年纪稍大的星君勉强认出他来,道:“啊,是华盖君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敖丙连忙颔首,随即问道:“诸位这是因何在此惆怅长叹?”


    

“华盖君久不在天庭,自然是有所不知,”其中一个颇为年轻的星君哀叹一声,“我等——是为了这天上的面窟窿发愁啊!”


    


 “喔,方才小仙还不曾来得及问,那窟窿是因何而来的?怎么莫名天上裂了口子,莫非是天数所为?”


    

“欸……”像是提到了什么很令人头疼的事,众人似乎都沉默了一瞬,随即有个声音带着绝望道:


    


“非也。华盖你不知,这窟窿,是人为。”


    


“人为?”


    


那人胯下脸来,“这早些年,那位大圣闹天宫之时,从天庭坠到花果山之时,正正好好便将这里戳了个窟窿,云层被他金箍棒扫过,不能聚集,此处从此天光乍现,强光刺眼,行人难行啊!”


    

 

另一个星君接着道,“只是可怜我等,陛下不日便要设宴,这天有了窟窿,实在是有伤风化,只是因为此处是我等管辖的范围,陛下便命我等修补这窟窿,不然便要治我等的罪。”


    


敖丙神色一惊。


    

“这补天之能岂是我辈能有的——我等命将休矣。”说完,一股凄然的气氛在众人之间流淌。


    


“就不能其他补救之法吗?”


    

“能想得招尽想尽了。若非是求那些有移山倒海之能的神将,不然无半点可能,可是那些个将军,一个个自然不是我等能说上话的。”


    

敖丙眉头一蹙,“不曾找过三太子大人吗?”


    

他这句话问完,四周一片沉寂,一瞬间,敖丙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复杂,似乎在说:


  你难道不知道三太子大人是什么样的人,谁敢找他?


    


“……”


    

 

这时,那小仙童 偷偷从他的臂弯下探出头来,轻轻捏了捏敖丙的长袖,怯生生地喊道:“星君……救救师父……”


    


敖丙看了他稚嫩的脸,原来他找自己,是为了这事。


    


敖丙轻轻抚了抚那仙童的头顶,“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他抬眼看了一眼众人,朗声道;“诸位,这个窟窿的事,便叫给我吧,明日此时,还望诸位在此处一聚,小仙将献上,补天之计。”


    


他说得极为坦然,一旁的一个星君倒是有几分不忍,忍不住劝道:“华盖君莫非是想去请那三太子大人,小仙劝您一句,这位大人啊,性子……冒然去了怕是触了他的眉头。”


    


敖丙微微一笑,“没事,万事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万一成了呢。”


    


    


华盖君说得自信,可是那些个星君听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看着敖丙的眼神总感觉想给他点根蜡。


    


第二日,怀揣中无比忐忑的心里,众人聚在了那窟窿底下。


    

这些个星君的心情很是矛盾,一是暗暗的有些期望,华盖君真的能将人请来补窟窿,但是一想到华盖若是真将那中坛元帅请过来。众人想起中坛元帅那万年不变的冷脸——所有人一时间倒吸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捱到时间到了,华盖君才从云雾中缓缓到来,那些个星君一个个将脖子伸得老长,人人都恨自己不是千里眼。


    


那云雾渐渐散了,众人只见那华盖君款款而落,他们赶忙仔细地去瞧,他身上没什么伤,但身边似乎也没带什么人。


    

一瞬间,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


    


敖丙打量了一下周遭的人,不禁哑然失笑,“诸位……怎么了?”


    



其中一位星君谨慎得把敖丙从头打量到脚,小心翼翼道,“星君……您还好吗?”



中坛元帅……没将你怎么样吧……


    


敖丙觉得他的神情实在有趣,没忍住笑了出来,“谢谢,我很好。”



“那,那位中坛元帅他,不曾来吗?”


    


“他来干什么?”敖丙眨了下眼,“他连衣服都补不好,更何况补窟窿。”


    


他这句话很是亲密,若是往常,这些个星君定能琢磨过味来,可是偏生此刻,所有人正陷入“吾命将休”的绝望,谁也没有反应到那里去。


    


敖丙看着他们面如死灰的样子,一时间也觉得无比头疼,这李哪吒不知道平日里怎么行事的,怎么在这些仙官眼里,怎么倒像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星君莫急,小仙今日,这不是来献补天之法了吗?”


    


一位星君垂着首,有气无力的道:“华盖你莫要再安慰我等了……那中坛元帅不来,在场的诸位谁能补这窟窿?”


 

敖丙拢了拢袖子,笑道:“诸君请看。”  


    


只见敖丙将他宽大的云纹袖一抖,忽的,一抹红绫便贴着他白皙的手臂飞了出来,那红绫飞扬,宛若游龙一般,那红绫脱了敖丙的手臂,在空中陡然舒展,一瞬间增得宽大无比,十丈……百丈……千丈,宛若火幕般,将眼前的一切都燎着了!


    


一个星君先是认出来,叫道:“是……中坛元帅的混天绫!”


    


不错,正是那能遮天蔽日的混天绫!


    


混天绫向上翻涌,绛色的绸缎直直地向那窟窿扑去,红绫顷刻间绵延万里,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状,正正好好将那窟窿上漏下的天光遮挡。些许的光亮从混天绫的缝隙间流出,整个云层被遮成暗暗的紫色。


    


只听敖丙朗声道:“昔年封神之战时,三太子大人曾用这混天绫作赤色罗网,困七十二星辰,可做得天幕囚笼,自然也做得补天神器。”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是被那混天绫遮日的景象镇住了。二是,在此处的诸位,谁人不知道中坛元帅的这神器混天绫:可引天异象,搅一搅,龙宫震荡,摇一摇,撼动乾坤。                                                                              


不仅如此,这混天绫是这位中坛元帅的伴生神器,中坛元帅投胎凡尘之时,这混天绫便随着裹在腰间一同降生。是何等重要的法器!能引得中坛元帅将伴生法器相借,这华盖君又是什么身份?!


    


  想到近几日关于中坛元帅的些许传闻,众人沉默了,看着敖丙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敖丙接受着他们明晃晃的目光,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笑了起来,“诸君……怎么了吗?”


    


“……”


    


“哦,对了。”敖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指着面前的红绫,“这混天绫到底是杀器,除了主人一概不认,旁人碰不得。还希望诸位到时候唤些云将这混天绫遮住,莫要被人看了去,到时候有人若是好奇去碰上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无言,只得点头称诺。

    


有了混天绫,这窟窿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几个星君唤了几片云将混天绫隐了去,原以为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只不过谁曾想到华盖君一语成谶,竟真有人碰了那混天绫,险些因此丧命。


    



事情就发生在了,几日后的蟠桃会上。


    


当时盛况,各路神仙齐齐聚在一处,不可谓不热闹。那窟窿属于是去往瑶池的必经之路,众仙都需从此处过,敖丙和其他诸位星君则守在那窟窿处,以防出了什么岔子。

仙童的师父便挨在敖丙的身边,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双蓝色的眸子一刻也不眨地看着各路仙人往来,似乎对这蟠桃会很是好奇。


    


“华盖君,似乎是不常参加这类活计?”


    


“啊,说来惭愧。”敖丙含笑,目光不曾离开远处的瑶池,“小仙常年不在天庭,倒是让几位同僚替我受累了。”


    


那老星君捋着胡须,“这倒也不妨,这是小老儿有一事有些好奇——华盖你是如何向那位借得那,那——”


    


他犹豫着如何开口,忽的,只见那华盖不知道看见什么,那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不远处的云层间,一个少年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他是那样的显眼,以至于让所有的人都一眼注意到他。他眉眼张扬,腕间的乾坤圈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轻颤,他的瞳孔深处仿佛燃着烧不尽的烈焰,却在看到他这边来时,掀起了些许温柔的热浪。他轻轻一挑眉,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人,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正是中坛元帅


    


这老星君撇过头,只见那华盖星君趴在栏杆处,竟与这中坛元帅笑得如出一辙,天地间仿佛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一样,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全然没有注意到敖丙身边的几位星官的眼神。


    


这几个星君都是勉强猜到了什么,对这场面通通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


    


    


这时,忽的,一个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这里暧昧的气氛。


  他们这些人一时间都在看华盖和中坛,没有人注意到,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云雀化身的稚童,瞧见了那混天绫缝隙间透过的光,一时间被吸引过去,鬼使神差的,竟向透过那云层的去抓那光。


 是那挨在敖丙身边的老星君先发现的,他当即喊道:“不好!莫要动!”


 可是已经晚了,那云雀已经乐呵呵的伸出了手探过了云层,他抓不到光,也抓不到云,他能碰到的,只是隐匿在云层中翻滚的红绫。


    


那云雀的手在刚碰到那混天绫,猛然间,赤光乍现,混天绫仿佛是一条猛蛇一般,直直的便向那云雀击去!


    


小云雀愣在原地,根本无力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燃着赤炎的红绫笼向他。


    


下一秒,那股烈焰没有将他覆灭,他被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那人的身子极冷,几乎是顷刻便覆在了他的身上,仓皇见,他只瞧见几缕蓝紫色的发丝。


    


正是敖丙。


    


他搂下怀里的孩子,以冰刃抵挡,想将那混天绫困于原地。可是还没等众人松了口气,离着敖丙最近的那个星君忽然叫道:“不好,冰要裂了!”


    

那随手凝结的冰如何能抵挡住混天绫的攻势,顷刻间,那冰刃碎成残渣,混天绫失了禁锢,便又向那方才“挑衅”他的人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躲闪不急,混天绫仿佛野兽张口一般向着敖丙和那云雀仙童扑来,没有给人一丝喘息的余力!


    


“华盖!”


    


那站在一旁的老星君只顾得上喊出这样一句!


    


只见那敖丙却不曾有丝毫动作,他以身挡在那小童前面,但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混天绫向自己扑来,竟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混天绫在即将碰到他的一瞬,方向陡然一转,红绫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瞬间向一旁飞去,将他的脸上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混天绫的力道直直的冲到旁边的云端,那云层间立即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这所有的事,仅是在瞬息之间发生。


    

他原本呆在华盖身边的老星君吓得脸煞白,如有所感般,他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中坛元帅单手掐诀,他的周身似乎有火光若隐若现,站在原地,他的脸落在阴影处,让人看不出阴晴。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步步走到敖丙的面前。

    



那混天绫自知自己犯了错,见哪吒来了,立即将自己缩成一团,委屈地藏在敖丙的身后。


    


那呆在一旁的老星君总算看清了三太子的脸,一双睥睨万物的眸子如今尽是冷意,无意间瞥到身旁的自己,那眸子从他身上一扫,他都吓得一哆嗦。


    

中坛元帅似乎很生气,这火似乎还是冲着华盖星君去的,虽然除了跟着敖丙补窟窿的几位星君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火来得莫名其妙,但都忍不住被三太子的气场震得后退几步。


    


那云雀小童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也忍不住的害怕,他一下便躲在了敖丙的身后,跟那混天绫挤在一处。


    

那中坛元帅离华盖君越来越近,眼见两个人的距离只是一掌,中坛元帅才停下脚步,面对这样的中坛,众人只见这华盖却竟然一点惧色都没有,他眉眼一弯,竟然含着一丝无奈。


    


“你别怪它。”


    


听了这话,哪吒轻笑一声,声音很冷,“还不滚过来?”



那混天绫听得绫身一震,委委屈屈得从敖丙的身后挤出来,缠在哪吒的臂弯处,哆哆嗦嗦的。


    


“怎么了?不躲着本座了?”哪吒冷笑。


    

“你吓它,它自然是害怕。”敖丙看了一眼颤颤的小红绫,“你也是,跟你自己的法器置什么气,看把别人吓的。”


    

他轻轻拍了拍身后的云雀仙童。




“你还为它求情——瞧瞧,本座给它交代个事,它就干成这样也就罢了,到现在了——还敢躲我。”,哪吒看了一眼混天绫,怒气不减:“等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随即,他看向敖丙脸上那方才仓惶间被擦出的血痕,忍不住微微蹙眉,怒意尽消,只是轻声道:“你也是,救人就救人,怎么就那么冲动?”


    

敖丙眨了下眼睛,很是笃定道:“因为混天绫再怎么样是不会伤我的,而且……因为你在,我去拦,总归是没事的。”


    


他面前的哪吒轻敛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抚上了华盖的脸,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那血痕,顷刻间,华盖脸上的轻痕消失不见。


    


忽的,敖丙看到哪吒拾起自己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走。


    


“欸?你干什么?”


    


“回云楼宫,还能干什么,你指不定身上还有什么伤呢,回去仔细看看!”


    


“可是我就只是擦破了皮!”敖丙诧异道,他回过头,看到身边用着一脸复杂的神情瞧着他的众仙官,脸一红,赶忙道:“可是,混天绫走了,那,那窟窿怎么办?”


    


哪吒嗤笑一声,“我又不是没帮过,他们自己没看住将混天绫惹下来了,怪你我吗?依我看,你们也不必费心再弄,这窟窿谁弄得,就让那个人去补罢,咱们不凑这个热闹!”


    


“欸,你等一下——”


    


敖丙没再来得及说完话,哪吒便捏了个诀,运起风火轮便直直带着他消失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这场蟠桃会开得颇为热闹,倒不是因为蟠桃会本身,是因为,天庭间关于中坛元帅心上人的传闻,终于有了答案。


    


后来,似乎有一个小仙童总是得意洋洋,动不动便逢人就说:“嘿嘿,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再然后,由三太子亲自去找,把那位孙大圣催了过来,大圣神通广大,那窟窿总算是补上了。


    

因为天界的传闻繁杂,哪吒和敖丙两个人不堪其扰,索性便直接再次出去游玩,两个人飞了一天,最终停在一处山头处。


    


山风将敖丙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了,哪吒缓缓替他打理着。敖丙忽的想起了什么,缓缓笑了起来,“大圣这次,可是有的忙了。”


    


哪吒的“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本来也是他自己砸出来——用你龙宫至宝砸的。”


    


听到这话,敖丙没忍住乐出了声。


 “笑什么?”


    

“没事,想起了之前在凡间看过的一出戏,是讲大圣的。”


    

“怎么?很好看吗?”


    


“嗯,好看的。讲得是大圣西行取经的故事,时人很喜欢,每岁暑寒之时,必演此戏。”


    


“切,本座的故事不也一样好看?”


    


敖丙被逗笑,“自然也是好看的,不过似乎大家,更喜欢大圣的故事就是了。”



“而且你的故事里,和我的关系并不好喔。”



“哼,故事不都是人写的,到时候我就找人托梦,为你我再重新写一折戏。”



敖丙听了微微露出笑颜,此时,山风正起,在山巅肆意的呼啸,山的尽头,是一片云海。天被染得赤红,此时,敖丙所见,山海皆平,日月星辰,若出其里。


敖丙若有所思:“我忽然想起,在凡间,寒暑之时,除了大圣的故事,似乎还有一个,很受大众欢迎。”


 “讲得什么?”


    


“记不大清了,几乎是讲的一个‘格格’的故事,左不过是些情情爱爱,我没大看过,但是之前无意中瞥到过,里面似乎有个台词,被故事的主人常常提起。”


    


“嗯?”


    


敖丙眉眼一弯,“山无陵,山地合,乃敢与君绝。”


    


哪吒听了,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他放眼天地云海,他和敖丙本就是混元珠转生,他们曾经在一处,见证过天地混沌初蒙,“山无陵,天地合”又不是不曾见过。


山海沧田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粟,他们一起见过人间明月景,饮过风,赏过昆仑云海,泰山日红。


    

哪吒朗声,山间尽是回荡着他的声音:


    

你我一处而来,千百年间又何曾分开过,要我说,这句话应当是——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与君绝!

  

  

——END

  

这篇文写得很开心,是真的真的很开心。当时写第一篇的时候,写了一下午,一边打字一边自己笑得不行。原本计划这周末把第一篇端上来,但上周写得时候写嗨了,激情一口气写完上篇,发了上去,然后无人在意hhh

  

最开始刚发出来的三天甚至热度都没有破一百,导致我一度郁闷地跟亲友说:哥们我幽默细胞这么弱吗,这报笑吗我都快笑死了,怎么大家都不笑。


作为一个厨子,我的首要义务就是给大家做好饭,让大家吃的开心。如果您在看这篇文收到哪怕一点点愉快,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番外是今天激情码的,想了一下还是放在彩蛋里了。跟正文一点关系都没有,单纯是两个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日常,谢谢大家!下篇文见!

  

    


    


    



    


    




    




  

    




    



    



    


    



望北之川

【藕饼】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发完)

三太子真神藕 x 转世被绑架小少爷饼,1.1w


summary:

敖丙打小就听父亲说,中坛元帅三太子是自己的守护神。只因当年出生时,父亲梦到莲花三太子向他托孤手心一条小龙。

可自己若真有三太子庇佑,又怎么会被歹徒绑架?

夜半滂沱暴雨逼着歹徒将车停下,带着他落脚山间破庙。

好巧不巧,那庙正是中坛元帅庙。

敖丙被捆得结结实实,看着三太子三头六臂宝相神像不禁心中怒骂:过去日日上香,年年祭拜,可三太子怎么收了保护费不干活儿?!

刚骂完,破庙就来了不速之客。

敖丙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滂沱的暴雨像倒水一般,山头树木因狂风而尖啸怒吼,闪电不时劈下,照亮深夜的乡野...

三太子真神藕 x 转世被绑架小少爷饼,1.1w


summary:

敖丙打小就听父亲说,中坛元帅三太子是自己的守护神。只因当年出生时,父亲梦到莲花三太子向他托孤手心一条小龙。

可自己若真有三太子庇佑,又怎么会被歹徒绑架?

夜半滂沱暴雨逼着歹徒将车停下,带着他落脚山间破庙。

好巧不巧,那庙正是中坛元帅庙。

敖丙被捆得结结实实,看着三太子三头六臂宝相神像不禁心中怒骂:过去日日上香,年年祭拜,可三太子怎么收了保护费不干活儿?!

刚骂完,破庙就来了不速之客。

敖丙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滂沱的暴雨像倒水一般,山头树木因狂风而尖啸怒吼,闪电不时劈下,照亮深夜的乡野小径。

 

一辆面包车在泥泞的路上飞驰而过,不一会儿,停在一间破庙前。

 

“雨太大了,今晚在这歇脚,天快亮时再走!”开车的彪形大汉道,“把这小子也带下去,晚上看紧些!”

 

“怕什么,这么大的雨,荒山野岭能跑哪去?”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三五个壮汉压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少年踩着泥水冲进破庙中。

 

敖丙嘴里塞了布条。布条被唾液沾得湿漉漉的,他吐不出来,咬得脸颊都酸了。这伙绑匪把他扔进破庙最里头的地上。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甩了甩身上的水,“真耽误事!”

 

“这儿离边境只有一小时车程了,明早出发一定能把这小子运出去。”另一个点了根烟。他是司机,开了一整天的车,正好歇歇。

 

“给这小子喂点水,别等会儿死路上了不好交差。”一个大汉看了看倒在地上,脸白如纸湿漉漉的敖丙道。

 

破庙此刻唯一的光源就是为首壮汉打开的充电应急灯。但小小的光源不足以照亮整个破庙。

 

敖丙被扔在破庙最里面,离应急灯有些距离,只能看到几个绑匪壮实的身影。

 

其中一个拿着水壶走向敖丙,粗鲁地拽掉敖丙嘴里的布条,捏着他的下颚就往里灌水。

 

敖丙早已口干舌燥,但也耐不住这样地灌,喝了几口便呛得不住咳嗽,胸前衣服都被水濡湿了。

 

“你们……咳咳……你们为什么要绑架,咳咳,我!”敖丙咳得眼角泛红,愤怒地问,“咳咳……到底是什么人,你们!”

 

“我们是什么人哈哈哈,你爹的好兄弟!”那大汉蹲下来,拍了拍敖丙的脸,“要怪就怪你爹十多年前出卖了不少兄弟。你家飞黄腾达,兄弟们吃牢饭,这笔账迟早要算一算!”

 

敖丙心一沉。

 

他也略有耳闻家里以前似乎在灰色地带赚了不少钱,但自他记事,家中产业都是合法的,且慈善做得也多,何曾想到竟有人为了报复父亲绑架他?

 

“你爹爱你若掌上明珠,把你绑走可费了兄弟不少劲儿。”那大汉狰狞一笑。

 

“你们才从狱中出来,难道又想进去吗?”敖丙压下愤怒和恐惧,试图谈条件,“你放了我,我让我爹不再计较今日发生的事。”

 

“小家伙,你当真你爹神通广大,能找到你?等翻过这座山出了境,你爹和警察都鞭长莫及……到时我们便砍下你的手指,一根根寄过去,你爹欠兄弟们的钱,是时候还了!”

 

敖丙被绑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拳头:“你们……!”

 

“给老子乖点,路上别惹事还能好受点。”那大汉站起来,像踢沙包一样踢了敖丙一脚。

 

敖丙痛得蜷缩起身体,幸而那些人也不在理会他,径自坐成一群聊起天来。

 

缓过这阵子痛后,敖丙观察起这破庙来,想看看能否让他寻着机会逃跑。

 

这庙显然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专人管理,也就逢年过节才有一些香火。供桌上的炉灰零星插着几根烧剩一点的香,贡品水果早腐烂干透了。

 

供奉的神像倒是完好无损,只是颜色早就斑驳了,露出里面的木质胎身,但模糊的光线下,那三头六臂宝相十分庄严:只见六臂中,二臂胸前掐转法轮印,剩余四臂在身侧展开形同莲花,一臂捻混天绫,一臂握火尖枪,二臂各施大无畏印;左右二脸伏魔怒容,中间那张脸面目慈悲,低头垂目,似看着供桌下被绑成粽子的敖丙。

 

是中坛元帅哪吒三太子的神庙。

 

敖丙看着哪吒神像,一阵的委屈。

 

他家里是供奉着哪吒三太子神位的,逢年过节少不了郑重地拜拜。

 

这事儿还得从敖丙出生算起。敖丙的父母恩爱,母亲身体原因一直生育不了,后来好不容易怀上,父亲算得上是老来得子,有喜有忧,因为母亲年纪也大,生育的时候很凶险,大出血抢救了许久。

 

抢救的时候父亲不知道怎么打了个盹,梦见中坛元帅三太子哪吒盘腿坐在盛开的火莲中,火红的混天绫无风自浮。

 

哪吒四臂张开似莲花施印,二臂双手合拢向他递来。

 

三太子冲着父亲慢慢张开手心,一条蓝色的小龙蜷缩沉睡在他手心。

 

一道声音在父亲耳边响起,似远又近,既模糊又清晰。

 

吾半身托付汝,汝等护他平安,吾自保汝顺遂富贵。

 

父亲的头猛地一点,清醒过来,恰好听到产房中医护出来道喜:“恭喜先生,夫人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父亲本就有心洗白家业,自从敖丙出生,果真事事顺遂,家业不但不再和灰色产业牵扯,还做什么投资都大赚特赚。由此,家里便供奉了三太子的神位,日日上香。

 

敖丙打小就听父亲说,自己是三太子托孤的掌心小龙,有一段时间总将哪吒当作自己的守护神,喜欢听哪吒的传说故事,高兴的难过的委屈的事都对家里的神位牌说。

 

敖丙天生的蓝发,小时候小朋友们总喜欢因此欺负他,常喊他是妖,因此也交不着什么朋友。他为此委屈非常,时时对哪吒诉说,可是哪吒一次都没显灵过,渐渐的他就生气了,什么托孤的小龙,一定是因为他天生蓝发,与众不同,为了他不自卑,父母想的说辞来哄他高兴。

 

他要真是三太子保佑,那为什么都被绑架,还要被剁手指,三太子也不来救他呢?!

 

这日日上香,年年上供的香火,算是白给了!

 

“骗子!”敖丙狠狠瞪了一眼那神像,“大骗子!”

 

缴足了保护费却不干活的大骗子!

 

 

“外卖到了——谁点的外卖——”破庙外一道年轻人高亢清脆的声音穿透噼里啪啦的雨幕。

 

“谁!”几个围坐在破庙近门处的大汉立刻警醒起来,有两个立刻掏出了枪,令几个也把手按在腰后的枪上。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衣服,带着棒球帽的小哥带着一身水汽跑进破庙,气喘吁吁地抱怨:“谁点的披萨外卖啊,这么大的雨,这么偏的地儿,也好意思点外卖?!”

 

“你点的外卖?!”几个大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忍不住问最胖的那一个。

 

“你疯了!怎么可能点外卖,这里信号都没有!”那大胖子道。

 

“你是谁!”为首的大汉按住后腰的枪,几个人挡住那外卖小哥儿的视线,不让他发现破庙里背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质。

 

那小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枪瞄准了,他摘下棒球帽,随手甩了甩满脑门的水珠子,像条小狗甩毛。

 

破庙里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变得异常诡异,暴雨的午夜,奇怪出现的外卖小子,不存在的外卖电话,怎么看都像是灵异现场。

 

“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叫小爷一顿好找,不给点小费说不过去吧!”那外卖小哥十足的混不吝,嬉皮笑脸道。

 

其中一个壮汉沉声说:“滚出去,这里没人叫外卖!”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绑架敖丙,教训教训当年出卖他们的合伙人,如非必要也不想横生枝节:“识相的话赶紧滚!”

 

敖丙紧张得浑身都僵了,他想让这个陌生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前面的几个壮汉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的,他不确定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外卖小哥到底有没有看到破庙里头被捆着的人质。

 

他想呼救,但又恐惧对方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而被这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灭口,自己白白害人一条性命。

 

敖丙紧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连累了无辜的人。

 

然而那外卖小子却似乎没察觉破庙里诡异的气氛:“你说滚就滚?小爷也是你们这些渣滓能呼来喝去的?”

 

“不知死活!”那几个壮汉怒了,“杀了算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纷纷掏出枪冲着这小哥儿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几声刺耳的枪响,敖丙紧紧闭上眼,不敢直视,但是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年轻人满身血窟窿倒在血泊里的恐怖景象。

 

枪声结束后,便是人体重重砸在地上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毫无响动,也不见那几个绑匪说话,敖丙压抑着恐惧颤抖着睁开眼。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虐杀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那几个彪形大汉不知死活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而那个外卖小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高挑的声音并不算壮实,因此没能完全挡住身后的那个充电应急灯。昏黄的光源打在他身后,背光让敖丙看不清他的眉眼,只在他身后镀出一圈金色的光。

 

这人模糊的面目邪气得很,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眼神难以形容的诡异。

 

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不知是怎么在片刻间把几个有枪的绑匪干撂倒的,然后悄无声息地又到了自己跟前不晓得要做什么。

 

敖丙头皮都麻了,一下子分不清是那几个绑匪把他绑走并扬言要剁自己手指给他爸要赎金恐怖,还是一个破庙里来了个自称送外卖,却把匪徒干死一地的情况更加可怕。

 

前者好歹是人,后者搞不好人都不是。

 

“你……你是谁……你怎么……”敖丙结结巴巴地看着他,被缚紧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挪。

 

那青年蹲下来,他一头长发扎在脑后,额间有个红色的符文,眉眼上挑,不像什么纯良的人,满脸的煞气却还硬要笑,把敖丙笑得毛骨悚然:“真是的,怎么跑这地儿来了,叫爷好一通找。”

 

“你是……我爹……叫来救我的?”敖丙颤抖着问。

 

“笑话,侮辱谁呢?爷岂是你爹那老头可以呼来喝去的?”青年用手拨开敖丙的长发,敖丙注意到他手指指甲诡异地长,还很尖,指甲还是黑漆漆的,“怎弄得如此狼狈,那老头儿当真不靠谱,爷这是所托非人啊。”

 

敖丙都没旁的心思去琢磨青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全部的思绪都在青年的长指甲上。

 

这指甲上的……不会是血吧……

 

这念头不知怎么的就再敖丙脑海里冒出来了,这么一想,真给敖丙吓了个魂飞魄散,手足立刻冰凉起来。

 

“你能,能解开我么?”敖丙声音有些抖,但尽量不漏怯。

 

“救了你,总得收些酬劳吧?”那青年说,“解开你万一你跑了,小爷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过来一次也不容易。”

 

“你救了我,等我爹爹来了,一定重重酬谢你。”敖丙连忙道,“我家很有钱……”

 

“不缺那老头几个钱。再说了,你父亲不靠谱,爷只是打个盹儿就出事了,冲这还没问他索赔呢。”青年啧了一声,很是不屑。

 

敖丙听了这话麻了,很少见他爹的钱不起作用的时候:“那你想怎样……才能放过我?”

 

“没想把你怎么样,”青年说,“收点好处就好。”

 

“好处?”敖丙傻乎乎地问,“什么好处?”

 

“这种好处。”青年捏着敖丙的下颚,低头吻了下去。


接着大藕和饼饼只能在艾哦三了。

 


哪吒搂着沉睡的敖丙亲吻温存。

 

他自当神以来,只杀不渡,每一千年便要受一次天劫。二十年前那一场劫天地为之震动,敖丙再次与他共抗天雷,却被打成重伤。为修复魂魄,只得送他走一回人间路。

 

哪吒千挑万选,选了户人家,梦中将他的小灵珠托孤给凡人。

 

那凡人亦不负其望,因是老来得子,尤为疼爱,要星星不给月亮。

 

哪吒时时刻刻在天上看着小龙一点点长大。他的灵珠子从呱呱坠地的婴儿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稍大一些,便缠着父母要他们讲三太子的故事。

 

那时候小龙是多么喜欢他,小小的孩子,夜夜在被窝里,握着他使法子送过去的莲花玉佩说话。

 

好的坏的喜的怒的都自言自语与他分享。

 

“三太子殿下,今天吃的草莓蛋糕超级好吃,明儿我让妈妈买了放到你的供台上让你也尝尝。”

 

好,我等着。

 

“三太子殿下,今天他们都说我是妖怪,他们拽我的头发,把我的文具盒扔到垃圾桶里……”

 

敢欺负我的小灵珠,我明天就替你教训他们。

 

“三太子殿下……”

 

嗯,我在。

 

“三太子殿下……”

 

嗯,我在。

 

他每一句话,哪吒都一一回应;他的每一件事,哪吒都听见了;他陪他高兴,陪他哭,陪他笑……

 

可惜仙凡之别,他的小灵珠一个字都听不见。

 

渐渐再大些,敖丙就不再跟他说话了,就连那莲花玉佩也被放起来,不再时时刻刻戴在颈上,贴在心口。

 

哪吒看着他,明明触手可及,却遥隔千万里,远隔仙凡。

 

他告诉自己,等一等,等上七八十年,等小灵珠寿终正寝,修完这个轮回,魂魄归体,二人便又团聚了。

 

可是他等不了啊。

 

他二人同为混元珠时一起过了千万年,看过沧海桑田,记得上万年每一个日升月落,后来各自托生为人,浓情蜜意地又过了数千年。

 

这托孤转生的二十年,对于圣人而言,不过是弹指过的光阴,却让哪吒觉得这二十年比千万年的沧海桑田还要漫长。

 

二十年尚且如此,又如何度过接下来同样可望而不可及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呢?

 

于是他用千年功德,换了下凡陪伴。

 

哪吒亲吻熟睡的少年,吻过二十年光阴似箭。

 

敖丙是他的半身,是他胸膛里的肋骨,是肋骨里的心脏,是他的骨中骨,血中血,肉中肉,他俩哪怕是死了,也得把二人尸体碾成泥糅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归天地。

 

******

 

敖丙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他父母都在旁,一看到他醒来立时老泪纵横:“儿啊,都是爸爸疏忽,叫你被人绑架了!”

 

敖丙刚醒来还昏昏沉沉,他爸妈只一个劲儿握着他手嚎哭,说儿子受苦了,幸好贼人都伏法了,没来得及伤着他。

 

过了一会儿敖丙猛地清醒过来了。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际被剥得干干净净,可不就是跟那狗屁三太子行苟且之事?

 

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赤条条在破庙里被带过来的?!

 

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我……我是在哪儿被找到的?”敖丙小心翼翼地问,心里的水桶打翻了一地,就怕爹妈说什么“儿啊,我知道你受了这事心里苦”,真要这样,他立马一头撞死罢了。

 

“就三太子的庙里啊,我儿果真是得三太子庇护!”他爹高高兴兴地说,“这次绑架你的是爹以前的合作伙伴,想着把你绑出境跟爹要赎金呢,幸好下了大雨,在破庙落脚才被警察追上,把你救回来!”

 

敖丙仔细揣测他爹表情,看着找着自己时不像是那污秽不堪的场面,否则他爹哪里笑得这样见眉不见眼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记得那混蛋在他手腕上啃了好几个红印子,可手腕如今光洁干净,何曾有半分痕迹,就连捆绑的红痕都没有。

 

这么一想,敖丙又疑惑起来了。以前自己就总做那等不能对外人道的梦,莫非破庙里那晚也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大抵是这样,敖丙松了口气。

 

“儿啊,你还是把这玉佩戴上吧。”敖丙的娘红着眼睛把敖丙戴了许多年的玉佩递过来,不由分说就套他脖子上,“出院了咱们可得好好酬神啊!”

 

敖丙一看那莲花玉佩就想起那混蛋,心里膈应了一下,但是看他娘哭得实在是梨花带雨,便乖顺地让她将那玉佩戴回脖子上了。

 

“对了,还得做一面锦旗,出院后亲自送给李警官。”敖丙他爹又道。

 

“李警官?”敖丙问。

 

“是啊,这次把你带回来的就是李警官。他真是厉害,后生可畏啊,一个人就让那班歹人尽数伏法,还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了。”敖丙的娘道。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敲了几下,下一刻,门被打开了。

 

一个高挺英俊的年轻人走进来,看到靠坐在病床上的敖丙,便微微一笑:“总算醒了,都睡了两天两夜了,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

 

“丙儿,这就是那位救你的李警官,李哪吒。”敖丙父亲笑吟吟地向敖丙介绍。

 

敖丙瞬间瞪大了双眼。

 

眼前这人,这眉这眼,这张狂不可一世的笑容,不正是那混蛋三太子?!

 

看着李哪吒满脸笑意地向他走来,敖丙往床里缩了缩,脑海里哀嚎连连。

 

这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end

莫得暖气

【藕饼】请问你掉的是哪个哪吒(一发完)

全文3.5W,免费,一发完。

两藕X一饼(假的)。接魔童2。剧情向+HE(真的)+酸甜口。

神仙版公路旅行。哪吒丢了心,敖丙要帮他找回来。


 

上篇:临海尚识鲲鹏大,入梦当解何为鱼

 

出东海,绕山而行,往西北方复行数里,见一夷方城,城西林地,有一笪姓人家。

据传,笪家老太爷少年时,曾于东海之滨,救一龙王。龙王自称姓敖,受笪老太爷恩惠,来日自会相报。

笪老太爷双手抱拳,谢过龙王恩典,并言相助只因心肠慈悲,无邀功讨赏之意。

龙王听罢摇首,连道三声“很好”,声如雷鸣,山崩海啸。随着狂风席卷,龙王摇身而起,飞至半空,腾云驾雾而去。

此后半月,笪老太爷再未见...

全文3.5W,免费,一发完。

两藕X一饼(假的)。接魔童2。剧情向+HE(真的)+酸甜口。

神仙版公路旅行。哪吒丢了心,敖丙要帮他找回来。


 

上篇:临海尚识鲲鹏大,入梦当解何为鱼

 

出东海,绕山而行,往西北方复行数里,见一夷方城,城西林地,有一笪姓人家。

据传,笪家老太爷少年时,曾于东海之滨,救一龙王。龙王自称姓敖,受笪老太爷恩惠,来日自会相报。

笪老太爷双手抱拳,谢过龙王恩典,并言相助只因心肠慈悲,无邀功讨赏之意。

龙王听罢摇首,连道三声“很好”,声如雷鸣,山崩海啸。随着狂风席卷,龙王摇身而起,飞至半空,腾云驾雾而去。

此后半月,笪老太爷再未见龙王身影,只当是对方忘却。

哪承想,一年后,夜半已过,一白面青须的老人,忽然入梦,并告知笪老太爷,吾乃东海龙王敖光,受其恩惠,近来报偿。

龙宫一日,人间一年,龙王敖光回东海水晶宫取来一块龙肉,摆于笪家桌上,食肉则可长生不老。

敖光还告知笪老太爷,这块龙肉可分为百余块,保你子孙万代,富贵荣华,长命不衰。

言毕,笪老太爷于梦中惊醒,桌上果然见一包裹,光芒万丈,直破屋梁。

笪老太爷立刻喊来家中长辈,大家面朝东海跪拜不起,谢龙王大恩。

 

茶馆之中,一衣料褴褛的男人,正口若悬河地说着笪家往事。

笪家是夷方城的大户,世代经商,家财万贯,且整个家族都很长寿。连嫁女进笪家,女子也会随着夫君照拂,活得越来越年轻。

所以这些年来,关于笪家老太爷吃过龙肉的说法,越传越真。

 

“无稽之谈。”坐在茶馆中饮茶的少年,轻斥一声,动静小到除了同桌之人,再无人听见他的反驳。

坐在少年对面的家伙,微微撩起眉梢,口气平淡又冷漠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大声驳斥。”

“此人虽然说的不可信,但看他骨瘦如柴,面色萎黄,当是饿了数日,只以这点故事换些茶点填饱肚子,我何故做这恶人,害他一条性命。”素衣少年道。

“话虽如此,我见他指骨歪斜,指腹下方有厚茧,衣裳破旧不假,腰上那条布带却非凡品,只是弄脏了些,所以他虽饥饿,却是因为钱财都用来赌博,这才靠故事来换点食物。”对桌之人反驳道。

素衣少年目光微怔,脸露讶异,显然没想到同行者会注意到这些地方,毕竟哪吒三太子在天上威名赫赫,却全都不是什么好的名声,不少仙童仙鹤向李天王投诉,说哪吒凶神恶煞,顽劣不堪。作为哪吒的生身父亲,李靖也是拿这三子无法,所以大多数时候,李靖会把抓妖的任务,分配给哪吒,让他少在天上折腾那些可怜的家伙们。

“哪吒明察秋毫。”敖丙素净的手指捻起杯子,一个普通的陶杯被他捏在指尖,竟如法器突然开光,落得有几分雅致优美起来。

哪吒没理敖丙的夸赞,他抓起桌上的筷子,一把按住试图偷袭他的小布偶,小布偶穿着红色肚兜,套着黑色短裤,头上扎了两个圆揪,五官简约的脸上,莫名透出一股桀骜不驯,让哪吒空白的大脑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烦躁。

“吒儿不可无礼。”敖丙伸手救回自家胆大包天的小式神,哪吒按了按眉心,口气狐疑道:“为何它叫吒儿?”

敖丙望着哪吒,语带揶揄道:“哪吒是嫌我这式神与三位殿下撞名了?”

“并未嫌弃。”哪吒垂下眼,语气铿锵,却是惜字如金。

“小爷叫什么关你屁事,你这家伙白长那么大个了,说话吞吞吐吐,咋啦,喉咙里进沙子了啊!”小式神不过巴掌大小的布娃娃,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哪吒,不但不怕,还气焰嚣张的要和对方单挑。

敖丙捏住小式神的裤子,看似劝架,却也没阻止对方挥动又短又软的四肢,在哪吒手背上敲打了几下。

“我们来此,是为喝茶吃糕点的不成?”哪吒对小式神的挑衅视若无睹,只是眉心一蹙,为行程缓慢提出了异议。

敖丙嗖地收回小式神,把吒儿塞到自己的衣领当中,小布偶掉下去一截,又自己爬了出来,将就着把脑袋卡在敖丙领口,一副透气又省力的模样。

“我们来此是因为对城中情况不熟,所以寻个地方问问路。”敖丙拎起茶壶给哪吒满了杯茶,态度不亢不卑,很有几分享受行程的意思,只可惜他和哪吒现在,都属于神仙落难,倒霉透顶。

 

事情要从守护昆仑山的一只妖兽说起。

妖兽名唤钦原,冠似白鹭,身形如雁,不过鸳鸯大小,却有长长的羽尾,好似孔雀。

但钦原的羽尾中藏了一根毒刺,和蜜蜂一般。钦原比蜜蜂要毒得多,被钦原蜇一下,管你是鸟兽虫鱼,还是花木植被,都会立刻死亡枯萎。

以前钦原就在昆仑山边上绕圈,不会随意消失,所以等钦原不见的第七日,才有道童发现不对,并立刻上禀了天庭。

正好这几日,李靖又收到不少关于哪吒的投诉,李天王也知道,哪吒并非有心得罪人,主要哪吒他没有心。莲藕化身的三太子,又得三昧真火锤炼,无魂无魄,且不惧摄魂瘟疫,虽推了姜子牙的封神榜,却能肉身成圣,和那清源妙道真君一样,属于天庭头号麻烦选手,只是真君好歹爱好遛狗,而哪吒除了修炼,旁的什么也不关心。

李靖喊来哪吒,交代了钦原之事,命哪吒下凡将钦原捉回,以防这小东西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哪吒到了昆仑山,查了凡间镜,看到钦原去了东海方向。

不过凡间镜不可带下人间,钦原也不会待在原地不动,他对茫茫东海并不熟悉,直接找去非明智之举。

专门负责看守凡间镜的道童向哪吒鞠了一躬道:“三殿下若是忧心,不如请一位熟悉东海的仙君协助。”

“东海?”哪吒歪过头,眼珠子转悠了一圈,一个名字跃入脑中——申公豹。

 

姜子牙分封诸神,申公豹虽叛逃截教,但念其多年清修,于阐教有功,功过相抵,特封为分水将军,执掌东海。

和哪吒这个拒上封神榜的莲藕人比起来,申公豹的名头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中实在算不得响亮。

哪吒能想到申公豹,看守凡间镜的道童自然也悟到此神,只可惜哪吒面色平静,道童却略感难堪地搓了搓手。

“三殿下,申大人怕是没有那么好请。”

申公豹被下放东海,领了封赏的次日就跑得无影无踪,有人斥他扁毛的玩意,不知进退,也有人抚须不语,想是念着东海过去的龙王们。现在哪吒想找申公豹认路,那可能比大海捞钦原还要困难几分。

“除了他,还有别人识得东海之境吗?”

东海之地,毗邻陈塘关,百年之前,妖魔横行,哪吒虽生在此地,却并无成圣之前的记忆。

肉身成圣后,哪吒对其父李靖,其母殷十娘的态度一直淡淡,他兄长说哪吒是无心莲藕,下锅清炒都嫌太老。

哪吒对此话有些异议,比如他要怎么将自己炒成一盘菜呢?

“禀告三太子,不如去星宫寻那华盖星君。”

“华盖星君?”封神榜封了百多位神,加上原来就在天上的仙,和位居西方的圣人,哪吒至今为止,还没把这些家伙的名、封号、脸对上过。

“就是银蓝色长发,有两个小龙角,长得很是轻灵好看的那位。”道童一边在自己脸上比画,一边希望用动作唤醒哪吒的记忆。只可惜道童圆月般的脸庞,蚕豆大的双眼,眉稀而唇厚,就算哪吒无心,也无法从道童脸上感受到“轻灵好看”一词。

“华盖星君为何识得东海?”哪吒像个没有感情的史官,问了一句又一句,加上他墨发如火,身形瘦削高挺,气势逼人,唬得道童连退数步,总觉得下一眨眼,哪吒三太子就要打人了。

“星君原是东海龙王敖光第三子,出身东海,自是最了解那处地方。”道童战战兢兢地朝哪吒拜了拜。

这九天之上,阶级分明。昆仑金仙超脱仙格,不理俗世,自是高于掌管万物运作的圣人一等。

圣人之下则为神,美其名曰是高于人族之上的神祇,但真要算来,也不过是为天地繁衍、生生不息的一枚棋子。

所以天庭里,很多神都怕哪吒和杨戬,他俩总是不按理出牌,一点圣人风范都没有,让人大为头疼。

“他住在星宫?”哪吒觉得这华盖星君也是有趣,一条龙盘在星宫里,不觉着挤得慌嘛。

“自然自然。”道童来看守凡间镜时间不久,却也听过一耳神仙们的八卦——这位华盖星君俊美非常,却命犯孤寂,金仙把他留在天上,也是为了助他悟道。

 

得了想要的答案,哪吒转身离开,行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踩着风火轮,一路烧着云朵到了星宫,守宫的仙鹤一见哪吒,顿时吓得四散飞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让对方的三昧真火燎了羽翼。

哪吒一路直入,进到华盖府邸,对开大门被他信手一推,力气大到足以把门闩震裂成两半。

镌刻星图的门后,一池金莲盛放,池水澄澈,莲叶碧翠,深不可测的池底,粼光闪烁,似幻似露。

在哪吒走下池中台阶,一道水幕涌起,破水的敖丙,身披水帘,轻灵澄澈,如一汪深井,倒映着十五的月光。

哪吒周身燃着三昧真火的热气,水露靠近,都会顷刻被蒸发。

不过在看清敖丙的脸时,哪吒对那句“轻灵好看”算是有了正确的认知。

“三殿下缘何来此?”敖丙趴在水池边,肩头薄薄的衣裳被水浸透,贴着皮肤,透出点银龙的鳞色,一条长长的龙尾在池中摆动,像条不老实的鱼。

“妖兽钦原逃离昆仑山,我奉命下界捉拿,东海辽阔,你熟悉地形,与我同往。”

“你说同你去就同你去啊,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边敖丙还没张嘴,一只嚣张的布偶已经顺着敖丙湿漉的长发爬到头顶,扶着龙角站起身,用黑线缝成的豆豆眼与哪吒对视。

“这是?”哪吒挑眉,手指动了下,刚想烧了这挑衅的布偶,敖丙双手一推池壁,龙身划开池水,整条龙飞速后退,只见池中金莲遇火化炎,顷刻间就被烧成了通红的一把,连池中清泉也蒸腾起一层白雾。

敖丙快速从池子的另一头上岸,反手抓下头上的布娃娃,素白的手臂一伸,仙袍就服帖的包裹住敖丙的身体。

敖丙戳着吒儿圆滚滚的脸蛋,哭笑不得道:“你说你惹他干嘛。”

 

九天之上,谁不知道哪吒三太子成圣的信条就三——不服就干。看我不顺眼啊,那比力气吧。修仙问道路有千条,你管我走哪一条。

介于哪吒的爹,李天王也管不住他,外头的神啊仙啊,就念叨哪吒没有心。

因为没有心,所以下起手来,没轻没重。

 

敖丙带着不服管的小布偶逃命,没走几步,忽觉腿上一重,敖丙从天上掉下来时,表情有些微妙。

毕竟他被混天绫捆过龙身,这还是头一回让乾坤圈套住双腿。

——哪吒的法器怎么越用功能越奇妙了。

敖丙从半空落下,掉到哪吒伸出的手臂中,敖丙把挣扎的小布偶塞进衣服里,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双手抱拳,向前做拱。

“既然是三太子有命,丙不敢不从。”

哪吒每回抓到那些说他坏话的人,对方第一反应就是笑着道歉,然后下次继续说些不中听的话,后来杨戬跟哪吒说:“那些越好看的人,越爱骗人,毕竟看到那张脸,你就容易原谅他。”

哪吒觉得杨二郎说得很有道理。

从他见到敖丙起,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怪不怪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吱呀吱呀地锯木头。

“我不信你。”哪吒俊美的面上,挂着冷峻的锋芒,若是旁人看到这般的三太子,都会下意识低头回避,可敖丙不但没低头,看睁大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哪吒。

“长高了。”敖丙低喃道。

“我成圣后已过了五十余年,并未长高分毫。”

“我认识成圣前的你。”

“很多人认识。”哪吒这句话,莫名带了点起伏。

成圣前的哪吒是何种模样,李靖、殷十娘、金吒、木吒眼里都有所不同。

现在又来个敖丙。

可哪吒并不好奇过去的自己,他也不想知道。

在他截断脑中想法后,那锯木头般的响动,戛然而止了。

 

为了不让敖丙有骗人的机会,哪吒捆着华盖星君的腿直接下了人间。

等到了东海之滨,哪吒收起乾坤圈,敖丙提着衣摆,发现乾坤圈缩小成了右脚的脚环,正好束在他的脚踝上,让他没法变龙,也跑不出哪吒的五指山。

“三太子殿下委实霸道。”

“是啊,他一点都不好。”憋了一路的小布偶又探出头,可惜刚说一句就被敖丙塞了回去。

哪吒耳聪目明,对小布偶的话自是听见,但他要是一烧布偶敖丙就跑,那抓钦原的任务是彻底完不成了。

 

封神之后,敖丙也是多年未见这片海域,极目远眺,海影辽阔,天高云淡,海天相连之地,似咫尺,似天涯。

哪吒给敖丙看凡间镜上钦原最后出现的画面,敖丙瞅了一眼,伸手指向西方,那里有一座尘埃遍布的关隘,五十多年了,敖丙已经快想不起在陈塘关城楼上眺望东海的光景。

“过了这片山,西侧是陈塘关,北侧是夷方城,钦原是个爱热闹的妖兽,以他的性格不会随随便便横跨东海,东海海眼之上有不少肉眼不得见的困妖残阵。”

“依你之见,他会去往陈塘关还是夷方城。”

敖丙望了望哪吒,虽然许久不见,但哪吒这说话有条不紊的样子,还是怪让人不习惯的。

窝在敖丙胸口的吒儿又钻了出来,不过为了不让他引火上身,敖丙给他下了噤声咒。

于是哪吒就看到华盖星君的小式神,嘴巴的线圈一张一合,都快舞出残影了,但他什么声音也听不着。

“算一卦吧。”敖丙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布捆的蓍草,吒儿抱着布条一角,终于获得偶身自由。

哪吒对六爻卜卦一事并不了解,太乙曾想过教他,可惜哪吒是无心莲藕人,于他而言——无心无情,生死都已了无意义,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卜知天命。

哪吒看着敖丙在那细细的分蓍草,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完后,敖丙拍了拍手,把试图溜号的吒儿抓回来丢到肩膀上,声音澄澈干净的开口道:“我们去陈塘关,会遇到危机和困难,去夷方城会有所发展。”

“那去陈塘关。”哪吒道。

“不该去夷方吗?”敖丙眼看哪吒又要快步走开,素锦的袖子轻轻一甩,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哪吒身侧,两人并肩而行,好似与过往无甚区别。

“钦原不会无缘无故下界,来都来了,哪会那么容易跟我回去。”在哪吒看来,虽然他不懂人情世故,但任何矛盾都可以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解决——抓钦原遇到点危机和困难,属于正常发展。

“他真不像我。”吒儿翘着布条小嘴嘀咕道。

这话哪吒听不见,敖丙却能听见,他敛着眉眼,打量着哪吒的侧颜,嘴上却未有回答吒儿任何。

 

到了陈塘关,哪吒没有进城,而是踩着风火轮立于城池之上,俯瞰整个城邦。

人间繁盛,百姓劳作的画面,入了哪吒的眼,却入不了他空空荡荡的心。哪吒看了一圈,并未寻到钦原下落,这妖兽个头不大,如果有意隐藏的确会很麻烦。

哪吒把目光落到敖丙头上,华盖星君藏起了龙角,改变了发色,现在跟个普普通通的人间公子毫无二致。

敖丙建议哪吒把头发放下来,虽然哪吒的发色没有问题,可没有人的头发该是飘着的。

哪吒并未听取敖丙的意见,毕竟哪吒根本没准备在钦原的事上花费多少时间。

 

趁着哪吒找钦原的功夫,敖丙掏了掏袖子,摸出一个乾坤袋,里头放了些灵果灵芝和法器,还有几块人间的布币,以及三颗幼儿拳头大小的珍珠。

吒儿歪着布脑袋看敖丙钦点财务,好奇道:“丙丙要在人间待很久吗?”

“你觉得什么情况下,哪吒会遇到危险呢?”

“敌人很强大的时候。”

“抑或者——对方出其不意,耍个心眼。”

封神之战后,敖丙被留在九重天,他虽是灵珠子,却也是罪龙之后,不得重用是必然,且为了不让天上再追究龙族偷盗灵珠的罪孽,敖丙自愿交出逆鳞,只要掌握敖丙的逆鳞,他就无法反抗分毫。

虽然昆仑山状似要放过龙族,但在封神榜已成,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皆远离三界的情况下,留下实力强大的龙族,以后才能让阐教的仙,继续用以杀入道做借口来屠妖。

 

“我发现他了。”哪吒从半空落下,朝敖丙伸出一只手,敖丙挑着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哪吒,盛着海水的眼中划过一丝好笑,敖丙把手放到哪吒掌中——他又不是不会飞,这不是哪吒把他的脚给锁了。

哪吒拉着敖丙直奔钦原所在,到了地方敖丙才发现,钦原在一大户人家的屋檐上装小跑儿——就是镇压屋顶的走兽石像。这些石像都以上古神兽为原型,突然多了只鸟,看起来很像谁家养的鸡爬屋顶上了。

哪吒和敖丙落到屋顶,哪吒目不转睛地盯着钦原,钦原一动不动,试图装死。

敖丙环顾四周,檐下人声嘈杂,喧闹和睦,院中树木苍翠,青草绿油,并无任何枯萎落败感,可见钦原还没发挥自己的本领。

“要我来抓你,还是你自己乖乖过来。”哪吒朝钦原勾了勾手指,钦原慢吞吞地迈出一只爪子,哪吒双手一抬,三头六臂,火尖枪、阴阳剑出,吓得钦原双翅一展,拜在了屋顶之上。

“三殿下容禀!”

“不容。”

“啊啊啊——三太子殿下,我是有苦衷的啊。”

“不听。”哪吒空着的手掏了掏耳朵,墨黑的长发在脑后飞扬,顷刻间就被烈焰纠缠。

钦原尖叫着往敖丙身上扑,一边扑一边涕泗横流道:“星君救命啊,您快劝劝三太子吧,小的只是下界来找丢失的灵果,并非私自下凡啊。”

“对啊对啊,你就听他说一下又怎么了!”吒儿插嘴道。

敖丙提着袖子,想把往他衣服上抹眼泪的钦原抖掉,一个没注意,吒儿又蹦出来和哪吒脸贴脸,嚣张的小布偶抱着棉花胳膊道:“来吧,说给小爷听听。”

钦原打量了下站位,发现哪吒的火烧不到他,立刻得意地抱住敖丙的腿。

 

钦原栖息于昆仑山的崖壁之上,百年前,他发现山壁的石缝中生长出一颗灵果,这果子和寻常的琼浆玉果不同,也不像西王母的蟠桃,感觉像是吸收天地之灵诞下的奇物。

钦原每天守着这灵果,一守就是一百年,结果前些天,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的车架路过,疾风扫荡,然后钦原发现灵果的根断了,那颗圆润的果子坠下昆仑,不见踪迹。

“你说这事多糟心啊,小的哪能忍呢。”钦原虽比哪吒、敖丙年岁更长,却委实打不过这位肉身成圣的三太子,在成为烤鸟和勇敢活着之间,他选择勇敢地活。

“所以你就私自下凡了?”吒儿觉得这故事也不怎么好听嘛。

“话说完了,跟我回去吧。”哪吒可没心情听什么故事。

眼见哪吒油盐不进,钦原眼珠滴溜着思考退路,在哪吒的火尖枪戳到钦原脑门时,敖丙伸手按住了哪吒的小臂。

哪吒目色微敛,眼神凶戾道:“你也要阻我?”

“不是,你看那孩子。”敖丙伸手指向院中,一个梳着小辫的女童扶着门槛,小心翼翼地翻了出来。

虽然个头只有一点,女童的动作却很灵活,白嫩的脸蛋上,挂着莹润的光泽,好像一颗刚从蚌里取出的珍珠。

“她身上有仙气,这就是灵果的化身吧。”敖丙一眼看穿女童真身。小家伙正不紧不慢地逗着水池里的金鱼,有位挽发的妇人从屋内出来,伸手抱起女童,轻叱她不听教导,居然敢离水池那么近,掉进去可如何是好。女童挨了训斥,却不生气,笑嘻嘻地搂住妇人脖子,亲昵地喊了声:“娘亲。”

“星君大人,这确实是灵果,我也没想到她坠到人间就化为一女童,当时她赤身裸体走在路上,被这户人家收养,因为这对夫妇刚刚丧子,加上年事已高,无力再次生养,就把灵果当自家孩子养了起来。”

钦原本想把灵果偷偷带走,可守在这多日,看着一家三口的生活,钦原动了恻隐之心,实在无法拆散灵果与夫妇。

“灵果乃昆仑之物,弃于人间,有弊无利。”哪吒的声线清朗,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股子不近人情。

钦原磨了磨鸟嘴,气呼呼地回忆着哪吒在九天之上的名声。

未上封神榜,以肉身成圣的有七人,其中当属三太子哪吒与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战力最是不俗。

可杨戬无事时就是个狗痴,哪吒则不然,他无心无情,虽为魔丸转世,却被剔除了魔性,虽已修道成圣,却鲜少展示人情世故的一面。

“呜呜呜,星君你看他。”钦原哭哭啼啼又要往敖丙身上靠,还没等他把眼泪蹭敖丙裤腿上,吒儿一跃而下,揪着钦原的羽毛,直接在妖兽头顶揍了一拳。

钦原骤然挨打,尾羽炸开,露出身后黄蜂般的毒刺,哪吒火尖枪一撤,反手换来阴阳剑,对准钦原的毒刺劈来,钦原原地一个振翅,吒儿被甩头丢了出去,小布偶才多点重量,一下子就滚下屋檐,落到院子。

敖丙想去捡吒儿,刚迈一步,脚踝上的乾坤圈收紧,他诧异地回头去看哪吒,却见哪吒倒拎着钦原,似乎要把妖兽拔成个秃毛鸡。

躺在院子里的吒儿,半天没等来敖丙,他刚刚站起身,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笼罩而下,灵果放大的脸孔出现在吒儿眼前,一把抓住了来不及跑的吒儿。

“娘亲,娘亲,我捡到个娃娃!我可以收下吗?”

敖丙单手捂着额头,很想喊一句:你不能收下!

 

哪吒只把敖丙当作探路人,加之敖丙之前数次打断自己的行为,哪吒一点也不放心敖丙单独行动——说不定一转头人就跑了。

敖丙被乾坤圈锁着脚不能动,钦原被拔了不少羽毛,气息奄奄地吐着气。哪吒走回敖丙身边,把钦原扔到敖丙怀中,开口道:“看着他,我去取回灵果和你的式神。”

话音刚落,本来在装死的钦原忽然竖起毒刺,对准敖丙的下巴扎去,敖丙与钦原距离太近,这点距离显然不够闪躲,哪吒反手一抓,毒刺刺穿哪吒的掌心,在靠近敖丙下巴的位置寸寸结冰。

“多谢三太子搭救,丙还是有自保之力的。”

敖丙掸了下哪吒的手臂,被他冻住的哪吒和钦原瞬间解封,钦原抽回毒刺,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去碰敖丙的上身,而是对着敖丙被乾坤圈锁住的右脚刺去。

毒刺刚擦破点皮,红色的混天绫就把钦原捆成了粽子,在被封闭的最后一刻,钦原居然从尾部飞出一根小刺,扎在了风火轮上,哪吒眯起眼,手指一弹,钦原连着混天绫一起燃烧了起来。

“三太子可有事?”敖丙摸了摸被钦原刺过的地方,并无痛感,只是有些酥麻在蔓延。

“我是莲藕化身,无心无情,不受瘟疫侵扰,他的毒,伤不到我。”

说话间,烧着钦原的火灭了,露出毛色黢黑,嘴里冒烟的妖兽。

搞定钦原,哪吒迈步悬空,准备从屋檐下去,敖丙脚踝上的乾坤圈松了些,他刚站起来,就看哪吒像一颗垂直的流星,哐当一声落到了院子里。

 

钦原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是值得了!虽然他活不成,但他也算干了件大事——毒倒了三太子哪吒和华盖星君!

说毒倒可能不太准确,毕竟哪吒其实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他突然不能飞了。

钦原的毒对活物有摧枯拉朽之力,但哪吒是藕粉调和,又历三昧真火萃取,他根本不算植物或者食物。

当然敖丙也是一样。

两个藕面人,按理说不可能中毒。

可哪吒现在飞不起来了,风火轮也成了熄火的铁圈。而敖丙,就算去掉乾坤圈,他也只是一条落了凡尘的走地龙。见此情形,被捆被烧的钦原,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想我在昆仑山修炼多年,凝心聚力,终于将自己的毒进行了加工和改变,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钦原大放厥词,哪吒手指一抖,混天绫把钦原的鸟嘴捆了个结实。

“先取回灵果和式神。”哪吒转身向屋里走去。

敖丙拎着钦原紧随其后,语调加速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虽然飞不起来,但神力并未消失,走也能走回去。”

敖丙睁大双眼,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哪吒,你可知我们走回昆仑山有多远的距离?”

这是敖丙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哪吒头也不回道:“命长,耐走!”

只是这急匆匆的背影,着实透着几分失算的无措。

 

哪吒在灵果的屋内,看到一个三头六臂的神像,手臂大小,摆在屋内正中对门的位置,有镇宅保子之意。

敖丙说:“陈塘关家家户户都在拜你。”

哪吒道:“有用吗?”

敖丙笑曰:“拜别的神仙是没用,但你是陈塘关的大英雄,就算无用,他们也会供奉你。”

香火之于神仙的作用,哪吒反正是一点也没感受到。

灵果坐在床上,正摆弄捡来的吒儿,吒儿挣脱出小布手,在床板上翻了个跟斗,姿势一摆,就要跟灵果打架,灵果见了,开心地拍起了手。

“她能再变回果子吗?”哪吒拎起床上的灵果,小姑娘对上哪吒森然的目光,竟也不怕,还悠然的荡起了秋千。

“那得她自愿了。灵果在昆仑修炼出人形,属于精怪,要么她自己变回原形,要么你把她打回原形。”敖丙话音刚落,就见哪吒举起了左拳。

“三太子殿下。”敖丙让哪吒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住哪吒的小臂,哪吒侧目而视,似是不懂敖丙为何阻止自己。

敖丙轻叹了口气,他早知哪吒无心,虽力大无穷却也性格怪异,无心则无情,自然不会懂得旁的其他,所以哪吒才能成为昆仑一手缔造的杀神。

“她可受不住你的一拳,她好不容易才修炼出人形,你这一把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敖丙想从哪吒手里接过灵果,哪吒不肯松手,吒儿顺着敖丙的衣服爬到敖丙肩头,伸出棉花拳头直接捶在哪吒手上,这一下力气居然不小,直接把哪吒捶的退了小半步。

被拴在混天绫里的钦原,见此情景,加速挣脱,好不容易把嘴弄出来,张口就是一声大喊:

“有人偷孩子了——”

声如洪钟,传遍四街邻里。

 

哪吒不懂,为何一个抓钦原的任务,会出现如此多的变数。

钦原话音刚落,就有妇人带着家里仆从赶来,看到哪吒那样拎着孩子,妇人尖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仆从举着棒子砸向哪吒,哪吒不躲不闪,木棒碰到哪吒前就炸裂成了粉末。

眼看敖丙拽不开哪吒的手,吒儿突然出了个主意:“你戳他尾椎骨那儿,他怕痒。”

哪吒不可思议地望向吒儿,下一秒,一股痒意从身后传来,敖丙抱着哪吒,手臂绕到哪吒身后,对着哪吒的尾椎一阵戳。

哪吒松开手,灵果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妇人眼看仆从奈何不了哪吒,居然对着屋内三太子的神像哭求起来,求三太子驱逐邪祟,保家仔安定。

哪吒抬手挡住差点砸到敖丙头冠的木棍,对着一边拜自己神像一边让自己快滚的妇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敖丙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忽然身形骤变,趁着哪吒没来得及再给他上乾坤圈——之前让他试验能不能飞时去掉了。敖丙变为龙身,卷着哪吒,叼着吒儿,拽着钦原,飞速撤离。

 

虽然敖丙现在也飞不了,但他借着水汽,凝出冰阶,一步一踩的蹿到外头,姿势是不好看了点,好歹没让哪吒对人动手。

“你总在妨碍我。”哪吒甩开敖丙,乾坤圈再次套住龙尾,把敖丙逼回了人形,敖丙刚想开口解释,吒儿已经落入哪吒手里。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弱点?”哪吒下手用力,吒儿被挤得棉花全往脑袋冲,整个头都大了。

“三太子……”敖丙伸手,目露哀意,哪吒打断敖丙,继续逼问吒儿。

“丙丙认识你那么多年,知道你些弱点不是很正常。”吒儿才不管自己头大不大,反正这布偶是殷十娘缝的,哪吒要是想捏爆,还需要上点火候。

“三太子殿下……”敖丙再次开口。

“为何不把灵果带回,你与那精怪有旧?”

“非也,但是哪吒……”

“那些人拜我却不识我,也是你口中所谓的敬仰英雄?”

敖丙眨着眼,面上表情一晒,这才下界没多久,哪吒看起来都活泼了。

“以上这些我都可以给出合理解答,不过三太子殿下,钦原跑啦。”

敖丙的尾音带着愉悦的小钩,等哪吒回过头,地上只剩下一条混天绫,钦原那只惹事的小鸟,早飞得不见踪迹。

 

来陈塘关前,敖丙卜卦的结果,顺利验证——果然忙到最后,一无所获。

陈塘关在封神之战前,曾遭灭城,是当时的哪吒救护所有,如今记得当年事情的人,不是早已离去,就是已至暮年,自然无人能准确知晓哪吒的长相。况且别的神仙下凡,俱是前呼后拥,规格盛大,就哪吒往那一站说自己是神仙,又飞不起来,自然无人会信。加上钦原说他们偷孩子,灵果又是孩子模样,而人性天生会同情弱小者。

“这些人信奉三太子多年,香火之情虽然对你没什么作用,却也牵着一道因果,若你打伤他们,可是会引来麻烦的。”

敖丙解释完自己的考量,哪吒暂时放过他阻碍自己捉拿的罪过,只是钦原既然跑了,他们就暂时没法走回昆仑山。

“接下来去哪?”哪吒问道。

“三太子还肯信我?”

“我带你下来,就是指路。”

“那我们按照卦象结果,去夷方城吧。”

“走。”哪吒干脆道。

“不过在此之前,”敖丙顿了下,继续道:“我们得做些准备。”

 

敖丙说的准备,自然是让他俩看着像个人。

敖丙已经做了全身伪装,不过他那如月如泉的气质,清凌凌地往那一站,看着就不像个人,加上那张脸,别人说他是山野妖精,出来迷惑众生的都有人信。

敖丙把哪吒乱飘的头发按了下去,用一根发绳捆好,结束这些后,他伸手要碰哪吒眉心的胎印,哪吒抬手一挡,自己将胎印抹掉。

这下两人看着是挺像人了,于是敖丙提议哪吒喊他的名,他也喊哪吒的名,毕竟“三太子”这称呼,可不能在外乱喊。

“哪吒,哪吒,哪吒。”敖丙叫了三声,声音脆脆的让人想到玉石撞击的叮铃。哪吒不懂华盖星君为何笑意满满却不入眼不入心,好像这笑只是为了敷衍自己,可哪吒看过恐惧的笑、敬畏的笑、厌恶的笑。

神仙与凡人,除了神力差别,其他并无区分,都有喜乐哀凄。

哪吒猜,或许是因为敖丙认识成圣前的我。

“敖丙。”哪吒张开嘴,声线平稳干澈,带着灼灼热意,一瞬之间就蒸干了海边的礁石。

 

敖丙望着哪吒,手掌按在胸口,吒儿柔软的脑袋贴着敖丙的掌心。

敖丙垂下眼,想起过去哪吒每次唤他名时的模样,或激动或开心或愤恨或真挚。

全都不如此刻这般,冷然到让人骨头里打颤。

 

去往夷方的路上,敖丙提议沿着东海而行,他许久未回这里,都快忘记海风拂面的味道。

入夜后,他们在海边一处空地休息,其实哪吒并不累,他可以一直走下去,不吃不喝不睡,但敖丙又拿出蓍草,一边算一边告诉哪吒,事不能急,越急就越容易出事,你看这次不就是。

哪吒怀疑敖丙在胡诌,毕竟他没抓住钦原,真没敖丙几分责任吗?

不过哪吒无心,所以他不会生出责怪推卸一类的情绪,只是看敖丙分完蓍草,得出个他们七日内赶到夷方正好可以抓到钦原的结论。

 

入夜的海岸上空,星斗千奇,弦月皎洁。

哪吒盘腿坐在篝火边,其实点不点火无所谓,他又不会冷,但敖丙还是点了一把,而且禁止哪吒用三昧真火,毕竟任何木头,都扛不住三昧真火一瞬的烧灼。

哪吒打坐中途,听到敖丙踢水的声音,他摒弃五感,进入无我之境——其实就是嫌吵。

不过还没等哪吒进去多久,敖丙就走过来拍了拍他。

“哪吒,有海萤。”

“那是什么?”哪吒缓缓睁眼,敖丙弯腰挡在他面前,遮住了哪吒半边的视野,剩下的半边视野,则让一片幽蓝的海侵占。

海水滔滔,潮声不绝,莹莹的蓝,随着海浪翻涌,向岸边一步步地爬来。

“这是海的眼泪。”敖丙介绍道。

“海如何会流眼泪?”哪吒不解。

敖丙翘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

恰似那年时光,哪吒带敖丙来到海边看蓝眼泪。

哪吒说,这儿的渔民,都说这种海水发光,是龙王将海底的鱼虾送上了浅滩,因为鱼虾也是海民,龙王不舍,落下蓝色的眼泪,随海浪一起,把鱼儿送达。

 

敖丙过去只知道修炼,对外界的新奇事物一概不知,刚留陈塘关那几月,总会闹些笑话。

哪吒带他看海边的蓝眼泪,敖丙就带他去深海看巨大的鲲。

哪吒请敖丙吃自制的糖串子,敖丙就教哪吒把星星抓到手里的法术。

 

“这儿的渔民,都说这种海水发光,是龙王将海底的鱼虾送上了浅滩,因为鱼虾也是海民,龙王不舍,落下蓝色的眼泪,随海浪一起,把鱼儿送达。”

虽然过了五十年,当年的记忆还是如此清晰,敖丙把这句话还给了哪吒,哪吒听罢只是点了点头,并未露出任何惊奇。

过了片刻,隐隐的蓝光淡了,敖丙感觉手背被拍了拍,低下头就看到吒儿趴在他的手上,像个小棉被正盖在积雪覆盖的田地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谢谢。”敖丙对吒儿道。他知道小布偶在安慰自己,因为这条路是他和哪吒选的,虽不易,却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哪吒手臂搭着膝盖,仰头望着天空,虽没有回头看敖丙,耳尖却在那声“谢谢”后动了动。

哪吒又听到吱嘎吱嘎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锯木头,一下一下,随着海浪声一起,那般的扰人。

 

 

中篇:梦寝颠倒意相思,念念不舍人不知

 

从东海到夷方城,会路过一段山林水路,敖丙说这儿原来有个洞窟,名曰白骨洞,据说洞内白骨累累,头骨遍地,滚得七零八落。有一说法,大荒时期,中央天帝黄帝与炎帝后裔蚩尤的涿鹿之战就在此方上游,黄帝招来应龙行云布雨,蚩尤就请风伯与雨师助阵,两方大军被水淹没冲走,那些消失的部族战士就被涨水推到了白骨洞中。

“现在没这个洞了?”

哪吒与敖丙已经走到无路之地,哪吒提议让敖丙变龙,带他游过这片山林包夹的水路,敖丙眨着眼,毫不犹豫拒绝了。

“这里要是突然出现龙,回头就要有人说此水有灵,孕育龙子,得送童男童女来祈福了。”

灵珠天性慈悲,做事一板一眼,若是过去,敖丙甚至连撒谎都学不会,可哪吒失心已过去五十余年,敖丙也学会了很多过去做不到的事。

“那我们要如何过去?”哪吒歪头想了想,总不能让他把这片烧干吧。

 

涿鹿之战中,黄帝后请来旱魃,蒸干雨水,天下大旱,这才得来反击蚩尤的机会。

哪吒想把这片水烧干,也算是得了点旱魃的启发。

 

敖丙自然不能让哪吒烧了这片,他折了一片竹叶,对折后抿在唇间,唇周用力吹了第一下,发出个不好听的喷响,敖丙又试了几次,脸都憋红了,还是没吹响,急得吒儿抓耳挠腮,想把竹叶抢来自己吹,可惜他现在没嘴也没气。

“我来吧。”哪吒望着敖丙,总觉得这画面有几分熟悉,他从敖丙手中夺过竹叶,压在下唇,上唇后撤一分,留出一个出气的小孔,随着竹叶被吹响,伫立的群山仿佛顷刻间成为无膜有孔的篪,浑厚而庄重的回响一寸寸远去,似要去到天上。

 

敖丙和哪吒来过白骨洞,在陈塘关被灭城后,他们试着去找人帮忙,有人说白骨洞可通无间地狱,哪吒说那我们就去会会阎罗王。

可惜他们找到了白骨洞,看到了零星的白骨,却未找到去往地狱的路口。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世上可扭转时空,复活陈塘关百姓的只有三位神仙。他们已经与阐教元始天尊为敌,又无法去到太上老君的太清境,唯一可选的只有截教的通天教主。

然而这世间,杀一人是罪,屠一城为雄,若当初哪吒和敖丙皆命丧天元鼎,那将无人为陈塘关百姓和殷十娘申冤,后世也只会称道胜者的荣光,忘却被牺牲的大多数。

敖丙和哪吒在此方山水中停驻,他们都在想,是否要为此改变自己的愿望,去投靠截教通天教主。

那时他们经历得太少,对人心人情知之不详,只会用横冲直撞的方式来践行道义。

 

哪吒吹完竹叶,片刻后,曲折的水路尽头,一叶扁舟悠然而出,像是一道影融化在这山水间。

划船的渔夫高唱着棹歌,回应哪吒的呼唤。

敖丙看着慢慢驶来的渔船,手指捏了捏袖口,面露紧张。

哪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一条龙总不至于怕水吧。

敖丙蹙着好看的眉头,语气凝重道:“不知道我带的钱,够不够付船费。”

“若是不够,就把他抵押在这干苦工吧。”吒儿抱着手臂得意道。

等渔夫在二人面前靠岸,敖丙上前问价,渔夫拇指顶起头顶的斗笠,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他又看到了哪吒,顿时嘴都张大了。

“两位神仙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怎么知道你们是神仙?”吒儿好奇道。

还好敖丙提前给吒儿施了咒,不然让渔夫看到布偶会跑会跳会说话,还不得吓疯了。

“劳烦船家,我们要去夷方城。”

“去夷方,你们可走山外大路啊。”

“那条路太远了。”敖丙解释道。

“从这渡船到头,是一荒城,以前遭了疫病,城已经没了,不过最近听说城头出现一棵人面树,吓得行人纷纷改道,再不敢走这水路。”若是以前,渔夫都会等在岸边送客,而不是在山的阴面垂钓。

“我们不怕人面树,送我们过去。”哪吒打断了敖丙的寒暄,他并未在此地感受到妖邪之气,想来应该只是树木长得奇怪而已。

两人上了小船,渔夫长杆一撑,船身如刀刃划开水面。

哪吒站在船中,敖丙盘腿坐在船头,漆黑的发从敖丙耳侧垂落,落到吒儿手里,被小圆手一把抱住。

哪吒觉得这儿清幽静谧,最是适合打坐冥想,可他望着这儿的山、这儿的水,却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荒凉感,特别是那锯木般的响动不停,让哪吒日渐烦躁——他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他无心无情,所以也无父无母无兄无亲。

 

水上行舟,速度算不得快,却也比在陆路上策马绕行节省时间些。

因着一路上都是敖丙找哪吒说话,现在敖丙不说话了,泛舟河上的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吒儿玩了会儿敖丙的头发,把自己卷到头发上又下来,接着趴在敖丙膝上偷看哪吒。

哪吒的眉目英挺,极致的黑与红,拼凑出一张锋利又坚韧的脸。吒儿托着布脸想,以前的我,还有心时的哪吒,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船舶靠岸,敖丙结算了船费,那仅有的布币给了渔夫,他掂了掂乾坤袋,思考他和哪吒后面要怎么回昆仑山。

朝廷对马匹的管制有专门的马政,因为马匹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和战争用具,交易非常频繁,且大贵族也会将宝马赏赐给有功之臣。可是先不说他和哪吒能不能买到马,就是有,他们现在也买不起,难道要用珍珠去换?

哪吒感觉敖丙一路都在思考这思考那,到底有什么好想,难道他们两个还能在人间被掀翻吗?

敖丙不想走回去,哪吒觉得自己可以走回去,吒儿反正不用自己走,都可以。

两神仙一布偶就这么走走停停,在太阳落山,鎏金赤红中,走到了渔夫说的荒城。

 

说是荒城其实不太准确,这里更像一个被大火摧毁的遗迹。

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让敖丙一口气哽咽在了喉咙,他又想到了陈塘关的惨状,连四海龙王都觉得滚烫的火焰倾倒入城池,那是比瘟疫还要可怕的灾难。

昆仑金仙以杀入道。而天道慈悲,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于是妖成了仙的走狗,人成了修仙悟道的养料,至于魔,天地间唯一的魔,却为了人道昌盛而剜心。

敖丙攥了攥手指,锋利的甲片抠在掌心——若此次失败,若此次失败……

“敖丙。”灿烈的夕阳模糊了哪吒的面容,他伸手握住敖丙的手腕,打断了华盖星君的思绪。

敖丙扭头看向哪吒,哪吒指着荒城大路正中的位置,那里有一棵高挺的树,树根蔓延,树冠繁茂,可在石块遍地的城中,这棵树着实生的不是位置,而且树干离地九尺之处,竟然真的长着一张人脸。

随着天光彻底消失,周遭荒芜的空地刮过一阵冷风,大树上的人脸在月色徐徐中睁开眼,发出细碎的哭泣声,如泣如诉,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妖气。”哪吒皱着眉道。

敖丙伸手接住自天落下的月华,漆黑的发在月色中蜕变,慢慢恢复成原本银蓝如海的颜色。

“哪吒,她是人。”敖丙望着树上的人面,忽然开口道。

“人如何会变成树?”

“你听过愿求吗?”

“就像那些人跪拜我的神像,祈求我的庇护?”

“人没有妖的团结,没有仙的寿命,没有神的能力,遇到无法解决之事,他们就会祈求,不停地祈求,就算无人回应。”

从远古的部落,到取火、耕种,再到城池建设,制度完善。

人繁衍了一代又一代,他们短暂的寿命对神仙而言是那般渺小,曾经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如何不是神明对人世的忽略。

“那她现在在求什么?”哪吒感受不到人面树的情绪,他空空荡荡的胸腔,承载不了这些。

“她求你烧了这里。”

混元珠诞于天地,灵珠慈悲,魔丸混沌,他们本无七情六欲,直到他们有了身体,于是生出了心,生出了情。

魔丸的情爱与心一起被驱逐,于是灵珠带着两份回忆踽踽独行。

哪吒和敖丙说过,他们这次一定会赢。

 

哪吒手指轻弹,三昧真火如破风之烛,冉冉而起,伫立的火墙撩过敖丙的衣摆,顷刻间扫荡向四周。

哪吒看到城邦的幻影在火焰中复生,一瞬之间,残垣断壁化为楼宇屋檐,荒无人烟的枯草上长出一片繁华的街景,有幼童,有老妪,有商户,有兵将。

随着火焰越烧越旺,火中的景象开始变幻,一位垂发的少女带着一名俊美的男人来到城中,她是此地城主的小姐,因路遇危险,得对方相救,所以请人来自己家中做客。

男人从哪吒身侧走过,虽相隔时光,哪吒与男子对视的瞬间就知道——这是一只妖。

 

火焰中的光景不断轮转,四季变化分明,直到有一日,男人突然被一阵法困住,随着一阵长嘶,原地化为一只三首六尾的大鸟。

随着大鸟现出原形,此地城主与一黑衣瘦削的男人一同走下台阶。

敖丙望着城主身边的男人,嘴唇微颤道:

“师父。”

 

城主身边之人正是申公豹。

申公豹告知城主,此妖名为鵸鵌,可发出人一般的笑声,吃了他的肉就能免除噩梦的困扰。

城主听完大喜,这正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因为都城有传言,王上被噩梦困扰多日,一直求仙问药,不得结果。

信了申公豹之言,城主不顾女儿的哭求,在阵中斩杀了鵸鵌,之后将鵸鵌肉存入木匣,准备敬献给王上。

可当晚,城中落下火焰,整个城池眨眼间化为灰烬。

少女因为一片鵸鵌的羽毛,侥幸存活,然后她看到闪身离开的申公豹。

 

申公豹告诉敖丙,他曾为阐教做过很多恶事。

当初阐教要找借口攻打翼望山,那里有很多强大有威胁的妖兽,就和龙族一样,让无量仙翁不除不快。

申公豹先是按照无量仙翁的要求,告知城主,鵸鵌的作用,借城主之手杀了鵸鵌。

接着,无量仙翁屠戮满城,嫁祸翼望山,说是他们寻来,为鵸鵌报仇。

之后翼望山被毁,妖邪尽除,阐教又一次得了好处。

 

独活的少女在火焰烧过的残骸中痛哭,她乞求老天爷救救大家,她求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开始干瘪,嘴唇开始枯槁,她的双眼哭瞎,她的手指抠烂了皮肤,渗出殷红的血。

可神明不会救人,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牺牲品。

最后少女不哭了,她坐在原地,望着天,大笑道:

“我想变成一棵树,一棵很高很高的树。”

终有一日,树会长到千丈万丈,会比山高,会比水远,她要根扎大地,蔓延开来。

到了那时她会碰到天,会去到天上,去见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们。

于是少女变成了树,藤蔓从她的皮肤中长出,血液变成了根茎,她扎根在此,慢慢长高。

可百年过去,树干上生出了少女的脸,她却依旧离天很远很远。

 

“所以她放弃了吗?”哪吒不懂自己为何皱眉,可人面树在三昧真火中一寸寸崩裂,哪吒看到少女从树中挣脱,还是那年青葱活泼的模样。

“并没有。”敖丙听得到少女的低语,她没有放弃,只是把期望托付给了眼前的人。

随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淡去,一片片金色的星火飘摇而至,在靠近哪吒时被一股无形的气阻挡,就在哪吒要挥散星火时,吒儿借着敖丙的肩膀起跳,一口吞掉了那些星火,接着落到敖丙手中,打了个带烟的饱嗝。

“这是能吃的吗?”

“他是布偶,不会吃坏肚子。”

“他的棉花不会着火?”

“布料有一定防火性,毕竟是你娘亲手做的。”

敖丙弯下眉眼,如雨后天青,璀璨耀目。

可哪吒无法明晰敖丙面上的情绪。

随着三昧真火燃尽一切后熄灭,热浪消匿,只剩下冷然的月色还照着这片孤土。

 

成全了少女的愿望后,哪吒握着敖丙手腕的五指松开。

敖丙垂下眼,压下瞳仁中闪烁的动摇。

灵珠慈悲,背负龙族愿望,试图逆天改命,终落得一个不得善用的下场。

可敖丙知道,这些都是迈向唯一可以赢的那个结局的办法。

如果火继续烧下去,哪吒就会看到,这片荒芜孤寂的土地,曾有一人来过,他有银蓝色的长发,雪白的龙角,以及一身披着霞光月色的长袍。

他走到人面树前,声音清朗平和地提了个问题:

“你想讨回公道吗?”

 

吒儿做了个梦。

作为敖丙的式神,做梦似乎是个奇怪的改变,不过吒儿醒来时,就看到敖丙和哪吒在打坐,这两人离开荒城后又走了两日,没休息一刻的那种,走的吒儿在敖丙怀里都蹲不住了,他跳下地自己走,因为腿短,很快被抛下,以至于敖丙得回过头来捡他。

吒儿的身体是殷十娘缝的,缝好之后,敖丙给他塞了个心,他就变成了吒儿。其实喊他哪吒也可以,只是他和哪吒终归有所不同,就像眼前的哪吒,也不是最初的哪吒一样。

吒儿歪着脑袋,冥思苦想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想啊想,然后他发现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探望这里,吒儿跳下敖丙的膝盖,巡视一圈,只发现荒草和树林,以及,树林里睁着红色眼睛的兔子。

在吒儿想要不要抓兔子时,敖丙睁眼,伸手把他捞了回来。

“小心别被树林里的鸟儿抓走了。”敖丙戳了戳吒儿的脑门,布偶缝线的眼睛眯起,过了几秒又忽然睁大,线圈嘴张成一个大大的哦。

“丙丙,我梦到我们去看好大好大的鱼。”

“那个鱼是不是长着翅膀?”

“是啊,你还带我和那条鱼一起飞,飞了很远很远。”

那个梦,很自由,在海里,在天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之后呢?”

“之后啊……”

小布偶抱起手臂露出深思的表情,他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吒儿没有肉体,没有魂魄,只是敖丙用金莲莲子温养的记忆,因为没有修人所需的一切,保存在小布偶体内的记忆无法完整展现,如果完全张开,以小布偶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

“之后,你说,会变成鱼,游到我身边。”

 

哪吒带敖丙去看沿海的蓝色眼泪,那是渔民口口相传的龙王神迹,是打鱼可以丰收的预告。

于是敖丙带哪吒去看鲲,他们飞了很远很远,追逐着鲲的身影,直到鲲鹏展翅而起,带着淋漓的水珠,如大雨落下,飞向天际。

哪吒问敖丙,若是我们猜错了怎么办?若是再输了怎么办?若是没能按他们所想那般发展,怎么办?

敖丙说,那等我死后,我会变成一条鱼,如果你来海边,我会游到你的手边,送你一颗捞上来的石头,那时你就知道这是我。

再后来,再后来……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这些话,敖丙花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懂得其中的滋味。

 

吒儿和敖丙说话时,哪吒虽未睁眼,却已脱离冥想打坐。

从敖丙和式神的对话来看,哪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只是会不断听到震颤的声响,自无名之地传出。

那是什么东西,即将崩裂瓦解的声响。

 

天明行路,吒儿又感受到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

吒儿趴在敖丙耳边小声说着,敖丙侧过脸,正好与哪吒的目光相接,敖丙的眸色还是一如过往,带着澄澈,透彻如镜。只是哪吒的眸中,不再如往日那般空无,有什么枝丫在生长,快要自哪吒的眸中穿透而出。

“是鸟。”哪吒没有停下脚步,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只是鸟,还有路过的兔子、狍子、鼹鼠、山猫、

似乎这片森林所有的动物都在监视哪吒和敖丙,这感觉很是微妙。

 

“它们是找我们有事吗?”

敖丙的神识扫过这群小动物,它们大多没有开过灵智,也就是说,它们甚至不是妖。

“它们又不会说话。”哪吒道。

“是啊是啊。”吒儿难得应和。

“就……问一下?”敖丙蹙起眉,这个问题实在是戳到灵珠子的理解上限了。

“我不该带你下来。”哪吒叹气,他发现抓钦原的事,自从敖丙加入,问题是越来越多,但他又找不出敖丙在捣乱的迹象。

灵珠子别过脸,希望自己不会露出心虚之色——他其实真的是在拖延时间啊。

 

赶路赶到路面都要被踩冒烟的两个神仙停了下来。

敖丙朝天空招手,一直环绕在天上的老鹰振翅而来,落在敖丙小臂。

“若是有事相求,就带路吧。”敖丙说完,手臂一抖,老鹰腾空而起,但飞得很低,似乎真的在给他们带路。

哪吒一臂环过敖丙后腰,一臂后曲,吒儿赶忙钻进敖丙的衣领,随着哪吒蹬地一跃,两人瞬间冲出数丈之距。虽然不能飞,但以哪吒的力气,想跳很远跑很快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一路推山炸树。

老鹰原本还想等一等两人,结果哪吒速度奇快,鹰哥翅膀都拍断了,才没让哪吒赶超到它前面。

等到了地方,哪吒收回手臂,敖丙轻巧落地,向一群小动物聚集的地方跑去。

在深草环绕,野花遍地的绿意中,松鼠、兔子、小鹿用身体遮挡着一个孩子。

敖丙检查了一下小男孩的四肢,有很多愈合后的伤疤,但有一处伤口,位于右侧小腿,已经暗红鼓包,伤口张裂开的模样,显得异常吓人。

而且小男孩还在发烧,敖丙在他额头放下一块薄冰,抬手抱起小孩,也不管对方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虱子。

“得去找个疾医了。”

哪吒望了望敖丙,又低头看向敖丙手中灰扑扑的小男孩,他抬起手点了下眉心道:“他的魂魄上有个印记。”

敖丙愣了一下,他刚刚忙着检查伤口,并未注意这点。

哪吒则是好奇为何一树林的动物都护着男孩,所以探查了一下男孩的周身,结果就看到男孩的魂魄上闪烁着一枚妖印,那必然是妖物留下,但又隐隐约约有一丝仙气。

——修道的妖吗?昆仑山应该很多。

 

哪吒虽不认识这妖印,敖丙却一探便知,他怔愣片刻,抬手撩起小男孩打结的头发。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可就算如此,敖丙却也凭着妖印认出了小男孩。

“妖印之事,等他获救,我再向三太子解释。”

敖丙忽然变了称呼,抱着男孩就往有人烟的树林外走去,连吒儿都被落下了。

敖丙抱起男孩时,挤到了缩在敖丙领口的吒儿,吒儿蹦出来后,就看敖丙快步离开,他拽住哪吒的裤腿,爬到哪吒的腰带上,好奇道:“他连你也不要了吗?”

哪吒张了张嘴,那张天界杀神的脸上,头回露出茫然之色。

他也不懂敖丙为何突然改口喊他三太子。

两个茫然的吒跟上敖丙,直到对方找着一个医馆,将男孩送了进去。

 

敖丙身上已经没有钱币,他拿出一颗稀世珍珠,赠予疾医,疾医一看就不敢收,这东西连诸侯王都不一定拥有。

“支付药费后,多出来的部分,烦请先生作为这孩子日后长大的花费,只需给他一技之长,让他可以安然长大即可。”

“我看公子面相不凡,为何不亲自教养他?”疾医觉得敖丙能拿出这般贵重的珍珠,那就算把孩子带回去当个奴仆,也比跟在他这个离了宫廷的疾医身边好。

敖丙面上赫然,口气惭愧道:“因为在下日后恐无法护他。”

“公子有如此善心,以后当平安喜乐,一生无忧才是。”

敖丙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话。

他之平安,早已放逐,他之无忧,业已难寻。

 

疾医带着学徒救治男孩,敖丙走出屋子,哪吒和吒儿,一人一偶都抱着手臂在等他,姿势出奇的一致,倒也冲淡了点敖丙心头的杂念。

“你认识那个给他烙下妖印的人?”哪吒问道。

“你也认识此人。”敖丙回道。

“谁?”

“我师父,分水将军申公豹。”

 

世间最寂寥的画面,莫过于在万家团圆之时,却独独寻不到那属于自己的一片灯火。

陈塘关被焚烧的百姓在元始天尊手下,得以重生,殷十娘也成为逼哪吒低头的最后一块山石。

阐教不会允许魔丸灵珠转投截教。元始天尊在玉虚境中,通过星图掐算,得以计算未来封神之战的胜率,一日他忽然睁眼,发现星盘之中,居然存在变数,这变数并非来自被命令去截教卧底的申公豹,而是四处寻找复生之道的哪吒与敖丙。

封神榜立,立的是天庭神祇,造的是万家伟业,而神祇的位置有限,阐教若想占据更多席位,就得有所准备。

元始天尊清楚哪吒的诉求,所以他与哪吒做了个交易。

——只要魔丸肯剔除一身魔气,祝阐教夺得封神一战的胜利,他就复生陈塘关百姓。

可哪吒不信元始天尊,在他看来,天尊就是个白发白须的骗子,说谎不打草稿的那种。

两边多方拉扯后,最终天尊同意先复活陈塘关百姓和殷十娘,但无量仙翁在殷十娘体内种下穿心咒,若哪吒背叛,就杀其母,屠其父,灭其族。

 

陈塘关的时光被倒回焚城前一天,然后申公豹发现,这里,没有申小豹,此时的申小豹还不在此处。

申公豹迎战龙王时,申小豹的遗体随焚城大火一起,被烧得烟消云散。

申公豹去截教卧底,忍着身上钻心的疼痛,也想求通天教主救回弟弟——他身上的咒是无量仙翁所留,就是怕他会半途跳反。

可申小豹已经死了太久,三魂七魄并未留在原地,要想复生,谈何容易。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神器聚拢魂魄,送其去转世。

 

封神榜颁布后,申公豹领了分水将军一职,他回到东海。来这挺好,申公豹想,因为他还要继续搜集申小豹的魂魄。

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就像壶中积蓄露水,到壶满之时,申公豹终于得偿所愿。

送申小豹投胎前,申公豹在弟弟的魂魄上留下妖印,有妖印在,只要非斩神的仙,那妖魔人族,皆不会伤害于他。

“下、下辈子,还是、是别当妖怪好,当人吧,做、人、人、人好。”

申公豹送走申小豹时,敖丙还被困在九天之上的星宫,申公豹托仙鹤给敖丙送了一句话——为师要去寻小豹的转世了。

接到仙鹤送来的纸条,敖丙看完后就放到一旁。

他知道申公豹话里的意思——我要去找小豹了,此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敖丙泡在金莲盛放的池水中,龙尾轻轻拍过水面,被他养在莲花中的吒儿还是没有醒来。

此时距离封神榜颁布已过十数年。

此时距离钦原逃离昆仑山还有四十余年。

 

申小豹的救治结束,现在就等烧退醒来。

哪吒在疾医的小屋转了一圈,在隔壁的小间内,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神像。

此地距离陈塘关已经挺远,若说哪吒三太子的威名,在陈塘关盛行,是因为哪吒救城的传说,那在离陈塘关如此远的地方,为何依旧供奉于他,且还是个疾医家里,他又不管救治。

说实话,哪吒并未想过“敖丙骗我”的可能。

尽管哪吒赞同杨戬的说法——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

然,哪吒就是觉得有某个地方,会否认“敖丙骗我”的想法。

 

确定申小豹已经平安,敖丙走到门外,立在哪吒身边,两人一起仰头望着天上圆月。

吒儿已经自顾自地跳回敖丙掌心,敖丙掂了掂小布偶,吒儿又开始小爷小爷的念叨。

如此宁静的月,也照在两人身上,让哪吒生出一抹不该有的烦躁。

“过去的我,成圣前,是什么样?”哪吒觉得自己在拔树,拔一棵直冲云霄的树,树在眼前,在心底,所以他总会听到锯木头的声音。

可这不对,他是哪吒,一直都是。

身体、魂魄、力量。

“是个好人。”敖丙顿了下,总结道。

“就没了?”

“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吗。”哪吒发出一声轻叱。

他不是好人,天上的神仙怕他,地上的百姓祭拜的也不是他。

他是哪吒,又不是哪吒。

可若他不是哪吒,他又是谁?

谁又会是哪吒?

 

敖丙低头望着脚踝上的乾坤圈,金色的法器,像个镣铐,锁住了他逃离哪吒身边的可能,虽然他本来也不会逃。

只是现在的哪吒,不信他。

现在的自己,也并不信哪吒。

何其可笑,他们之间,此时的境地,真的可以在回昆仑前打破吗?

 

次日清早,见到申小豹醒来,敖丙并未上前相见,而是放飞一只蝴蝶——它会去找申公豹,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离开乡镇时,天色才蒙蒙亮,敖丙落后一步,走在哪吒地面的阴影中,拉长的影在他们身后重叠,好像两个手牵手走了很远很远的朋友。

 

陈塘关灭城后,李靖作为守城将领,本该以死殉城。

可李靖割断头发,以残存之姿活了下来。

他可以死,但陈塘关灭城的真相,不该随他一起掩埋。

李靖活着,才能将一切告知金吒、木吒。

李靖活着,才能有再搏一次的可能。

李靖告诉哪吒:“论阴谋算计,我们输了,但事已至此,我们反倒没了顾虑与考量。”

神仙可以算天命,吾辈则要庇佑苍生。

神仙要立阐教正宗,他们就愿人道昌盛。

手中既已无筹码,那当押上全部,赌一丝渺茫希望。

既知生死,吾又何惧。

 

 

下篇:明月千里隔江海,莲花最是痴情司

 

出发第五日,哪吒和敖丙已经到了夷方城外。

入城前,敖丙在出海的渔夫手中救了一条何罗鱼。

何罗鱼生得奇怪,一颗鱼头配了十个鱼身,何罗鱼被网上来时,不停对着敖丙吐泡泡,应是认出对方真龙的身份。

“这鱼何用?”哪吒看敖丙用珍珠换了条何罗鱼,心情略感复杂。

“吃了它可以治疗痈肿,如果养在家里,则能避火,不过它这模样,养哪都不太好。”世间之所以存在奇珍异宝之说,就在于“奇”与“珍”。奇怪且珍贵的东西有时是祸不是福,容易引来有心之人的争抢。

敖丙把何罗鱼送回海中,还让它以后看到渔船躲开些,别兴冲冲地就撞渔网上了。

何罗鱼钻进海里游了一圈,再冒头时,就是个腹大如球的女子,她朝敖丙拜了拜道:“谢大人相救,小妖有一事想告知大人。”

“何事?”

“近日东海有潜蛟出没,自称为龙,若大人路遇,望能点醒他一二。”

深海龙,浅水蛟,蛟龙潜入海,专心修炼,自有化龙的一日。

从敖丙与敖光分离,又自愿上缴逆鳞被天庭牵制起,世间已许久没有出现过龙族的下落。

若是用法器寻找,倒也不是没有找到龙族的可能,但封神一战,原是阐教与截教争夺天界正统之战,但最后连累人间死伤过万,山河摧折。

女娲惩罚了惑乱纣王的三妖,鸿钧老祖也罚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禁闭虚空之境。

至于昆仑十二金仙内部,也非铁板一块,虽大家目的相通,处世选择却截然相反。

其中以无量仙翁为代表,广成子、赤精子、惧留孙都是视妖族为辅料,人族为配草,以杀立教的激进一派。

而哪吒、金吒、木吒、杨戬的师父们则不然。

他们行的是师出有名,要取信于天下,有功者赏,不得擅自歪曲的道。

当然其中还有站中立一派的道行天尊和灵宝大法师。

许是因为李靖未死,哪吒又在封神之战中立了大功,加上金吒、木吒的师父从中斡旋,战后,敖丙交出逆鳞,上封神榜,换取了龙族片刻安息。

不过封神榜本就是为了困住登榜神仙而立,算是元始天尊离开三界前最后一丝手段,而龙族活着,千百年后,再想找个“师出有名”的借口时,自然会被再次拎出来。

阐教这点小小的心思,敖丙懂,那些登榜的妖们也懂。

——没有什么安稳平静,是能到达永久的。

 

送走何罗鱼,敖丙和哪吒进了城,他们现在得打听打听钦原的下落,于是到茶馆小坐,结果就听到了笪家的传说。

“何罗鱼说的蛟,就是笪家这条吧。”哪吒猜,敖丙又要多管闲事了。

“要去看看吗?”敖丙侧着头,声音柔和地询问哪吒。

哪吒蹙了下眉,尚不等他开口,吒儿已经自行答应道:“去看去看,要是个坏家伙,就抓回来给小爷做宠物!”

哪吒伸出一根手指,把吒儿脸朝下按在桌面,视线上移落在敖丙面上,敖丙就这么望着哪吒,也不说什么,一副一切交给你来决定的乖顺模样。

不过敖丙要是真的乖顺,就不会阻止哪吒把灵果带走了。

“去一趟吧,若是妖邪,就地处决。”哪吒别过脸轻叹道。

敖丙眨了眨眼,心底冒出一丝好笑,他还以为这招对无心的三太子没用呢。

 

哪吒作为魔丸诞生,受尽白眼奚落,但本性很是别扭,属于口是心非,需要哄的类型。

敖丙是灵珠转世,天性慈悲,做事一板一眼,也不擅长撒谎,每次想到什么说什么,直白的话一套一套。

和哪吒相处久了,敖丙发现每次他说实话,哪吒都会有点害羞,什么沙子进眼都属于常规操作,还有面太烫,天气好热,蚊子真多也出现过不少次。

可他俩都是藕粉调的,哪吒还身兼三昧真火之力,蚊虫根本不会找他们,哪吒也根本不怕热。

所以每次敖丙想做什么,他就会望着哪吒,看着看着,哪吒就答应了,主打一个非常合作。

 

此时距离敖丙算出的七日还有两日,哪吒秉持着,遇到就不放过的原则,去了一趟笪家。

不过两人是晚上去的,不然大白天在别人家院子里转悠也不合适。

笪家是个大家族,屋子都是连廊而建,能看出不断向外增建扩张的痕迹。为了不让敖丙太显眼,哪吒让敖丙把素衣变黑,结果敖丙往夜色里一站,那干净的脸颊,莹润皎洁,好像月光追着他送上光华。

哪吒看了一眼,抖了抖混天绫,绕着敖丙的脸裹了三圈,最后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可惜看起来还是很特别。

“要不你闭眼吧。”哪吒啧声道。

敖丙在混天绫后面嘀咕了一句,吒儿哼气道:“要不你自己去吧。”

哪吒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对啊,本来不是敖丙要去看的嘛?

 

拉扯片刻后,两神一布偶还是到了笪家。

未进主院,哪吒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浅浅的,淡淡的,好像划破了手,滴落了几滴在玉石的地砖上。

敖丙也闻到了这味道,而且血腥味并不只在主宅内,东南角靠墙边的位置,味道更浓一些。

敖丙戳了下哪吒的手心,哪吒点点头,向主宅落下,而敖丙则去到东南角的墙边,在这发现两条被毒杀的狼犬。

狼犬被喂了有毒的食物,喉咙肿胀,窒息而亡,死前它们还在努力挣扎,想要预警,可惜脖子上的链条扯到它们皮肉开裂也未断裂。

敖丙抚摸着狼犬的下颚,眼神浑浊的狼犬慢慢合上充血的眼睑,银白的魂魄从狼犬身体里飘出,没有了链条的阻碍,它们跑得非常欢畅,还绕着敖丙转了两圈,吐着舌头露出撒娇的动作。

敖丙站起身,领着两只狼犬的魂魄来到主宅。

笪家老太爷的尸体就躺在卧房内,他须发皆白,看指骨和皮肤,年龄已经非常之苍老。

神仙可以与天同寿,享无尽时光,人族却不一样,能活过四十就算长寿安康了,而笪家老太爷这种过了九十的老人,无怪外头会出现各式各样的传言。

加上笪家和老太爷一般长寿的人也有不少,于是传说越来越离谱。

“的确有妖的气味。”哪吒见敖丙带着两只狼犬的魂魄而来,开口解释道。

笪家老太爷是死于喉咙和四肢伤口出血,但屋内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血迹,他浑身鲜血被放干而亡,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两只狼犬显然对老太爷很熟悉,还会拱着对方的手求摸。

 

“如果是妖,显然不需要毒杀狼犬,应是怕狼犬预警,吵醒他人。”敖丙望着狼犬的魂魄,心下微微刺痛。

“不是妖,就是人了。”哪吒手臂一抖,阴阳剑入手,剑尖震颤,指向院内的一口井。

敖丙摸了摸井边青砖,这井内有妖怪修道留下的天地之灵,而且井底还有脱落的鳞片。

“看来笪家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敖丙让井水把蛟的鳞片送到手边。

鳞片一半黑一半金,显然这条蛟已经修出了龙角,离化龙只一步之距。

“蛟受笪家老太爷的恩惠,在井中修炼,而笪家饮用沾染蛟修炼后气息的井水,所以长寿安康。”哪吒推断道。

敖丙听了哪吒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妖想修仙,谈何容易。”

妖兽修仙,比人修仙,要多太多的束缚和劫难。

蛟就算修成真龙又如何,在天庭依旧没有地位可言。

而人族,没有修炼的契机,没有妖族的强大,又那般短寿,可他们创造了最繁华的世间,和最悠久的朝代。

蛟躲在笪家化龙,是想借笪家的庇佑,因为天雷会劈妖却不会劈人。

“你也是妖。”哪吒见过敖丙的龙身,很漂亮的鳞片,好像月华海韵全都集聚在敖丙的身上。

“那哪吒知道自己是谁吗?”

哪吒望着敖丙的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离开笪家,顺着阴阳剑的指引向城外找去。

此时天光乍现,已然是敖丙计算的第六日。

还有一日,他们就会找到钦原。

 

出了夷方城,去往阪泉的小路上,有一座道观,香火不算旺盛,却塑有一座金身佛像。

哪吒没有进到道观里,因为他在道观外看到满地的残尸。

黑蛟已经化出人形,额角还有一根长了一半的龙角,现在龙角上遍布猩红的藤蔓,显然是要入魔的征兆。

哪吒没有给黑蛟解释的时间,当初会听钦原废话,完全是看在钦原没有伤人的份上。

黑蛟杀了盗血之人,那哪吒杀他,就是有理有据。

哪吒肉身成圣,入了太乙门下,走的就是以杀止杀的道。

哪吒手中红菱飞驰,冲向黑蛟,黑蛟眼中闪过哀凄,但转瞬间就化为杀意,包裹着鳞片的长剑避开哪吒火尖枪的锋芒,绕背起后,想要拿下哪吒的头颅。

剑刃上的鳞片旋转而下,在被哪吒侧头躲开后,居然化为一片片暗器,飞转着割下哪吒一缕发丝。

千鳞齐出,夹杂着水汽和血珠,哪吒捆发的绸带断开,一团火焰席卷大地,不过顷刻,就将黑蛟的鳞片烧得粉身碎骨。

黑蛟怔愣地看着眼前一切,瞳仁中的血红更加深刻,他咆哮着挣脱开人形束缚,一条成年黑蛟飞到半空,体形庞大到整座道观都塞不下他。

敖丙抱着吒儿立在道观顶之上,灵珠之力笼罩着道观堂正中的金身,不让哪吒的三昧真火和黑蛟的妖力触碰到这里。

吒儿坐在敖丙掌心,透过屋顶的孔洞,看向道观正殿,那里有一座莲花童子的金身。

“丙丙,就是这里吗?”吒儿仰头望着敖丙,敖丙面上尽是严肃之意。

“是这里。”敖丙回道。

 

哪吒虽然暂时不能飞,可对付一头未化龙的黑蛟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数个回合,黑蛟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让混天绫捆住,拖到道观中院子时,黑蛟头上的龙角都断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趴伏在地。

“这不公平。”

黑蛟吐了口血,通红的眼睛,望着袖手旁观的敖丙。

在修炼一道上,妖不如人,可在妖魔当中,修炼也分了三六九等。

生而为蛟,得先化龙后,才能修炼成仙。

可成仙成仙,真的成仙就是结束吗?

然而蛟不修炼,就会被人族捕获,当作珍奇送于王上。

蛟不修炼,就不是其他大妖的对手,会被骂:白长了这么大个头。

所以蛟修炼了百年,却在第一次化龙时,被天雷劈了个遍体鳞伤,差点身死道消。

笪家老太爷就是在此时救了蛟。

蛟看中了笪家老太爷身上的福气,那是善人才有的天命。

蛟栖息在笪家水井,以修炼之灵气回报笪家。

却未想过,有时,福过其命则为灾。

笪家长寿的传闻传播开来,想得长生之人,派杀手取了笪家老太爷的血,如果饮血后有效果,那笪家全族都将逃不过被分而食之的命运。

蛟已经化出龙角,飞升为龙后他就要离开笪家,所以他去海里自命为龙,想要海中妖魔听命于他,在他走后,也可以护笪家一乘。

可惜蛟未化龙,笪家福气在老太爷死后也消散开来。

蛟的愿望破灭,他不服,他不忿——若哪吒不是正好在夷方城中,又恰巧听了传闻,到笪家一探,他杀盗血之人的事,就不会败落。

蛟不甘心——如果哪吒和敖丙早一点到笪家,那笪家老太爷就不会死于这些人之手。

 

蛟伏在地面哀号,哪吒嫌他太吵,把嘴也给捆了。

敖丙从屋檐上落下,问蛟:“为何昨夜,你不在井中。”

蛟睁大眼,一滴血泪从眼眶溢出。

——为何不在井中?

因为他去了海里,他想早日化龙,现在东海没有龙王,那他就可取而代之。

他欢庆得太早,心不稳,道就散了。

 

哪吒靠近时,听到敖丙对黑蛟说:“仙圣神,这是天上的阶级,人妖魔,这是地上的阶级。”

“定下规矩的是仙,而你遵从仙的想法,所以才会觉得不公平,因为这些规矩,本也不是为公平而生。”

昆仑山是天界与人间的代都,再往上,到比九重天更高的地方,还有更大的仙位等在那。

申公豹从妖到仙,又想从仙到金仙,何尝不是入了这规则的套路之中。

哪吒不要仙,哪吒不入封神榜,哪吒觉得就算是魔又如何。

既然不服这规矩,那就从头开始打破。

那敖丙呢?

敖丙可有一日服从?

 

“我要收了他。”哪吒走到敖丙背后,出声道。

“好。”敖丙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等哪吒用法器收了黑蛟,天光已经大亮,哪吒说,我们回夷方城吧,敖丙点头应允。

收拾了道观中残缺的尸身,敖丙跟在哪吒身后,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正殿当中的金身。

明亮的天光笼罩于金身之上,璀璨夺目。

如果哪吒有进大殿看上一眼,就会发现,这个金身,来自于他。

从陈塘关到夷方城,东海之滨,遍布哪吒的故事。

人族拜天拜地拜神明,都在祈求哪吒三太子的庇护。

因为这是李靖刻意传出的故事。

是用人力反抗天神的第一步。

 

到了午后,笪家老太爷过世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笪家挂了白幡,只说老太爷是于梦中离世,年岁已高,倒也无人怀疑。

城里与笪家有些联系的人都去祭拜一二,哪吒和敖丙也混在了行人当中。

黑蛟离去,缠绕在笪家的妖气散了,而笪老太爷的福禄也已不在,之后虽然笪家后辈无法再像笪老太爷那般长寿,但也不会因此惹来外人觊觎。

 

吒儿自从见了金身,就有些蔫巴。

敖丙以为他是离开金莲池太久,身体有些撑不住,可他给吒儿输入灵力时,小布偶却推着他的手拒绝了。

“你说哪吒是我的肉身,我是哪吒的魂魄,是骗我的对不对。”

吒儿背对敖丙坐在桌上,小小的身影透出几分落寞。

“其实我早该知道,如果我是魂魄,那藏身于布偶,长在金莲当中,超过七日不与本体融合,就该魂飞魄散了。”吒儿揉了揉干瘪的眼角,他是布偶,并不会有眼泪。

敖丙坐在桌边,没有解释,其实他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说谎这件事。

这对他而言,是非常困难的一关,每次说谎他都控制不好面上的表情,可他得骗人,他必须得骗人,就算每一句话从口中脱出都有千万根针在扎他。

“吒儿可知,要让一个人不像自己,只要拿走他的两样东西就可以了。”

“哪两样?”吒儿问道。

“七情六欲和记忆。”

 

混元珠诞生于混沌天地间,它们是无法驯化和支配的力量。

元始天尊将他们一分为二,依附于已有的肉身,已有的灵魂。

然后哪吒驯服了魔丸之力,他是哪吒,因为他有爱他的父母。他是哪吒,因为他不认天命,不循规蹈矩。他是哪吒,因为他七情皆在,六欲俱全。

可魔丸要如何去掉魔性?

那就把已经驯服魔丸的哪吒,剔除掉心就好。

让他无情无心无欲无求,这样他就会成为一个好的杀神,一个听话的杀神。

 

“我是……”吒儿感觉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是记忆,吒儿。”

 

哪吒拒上封神榜后,本没有入封神榜的殷十娘,被特封为床头婆婆,专门守护夜间的幼童。

殷十娘缝制的布偶,太乙给的宝莲莲心,加上敖丙用灵珠神力温养,才留下哪吒的记忆。

但这还不是全部,若不想被无量仙翁等人发现端倪,敖丙就不能接近哪吒,他要服从、要听话、要像禁脔一般待在星宫当中,做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星君。

因为他是妖,是龙,神仙不会重用他。

但他也是灵珠,是混元珠的一部分,所以不能放归他。

无人会在无心的哪吒面前提起敖丙,神仙掩埋了哪吒的记忆,让哪吒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成为茕茕孑立的仙界杀神。

敖丙可有一日服从?

敖丙不服。

但他们得等,等待一个可以推翻规矩,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个机会需要很多的努力。

很多很多的努力。

 

哪吒看到一棵树。

在夜半三更的打坐时,一棵树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说实话,这画面有些怪异。

但哪吒确信自己并没有在做梦。梦只属于有情有爱之人,念念不忘,才有回响。

所以哪吒绕着树走了两圈,想着自己不会是中了什么诅咒一类吧。

结果走着走着,他就看到树干的一侧,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刻痕。

这些刻痕像是砍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锯过,哪吒摸了摸下巴,之前他听到的锯木头声难道就是来自于此?

随着日头大亮,阳光顺着敞开的窗棂照入屋内,落在哪吒紧闭的双眼上,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第七日了。

 

在敖丙的不懈努力下,他乾坤袋里的珍珠总算花完了。

这让哪吒和敖丙在夷方城的两日,不至于露宿。

从借宿的屋内出来,哪吒看敖丙挽着袖子正在给小布偶洗澡,其实吒儿身上有殷十娘留的咒语,并不会沾灰,可他的小衣服不少是后来添置,还是会脏。

在吒儿的指挥下,洗了他的小衣服,敖丙手指抖一下,衣服就干了,小布偶自己套上衣服,原地转了一圈,给敖丙展示。

哪吒抱着手臂,弯下腰来,黑发垂落,正好砸在敖丙脑门上,敖丙撩开哪吒的头发仰头看他,哪吒面上的淡漠似乎有所松动,敖丙把手上沾的水珠点在哪吒鼻尖,哪吒只觉得有点凉,结果下一秒,鼻子就让敖丙冻上了。

“这是什么新的偷袭吗?”哪吒抚了一下冰,热力瞬间将冰融成了水。

“哪吒可以笑一个吗?”

“笑?”

“就是这样。”

敖丙捏着自己的脸颊向两侧拉扯,直接把他清隽秀气的五官弄到变形。

“这样?”哪吒掐着脸顺着敖丙的动作比了比,因为他眼里没有情感,这个动作做起来,居然有种冷淡的幽默感。

敖丙松开手,眯起眼哈哈地笑了起来。

哪吒不懂他笑什么,只是看着敖丙捧着肚子,擦眼角渗出的眼泪时,哪吒心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下,有点疼,有点痒,让他止不住地想将嘴角向上翘一翘。

哪吒转瞬即逝的笑,敖丙并未看见,他把吒儿放到肩头,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哪吒。

“我昨晚又卜算了一次,午时一过,在这里,应该可以抓到钦原。”

 

钦原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快乐。

不是路过一地就偷吃点人间特产,就是落到好看的小姐面前,用自己的羽毛求一个抚摸。

因为过得太快乐了,以至于他都忘记,还有一个杀神在满人间地找自己。

在钦原哼着小歌,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时,一片红绸遮挡住他眼前的天地,等钦原尖叫着想逃跑时,红绸收拢,他已经变成一只倒掉的死鸟,坠在哪吒的手中。

哪吒摇着混天绫,把钦原当风车一样转了十几圈,等钦原胡言乱语说不清楚话了,才停下手来。

哪吒把火尖枪变到树枝大小,蹲在地上,拿火尖枪戳着钦原道:

“你不是可以挣脱混天绫吗?表演一个我看看。”

钦原吐着舌头装死,哪吒哼了一声,掌心冒出个火球,微敛的眉眼中透出一丝冷意。

“啊啊啊啊——三太子殿下,混天绫我弄不开的,是星君帮的忙啊,我不会啊。”

“胡说八道。”

“真的啊,三太子殿下,其实能让你飞不起来的毒,也是星君大人给我的啊,还有灵果,其实是西王母的车驾路过时,清源妙道真君挥了下袖子,借着遮挡,把灵果打下了界。”

眼看哪吒的三昧真火越来越近,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滚烫的热气,钦原滋哇乱叫着把什么话都招了。

敖丙会被钦原扎中是故意为之,如果哪吒没有伸手挡那一下,敖丙也会想办法让钦原戳中哪吒。

钦原的毒虽然是他自己修炼,可敖丙和哪吒一样,都是莲藕化身,敖丙有灵珠,可抵御百毒,哪吒是魔丸,三昧真火一烧,什么毒都没了。

所以钦原的毒针上,有敖丙写的咒,咒与毒一起,才暂时封住了他二人的飞天之力。

“他为何要这么做?”哪吒不明白,如果这一切都是敖丙故意为之,那说明一开始他问东海何人识路,那个道童,也是被安排好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在昆仑待久了太无聊,又不能随意下来,况且我也打不过杨戬真君他们啊,星君威胁我帮忙,我还敢不做吗!”

钦原眼泪鼻涕一把,一拱一拱地凑到哪吒脚边,谄媚地表示,我现在也算坦白从宽,能不能从轻发落?

哪吒收回混天绫,掐住钦原,把他收入法器,和黑蛟做了邻居。

哪吒转头去找敖丙,发现敖丙已经不在他们借宿的小屋。

哪吒掐了个法诀,他的乾坤圈还留在敖丙脚腕上,如果对方想跑,应该也是跑不掉的。

 

哪吒想召回乾坤圈,但法术失效,可他能找到乾坤圈的位置,遂一路疾驰,来到夷方城外,他抓捕黑蛟时的道观。

道观的大殿内,空无一人,香火徐徐烧着,让殿内笼罩着一层薄雾。

哪吒迈入门内,供台之上,莲花为座,金身璀璨,神气逼人。

哪吒眯起眼,他没想到这个金身居然是自己的。

“我抓到钦原了。”哪吒对望着金身的敖丙道。

“他是不是告诉你,一切都是我让他做的。”敖丙回身问道。

“我没有信……”

“是我让他做的。”

在哪吒否定前,敖丙出声打断道。

让风火轮变成铁圈的咒语,是跟无量仙翁学的,当初他与哪吒,在天元鼎与无量仙翁一战时,无量仙翁就收走过哪吒的混天绫、风火轮和火尖枪,尽管这些法器都是太乙给哪吒的。

做了华盖星君后,敖丙虽然失去自由,但他却接触了很多过去不曾见过的咒术。

其中让哪吒失去飞天之力的咒,就是他在天上学的,并在自己腿上试验过,确保有效才交给钦原。

 

“为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哪吒口中吐出,带着从未有过的艰涩。

哪吒以为敖丙是不同的,哪吒以为敖丙和李靖他们不一样,不会用难过又悲伤的眼神注视他,不会在他身上寻找过去那个哪吒的影子。

敖丙认识成圣前的哪吒,却不会用那个哪吒的一切要求他。

他们下界来抓钦原,所有磨难都是一种体验,是哪吒第一次体会到的不同,好像朋友一样,可现在,敖丙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这些磨难,不过是他精心安排的陷阱。

“因为我要用不会被怀疑的理由靠近你,要让你感受到欢欣、痛苦,要让你长出心。”

敖丙垂下眼,轻轻地念着,好像这些对话他已准备了很久很久。

 

封神榜立之后,管理人间的神多出了三百六十五位,他们来自人间,所以更懂民间的疾苦。

为了让人间风调雨顺,四季分明,神所在的地方,时间不再区别于人间。

没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后。

敖丙才感受到何为度日如年。

他和哪吒,近在咫尺,可哪吒不识他,他也不能靠近哪吒。

他一日日守着哪吒记忆的化身,等待李靖口中的时机成熟。

 

“我不需要这些!”哪吒的声音拔高些许,一股躁意从喉口翻涌而出。

他何曾说过需要这些,为何必须把这些东西交予他?

“你说过,哪吒你说过!”

敖丙望着哪吒,身后金灿灿的神像,在疾风中发出厚重庄严的嗡鸣。

 

申公豹被下了锁心咒,假意叛逃阐教,到纣王身边,与截教第三代弟子闻仲相识,以便偷取对方的战略安排。若他有任何背叛阐教的想法,心口的咒语就会缩紧,直到捏碎心房为止。

申公豹飞书于敖丙,让他带哪吒投奔截教而来。

哪吒不愿,他并不认为阐教和截教有何不同,不过都是沽名钓誉的神仙罢了。

但申公豹告诉哪吒,只要你来,无需做任何,就可以复活陈塘关的百姓。

申公豹会有此提议,自然是有私心,他希望找回申小豹。

其实从他调换魔丸和灵珠起,事情就已经出现了偏差。

元始天尊赐灵珠给李家,是因为李家二子都是阐教三代弟子,李家是阐教的簇拥,李家三子得了灵珠,以后也会成为阐教战场上的马前卒。

可元始天尊难道算不出申公豹会调换灵珠吗?

若是算到,为何还让太乙去送灵珠?

如若事事都能计算,为何还需要无数的仙药,保障阐教实力?

假使元始天尊可以通晓万物,那与他并列的通天教主难道就做不到吗?

所以申公豹猜测,元始天尊的卜算星盘,只能看到一个大势,却无法了解细节,他算到灵珠给了李家,封神之战,优势在我。

可若灵珠魔丸现在倒向截教呢?

星盘之中的优势,还会向着阐教正统吗?

 

事实上,申公豹猜对了。

随着魔丸和灵珠的倒戈,星盘上的大势开始偏转,元始天尊不得不出山,与哪吒做个交易。

哪吒是莲藕化身,摄魂之术对他无用,要想用法术控制他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太乙推测,元始天尊,他师父手中,只有一样法器可以确保哪吒不会叛逃阐教。

——那就是无忧树的种子。

 

“你说过,这天地之间,只有我能帮你。”敖丙长袖一翻,两把泛着粼粼霞光的长剑入手。

哪吒望着敖丙,心口之中,巨树摇曳,那一道道刻痕,一声锯木的声响,居然都是来源于此。

哪吒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单手按住左眼,有树枝刺破眉梢,从眉骨的位置生长出来,那是无忧树在阻止他生出妄念。

 

吞下无忧树的种子,让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自此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亦无忧。

可一人之无忧,何其残忍。

亲眷之人面前,却不相认。

相爱之人擦肩,却不相识。

哪吒要忍七情六欲被碎之痛。

忍万般记忆被剜之苦。

他告诉敖丙,此后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可以。

 

因为早在成为哪吒,成为敖丙之前。

在拥有肉身,拥有灵魂,拥有情爱,拥有记忆之前。

他们还是混元珠,是阴阳双生,彼此交融的一体。

“就算我无爱无心无悲无喜,我也会认得你。”

敖丙望着哪吒,默然垂泪,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让他们可以在这条遍布嶙峋碎石的路上走上很久,吃尽苦头,尝遍别离。

我之情爱皆系于你。

这是哪吒给敖丙的保证。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我定会回来,与你一起,将天捅破。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

之时。

 

“我非他!”

哪吒放下左手,眉心的枝丫开出三朵小花。

三花聚顶,那是元始天尊留下的精气,冲破了玄关一窍——他不会让哪吒寻回七情六欲。

 

李靖将陈塘关一事,告知金吒木吒,二人问父亲,要如何为母报仇时,李靖说了一件事。

当无量仙翁带众多捉妖师前来东海,并无人会质疑无量仙翁的举动是否错误,因为他们彼时的利害关系相通,就像鹿童和鹤童难道不知道妖仙在天界地位低下吗?

可不帮无量仙翁,那就会和其他散修的妖怪一样,被炼成仙丹,化为他人腹中的灵力。

封神之战对阐教极为重要,为了赢得胜利,他们必然会精锐全出。

然人族何其弱小,这般操作,只会让女娲造物毁于一旦。

天道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的前提,是不坏了平衡,就像妖虽被仙压制,却也有强大如龙族一脉,人族虽弱,却比仙妖更能繁衍生息。

当民之怨,冲垮仙凡那杳不可闻的契约,那就算强大如元始天尊,也必然会遭到反噬。

 

战争一起,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无数生灵葬送,多少忠魂难安。

在阐教金仙都下场入局时,通天教主自是一步一杀局,定要将这些人留在此地。

李靖原以为,自己会撑不到天道惩罚的那一日,没想到他还是等到了。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避让出三界,让天界只剩下十二金仙为首的众人,而这十二人却也非同心。

此时对峙,已来到第三局。

元始天尊降下封神榜,姜子牙分封众神。

封神榜上,有元始天尊留下的最后一道束缚,凡是被写进封神榜的神仙,都不得背叛天庭的教义。

然而无心的哪吒,却拒绝了封神榜。

无心无情之人,如何会在意这么一个榜单,当初元始天尊给哪吒无忧树种子时,怕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所以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留下殷十娘。可失去记忆,失去情爱的哪吒,又会否在意一个所谓的母亲呢?

 

“哪吒,此为第四局了。”

敖丙周身染白,冰雪飘飞,与哪吒赤焰滔天相映照,就连距此地甚远的夷方也在顷刻间观到冰火两重天的奇景。

第一局,仙翁设计祸龙族,欲取全妖化为丹。

第二局,魔丸转投截教去,天尊为其种无忧。

第三局,哪吒拒上封神榜,敖丙剜逆鳞降服。

封神榜困住了李靖、殷十娘、敖丙,但没有困住哪吒。

天地之间,哪吒散的记忆被殷十娘和敖丙留下,而哪吒为惨死之人声讨天地,他之七情散落人间,他之六欲需万民重聚。

为了不被阐教眼线发现,太乙助殷十娘和敖丙,在离陈塘关百余里的夷方城,立下哪吒的金身。

那些跪拜哪吒三太子的人,那些祈求哪吒为之讨回公道的人,那些敬畏哪吒为英雄的人。

五十年过去,哪吒金身已得万万人祭拜,那一星一点,随他们而来的情爱、悲喜、苦痛,聚集了哪吒被无忧树散去的七情六欲。

 

火焰冲入大殿,火尖枪撞开金身上的保护,哪吒左眼赤红,右眼流泪,他望着敖丙,陌生又熟悉,痛苦又欣喜,交织的情爱让心头巨树摇晃。

哪吒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他口中带着血沫,一字一句道:

“我!非!他!”

 

哪吒滚烫的眼泪落在地上,飞溅起一粒不易察觉的尘埃。

敖丙望着哪吒,鼻尖酸涩,水汽氤氲在眸中。

如果满天神佛真的有用,真的庇佑苍生,为何他们必须刀剑相向,互分敌我?

“做哪吒,就一定要情与爱吗?”哪吒的火尖枪穿过冰层,火焰融化了冰霜,在地面留下大片大片的水涡,好像那些日夜等待时落下的眼泪。

火尖枪在刺向敖丙咽喉时微微偏转,穿过发丝,带下一缕银蓝的碎发。

而敖丙的剑尖划过哪吒的眼角,斩断了那株还在生长的枝丫。

三花落地,转眼就消散为尘埃。

哪吒听到巨木尖锐的轰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自心口蔓延而出的疼痛。

钻心刺骨,撕心裂肺。

哪吒原地摇晃了一下,在他心神恍惚之际,手臂似不受控般砸向身后金身,随着敖丙一声惊呼,聚拢了天下万万情意的哪吒金身碎裂。

哪吒看到了满天星火,金光璀璨,比人面树被烧毁那日,多上太多太多——那都是一点点找回的,属于哪吒的七情六欲。

这些祈愿,这些香火,皆是为他,皆是为他。

在哪吒愣神的瞬间,敖丙一手刀将其劈晕,他从怀里抓出吒儿,丢向那团星火。

吒儿张开口,满天星火聚拢进他的身体,可这些情爱太多,回忆太满,在吞下的瞬间,布偶的身体撕裂,棉花挤出了布料,让原本完整的布偶瞬间七零八落。

敖丙接住吒儿,把吒儿体内的莲心取出,藏进发绳,然后扎在哪吒的长发上。

碎掉的布偶被敖丙塞进哪吒怀中,他跪坐在地,拉起哪吒,让哪吒靠在自己膝上。

不过片刻,天上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云层散去,天兵雄踞。

敖丙望着天,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第五局了。

哪吒,轮到你来找我了。

 

哪吒醒时,周遭陈设俱是熟悉的模样,他翻身而起,正好看到殷十娘坐在窗前的背影,她捻着一根缝衣针,正在把碎掉的吒儿恢复原样。

哪吒望着母亲,望了许久许久,直到殷十娘抬起头,如柳絮温软,如春阳和煦的目光落在哪吒身上,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变了,有什么不对了,但他找不到,也不明白。

“敖丙呢?”哪吒从榻上下来,歪歪倒倒地向窗边走去,他想抓住点什么,不管是母亲的手,还是母亲手中的那个布偶。

“他被关入无间天牢了。”

“为何?”

“他不能接近你,也不能试图让你恢复,他斩断枝丫,天上就会知道。”

无忧树的树枝断了,是敖丙所为,可无忧树的树干还在,所以哪吒并未找回他的七情六欲和记忆,于是无量仙翁放过了哪吒,抓走了敖丙。

“你们都知道。”哪吒望着殷十娘平和的面容,那里面总有太多他不懂的情绪。

“你过去说,在父母面前逼死孩子,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后来,你又为何要为了我,去做那般的选择,忘情忘爱,真的好过吗?吒儿。”

哪吒倒退一步,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喜欢“吒儿”这个称呼。殷十娘那轻声的呼唤,让他想到人间的每一日,想到敖丙捧着布偶,唤他“吒儿”。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哪吒捂着额角,他已经不懂自己为何要否认这点。

元始天尊给他的束缚,正在一点点淡去。

“你就是你,他是你,你是他,你们都是唯一,你懂吗?吒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就算你化为天上的鸟,海底的鱼,变成一只门前的小狗,一只蜻蜓,妈妈都会认出你。这世上没有让父母看着孩子死的道理,那也没有母亲会认错孩子的道理。吒儿,妈妈生下你,我就不会认错,也不能认错,不管你是怎般模样,你听话也好,顽劣也罢,你是你,是妈妈的吒儿,很抱歉,那些艰难的事情,我不能帮你分担。”

世间苦难千万,劫难万般,身为父母,总想替子女遮挡。

可哪吒成熟得太早,成长得太快,已经快到让殷十娘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还好,还好,世上除了魔丸还有灵珠。

还好,还好,就算无情无爱无忧,也有与灵珠共存的万万年时光,可以动摇巨树,摧毁噩梦。

 

“我要去救他。”

哪吒捂着脸,无声地哭号,他要去救他,救敖丙,救自己。

他是哪吒,他就是哪吒,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

“是啊,只有你可以救他。”

殷十娘站起身,抱了抱哪吒,然后抬手解开哪吒头上的发带,红底蓝丝线的花样,一看就不是哪吒的风格。

夹在发带中的金莲种子落下,砸在地面。

哪吒捡起种子,上面有股好闻的气味。

就像他在星宫看到敖丙那日,徐徐的莲香,飘散在空气当中。

 

哪吒吞下金莲种子。

一如他在元始天尊面前,吞下那颗无忧树的种子。

 

莲于水中盛放,夏热天青,泛舟水中,只为等一故人。

哪吒蹚过河水,推开接天的莲叶,他越走越深,水漫过腰带,漫过胸口,漫过咽喉。

他在水下,看到一个人影,他向人影游去,他越靠越近,直到看清对方的容貌。

那是我,是哪吒。

长在胸口的树根被哪吒一把扯掉,无忧树彻底消失,于是金莲盛开,霞光万丈。

哪吒于水中睁开双眼。

这一刻起,就是第五局了。

 

哪吒和敖丙,不想做两教争斗中的棋子,他们不是天地餐桌上的菜单。

他们要执棋,他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他们要如何,才能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于是第四局,敖丙设计下凡尘,哪吒重取真心意。

 

无间天牢内。

鹿童刚与守卫交谈完,被捆缚在锁龙阵中的敖丙,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可认识夫诸?”

“神兽夫诸,状似白鹿,有四角,见其则起大水,我自然知道。”

“你是夫诸的后代。”

“是又如何?”鹿童歪过头,口气不屑道。

“夫诸天性温柔,那他是如何消匿的呢?”

“你若是想说,夫诸是被天上所杀,我劝你还是放下吧。”

敖丙垂下眼,龙血顺着脊背的伤口一点点流出,等他虚弱到极点,无量仙翁就会试图炼去他的身体,只留下魂魄与灵珠。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无论做与不做,都会被杀,龙族会成为下一次神仙想要杀戮时的借口,那你和鹤童会是下下次吗?天上神仙以杀入道,不杀妖魔,不杀世人,就不能精进,那为何仙不杀仙,魔不杀魔,神不弑神?”

“满口胡言,妖与仙,怎可同类而语。”

“既然不可同语,那你见哪吒、杨戬时为何不恭维而拜,你也是妖啊。”

敖丙目色轻灵,口中没有一句谎言,除了哪吒,他不屑于对任何人说谎,没必要。

“我不同。”

“如何不同?因为你听话吗?龙族也听话,夫诸也听话,他们不还是死了?我师父那般听话,最后得了什么?我死又如何,你死又如何,天下生灵都有一死,不过早晚,而你要藏着心,夹着尾巴,哄骗自己到死的那一刻吗?你比我,更可怜。”

说完这句,敖丙像是用尽了力气,闭上眼慢慢打坐,不再言语。

鹿童狠狠乜了敖丙一眼,张嘴欲语,最后却未出一言,他转身离开。

等牢房中最后的光亮熄灭,敖丙羽扇样的眼睫抖落滴滴冷汗。

陈塘关被灭城时,封神大战还未拉开,九天神仙,无论是金仙还是捉妖仙们,都与无量仙翁有着同样的目标。

封神战毕,封神榜高挂昆仑山巅,那是威慑,也是束缚,要让那些上了封神榜的神仙不得背叛。

于是平安无事的五十年过去。

人间都说一甲子得一变数。

现在也到了该变的时候。

 

金莲入体,过往情爱记忆,归于脑海。

哪吒看到海边的蓝眼泪,看到他与敖丙共赴天际,随鲲鹏遨游。

他看到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他也看到素未谋面之人,朝妇孺高举刀刃。

哪吒说,若这就是规矩,是天道,那何人可立这规矩?

杀一人是罪,屠一城为雄,既然规矩传说皆由胜利者来定,那他们就做最后得胜的那人。

“我要赢。”

哪吒朝着大海怒吼。

“我要赢。”

敖丙随哪吒一起,用力喊道。

他们再不会回到失去却无法挽回的噩梦中。

我为执棋手,天地由我而定。

 

鹿童走到天牢门口,刚想回身交代守卫,看好敖丙,等待师父来处理。

下一刻,地动山摇之感传来,他原地趔趄,身体还未站稳,就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晃动。

天牢的晃动传得很远,各宫星君、真君皆有所觉。

杨戬揉着哮天犬的脑袋,笑笑道:“总算是等到了啊。”

 

金吒木吒在得知哪吒醒来后,就去找了李靖。

陈塘关灭城时,李靖无力挽救,此五十年过去,神仙之间,利害关系早变,他现在也是一呼百应的神了。

 

火尖枪第三次砸向天牢,三昧真火将裂缝烧开,一道天光落入无间深渊,哪吒侧脸躲过鹿童飞来的箭矢,三头六臂执剑持砖,那对付天牢的脑袋甚至没有转过来多看鹿童一眼。

“喂,你这小鹿,今日要不要也进小爷的九龙神火罩里玩玩。”

哪吒话未说尽,鹿童已向后疾驰,哪吒嘴角扬起,手指向天一指,鹿童惊觉,往上看的同时,九龙神火罩从下方破云而出,鹿童边退边搭弓射箭,箭似流星没入火焰,转瞬被烧成飞灰。

“今天也让你尝尝,被炼丹的滋味。”

哪吒双手一合,天空落下第二个九龙神火罩,编钟齐鸣,鼓声震天,神钟碰撞之时,火星四溅,鹿童抱脸阻挡,可耳边忽然响起哪吒贴近的声音。

“骗你的。”

远在天边之人,竟出现在神火罩内,抓住鹿童的后颈直飞天牢,火尖枪一枪挑开守卫,接着把鹿童的脸按在了天牢的门上。

石门大开,哪吒一脚把鹿童踹了进去。

等到了关押敖丙的地方,哪吒用乾坤圈砸了锁龙阵的阵心,吸取龙血的核心破碎,敖丙身上一轻的同时,哪吒伸手递到他的面前。

“我来救你了。”

敖丙仰头看向哪吒,哪吒被他的目光扫过,耳尖颤动了一下,手指抠了下脸,感觉自己这样应该还挺帅吧。

“是挺帅的。”敖丙好像看穿了哪吒的内心。

“那、那当然了。”哪吒哽了一下,一把拉起敖丙。

被丢在一旁的鹿童,捂着伤处道:“你们这样,又能去到哪里?”

哪吒眸色凌厉地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蔑笑:“说得跟我要逃一样,今时今日,不同往时往日,我已经无须再逃了。”

说罢,哪吒单手环住敖丙后腰,两人飞身而起,冲出天牢,看着由鹤童带来,围攻天牢的众人,哪吒忽然笑了起来。

“无量老儿!这是第五局了,该换我来下这盘棋了!”

 

第五局,金莲归位混元起,谁家儿郎铸天规。

立在天宫的无量仙尊听到哪吒的声音,暗道不好。

他长杖一挥,让仙童快去取封在内殿的敖丙逆鳞。

仙童一路疾驰,等打开内殿的大门,看到摆在神台上的逆鳞,心下一松。

“多谢带路。”

一道声音炸在耳际,仙童汗流浃背,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只看到杨戬清俊的眉眼一闪而过。

神犬出,日月催。

啸天在天宫中化为小山般巨大的模样,脚踩宫宇,尾扫昆仑。

随着啸天一声犬吠,哪吒与敖丙对视,敖丙弯下眉眼,忽然化身银龙,龙身华美璀璨,如星如辰。

哪吒立在龙身之上,鹤童号令已达,万阵齐发,星斗天刻向一圣一龙聚拢,在阵法收拢的顷刻,鹤童望向哪吒的双眼,瞳仁之中,并无丝毫动摇之意,那一瞬,鹤童忽感脊背一凉。

“五十年过去了,你们还是只有这般手段吗?”

 

五十年的光阴,五十年的香火,五十年的供奉,五十年的祈愿。

是月下荒城,敖丙问少女:你想讨回公道吗?

是天地扭转,申公豹那句叹息,人心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是万火焚顶,甘愿粉身碎骨也要搏一乾坤的执念。

公道要讨,大山要移,执念要结。

 

五十年了,怎会毫无长进。

 

聚拢的阵被火尖枪敲的粉碎,飞散的星芒炸的鹤童遍体鳞伤,她挣扎而起,还想命众人再围时,敖丙已经带着哪吒冲下云霄。

“他们要去昆仑山!”从天牢中走出的鹿童,嘶声大喊道。

 

昆仑山巅。

白云绕柱,仙鹤低鸣,长阶下行,不见尽头。

哪吒伸手握住挂在山巅的封神榜,用力一扯,没有扯动。

敖丙化为人形,双手抓住封神榜的另一侧,他二人一左一右向两边死命拉扯。

不过转瞬,天际雷云积聚,电闪雷鸣,竟是有天劫将至。

哪吒看了看天,嗤笑一声:“元始那老道,弄来弄去都是这招,他劈我一次我没死,烧我一次我也没死,此为第三次了!”

“第三次又如何,就算十次,百次,也是无用!”

敖丙皱着眉,双手用力,奋力一喊。

随着一声金帛碎裂之声传来,封神榜被他二人从中扯开,雷声震耳,轰鸣绝响。

哪吒问敖丙:“你怕不怕打雷?”

“不怕,海底听不到雷声。”

“我小时候可怕打雷了,每次打雷都要母亲在屋里陪我,可她忙,有时忙得没空理我,就得一个人扛。”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对啊,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话音落,神榜碎。

天地一道惊雷,粗直而下,贯穿寰宇。

随着惊雷过后,昆仑山巅云层散去,露出光秃秃的山头。

赤色红菱从上的另一侧飞驰而过,带着熊熊火焰,直指天宫。

随无量仙尊而来的弟子,在天上列开大阵,战鼓声声,与他们对敌的不再是东海炼狱的妖魔,而是李靖带领的天兵天将。

一如当年讨伐纣王时,王无道,君必取之。

今也如此,仙无道,能者当上其位。

 

随着火尖枪飞旋,吹开了天雷浓雾。

魔丸牵着灵珠。

哪吒拉着敖丙。

天地之间,唯我独一。

哪吒看向李靖,看到拿着逆鳞朝他招手的杨戬,还有金吒,木吒,殷十娘。

最后哪吒看向敖丙,敖丙握紧哪吒的手。

“魔又如何,圣又如何,今我以杀入道,庇佑苍生,这狗屁封神榜,当由我重书!”

 

完.

 

我写爽啦友友们!文中神兽皆来自山海经。不符合朝代的地方,请见谅。

我故事应该写清楚了吧(不确定的擦擦汗)。

哪吒用吞服无忧树种子,散去七情六欲和记忆作为交换,由元始天尊复活陈塘关百姓和殷十娘,之后哪吒成为阐教封神大战的棋子、杀神。封神榜封神的同时,也将入封神榜的神束缚,让他们不能背叛。

哪吒没入封神榜,敖丙上缴逆鳞被困在天上,两人都见不到对方,直到敖丙设计钦原,引哪吒下凡,又让道童引荐自己,让哪吒抓他下凡。

到了凡间后,敖丙借钦原的毒刺,困住哪吒,让哪吒暂时回不到天上。哪吒的记忆在布偶的莲心里(吒儿),哪吒的七情六欲在夷方城外的道观里(金身)中。

因为哪吒是救百姓而散情,所以铸造金身,可为他重得七情六欲(和聚魂魄是一个道理)。

敖丙与哪吒因为混元珠相连,无情无心的哪吒,会被敖丙影响。敖丙给他情爱给他痛苦给他背叛,哪吒动摇了,于是无忧树长了出来,要阻止他继续改变。敖丙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砍掉了无忧树的一根枝桠,上面是元始天尊留下的力量,于是无忧树对哪吒的束缚变弱,哪吒可以自行挣脱了。

无忧树枝断了,被天上知道,于是派人来抓敖丙。

这时无忧树其实还没完全掉,接下来就是殷十娘劝慰哪吒吞下金莲,拿回记忆和情爱。

哪吒醒来,想起自己和敖丙的约定,他去救敖丙闹那么大动静,一边是吓无量仙翁,一边是告诉杨戬他们——我回来了。

于是无量仙翁去取敖丙逆鳞,杨戬跟着找到了逆鳞下落。

哪吒没上封神榜,所以他可以背叛天,也可以去毁掉封神榜(敖丙其实只能扯一下,因为他也在封神榜上)。

封神榜毁掉后,之前被封神的家伙,就不被束缚,于是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反了无量仙翁等人。

这次不在人间打,我们在天上打,以杀入道,弑神屠仙,如何不算呢。

 

感谢看到最后的朋友,请给我一条评论反馈吧,谢谢!


序錦

【藕饼】此生安宁(全文版)

  全文免费,全篇1.9w+。战损+瞒伤梗(主病弱战损副打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含大量平淡日常互动,无跌宕起伏的谋斗剧情。


  全文ooc,私设如山,哪吒全程为大藕形态,古言中部分设定经不起考究。


——————————————————————————


“因为我们都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那日夕阳下的海岸边,哪吒静静地等待着,海风吹过,沙子迷了眼。他紧盯着海面,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深海中,敖光成全了敖丙的执着,抬手拥住含泪扑入自己怀中的幼子,龙王在心里默念,愿他的丙儿此后能够自在无忧,平安喜乐。


落日下,魔丸和灵珠再次携手,决心在这天地间闯出一条属...

  全文免费,全篇1.9w+。战损+瞒伤梗(主病弱战损副打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含大量平淡日常互动,无跌宕起伏的谋斗剧情。


  全文ooc,私设如山,哪吒全程为大藕形态,古言中部分设定经不起考究。


——————————————————————————


“因为我们都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那日夕阳下的海岸边,哪吒静静地等待着,海风吹过,沙子迷了眼。他紧盯着海面,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深海中,敖光成全了敖丙的执着,抬手拥住含泪扑入自己怀中的幼子,龙王在心里默念,愿他的丙儿此后能够自在无忧,平安喜乐。


落日下,魔丸和灵珠再次携手,决心在这天地间闯出一条属于他们的道。


经过了一个月,在众人的努力下,陈塘关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农田里张叔带着草帽举着锄头,时不时摸把脸上的汗水,他看着恢复如初的土地,脸上露出憨厚满足的笑意。不远处的池塘边,何家婶子边捶打着水里的粗布衫,边和旁边的孙家大姨唠着家常,听说隔壁那老周家新得一闺女,粉粉嫩嫩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又大又圆,逢人便笑,甚是惹人喜爱。远处修缮后的房屋前,几位老人慈爱地看着面前玩闹追逐的孩童们。


哪吒和敖丙并肩坐在李府的围墙上,望着远处村民们安居乐业的一幕,扭过头相视一笑。看到几经风雨的陈塘关如今再次变得安宁祥和,二人心里都是由衷的欣喜。


“急报!!!”


一道身影急奔入府,敖丙和哪吒赶忙收起脸上的笑容,翻身下墙,追上那报信的小兵。那小兵一路奔至李靖的书房外,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李靖威严沉重的声音。


“进来。”


书房外的守卫立马打开门,只见李靖端坐在书桌前,神情严肃,桌上摆满了成堆的公文,他随着开门声抬头,看见跟在小兵后面的哪吒和敖丙,道:“吒儿和丙儿也一同进来吧。”


哪吒和敖丙同小兵一道快步步入屋内。小兵来不及行礼便急道:“总兵大人,陈塘关后山突现凶兽,已造成数十人伤亡!”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色一沉。李靖沉声道:“可有查明是何凶兽?”


“那凶兽外形似熊,体型却是熊的数十倍,力量极大,爪牙似利刃,轻易便能将人踩烂撕碎。我们已全力疏散后山村民,封锁后山,但敌强我弱,我们实在无力抵挡凶兽,请求总兵派兵增援!”


小兵的一席话让书房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压抑,李靖立刻下令:“召集三千精兵,随我即刻赶赴后山增援。”


“遵命!”小兵领命,疾驰而出去召集人手。


言罢李靖起身披甲,正准备往外走,哪吒横身拦在他面前道:“爹,照小兵所言来推断,那凶兽应是修行了上百年,定是法力雄厚,师傅如今奉诏去天庭议事,整个陈塘关唯有我和敖丙能够击杀凶兽,爹不如派我和敖丙带兵前去增援,爹留下来镇守村落。既有凶兽能够瞒过陈塘关把守突现于后山,难保关内不会出现其他凶兽,村落中的百姓还需要爹来守护!”


敖丙也上前一步道:“李伯父,哪吒说的对,后山凶兽就交由我和哪吒来解决吧。”


李靖沉思片刻,觉得此番部署确实更周全,于是对二人道:“那便由你二人带兵前去驰援。”随即又忍不住叮嘱:“吒儿、丙儿,切记小心为上,安全为重!”


“是!”


哪吒和敖丙带领三千精兵奔赴至后山时,被后山的惨状逼的顿在原地。只见血红的泥地上遍布着破碎的骨肉,奋勇抵御的士卒和来不及逃离的村民被踩烂撕碎,折断的长矛、碎裂的盾甲散落在泥地上,依稀还能看到战死的年轻士卒铁甲里被血和泥浸染的平安符。昔日后山树木的清香如今被浓厚的腥气掩盖。


在遍地的尸骨上,一头直立近百米高的黑熊正朝着赶来的众人挑衅地嘶吼,张开的大嘴漏出锋利的带血獠牙,猩红的双目里满是对血腥的渴求,两只庞大的前爪还在不断疯狂地撕扯着士卒的尸体,后掌下村民被碾碎的血肉早已融进了泥里。


“一百人留下疏散安顿百姓、抢救伤者,其余人结成方阵,合围凶兽!”哪吒被眼前的惨象逼到双目赤红,呼吸急促滚烫,右手紧握的火尖枪的枪头早已向前绽放呈攻击状态,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作响,整个人已是暴怒的状态。


“是!”


精兵们得令后即刻手拿长矛和铜盾结成方阵,分左右两翼逼近巨熊,准备发起合围。


敖丙深蓝的眉毛狠狠地皱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蓝眸盛满了愤怒。他双手握紧盘龙冰锤,锤身周围寒气四溢,体内灵力不断涌动。


“敖丙,助我宰了这恶熊!”


哪吒暴喝一声,脚踏风火轮,疾速从左侧攻近巨熊。与此同时,敖丙也默契地腾空而起,从右侧攻入,和哪吒一同对巨熊发起夹击。


混天绫感受到主人的暴怒,延伸至百余米长,急速袭向巨熊,转瞬间便缠绕住巨熊的四肢,迫使其四掌着地。哪吒六臂法相全开,周身烈焰涌起,手中的火尖枪破空而出,狠戾地刺向巨熊的左眼。敖丙手持盘龙冰锤凝聚起大量寒气,配合混天绫将巨熊的四肢冻住,而后身体偏转一周,双锤从身侧自下而上抡起,幻化出冰河飞泉攻向巨熊。


那巨熊也不甘示弱,口中爆发出一声怒吼,前掌猛的跺向地面,将包裹着的寒冰震碎。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熊身上爆发出来,伴随着白光熊体再度暴涨数倍,一时间竟利用庞大的体型挣脱了混天绫的束缚。只见它直立起来,巨大的前掌朝两侧拍去,竟将火尖枪的烈焰和盘龙冰锤的水龙同时拍散。哪吒和敖丙也被其突然暴涨的法力给震开。


敖丙一惊,方才盘龙冰锤凝成的寒冰中被他注入了大量灵力,不仅坚固,其附带的寒气更会渗入攻击对象的体内,将其脏腑冻伤,然而这巨熊竟未被寒气损伤分毫。


“变大又如何,小爷我照样宰了你!”


哪吒怒吼一声,再次举起火尖枪不断刺向巨熊周身的薄弱部位。敖丙也挥动盘龙冰锤连续砸向巨熊的头颅。巨熊虽凭借体型的暴涨力量大增,但也变得笨重迟缓,难以抵挡哪吒和敖丙灵巧快速的进攻。


几个来回下来,二人身上虽都被巨熊的利爪划出数道又深又长的口子,但好在皆为皮肉伤,还不足以对二人造成威胁。反观那巨熊则是狼狈不堪,头骨被盘龙冰锤砸得扭曲凹陷,混身都是被火尖枪刺穿的血洞,混天绫勒住其脖颈试图将其绞杀。


哪吒和敖丙隔空对视一眼,不打算给它留喘息的机会,二人凝聚起全部法力化成火浪和水龙,合力给巨熊致命一击。


只见那巨熊暴呵一声,将毕生数百年的修为汇成同归于尽的杀招。即使双目早已被火尖枪刺穿,却寻着气息双掌全力拍向两侧的哪吒和敖丙。


“轰——”


巨大的碰撞声响彻后山上空,法力相撞产生的冲击力将下方肉体凡躯的士卒们掀翻在地,靠近内围的士兵更是直接震昏过去。哪吒和敖丙也被巨熊临死前妄图同归于尽的杀招从空中击落。


敖丙身上的云纹白袍布满了金色的血迹,方才巨熊的杀招使他身上又增添了不少口子,熊掌拍出的冲力把五脏六腑震的生疼。他呼吸急促,偏头重重喘息着,努力压下胸腔内的腥气。


此时不远处的哪吒身上同样是一道道口子,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满身皆是血污。眉头狠狠地拧起,他能感受到,方才巨熊的杀招拍向他时,伴随着一股狞戾的冲力打入了他的经脉,现下这股冲力在体内与他自身的内力对冲,使得他每条经脉都如同撕裂般剧痛。


突然哪吒胸口一窒,一股甜腥涌上喉间,一大口血从嘴里喷出,眼前猛的一黑,瞬间脱力地单腿跪在地上。他双手用力按紧心口,剧烈喘息,胸腔里宛如刀割。


“哪吒!” 


敖丙转头看向哪吒时,正见他脱力跌跪在地上,敖丙立刻跑到他身旁,一只手扶抱住他,一只手探向他的手腕。


然而还没等敖丙摸到他的脉,哪吒便猛地将手腕一缩,对着敖丙道:“我没事,就是一下子内力消耗过大,脱了力,缓缓就行。”


敖丙皱了皱眉头,眼底尽是担忧和心疼,他抬手覆上哪吒的胸口,将灵力缓缓渡过去,护住他的心脉。


“敖丙,你伤到哪了?!”随着灵力的涌入,哪吒眼前的黑雾逐渐散去,当看清敖丙满身的金血时,哪吒的语气立刻变得焦急,抬手便要去探他身上的伤势。


“你别动!我没事,都是些皮肉伤。你稳住心神,用内力护住心脉。”敖丙见他不管不顾地就要来查看自己的伤势,急忙制止了他,眼眶不禁泛红,泪水涌上眼底。


哪吒熬过一阵虚脱,敖丙灵力的注入使他胸口的剧痛得到些许平复。他实在担忧敖丙身上的伤势,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便立即撑着地面起身,敖丙顺着力道扶着他的手臂。哪吒将敖丙从上到下细细地察看了一番,确认敖丙并未伤及要害,才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下。


众人稍作整顿,留下副尉带领部分精兵处理巨熊的尸首、安顿受灾百姓、转移救治伤员,其余精兵随哪吒和敖丙回李府复命。


返程的路上,为了让哪吒能够休整内息,敖丙坚持要他将风火轮变幻成了飞猪。


“这点小伤对于小爷来说算个啥,坐什么飞猪……”哪吒被敖丙按坐在飞猪上,不满地嘟囔着,下一瞬看到敖丙一双蓝眸水汽弥漫,眼尾通红,只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轻叹一声将坐在身前的敖丙搂进怀里,抬手抚摸着敖丙细软的蓝发。


“丙丙,你自己还一身的伤呢,你知不知道我看着有多心疼……”哪吒低下头轻吻着敖丙的眼角,眼神满是疼惜,喉结滚动,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涩。


“我没事……”敖丙抬手环住哪吒的腰身,将脸埋进他胸口。回想起方才哪吒吐血的样子,敖丙的肩膀细颤了两下,止不住地后怕。


哪吒和敖丙率先回到李府。


李靖还在外处理遇难村民和阵亡士卒的丧葬事宜。得知吒儿和丙儿都负了伤,他下令让医师们提前等候在府内及时为两个孩子处理伤口。


医师包扎好伤口,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小厮去抓药煎煮,躬身向坐在床榻上的哪吒叮嘱。


“三少爷,伤口这几日不要沾水,饮食上要尽量清淡,每隔一日老夫会来为少爷换药。少爷内息不稳,需好生修养,老夫开的药方,每日需服用三次,少爷切记近期不可……”


“小爷心里有数。”哪吒的心思全惦记着隔壁屋,皱着眉头打断医师的唠叨,朝屋外喊道:“来人,去问问敖丙的伤势如何了!”


小厮刚一转身,就见那白色的身影已步至身后,他赶忙躬身行礼:“敖丙公子。”


敖丙轻点下头,推门步入屋内。


“敖丙,你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塌了!”


“我没事,你坐下。”


哪吒看着眼前面色如纸还下床走动的人,心急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下一瞬就被敖丙用眼神瞪在原地,哪吒怕惹他生气让他内息不稳,只能眼巴巴地坐在原地,眉头紧皱,一瞬不瞬地盯着敖丙没有血色的脸,双手在裤侧攥紧,额角急出了汗,心里暗道:“这医师会不会治伤!怎么这小脸还是这么苍白!”


“医师,哪吒的伤势如何?”敖丙沉声询问,眼里满是担忧。


“方才老夫已经为三少爷包扎过了,按时换药服药便可,三少爷受了内伤还需切记近期不可劳累动武。”医师终于将被打断的话说完,暗自松了口气。


“多谢医师。”敖丙朝着医师微微躬身。


“公子客气。”


“来人,送下医师!”哪吒急迫地想要查看敖丙的伤势,命小厮赶紧将医师送走。


片刻后屋内只剩下哪吒和敖丙二人。


敖丙和哪吒并肩坐在床边,哪吒轻轻卷起敖丙的衣袖,见伤口都已被细致地上药包扎好,不再有金色漫出。又盯着敖丙的面色细细打量,确认他只是大量失血导致脸色发白,并无大碍后,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


“伤才刚处理好怎么就下床了,你若是担心我,我过去找你便是了,何必你走这一趟。”哪吒伸手拥住敖丙,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语气里满是疼惜和着急。


敖丙失血过多,又渡了不少灵力给哪吒,几乎是刚包扎好伤口连药都顾不上喝,便赶来看哪吒。眼下他也知自己是有些逞强了,后背和额头上一阵阵地冒着虚汗,被巨熊杀招震出的内伤虽不严重,却断断续续地泛起磨人的闷痛。


在听到哪吒已无大碍后,悬在心口的气猛地松了下来。他被哪吒抱在怀里,头埋进哪吒的肩窝,闻着哪吒身上的药香。安下心后,身体也跟着松软下去,一时间竟有些止不住地发颤。


哪吒感受到手掌下身躯的细颤,知他明明虚弱还一直在强撑。轻轻用指节刮蹭着敖丙的耳廓,心疼又无奈地在他耳边轻声哄着:“我抱你回屋好不好,医师都说了我已经无碍了,都是些小伤养养便好,你身上带着伤还渡了那么多灵力给我,肯定不好受,回屋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好不好。”


“我看着你喝完药就回去,你不用守着我,你受了伤早点休息。”敖丙缓过一阵轻微的眩晕,声音低弱地说道。


哪吒拗不过他,只好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人更紧地搂在怀中,轻抚着他因灵力缺少而变淡的龙角,试图安抚他的不适。


敖丙屋内的小厮见其许久未归,打探到公子仍在三少爷房中,于是将熬好的汤药送至隔壁。


“三少爷,敖丙公子的药还未饮。”


“放那吧。”


“是。”


哪吒抬手端起药碗,用唇试了试温度,环抱着敖丙的手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道:“丙丙,乖,把药喝了再睡。”


哪吒天生火性,哪怕此时负伤虚弱,身上却是十分温暖。敖丙紧贴着他,传递过来的暖意驱散了失血带来的虚冷,敖丙不由得昏昏欲睡,却强打起精神等着哪吒服药。


敖丙刚要支起身,就被哪吒稍微用力按回胸口,药碗被举到唇边,汤药被缓缓送入口中,为了防止他咳呛到,哪吒边喂边顺着他的后背。


“我哪有这么柔弱,喝个药还要人喂,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这里没有外人,我乐意宠着你惯着你,你不必一直那么坚强。”


哪吒将喝完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瞧着敖丙服药后稍微恢复了点血色的面庞,满意地勾起唇角,俯身在其柔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敖丙轻笑,用龙角蹭了蹭哪吒的下巴。


“三少爷,您的药熬好了。”小厮敲了下屋门,怕惊扰了屋内的两位主子,低声道。


“进。”


这次敖丙执意支起身,看着哪吒接过小厮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下一瞬,哪吒放下碗起身,手穿过敖丙的膝弯,不容拒绝地将他稳稳抱起,往隔壁屋走去。


敖丙抬眸对上哪吒认真的眼神,知他心中的忧虑,于是放软了身子,缩在他的臂弯里,脸颊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放任自己陷入困倦中。


哪吒放缓步子,用眼神制止沿途的仆人们出声。进屋后,弯腰将敖丙轻放在塌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帮他捻好被角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侧头凝视着敖丙乖顺的睡颜,目光颤动,手伸进被子里轻握住他微凉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细细摩蹭,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幕幕,忍不住眼眶发酸,低下头吻在敖丙的龙角上。


一个时辰后,确认敖丙已经熟睡,哪吒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踏进屋内,一阵剧痛袭来,哪吒赶忙关上门。


哪吒忍不住抬手用力抵住胸口,手背上青筋瞬间凸起,白日里击杀巨熊后熟悉的痛楚再度袭来,一股与自身内力相冲的法力在体内乱窜,之前方还能用内力压制,此刻相冲的法力突然暴涨,疯狂冲击着全身的经脉,他咬紧下唇,竭力抑制自己发出痛呼,以免惊扰到隔壁,胸腔里憋闷难耐,耳边一阵阵轰鸣,血腥气不断上涌,喉头一紧,偏头吐出一大口堵在心口处的淤血,胸口的窒息感终于缓解。


哪吒单腿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左手撑着地,右手从胸口缓缓移至唇边,随意地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随着淤血的吐出,经脉中的剧痛也渐渐平复,余下的闷痛尚且还能够用内力压制。缓过这一阵,他慢慢起身。


从屋里的角落翻出块抹布,哪吒弯下腰随意地将地上的血渍抹去。爹为了遇难村民和战死士卒的丧葬事宜忙到近子时还未归,敖丙也为自己担忧了一天,自己实在不该再去让他们跟着担心了。


盘腿坐在床上,哪吒催动内力试图进一步压制体内陌生的法力。他在心里复盘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自从被巨熊同归于尽的杀招击中后,这股法力就仿佛伴随着招式一同打入了自己的体内,与自身炽热的内力相碰撞,医师毕竟是凡人,虽能通过脉象诊断出他内力受损,却并未发现他体内有股异样的法力。


哪吒猜测,八成是那恶熊的属性与自己相冲。方才为了不引起敖丙的担忧,他一直暗自用内力抵御着巨熊留下的法力,没想到刚一回屋,那法力暴涨,一时竟逼得自己痛到呕血。


敖丙同他一起被巨熊的杀招击中,他方才趁敖丙熟睡,探了下敖丙的内力,幸好只是被冲力震出了些许内伤,经脉里并未和他一样留下陌生的法力。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让他提着的心稍微放下,若是那恶熊损了敖丙的经脉,他必要对着它的尸首再刺上几枪!


第二日清晨,盘膝运功了一夜的哪吒慢慢睁开双眼,体内经脉仍有些隐隐作痛,却不再似昨夜那般激烈,既然尚可忍受,他也懒得再管。


“也不知道师傅跑到天庭干啥去了,怕是被天宫的酒酿迷得找不到路了!”


哪吒甩了甩头,一边下床洗漱,一边想着等太乙真人回来好问问如何把这扰人的法力逼出体外。


“丙丙,你醒了吗?”来到隔壁屋前,哪吒敲了敲门,低声问道。


“进来吧。”


屋内敖丙的声音清润动听,哪吒推开门,看到敖丙刚洗漱完,发丝上还散着些许水汽。他笑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敖丙面前,抬手揽过敖丙,摸了摸他恢复成深蓝色的小角,歪头问他:“丙丙今天好些了吗?伤口还痛吗?头还晕吗?灵力恢复了吗?”


敖丙看着面前满眼关怀的哪吒,低下头,温软的薄唇轻吻了下他的喉结,制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哪吒浑身一震,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儿。


“你问得太快了,我很好,让你担心了。”敖丙瞧着眼前耳廓通红的人,轻笑道:“你呢?身体好些了吗?你昨天吐血倒地,我现在想来还止不住心惊。”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我身体壮如牛!睡了一觉早好了!现在还能提枪出门再杀一头熊!”哪吒说着还原地跳了两下。


“行了,安分点,你别把伤口又挣开了。”


“嘿嘿。”


“三少爷,敖丙公子,早饭来了。”小厮说着将两碗熬得香甜的米粥端上木桌。小米和红枣先用小火炖煮了两刻钟,后又加入切成小块的苹果和红糖、枸杞一起闷煮一炷香的时间,煮好后的苹果小米粥香甜软糯,十分开胃。


昨日敖丙失血过多,又几乎把剩余的灵力都渡给了哪吒,因此一直昏昏欲睡。后来看着哪吒服下了药,便安心在哪吒臂弯里昏睡过去。哪吒不忍叫醒他,便让小厮撤了后面端上来的晚饭,放任其熟睡。


“好香哇!丙丙快尝尝!”哪吒昨日被经脉的钝痛扰得没有食欲,看到今早这香甜的米粥不由得被勾起了馋虫。


“很好吃~你也多吃点,伤口才能快快恢复。”


细心熬煮后的米粥香甜四溢,温度适中,入口即化,敖丙一勺接一勺地送入口中,不一会便喝了大半碗。


见敖丙吃得津津有味,哪吒眼尾微微弯起,嘴角蔓延开满足的笑意。


“吒儿!丙儿!”李靖忙了整宿,终于得空回了趟府,他快步步入屋内,盔甲上还带着晨露和泥灰。之前他便得知两个孩子都负了伤,虽然医师昨日回禀过已无大碍,他却一直记挂着两个孩子的伤势。如今看到吒儿和丙儿坐在桌前大口地喝着粥,李靖紧绷的神情才得以放松。


“让李伯父担心了。”敖丙正要起身行礼,就被李靖轻按回椅子上。


“丙儿不必多礼,你没事便好,不然我真无法向龙王殿下交代啊。”


“爹,关内百姓和士卒的情况如何?”


“村民和士卒加起来伤亡近百余人,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击杀了巨熊,才避免了伤亡人数的进一步增加。”提起昨日发生的事,李靖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吒儿和丙儿联手破敌,后山怕是要死伤无数。


“你们就安心在府内养伤,这几日我都会住在营中,安置事宜我会来处理。”


李靖见两个孩子已无碍,对仆人们又交代了一番,嘱咐他们在吒儿和丙儿的饮食起居上多多上心。此次的灾祸影响甚大,作为陈塘关总兵,关内还有大量事宜等着他去处理,言罢他又急奔而出。


哪吒和敖丙在屋内聊到晌午,饭后,二人服下今日份的汤药。哪吒不愿敖丙一直闷在屋子里,提议去府中的长廊坐坐。


敖丙把头轻靠在哪吒肩上,长廊上微风拂过,携带着廊下嫩红的秋海棠泛起阵阵花香沁入心脾。


哪吒微微侧过身,拢住敖丙,让他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右手一下下轻拍着他的上臂,左手轻刮他的耳廓,敖丙适意地闭上眼,嘴角轻翘。


“困啦?”


“嗯……有点……但我想同你多说说话。”敖丙声音温软,脸颊在哪吒肩头轻蹭。


“等灾事处理完,中秋的时候我带你去集市上看花灯、买花饼好吗?”哪吒知他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时间长了有些困乏,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着天。


“到时候买些花饼带给父王……”


“好,我陪丙丙一起去看龙王。”


“还有桂花酿……父王也会喜欢的……”


“好,都依丙丙的。集市上每年都有老奶奶们卖扎好的花灯,我给丙丙买最大最美的好不好。”


“我也要给哪吒买最大最美的花灯。”


敖丙心想,那时他要对着花灯许愿,就愿哪吒此生安宁。


敖丙的思绪渐渐飘远,脑袋轻轻向下滑,哪吒搂紧他,温柔地注视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一整个下午,敖丙都安睡在哪吒怀里,办事经过的仆人、廊边玩闹的小狗、停在廊椅上休憩的鸟儿,都被哪吒用眼神赶走,甚至连吹过的秋风他都想用法术制停,不愿敖丙被扰了清梦。


刚到酉正,哪吒正打算唤醒敖丙回去用晚饭,骤然经脉里一阵绞痛。他面色一沉,皱紧眉头,暗道不妙,右手仍旧稳稳地搂着敖丙,左手却用力攥紧,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他努力克制住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喉头滚动,拼命压下泛起的腥气。


幸好这磨人的疼痛只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哪吒偏过头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攥紧的指尖松开,他随意地把掌心中的黏腻摸在深色裤腿上。手腕上的乾坤圈轻震,仿佛在安慰着主人的伤痛。


哪吒低头凝视着臂弯里的人儿,敖丙重伤初愈,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因而才会如此嗜睡,自己如今若将经脉中的异样告诉他,他定是会急着将灵力渡给自己。


然而哪吒不愿再看到敖丙灵力空损、面色苍白、身体轻颤着靠在他怀中的样子了,那会比巨熊留在经脉内的法力更令他心痛。


低头吻了吻敖丙水滢的龙角,哪吒低声唤道:“丙丙,醒醒,回去吃饭啦。”


“唔……”敖丙水蓝的睫毛轻颤,眸子里满是刚睡醒的朦胧,他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睡了一下午,体内的灵力进一步得到了恢复,疲惫感逐渐散去。


蓦然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敖丙眸光一沉,扭头盯着哪吒上下打量。


“你哪里受伤了?”


哪吒诧异于龙族敏锐的嗅觉,赶忙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抖了抖四肢。


“可能是伤口渗了点血吧,哎呀,小事小事,这点小伤能奈小爷何。”


说着便牵起敖丙,扯开话题打消他的疑虑。


“丙丙,你猜晚饭会有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我想吃红烧狮子头!”


“医师说了要饮食清淡,才能有助于伤口恢复。”


“啊……!早知道把那老顽固的嘴给堵上了!!!”


晚饭厨房准备得很上心,菜品都是经过了仔细地考量,确保适合伤者。板栗山药排骨汤、清蒸鲈鱼、虾仁蒸蛋,清炒时蔬,虽然清淡却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哪吒盛了一碗汤放在敖丙手边,板栗和山药炖得软香清甜,排骨更是酥烂脱骨,汤汁被拂去了油沫,醇厚却不油腻。


“好吃吗?”哪吒歪着头瞧着敖丙塞得圆鼓鼓的腮帮,觉得甚是可爱!


“嗯!”


敖丙夹起一块嫩滑的鱼肉,送到哪吒嘴边,哪吒就着他的筷子咬下。


“丙丙夹的鱼肉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敖丙微愣,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埋下头喝汤,眼神闪动。哪吒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眉眼弯弯,嘴角高高上扬!


突然,哪吒覆在敖丙头上的手一顿,笑容僵在脸上,眸色一黯,眉头蹙起。敖丙感受到他的异样,抬头瞧见哪吒面色微沉,他回想起下午在长廊上闻到的腥气,心弦立刻紧绷,神色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哪里痛?我去找医师来。”


哪吒催动全部内力,拼命压制住经脉里突然暴走的法力,抬手将敖丙按回凳子上,稍微缓了口气道:“没事,我咬到舌头了。痛痛痛!”


敖丙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都怪这饭菜太香了!”


“……你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敖丙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面色恢复如常,稍稍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温茶递给他。


哪吒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冲掉喉咙里泛起的腥气。


“张嘴,我看看咬得重不重。”敖丙轻捏住他的下颚。


哪吒抓住他的手,避开他探察的目光,吻了下他的掌心。


“没事。丙丙快吃饭吧!这个虾仁蒸蛋是我们李府厨子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敖丙担心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深问,嘴里便被喂入了一颗虾仁。


整个晚饭期间,每当敖丙要追问时,哪吒就会喂一口吃食堵他的话,然后再把话题扯远。哪吒在心里庆幸这波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让敖丙起疑。


饭后服完药,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刚到亥初


,敖丙就催着哪吒回屋休息:“你今日从午后起脸色就不太好,别逞强,早些回去歇息,我守着你。”


哪吒拉住起身准备向外走的敖丙,声音尽量轻快地道:“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我睡了一下午,现在不困。”


“那我再陪你聊会天。”


“……我困了。说定了,我睡着了,你立马就去休息,别让我担心,好嘛。”敖丙妥协了,蓝色的水眸凝视着哪吒的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好。”


揉了揉敖丙的眼尾,牵着他来到塌前,给他捻好被角,看到他闭眼前依旧不安地瞧着自己,哪吒隔着被子轻轻拍抚着他,听着他努力放缓呼吸,知道他是想佯装熟睡,好让自己回屋休息。哪吒眉眼含笑,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触他的额心,起身轻手带上门离开。


屋门刚一阂上,敖丙便睁开了眼,细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他心中愈发忐忑不安,釉蓝的睫毛不断颤动,就这样一直盯着床顶直至深夜。


寅时整,敖丙轻轻推开哪吒的屋门,放低脚步声来到塌前。借着月光,只见哪吒朝里侧卧着,手枕在头下,被子被随意蹬到一旁。


敖丙怕惊醒他,只是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掌下的温度与寻常无异,随即又把手覆在他的后背上,见他并未出汗和发抖,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拽过被哪吒踢开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小心地压好被角,轻吻了下他的耳尖。又站在床边守了两刻钟,见他已熟睡,才悄然离开。


清晨,敖丙洗漱完坐在桌边,医师正在为伤口换药,他借机再次询问起哪吒的伤势。


“老夫方才已为三少爷重新换了药,本想把脉查看内伤的恢复情况,三少爷却说有急事要出府,并坚称自己未有不适,喝了药便疾步离开了,老夫便也不好强求。”医师关上药箱,如实答复。


敖丙一愣,转头向着屋外扬声道:“来人,去问问三少爷今早去哪了?”


“回公子,三少爷去了营中帮老爷处理公务。”不一会隔壁屋的小厮便前来回话。


“可是陈塘关内又有凶兽出没?”敖丙急道。


“小的并未听闻关内有异动,三少爷还嘱咐小的转达公子,今日他和老爷皆在府外奔忙,府内还需公子多多照应。”


“……我知道了。”敖丙沉默片刻,点头应下。


“敖丙公子,早饭来了,这是三少爷早上嘱咐厨房专门为您熬的。”传饭的小厮说着将一碗山药南瓜小米粥轻放在桌上。小米粥被熬煮得色泽金黄,香气扑鼻。昨日闲聊时,他无意间向哪吒提起想喝山药南瓜粥,没曾想他便记下了。


一整个上午,敖丙都坐在桌前,粥放在手边慢慢变凉,小厮端去温了一遍又一遍,他却一口未咽。搭在腿上的手指紧攥着,干净整洁的外袍上起了一道道褶皱。不知为何,他心里一直憋闷发慌,即使他一遍遍对自己说,哪吒只是去帮李伯父处理公务了,不会有事的,然而心跳却一直又急又促,几乎每半个时辰他便会命小厮去打探哪吒是否回府了。


陈塘关西北角的树林里,一道红色的身影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右手发狠地抵住胸口,喉咙里一股温热急涌,快到来不及压制,上身猛地一躬,甜腥的液体便直接喷出,一连吐了好几口,胸腔里的胀痛也未能得到缓解。


哪吒向后重重地靠在岩石上,头无力地低垂着,浑身的经脉撕裂般剧痛,脱力使他连抬起指尖都变得艰难,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明暗交替,耳边传来阵阵轰鸣,迷迷糊糊间他回忆起昨夜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昨夜,他回到房中后,晚饭时的急痛并未延续,盘腿坐在塌上运转了一轮内力,他被残留的闷痛扰得心烦,抬手抓了抓头发,往床上一躺,心里把那死了还要作恶的巨熊骂了上百遍。


深夜他被熟悉的闷痛憋醒,蜷起身子熬过一阵经脉的绞痛后他瞟了眼屋外,似是才刚至寅正,身上被仔细地盖好被子,他立刻便意识到敖丙来过了,暗自庆幸自己没在敖丙来时发作,之后又忍不住呕了两口血,只记得自己强撑着擦掉血迹,来不及换掉被冷汗浸透的衣衫,便倒在塌上没了意识。


今早他感觉经脉中的对冲变得愈加厉害,预感到今日在敖丙面前怕是不好掩饰,便和仆人们交代好一切,应付完医师后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这树林,打算独自调息压制住对冲的法力。谁知刚到这林间,疼痛爆发,直接就吐血脱了力。


想起自己今早怕敖丙会担心地追过来,便想着用李府的安危拖住他,哪吒不禁在心里夸赞自己的计谋可真棒!也不知敖丙今日的药服了没,厨房熬的山药南瓜小米粥还合不合胃口,灵力完全恢复了没,没有自己陪他聊天会不会无聊……


哪吒想着想着,意识越飘越远,甚至连耳边的轰鸣也渐渐消散,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深渊中……


“哪吒!别睡了,快起来吃饭啦!有你最爱的红烧狮子头!”


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将灵魂打回哪吒体内,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快到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他脸上,他不由得又眯起眼,慢慢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发觉原来方才是幻听。


昏睡了几个时辰,体内的痛意稍微减弱,但相比于前几日仍是翻了数倍,哪吒意识到经脉内自身内力和外来法力的对冲随着时日的增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剧痛发作的间隙也越来越短。


稍稍积攒了些力气,哪吒撑着地面起身,找了条小溪漱掉嘴里残留的腥味,准备回府陪敖丙用午饭。昨日敖丙说前不久从书里学了水晶糕的做法,今日午饭时要做给他尝尝,他自然不愿让敖丙空等。


步至府门外,哪吒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恢复点血色,以免待会引起敖丙的担忧,他调动全身的内力,努力维持着寻常的步伐,换上轻快的表情,边朝府里走去,边盘算着饭后如何借口离开。


府中的小厮隔着数十米望见自己一上午打探了多回的人,旋即转身飞奔而去。哪吒困惑地看着那小厮,迟疑着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再次确认身上的血污和泥土已被清理干净。


“敖丙公子!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


还没等那小厮奔至敖丙屋前,一道白色的身影便飞快地和他擦身而过。


敖丙将轻功用到极致,直奔府门而去。在距离府门一里的地方,撞见了正往里走的哪吒。敖丙凝视着寻了一上午的人,眼眶瞬间泛红,水汽立刻模糊了视线。


哪吒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人儿,一愣,下一秒瞅见他满眼含泪,呼吸一窒。


“丙丙,怎么了……是伤……唔……噗……”


敖丙的泪让哪吒一时分不清心口处的痛是心痛还是经脉的绞痛,他想问问敖丙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可话刚到嘴边,一口血先一步喷了出来。这口血仿佛一刹那带走了他全部生机,眼前瞬间一黑,耳边声音骤然消失,身子不受控地向前栽倒,腥甜的热流不断从口中涌出,意识瞬间被泯灭。


敖丙飞扑上前接住哪吒突然倾倒的身体,顺着力道同他一起跌坐在地上。敖丙惊恐地看着倒在怀中的人,只见他头靠在敖丙肩头,后脑无力地后仰,随着胸口的挺起,口中鲜血如泉水般争先恐后地往外涌,片刻便染红了敖丙半边白袍,伴随而来的剧痛让他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敖丙颤抖着将手掌贴在他心口,灵力不要命地往他身体里渡,试图止住他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然而,大量的灵力仿佛石沉大海般没有一点作用。


敖丙不知道哪吒到底伤在哪,只能手足无措地搂抱着他,既不敢用力也不敢随意移动他。眼看着他呕血不止,敖丙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破碎地声音一遍遍唤着哪吒:“哪吒!哪吒!醒醒!你伤到哪了?!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周围的仆人们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滚带爬地去叫医师。


“哪吒!醒醒!别睡!我求求你别睡……”灵力不间断地往哪吒心口渡,敖丙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别丢下我……你伤到哪了!醒醒看看我!别睡……你别睡!”


太乙真人刚在天庭宴会上喝完仙桃酿,正手持拂尘,左右摇摆着从天上返回李府。刚到半空中便瞧见府中的惨状,惊愕地俯冲到二人身边。


左手急探向徒儿的腕脉,右手掏出一颗仙丹塞入他口中。


“这是咋个弄成这样!全身的经脉都爆裂了!”太乙摸着手下凶险的脉象惊愕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师伯现在怎么办……求求您救救哪吒……!救救哪吒!”敖丙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言语支离破碎,无助地看着太乙真人。


仙丹入口,哪吒口中奔涌的鲜血勉强止住,却仍会随着胸腔时不时地挺起呕出一口口血。


“莫慌,我已用仙丹勉强护住了他的经脉,先抱他回屋,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我听。”太乙这时才注意到搂着哪吒的敖丙满脸泪痕,发丝凌乱,一身血污。


敖丙轻抱起哪吒,同太乙真人一起疾速向内院飞去,他的指尖因为悲痛不受控制地发颤,手臂却十分平稳,害怕轻微的晃动会加重哪吒的疼痛。接连不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滚落,混进衣袍上的血红里。


太乙撞开屋门,敖丙抱着哪吒奔至床边,将哪吒轻放在床榻上,担心平躺会导致他口中的血回呛引发窒息,敖丙坐在床边,让他靠躺在自己胸口。大片的血痕布满哪吒整个下巴和脖颈。


敖丙一边再次将手贴在哪吒心口处,源源不断地渡着灵力,一边向太乙复述着这几日的经过。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哪吒,回忆起近几日发生的一切,在心里深深懊悔着自己怎么未能早点发现哪吒的异常。


“那巨熊怕是冥寒巨熊。”太乙蹩起眉头,沉声道。


“冥寒巨熊?”


“此熊祖上几千年前生于极寒之地,修得尽是阴寒的法术,近数百年来为了觅食不断进化,如今后代已能在常温处栖息,尽管如此,他们极阴的法术却并未改变。你的灵力属冰性,寒冥巨熊的冰煞掌中附带的法力会被你自身灵力所吸纳,不会对你造成影响,而哪吒乃极阳火性,巨熊的法力打入他体内便会在经脉里形成对冲,初期还能靠火性压制,随着时间的推移,阴寒的法力暴涨,两股内力对冲下这才导致他经脉爆裂。”


“莫慌,火荆林中的荆棘花王乃至阳至热之物,只需取得那花王便能将哪吒体内寒阴的法力吸出。”


“如今我用仙丹勉强能护住哪吒的经脉半个时辰,待我先去取了火荆花王,再来研究如何修复经脉。”太乙真人说罢便准备动身赶往火荆林。


“吒儿如何了!”李靖闯进屋内,方才府内的小厮惊慌失色地闯进兵营,他得知吒儿呕血昏迷,立刻快马加鞭往府中赶。当亲眼看到塌上毫无生气的儿子时,李靖双目赤红,痛心疾首。


“李伯父,哪吒无法平躺,还需伯父抱着他靠躺着。师伯,我有法子修复他的经脉,还请师伯先稳住他的内息,我即刻去取火荆花王。”敖丙用力深呼吸,尽力压下内心的不安,稳住心神,将哪吒轻轻交到李靖手中。


“不可!娃儿你方才渡了大量灵力给哪吒,那火荆林中荆棘遍布,火荆花王位于林心,林中每根荆棘都得花王百年的滋养,取花者必将受到所有荆棘猛烈地攻击,你灵力只剩不到四成如何能敌!”


“师伯!哪吒等不了了!哪吒伤势若恶化我无法应对,只能靠师伯留下照看。师伯放心,我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回!”


“诶!!!娃儿!!!”


“丙儿!!!”


不顾太乙真人和李靖在身后的呼喊,敖丙飞身而出,片刻间便已飞出数十里。


一路上敖丙调动全部内力将轻功运用到极致,沿途只能看到他白色的残影。


火荆林前,敖丙召出盘龙冰锤,荆棘藤蔓感知到有人闯入,瞬间暴起,飞速刺向来人。


敖丙抡起双锤使出冰河飞泉,水龙暴戾地冲撞开荆棘藤蔓,他沿着水龙破出的一条路向林心奔去。被冲撞开的荆棘卷土重来,变得更加粗壮,藤蔓上生出倒刺,试图捆住这不速之客,将其绞杀。


敖丙将全部灵力注入双锤,迅速狠决地砸向袭来的藤蔓。火荆林中温度极高,他却是放弃调用灵力抵御热气,只攻不防。冰锤释放出的寒霜残雪不断将荆棘冰冻,再将其砸碎。火荆棘感受到来者的强势,更加凌厉地刺向敖丙的周身要害处。


几息间,敖丙身上便被划出数道口子,金色的龙血透过衣袍和方才沾染的哪吒的鲜血融合在一起,诡异而艳丽。敖丙仿佛丧失了所有痛觉,全然不顾地往林心攻去。


终于他瞧见了盛放在最中央的那朵鲜艳的花,只见那火荆花王通体火红,周身泛着绚丽的光泽,敖丙眼神一亮,眸光炽热,透着难掩的狂喜。


火荆花王感知到有闯入者靠近,花体周围的红光快速向外爆开。敖丙向上跃起,腾空躲避袭来的冲击,并挥动盘龙冰锤向后砌起一道冰障抵挡从背后袭来的藤蔓。


他向着正中央的花王俯冲而去,担心冰锤的寒气会冻伤花身,他便徒手伸进红光中,全然不顾被灼伤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摘下百年花王,将其捧在手心。


随着花王被摘下,火荆林瞬间失去生机,方才暴动的藤蔓眨眼间枯萎。敖丙扫了眼满的狼藉,在心里道了声得罪,不再做片刻停留,向李府急速掠去。


“师伯,花来了!”


太乙惊讶地看着不到两刻便出现在屋口的人,见他身上的白袍被染得金红相间,精致的绸缎被割开,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


李靖望着面前的孩子不由得红了眼。


“娃儿,你咋个伤得这么重!”太乙说着便要来查看敖丙的伤势。


“师伯,我无碍,您快救哪吒!”


太乙接过他手中的花,来到哪吒塌前,指挥李靖将哪吒倚靠在床栏上,待其稍离远后,扬起拂尘,口中默念法咒。


只见那火荆花王浮在哪吒上方,随着咒语再度盛开,红光笼罩住哪吒,寒冥巨熊阴寒的法力被红光逼出,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到花中。半盏茶后,待白光完全被吸出,太乙停止念咒,火荆花王重新闭合飘回太乙掌心。


太乙上前探了下哪吒的脉,脉象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凶险,但经脉已被损坏,若不能及时修复,仍将有性命之忧。


敖丙双眸紧盯着哪吒,见阴寒的法力被悉数逼出,心口猛得一松,重重地喘出口气,迟来的疼痛在身上四处蔓延开,眼前光影明暗交替。


他狠狠地闭了下眼,努力使眼前恢复些许清明,在心中默念,现在还不能倒下,哪吒的经脉还未修复。


“师伯,哪吒的经脉尚未修复,不可再耽搁了。”


敖丙说着朝屋里的木桌旁走去。


“我方才已查阅古籍,说这仙宫中有一种神果可助破损的经脉愈合,娃儿,让医师帮你处理伤口,而后你守着哪吒,我这就去找师尊讨要神果。”


“师伯,仙丹只能护哪吒半个时辰,怕是等不到您讨药回来了。”


“我们龙族乃百妖之王……”敖丙立在桌旁,拿起一个瓷杯。


“龙角乃我龙族至关重要的部位……龙角血能活死人生白骨,也能重塑经脉……”


“不可!!!”


“丙儿!!!”


太乙和李靖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飞扑过来,然而敖丙动作极快,右手化出冰棱猛地扎入龙角上端。二人来不及阻止,只见金色的龙血从龙角冒出,随着敖丙低下头,不断流入他手中的瓷杯里,屋内弥漫着龙血的淡香。


随着龙角处精血的流出,敖丙的脸色迅速衰败,变得更加惨白,唇上看不到一点血色,他握着冰棱的手垂在身侧,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左手依旧稳稳地拿着瓷杯。


“你这娃儿咋个能这般胡来!龙角血乃龙族精血!成年龙族尚不敢轻易取血,你一个幼龙,刺角取血会直接损伤根基的呀!”太乙少有的疾言厉色,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心疼。


“……”


敖丙置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瓷杯,直至金色盛满,他将瓷杯递给太乙真人。


“师伯、李伯父,我无碍。还请师伯快喂哪吒喝下龙角血。”敖丙握着冰棱的手缓缓抬起撑在木桌上,尽力掩盖着自己身体的颤动,他无力再走到哪吒床边,只能将龙角血交给太乙。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缓慢地眨着眼,望着哪吒的视线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


看到太乙将龙角血喂入哪吒口中,听到床边传来惊呼:“脉象平了!”他无力的阂上眼睛,撑着木桌的手滑落,手中的冰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身子摇晃着向前栽去。


“丙儿!!”李靖眼疾手快地抓住敖丙的双臂,扶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蹲下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娃儿,把仙丹吞下去!”太乙火速掏出一颗仙丹,送到敖丙唇边,轻轻抵开他的牙关。


仙丹喂入体内,敖丙感到意识恢复了些许,眼前的雾气慢慢散去,体内灵力得到补充。然而正如太乙所言,失去龙角血造成的空虚感并非仙丹能填补,他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连指尖都抬不起来,被李靖扶着靠在肩上才能勉强维持坐姿。


他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床榻上安静昏睡的哪吒。


太乙掏出仙家特质的止血散撒在他尚且稚嫩的龙角上,轻叹一声,眸中难掩疼惜。冰棱扎得又狠又深,伤口成裂隙状,周围一片金色,龙角正微微抽颤着。


“多谢师伯、李伯父,我好多了……”声音低弱宛若气音。


太乙唤来一直侯在门外的医师协助自己给敖丙上药,李靖本想把他扶到隔壁屋去歇息,然而感受到袖口处微弱却倔强的力量,看着他眼底的坚持,只好作罢。


上好药,医师们轻声离开。敖丙在李靖的搀扶下来到哪吒床边,他稍微积攒了点力气,在凳子上坐直身子,太乙亲自去厨房为两个娃儿煎滋补的汤药。


李靖用手轻摸哪吒的额头,垂眸注视着昏睡的孩子,想起方才他靠在自己怀中,时不时呕出鲜血,一阵后怕。


“丙儿,伯父很感激你救了吒儿。但丙儿,你也还是孩子,伯父也不愿看到你受伤。”


敖丙抬头看着长辈心疼关切的眼神,声音清润地说道:“伯父您不必道谢,哪吒在我心里非常非常重要,哪怕拼上性命我也不能看着他出事。”


“……可你在吒儿心里也同样重要,他若知你所为……”


“还请伯父不要将取血一事告知哪吒,也不要告知我父王……咳……咳咳……”敖丙急声说道,情绪波动引得他忍不住咳喘。


李靖急忙顺着他的后背,见他呼吸顺畅些,才开口说道:“吒儿和龙王殿下都很爱护你,你受了伤若瞒着他们只会让他们更担心。”


“可是……”


“乖孩子,安心养伤。”


李靖又深深看了眼熟睡的哪吒,随后起身离开屋内,让两个孩子独处。


龙角精血的流失宛如抽走了生机,敖丙身子止不住地发软,额头和后背上一阵阵冒着虚汗,体内的空虚感使得他胸口憋闷,他忍不住低声咳喘着。


方才在伯父和师伯面前的强撑土崩瓦解,敖丙感觉自己有些坐不住了,他轻轻趴在哪吒床边,将脸埋在哪吒的手心里。看到哪吒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感受到哪吒破裂的经脉在龙血地滋润下逐渐愈合,他轻轻弯起嘴角,微抬下巴吻了下哪吒的手腕。


“哪吒,快快醒来吧。”


他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是他披荆斩棘满身伤痕奔赴的人,是他不顾生死也要从阎王殿抢回来的人,如今他的血流遍他的每条经脉,如同千年前交织在一起的魔丸和灵珠,至此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期间太乙真人端来了汤药,喂两个娃儿喝下。他又探了探哪吒的脉象,一切都在好转,只是哪吒失血过多,身体亏空,暂时还醒不过来。


太乙轻声劝敖丙回屋休息,被他摇头拒绝。


李靖听小厮说丙儿从清晨起就水米未进,他命厨房重新熬了南瓜山药小米粥,加入了补气血的红枣和枸杞,端到哪吒屋里。


敖丙依旧趴在哪吒手心里,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哪吒。李靖轻扶起敖丙,见他虚弱到拿不动勺子,便自己用勺子舀起米粥一口口喂到孩子嘴边。


“丙儿,小厮说你今日一直未进水米,你受了伤又失了精血不可不吃饭。”


敖丙身体空虚,头晕目眩,止不住地反胃,哪怕对着最爱的粥也是神色抵触。


“乖孩子,你若垮了,还怎么等吒儿醒来,多少吃一点吧。”


敖丙闭了闭眼,缓了下头晕,张嘴吞下递到嘴边的粥。


李靖不敢勉强,怕增添孩子身体的不适,喂了小半碗粥,见他不愿再张嘴,也就作罢。瞧着他比吒儿还惨白的脸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六个时辰……


一直到深夜,哪吒都还未醒来。哪怕太乙多次告诉敖丙,哪吒的经脉已完全愈合,只是失血导致的昏睡并无大碍,敖丙也不愿离开半步,急得太乙在一旁直摇头。晚间时李靖又端来厨房新煮的米粥,这次敖丙无论怎么劝都喝不下。李靖劝他去休息也被他执意拒绝,只好将毛毯披在他身上再离开。


“这娃儿太倔……龙族刺角取血会元气大伤,岂非儿戏!这样下去,哪吒没事了,他自己怎么吃得消啊。”


“我刚瞧着丙儿脸色比吒儿还差,坐都坐不住不住,趴在那身体都在发抖,米粥也喂不进去,唉……”


屋外两个长辈焦急地来回踱步。


李靖转头对仆人道:“吩咐厨房,把米粥一直温着,丙儿若想吃随时送来。”


“是,老爷。”


一整夜,李府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注定难眠。


卯正,敖丙趴在哪吒掌心里,终是扛不住元气亏空带来的虚弱,昏睡过去。


哪吒仿佛深陷混沌之中,浑身剧痛不止,他只能听到耳边有人在哭喊,那声音实在凄惨,他很想出声安慰,但却被不断涌出的血糊住了喉咙,后来气力仿佛全部消散了,有片刻他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再后来他感觉那股折磨他的法力从体内散去,接着便是一股暖流流入体内,游走在他的每一条经脉里,安抚着他的疼痛,他依恋着这份温暖,不愿醒来。


他梦到敖丙坐在长廊下,温柔地注视着他,白袍在风中微扬,敖丙歪头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又梦到敖丙站在屋内,桌上摆了又香又甜的水晶糕,敖丙正对着他招手,迫不及待地要递给他尝。


他还梦到中秋节,他买了整个集市里最大最美的花灯,他欣喜地递给敖丙,月光下,敖丙的眸子里仿佛洒满了星辰。


这梦太美太甜,他舍不得离开。


突然,梦境开始坍塌,他慌乱地试图用手去抓住碎裂的梦。


下一瞬他呆愣在原地,眼前的敖丙变得浑身金血,满脸泪痕,面色惨白。他呼吸一窒,目眦尽裂,他想问敖丙怎么了?谁欺负他了?谁把他伤成这样?!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拼命想奔向敖丙,却被梦境定在原地。他听到敖丙哭着问他:“哪吒,你不要我了吗?”


我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哪吒无声地呐喊着!他看到越来越多的金血从敖丙身上涌出,自己却动弹不得,心中焦急万分!


哪吒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床顶,他环顾一圈,记忆慢慢被拍回脑子里,掌心处传来柔软的触觉,他歪头看去。


眸子一震,眼眶瞬间通红,他惊愕地看着趴在他掌心里的人儿,昔日水滢的蓝色龙角如今变得暗淡,稚嫩的小角上绑着白布,隐隐有金色从布里渗出,清瘦的脸上毫无血色,眼角还残留着泪痕。一瞬间梦境和现实重合,泪水不受控地从哪吒眼眶滚下。


哪吒支起身子,经脉里的剧痛已经散去,体内内力充盈,连失血的空虚都消失了。他怕惊动敖丙,轻轻将手抽出,梦中敖丙浑身是伤的样子刻在他脑子里,他不知此刻敖丙身上伤在哪里,不敢轻易抱他,只能快速翻身下床,想去向爹询问敖丙出了何事。


他刚一推开屋门,便和端着药正要进门的太乙四目相对。太乙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徒儿分外惊喜!正要开口询问他有无不适,哪吒便一把扯过他往一旁走,还不忘反手关上房门。


太乙赶忙端稳手中的药碗。


“哎哟哟!你这个娃儿!身子刚好就开始捣乱,这药我熬……”


“敖丙怎么了?哪个混蛋伤了他的龙角?小爷我去宰了他!”哪吒来不及惊讶师傅是何时回来的,急声问道。


“……”


太乙看着眼前暴怒着要去寻仇的徒儿,就知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太乙将昨日哪吒昏迷后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给他听。


“小傻子……”哪吒早已泪流满面,双目猩红,拳头死死地攥紧,掌心被掐得血肉模糊。


李靖端着新煮的南瓜山药粥从远处走来,望见吒儿他步伐一顿,随后快步走到二人身前,他欣喜地打量着恢复如初的儿子,当看到儿子满脸的泪水时,他目光一黯,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吒儿,把眼泪擦干。”说着将手里的粥碗递给他,“那孩子守了你近九个时辰,坐着守,坐不住了就趴在你床边守,中途就只喂进去小半碗粥,你不能再让他忧心了。”


哪吒用手抹了把脸,抬头望着天狠狠闭了下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哽咽着对李靖和太乙道:“爹和师傅为我操心了一夜,快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丙丙的。”


太乙把手中的药碗递给哪吒,哪吒仰头一饮而尽,端起另一个药碗和粥碗,推门而入。


敖丙只昏睡了半个时辰便醒来,迷迷糊糊间摸不到人,他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猛地起身,下一瞬便脱力跌回凳子上。


哪吒刚进屋便看到这一幕,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放下两个碗,蹲在敖丙身边,扶住他的双臂。


“丙丙,你哪里难受?!”


敖丙缓过一阵眩晕,视线还有些模糊,抬眸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哪吒,惊诧地睁大眼睛,泪水不断顺着脸庞滑落。


“咳咳……咳……你……你醒了!……咳咳……”


哪吒抬手不断顺着他的后背,掌下的身躯一直在发抖,咳喘不止。


“丙丙我没事了,我全好了,一点也不疼了,你别急。”


哪吒将他搂入怀中,怕碰疼他的伤口,动作极致轻柔,左手顺着他的背,右手揉着他的后脑,压抑着哭腔哽咽道。


敖丙把脸埋在他肩窝处,发出一声声破碎的呜咽,一日来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散去,身子发软着往下滑。


哪吒将他横抱起,轻放在床上,在他腰下垫了个软枕,让他半靠在床头,自己则坐在床边,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喂到他唇边。


敖丙乖乖地喝下,手指一直抓着哪吒的衣角。


喂完药哪吒亲了亲他颤动的眼睫,又端起一旁的粥碗,温声哄道:“爹说你昨日连粥都喂不进去,乖,这是新煮的你最爱的南瓜山药小米粥,喝一点好不好。”


“……嗯”


慢慢喂敖丙喝完一碗粥,哪吒暗自松了口气,倾身在他未受伤的那侧龙角上轻吻,眼尾飘红,声音艰难地道:“还疼吗……冰棱扎下去一定很疼很疼吧……丙丙是小傻子嘛……”想到自己平日里连吻他的龙角时都生怕弄疼他,他竟能毫不犹豫地下重手,哪吒再也压抑不住哭腔,将他拥入怀里,脸颤抖着埋在他的颈窝里。


敖丙感受到颈部湿润的触感,抬起手,一手环住哪吒的腰身,一手揉着他的头发,听着他的抽泣声,敖丙声音温润如水道:“你没事就足够了,昨日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可以救你,哪吒……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知道昨日你毫无生息地倒在我怀里呕血不止,我有多害怕吗……哪吒……不要丢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哪吒收紧手臂急道。


“咳咳……咳……”


哪吒慌忙松开他,看着眼前轻声咳喘的人儿,手足无措地问:“是我弄疼你了吗?我去叫医师来。”


安下心来的敖丙脑袋越来越昏沉,失了精血又受了重伤,加上一夜未眠,确实有点勉强了,他拽住要起身的哪吒。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哪吒满眼担忧地看着声音低弱的人,下一瞬,哪吒掀开被子上塌,环抱住虚弱的人儿,让他趴在自己胸口,抬手在他后心口处轻揉着,内力透过掌心缓缓传递,暖着他的后心。


敖丙抗拒地一缩,迷迷糊糊地道:“你才刚好,别给我渡内力……”


哪吒眼色微沉地看着逞强的小龙,伸手扣住他腰,不让他乱动,继续在他后心上轻揉,哪吒真想让他看看他此刻的脸色有多惨白。


魔丸灵珠本为一体,哪吒的内力又融入了敖丙龙角上至纯的精血,对于敖丙来说是最好的补药。敖丙被哪吒抱在怀里捂着后心,全身都暖洋洋的,慢慢陷入了沉睡。


哪吒低下头,疼惜地吻了吻他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薄唇,轻声念道:“丙丙,丙丙,此生安宁。”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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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之川

【藕饼】我恨仙骨无死生(18)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小情侣毛茸茸地互相贴贴取暖舔伤口,dbq,我只会写小学鸡谈恋爱啦^^


【拾捌】

“哪吒,你怎么又苦起来了。”敖丙皱眉。

 

敖丙扣着中坛元帅的手,凑到他面前嗅了嗅,鼻尖轻碰哪吒的脸颊。

 

温热的呼吸像俏皮的微风一样撩拨哪吒的感官,他嘟嘟囔囔,轻轻吻上:“……再吃几次嘴儿能不能甜回来?”

 

敖丙吻上他的那一刻,哪吒终是忍不住,一把拥着他,滚到床上去。

 

敖丙轻轻“啊”地惊呼一声,便被他压在身下。

 

他一会儿吻得极重,用尖锐的牙齿啃咬厮磨,可是在敖丙发出抗议...

二千岁中坛元帅大藕 x 重生小饼

小情侣毛茸茸地互相贴贴取暖舔伤口,dbq,我只会写小学鸡谈恋爱啦^^


【拾捌】

“哪吒,你怎么又苦起来了。”敖丙皱眉。

 

敖丙扣着中坛元帅的手,凑到他面前嗅了嗅,鼻尖轻碰哪吒的脸颊。

 

温热的呼吸像俏皮的微风一样撩拨哪吒的感官,他嘟嘟囔囔,轻轻吻上:“……再吃几次嘴儿能不能甜回来?”

 

敖丙吻上他的那一刻,哪吒终是忍不住,一把拥着他,滚到床上去。

 

敖丙轻轻“啊”地惊呼一声,便被他压在身下。

 

他一会儿吻得极重,用尖锐的牙齿啃咬厮磨,可是在敖丙发出抗议时,忽然又变得温柔缱绻起来,把敖丙的抗议尽数咽下,让它们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哪吒的心如今剖开成了两半,人也被活生生劈成两个,圣人和魔在互相博弈。

 

他浑身都是汗,如同被三昧真火焚烧,沉重地喘息,胸膛里翻腾不休的,是几乎成魔的恶毒的占有欲和强烈的渴望。

 

占有他,关着他,锁着他,他只要一直这样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天道便找不到他。

 

他还不能化人,还没到交尾期,如今破他的身子,损他的元阳,去他的煅骨洗髓,别让他化龙,藏起他,让他永远这样傻傻地跟在自己身边。

 

李哪吒,你如今已经能把他护得严严实实了,不是吗?

 

可是当他的手摸向蛟尾那道被鳞片遮住的缝儿时,他霎时清醒,浑身入坠冰水中。

 

你疯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头,你怎么舍得如此对他?

 

他是你失而复得的珍宝,捧在手心的灵珠,别说要了他、破他的身,划他一道口子,都心如刀绞。

 

你要养他,好好地养,慢慢把他养回那条骄傲强大的小白龙。

 

好不容易分开了唇,哪吒撑在他上面,拨开他脸颊边的发丝。

 

那双蓝眼儿里全是自己,好像看穿了他刚刚的挣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是只属于哪吒的温柔,如平静的海,全然的信任和包容,两千年前与两千年后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每次这样看他,时光便静止,万物便籁寂,世间好像又回到洪荒混沌,天地间又只剩下那一股魔气一股灵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纠缠在一起。

 

在这双眼眸里,哪怕是暴戾放纵的魔丸,也要化作一缕魔气,彻底融进灵气里。

 

哪吒嘴里都是铁锈味儿,他不敢再吻敖丙,怕小灵珠吃出血味儿来又担心他。

 

敖丙拧着好看的眉,捧着哪吒的脸,困惑不解:“怎么吃过了嘴儿,反倒更苦了呢?这招不管用了呀?”

 

“……你留在我身边,我便不苦了。”哪吒压在他身上,难得地把上半身的重量全交给他承受。

 

他把脸埋在敖丙肩窝,不停亲吻他的颈,那体温略低的肌肤:“小灵珠,你别离开我,你若再离开,我便入魔,再也不要清醒过来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敖丙有点疑惑,伸手拥着中坛元帅的背,轻轻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绷紧的肌肉安抚。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轻笑一声:“我若真走了,元帅把我捉回来就成了。你可是圣人,捉个小妖多简单呀,你不就是用混天绫把我从湖里捉上来的?”

 

“……我倒希望捉你是个简单事儿,”哪吒此刻说不出的难受,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我只怕捉你不住,更怕天大地大,天上人间,哪里都寻不到你……”

 

“那我哪儿都不去,只管缠着你好了。”敖丙说,那条蛟尾钻进哪吒腿间,一圈一圈缠着中坛元帅的腿。

 

“好,这可是你说的。”哪吒咽下喉咙里的一口血,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笑道,“可得缠紧了,莫要松开。”

 

两人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又亲了一会儿,敖丙小声道:“哪吒,我能问个事儿么?”

 

“你问。”哪吒摸着他的脸。

 

“程小姐和兰芝说我是小和尚的转世。”他困惑道,“这是真的吗?”

 

哪吒心脏霎时漏跳了一拍,脑袋嗡嗡作响,那声音又开始说话。

 

你敢告诉他吗,李哪吒,哈哈。

 

若他问你,为何直到他咽气也不来看他一眼,你要如何回答?

 

回答呀,李哪吒。

 

你要告诉他,那时候你在天庭,正当那威风凛凛的中坛元帅!那时你在人间,正受那旺盛香火!

 

你说啊,你告诉他这些!

 

“哪吒?”敖丙不知道为什么问了这个,哪吒就要用尽力气搂住他,他快要透不过气了。

 

告诉他呀!

 

真威风呀,李哪吒。

 

“那小和尚,真是我的前生吗?”

 

“哪吒,你怎么不说话?”敖丙问,“你在想什么?”

 

三太子,他什么时候下凡啊?

 

“你怎么,忽然这么问?”哪吒道。

 

横死便横死,我也不怕,我只想见一见他。

 

“程小姐和兰芝说的。”敖丙说,“他说你听故事就入魔了,但你要和我成亲,你不会为别人入魔,所以那个小和尚一定是我的前世。”

 

三太子他……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也听不见我说话呢?

 

“我……”哪吒想说点什么,喉咙却梗得厉害,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说啊,告诉他吧,李哪吒。

 

“所以小和尚是我吗?”

 

他只抬头看了您的神像一眼,便被拖了出去。

好多好多的血,一从他心口流出,便都冷了。

 

那里的雪啊,全是红的。

 

“别说了!”那声音一声声、一句句,好像用刀子捅他的心,哪吒受不了了,“给我闭嘴!!”

 

“哪吒?”敖丙因他这怒吼,吓了一跳,呆住了。

 

“……不,不是,我不是在凶你。”哪吒清醒过来,冷汗涔涔,慌忙道,“我只是,只是……”

 

“元帅要是不想说,那便不说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敖丙道,“何故这么凶呢?”

 

说罢,他那缠着哪吒的蛟尾也从哪吒腿上松开,翻了个身,背对着哪吒,不再说话了。

 

他是真难受了,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哪吒会骂他。

 

自从哪吒听了兰芝说的故事,就一直十分不对劲儿,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哪吒入魔难过,还是为哪吒为了那个故事里的小和尚入魔难过,总归是难过的。

 

哪吒笑起来还是那样,也一直如往常那样七分真三分假地开着玩笑逗弄自己,可是他看着哪吒,总觉得三太子哪儿哪儿都不对。他越来越不安,想问个明白,却破天荒被哪吒呵斥了。

 

“敖丙。”哪吒小声唤他。

 

敖丙难过得说不出话儿来,他想应一声,又怕发出丢人的哽咽,只好忍着不理他,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敖丙。”

 

哪天他来到人间,听见故事,便听见我的名字,一定能想起我来,便又来找我了呢。

 

别告诉他,李哪吒。

哄哄他,糊弄过去,他傻傻的,一会儿便忘记这事了。

 

“小灵珠。”

 

敖丙仍旧没有理他,那银白色的蛟尾倒是轻轻拍了拍床。

 

“小祖宗。”

 

他才十九岁,果真没活过二十呢。

别告诉他,李哪吒,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

 

“乖乖。”

 

“……我睡着了,你、你别喊我了。”敖丙小声说,“我……我不会理你。”

 

哪吒听到他声音里的微不可察的哽咽,看着他背影,发丝里露出的那段白皙的纤细颈脖,沉默了片刻:“你怎么想知道这个呢?”

 

蛟尾蜷缩起来,他抱紧自己的尾巴,小声闷闷道:“你是金刚不坏身……可是我觉得你快要碎了,我想把你粘起来,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很害怕……我想知道你怎么了……”

 

他说完了,身后的哪吒一声不响,他想回头看看,又不敢,心中越发不安,忍不住揪自己蛟尾上的鳞片。

 

鳞片连着皮肉,稍用力揪便是尖锐的刺痛。粗糙温热的大手覆盖他的手:“别揪了,小祖宗,真拔出来可要痛哭了。”

 

贴着他后背的人叹了口气:“是你啊,那小傻子……是你啊。”

 

你疯了,李哪吒。

他要问你,为何忍心留他在人间受苦,你如何作答?

三太子,他什么时候下凡啊?

 

哪吒从背后拥着他,害怕敖丙回头看他时那憎恨的眼眸,宛若人间等待最后一刀发落的死囚。

 

你完了,李哪吒。

哎,又是白等的一世,幸好也没有多久。

那里的雪啊,全是红的。

 

真是威风啊,李哪吒。

 

敖丙闻言,挣扎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蹭过来贴着他:“真的啊,那真的是我?”

 

“那真是太好了。”他笑起来。

 

哪吒愣了愣:“嗯?”

 

脑海里说个不停的声音停了下来,喧嚣的房间里变得很安静。

 

那蛟尾又缠上他的腿。

 

“怎么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呢,原来那就是我啊。”敖丙说,语气里有一丝丝骄傲。

 

哪吒还没对此作答,他又道:“我不喜欢你为别人入魔……我……心里酸酸的。我好像是吃醋了。当然,我更不喜欢你入魔,天雷劈你,我很难受也很害怕……既然那就是我,我不伤心,你也别为这件事伤心了。”

 

“可是……”哪吒道,“我在天庭,没来见你……你不怪我么?”

 

“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在这么高的天上,任我喊破喉咙你也听不见呀。而且这辈子你把我找到了。”敖丙说。

 

他叹了口气,翻身趴在哪吒身旁,尾巴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床。

 

“但你上一辈子,还没活过二十岁。”哪吒道,“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而且又没有你,活那么久做什么?”敖丙凑过来高兴地亲亲他的嘴角,“况且我不是又活过来了?死得早不也轮回得快么?你看,轮到这辈子,便见着你了。”

 

哪吒脸沉下来,呵斥道:“莫说这种话,什么死不死的,我不爱听,以后不许说了。”

 

“哪吒,你今天怎么了?”敖丙被他呵斥了一句,愣了会儿,拍着床的蛟尾停下,很认真地看着他,忧虑地伸手探他额头。

 

“你往日从不对我大声说话,也不会不让我说话,你今天总对我生气,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哪吒只觉得头痛欲裂,自从找回敖丙,他心魔已经没犯过了,还道是寻回至宝,自然消解,谁知只这一次,激得心魔死灰复燃,似乎还更严重,那声音在脑海里说个不休,似有失控之兆,这可不太妙。

 

“别担心,我……”哪吒捉过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挨了天劫雷劈,多少有些头痛。对不起,小灵珠,没想凶你,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要不要睡一觉?”敖丙问他,手指轻轻揉他的太阳穴,“我难受的时候便会睡觉,睡醒了,也便没事儿了。”

 

“说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睡觉,只见你打坐修炼。”他想了想,“圣人不用睡觉么?”

 

哪吒摇头:“可睡,可不睡。”

 

敖丙问:“那你多久没睡觉了?”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

 

“两千一百三十八年。”

 

敖丙吃了一惊:“你真的两千一百三十八年没睡过觉?”

 

哪吒:“嗯。”

 

“那你累了困了怎么办?”

 

“打坐,修炼。”

 

“你怎么能这么久不睡呢?虽打坐也能恢复神思,但睡觉真的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想。”

 

过了一会,他又蹙眉自言自语:“难道我道行低之故……才会贪懒睡觉?”

 

哪吒垂下眼:“不是,只是我……我睡不着罢了。”

 

“为什么睡不着?”

 

“睡觉会做梦,梦里有不好之事。睡了几回,便不敢再睡。”

 

“我明白。”敖丙想了想,窝在哪吒身边,跟他说悄悄话,蛟尾轻轻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哪吒的腿。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湖里有一只蟹妖,他的钳子非常强壮有力,每次看到我,他都想吃了我。那时候我只有这么长,这么粗……”

 

他伸手比了一个长道:“很短很细的一条。他的钳子能把我拦腰钳断。湖里的鱼儿说,只要湖里有稍微大一些的妖,最终都会被他钳断吃掉,所以大家都非常害怕他。”

 

“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害怕他,每天都躲在岩洞里,只有月亮快落下时,才敢出来一会儿觅食。有时候睡觉也会做噩梦,梦到他找到我,把我从岩洞里拖出来,一钳子钳断。”

 

“然后我便会惊醒,连忙修炼,再不敢睡觉。”

 

“真是小可怜,我该早点找到你。”哪吒疼惜地亲他一口,“后来呢?”

 

“后来我拼命修炼,越长越大,越长越粗,”他说,“有一天我觅食又碰到了他。他跟往常一样,举着大钳子要来吃我,我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与他一般大小了。”

 

“我的身体变得很有力气,我的牙变得很尖利,我的爪子变得很坚硬锐利。”

 

他突然翻身,压在哪吒身上,屈起十根白皙的手指,冲着他做出一个凶狠的动作,嘴里“呜哇”一声。

 

夜明珠的光下,敖丙的脸镀了一层柔和的光,略有些肉的脸颊显得更莹润了,那双蓝色眼眸更是亮晶晶的如同星子。虽然表情凶狠,但却一点不可怕,反倒更是鲜活可爱。

 

他又想起两千多年前,两人还是少年心性的时候。敖丙虽然在旁人面前仍旧是端庄温雅,但在私底下被自己带得仍旧像三岁小孩那样玩闹,最终两人又笑着滚作一团。

 

“你怎么不害怕?”敖丙不满地问。

 

哪吒搂着他的腰,轻轻摸他腰肢和蛟尾交接处的皮肤和鳞片:“怕啊,我可怕极了,我的小灵珠威风凛凛。”

 

“你哄我。”敖丙哼了哼,蛟尾不满地甩了一下哪吒,发出“啪”的一声,“当我原形的时候,这么怒吼很凶,下次吼给你听。你以后伏妖带上我,我帮你震慑妖怪。”

 

“好啊。”哪吒也忍不住笑了,心里软了许多,只觉得怎么爱他都不够。

 

“我那天破天荒地没有逃,上去与他缠斗起来,最后一口咬碎了他。”他得意地说,“那之后,我睡了五十多年里第一次好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惊醒,足足睡了一个月呢。”

 

“我的小灵珠这么厉害呀。”哪吒凑过去亲他一口。

 

“打那以后,湖里再也没有吃妖怪的妖了。”敖丙说,“其实你不来,我再修个十多年,也能把那只大鹏绞碎。”

 

“记仇。”哪吒笑道,“我可不敢得罪你,不然被你记仇几百年,那可遭不住。”

 

“你胡说,我只记你的好。”敖丙说,“而且你也并没有不好的地方。”

 

“那你说说,我好在哪儿?”哪吒道。

 

“首先,你真好看,长得真美。”敖丙说。

 

哪吒:“怎么首先便是皮相,就没点别的好?”

 

“这个就特别好,因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挪不开视线。”敖丙说,“那会儿你到湖上来,把我湖底的洞穴都快震塌了,我浮到水面一看,你踩着风火轮,握着火尖枪,好漂亮一个杀神,差点儿叫我看呆了。就是你看着太凶了,随手就把那大鹏的内丹捏碎了,我怕你也要杀我,没敢多看你一眼。”

 

“谁舍得杀你,疼你爱你都来不及。”哪吒问:“那除了这皮相,还有什么?”

 

“你对我很好,你烤的肉特别好吃。”

 

“就这些?没了?”

 

“教我许多事情。你还很有钱,逛街的时候给我买许多东西……还有很多。”他说。

 

然后像条蛟一样游进三太子怀里,脸颊贴着哪吒的胸膛,小声说,“反正你就是很好很好就对了。”

 

“可真是为难死你了,说起皮相便是滔滔不绝,其余的便是一句很好很好便完事儿了。”哪吒捏着他的耳朵尖轻轻揉,把那尖尖的耳朵揉出好看的粉红。

 

“是太多了,说不过来了。”敖丙仰着脸看他,“喜欢你好看,但不是只喜欢你长得好看。”

 

“没事,小爷时间多的是。你与我一样样说。”哪吒道,“小爷就爱听这个。”

 

“既然元帅今日没有旁的事情,不如来给我煅骨吧。”敖丙说。

 

哪吒眉一挑,道:“怎么,今儿个又不怕痛了?”

 

“我想赶紧长起来,如今修炼太慢了。”敖丙说。

 

“怎么又心急起来了。”哪吒问。

 

“心急的不向来是你吗?”敖丙道。

 

“你这魂魄是越长越全了,竟晓得反驳我了。”哪吒吃了一惊,他笑了笑,“罢了罢了,你要煅就煅,等会儿可不要痛得嗷嗷哭。”

 

“不会,受得住。”敖丙说,“才不会这么丢人,你别看不起我。”

 

他坐起来,盘腿坐好:“来吧。”

 

哪吒无奈道:“行。”

 

转眼二人便在一方小天地里。

 

敖丙看了看,道:“这是哪儿?”

 

“我造的小秘境。”哪吒说,他指尖点起一朵火莲,“痛得受不住就告诉我。”

 

敖丙点点头。

 

三太子指尖那火莲便落在他额头,迅速钻进他身体里。

 

那火莲钻进瞬间,红莲业火沿着他的筋骨血液和灵脉直烧过去。

 

敖丙猛地颤抖了一下,用力咬住唇。

 

痛,真痛啊。

 

那感觉就像全身的骨头血肉都被红莲业火焚烧,那火却并不止是烧,伴有无数把锤子,用力地敲他的每一根骨头,好像要将这他骨头打断了、融化了,再塑造出一个新的形状来。

 

只几个呼吸间,他便维持不住人形,被烧得化回了蛟。

 

他蜷缩起蛟身,只痛得意识模糊间,一双手捧起他的脸,被汗水和泪水糊住的视线里是哪吒的脸。

 

三太子跪在他跟前,眼神忧切,嘴里说着什么。

 

敖丙全然听不见,嘴里、眼里、身体里都是熊熊烈火,他只觉得很烫很烫,烫得快要融化了,甚至连天生火相的哪吒的手,此刻对他来说,都是冰凉的。

 

他眨眨眼,眨去睫毛上的汗水,好让他看清哪吒。

 

敖丙费尽全力凝神,方才听到哪吒问他:“……是不是很痛,还要继续吗?要不停下。”

 

哪吒明明近在眼前,可他的声音却好似从远方传来,听不真切。

 

还要继续吗?

 

敖丙恍恍惚惚。

这火烧得他痛不欲生,连叫也叫不出来。

好难受啊……

 

不想继续了,他四百多年里没这么难受过。

 

他正想摇头,央求哪吒把这红莲业火熄了,忽然又想起在凡间时,哪吒用乾坤圈拘着他,不许他跟上。

 

在这把火里,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他名字,喊他等等自己,可是哪吒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兰芝也拦着他,说,三太子法力高深,劈他便只是劈去一层皮,你若去了,这四百年道行,一劈便烟消云散,三太子还要花力气护着你。

 

这么一想,又觉得难受,他这么孱弱,哪吒的事情他全帮不上,难怪哪吒总是瞒着他,这让他觉得比身上红莲业火煅骨更难受百倍。


他想赶紧长大,再努力一些,再厉害一些。 


他挣扎着,把长长的嘴筒子往哪吒怀里一塞,贴着哪吒,便觉得好受一些,又一声不吭,闭上眼睛,继续忍着。

 

哪吒知道他犟,只好盘腿坐下,叹了口气,抱着小蛟的脑袋。

 

他轻轻抚摸小蛟脑门,敖丙蛟身滚烫,冰白的身体下能隐隐看到他的红莲业火,一遍一遍地烧过,每一次烧过去,小蛟的身体就要震颤一下,鳞片泛出斑斓的银光。

 

一次两次或许不成,但三次四次,五次六次……终有一天,这身体会变得坚韧矫健,鳞片会更加坚硬,爪牙会更加锋锐,足以让他对抗所有想要他命的劫难。

 

敖丙被烧得有气无力,枕着他的大腿,嘴筒子搁在他腰间。

 

“痛得狠了,咬我手。”哪吒心痛极了,把手递到敖丙嘴边,“乖,不怕,我金刚不坏身,你这点儿力道,咬不伤我。”

 

敖丙艰难地睁开原身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嘴筒子避开他手臂,又拱一拱,让他挪开。

 

哪里舍得呢?

小蛟有气无力地舔舔哪吒的手。

 

他的脑袋紧紧贴着哪吒,身体里那把红莲业火烧得他闭着眼不停轻颤。

 

“……哪吒……”他含含糊糊地呜咽挤出三太子的名字,觉得好像叫他名字便没有那么痛了。

“我在。”哪吒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回应。

……

 

“……哪吒……”

“我在。”

……

 

“……哪吒……”

“我在。”

……

 

不知多久,身体里那朵红莲总算是烧尽了,那让人生不如死的热渐渐冷下来,敖丙却是一动都动不了了。

 

“呜,好痛啊……”过了好一会儿,敖丙方才奄奄一息呜咽出声,“煅骨……太痛了……”

 

哪吒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下那尚带余热的滚烫鳞片:“说了痛得忍不了便停,方才怎么不喊停?非要坚持到最后?”

 

敖丙却蹭了蹭他脸颊,闭上眼睛,没力气回答了。

 

哪吒把敖丙缩小一些,将整条蛟抱在怀里,捏碎了秘境,把他带到莲池。

 

入了水,敖丙舒服不少,他动弹了一下,有了些许力气缠哪吒了。

 

他用脑门顶了顶哪吒的脸颊,水里飘起的柔顺鬃毛像丝绸。

 

“我又困了。”敖丙说,“才睡醒没多久……”

 

“煅骨很累,睡吧,我陪着你。”

 

敖丙睁开眼,轻声说:“你跟我一起睡吧,你两千多年没有睡过觉了。”

 

哪吒道:“我……”

 

细长的,冰凉的蛟身慢慢盘着他,小蛟的嘴筒子碰了碰他的嘴,舌头舔哪吒的唇,声音很温柔又坚定:“哪吒,你别怕,我很快会变得更强壮更厉害,不管你梦里是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我会把它绞碎,把它撕烂。”

 

“……好。”哪吒抱着怀里这条小小的蛟,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莲池的梦中。

 

上神睡了两千一百三十八年里,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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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周二晚上哦。


二阶线性微分方程

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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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把酒杯放下,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跳得妩媚多姿的天宫仙女,然后目光往远处一些的华盖星君的位置上看,那人坐得端正,吃得也不多,大约是天庭做得食物不大合他的口味吧。


天庭偶有传闻,说那三坛海会大神同华盖星君是幼年至交,只是如今华盖星君主掌降雨诸事,又兼教东海子弟,三坛海会大神又是四处征战,难得见面,早已变为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散了宴席,敖丙独自在莲花池边赏花喂鱼,哪吒从他后面经过,本意是不想惊扰了那个谪仙一样的人的,雅景衬人,哪吒也觉得敖丙那般立着好看的紧。


可是旁边的小仙可不敢见到哪吒佯装不识目不斜视地过去,虽说还未听过哪吒因为旁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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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哪吒把酒杯放下,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跳得妩媚多姿的天宫仙女,然后目光往远处一些的华盖星君的位置上看,那人坐得端正,吃得也不多,大约是天庭做得食物不大合他的口味吧。


天庭偶有传闻,说那三坛海会大神同华盖星君是幼年至交,只是如今华盖星君主掌降雨诸事,又兼教东海子弟,三坛海会大神又是四处征战,难得见面,早已变为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散了宴席,敖丙独自在莲花池边赏花喂鱼,哪吒从他后面经过,本意是不想惊扰了那个谪仙一样的人的,雅景衬人,哪吒也觉得敖丙那般立着好看的紧。


可是旁边的小仙可不敢见到哪吒佯装不识目不斜视地过去,虽说还未听过哪吒因为旁人不给自己行礼而动手的先例,但到底哪吒在外总因为魔丸的身份被传得格外暴戾些,加上那副长大了越发显出战神气质的容貌,不免叫他们这些不常见哪吒的人心惊。


于是他们拱手弯腰,规规矩矩冲哪吒行礼,还生怕人看不见听不到一般,声音都大了些:“见过神君。”


哪吒只好跟着回礼,冲他们也点头道:“两位仙君好。”


这嗓音一出,在那儿瞧花的人自然也听出身后是谁了,敖丙转过身来,也对着哪吒作揖:“三坛海会大神,在此拜见。”


哪吒又改了礼数,同样回礼道:“哪吒见过华盖星君。”


“您无需行此大礼,”敖丙说着又对旁边两位已经要走过去的小仙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我先告退了。”


哪吒还未抬头,眼神恰好扫到那人端起来的广袖,里面的纯白里衣随着那人的动作漏出一点边来,华盖星君果然是气度非凡,叫人见之不忘。哪吒重新抬头看敖丙的脸,那人笑得疏离又温和。


此后众人更将两人日渐寡淡的友情当作一段分道扬镳的话本子嚼来,敖丙偶有听到,也只笑说哪吒如今身担要职,哪里容自己随便打扰叙旧。至于哪吒知不知道如此言论,想来也是不知的,除了哪吒总也在天庭见不着人外,谁敢和哪吒开这样的玩笑。


02

后来旁人再见两人相谈,也是在天庭的某次宴席上,三坛海会大神去剿一个刚成气候的海妖,听说除去把那个天资还算聪颖的海妖送到东海外,哪吒还缴获了不少海味上来,这次天庭宴席便添上了不少,似乎天帝特意派人从敖丙那处要了厨子来做,因此华盖星君在宴席上特地起身谢恩。


没人会不喜欢谦逊有礼的华盖星君的,但他性子其实不止温和,当年他为了自己父亲怒抗天庭旨意时一人独立大殿,脚下寒霜凌厉,那些养尊处优的神仙们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他们潜意识里有些看不上的龙族青年可是灵珠转世,功力深厚,哪怕是哪吒,早年间也未曾在他手里占得上风。


“敖丙不过是念及安稳太平大家相安无事可以少些伤亡杀戮,求得一个善有善报罢了,若天帝以为我龙族真的只能安居一隅而多施恶意来压制,那请恕敖丙接下来行径不尊。”


一语毕,寒冰已凝练成寒枪,直刺天帝眉心。


后来天帝果真收回了那道问罪敖光的旨意,也不再提申公豹当初调换灵珠魔丸的事情。


那时天庭里还流言四起,说哪吒同敖丙恐怕已经闹翻,便是为了哪吒母亲殷夫人到底是因为龙族先起祸事才魂魄离体数年,如今虽无大碍,但哪吒作为儿子,心里哪有不怨的道理,而敖丙此次上殿,明摆着说天庭若再追究此事,敖丙断然要领着龙族同天庭闹翻,哪吒身为此事的半个主人公,连面都没露,想来是不会帮着敖丙了。


至于那个早不知因为何事被夺去神职剥去神力的无量仙尊,已经被遗忘在那些神仙的八卦册上了。


再回宴席上来讲,敖丙此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向天帝道:“多谢天帝关怀,特添我东海佳肴上席,敖丙代东海众仙向天帝道谢。”


“无妨,这些菜肴的原材料乃是三坛海会大神进上。”


“敖丙在此谢过三坛海会大神。”


本来坐的好好的哪吒被迫起身,先对天帝行礼,又向敖丙回礼,然后才道:“没事,小…我顺手的事。”


当真是生疏了,数百年来两人明面上的交谈,在众仙家心里只以上两回。


03

“此处的莲花开得真是漂亮啊。”


“你不知道吧,这莲花是东海来的。”


“怎么可能,东海里如何长得出如此漂亮的莲花。”


“东海里都长得出华盖星君一般的人物呢,你不信我信,我可是亲眼见华盖星君带了个随从送到这来的。”


两个小仙娥围着莲池嬉笑着聊天,一提华盖星君,两人的话匣子都开了。


“莫聊了,两位仙娥,天帝传唤要取仙桃十二盘,玉液琼浆六盏,正唤人呢,两位还不快去?”太乙路过,听见两人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大胆,大约觉得他们真是有愧仙家风范,开口阻止。


04

“无量仙翁虽受了责罚再回不到仙家行列,可此事未昭告天下,叫小爷我如何咽的下气。”


哪吒盘腿坐在院子的树上,很是不满地揪着树上的叶子,恨恨地往下丢去。


“吒儿,无量仙翁及其捕妖队都已受罚,但到底阐教不是作恶之教,若真因一个无量仙翁便全盘否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李靖在屋内坐着,殷夫人还在里卧躺着,太乙说殷夫人魂魄离体太久,要多养些时日才好完全恢复。


“阐教乃名门正教,虽出此下流之人,但到底曾经也给了我们妖族一条正路,连根拔起便要承担重建新教之路,你们二人如今哪还有功夫去做。”申正道盯着自己正在被慢慢修复的断臂说道,申公豹正在为他护法,闻言也只是叹气,而后又冲敖丙点点头,表示对自己父亲的话实在认可。


哪吒没接话,从树上一把跳下来,落在敖丙身边,拉着敖丙的手就往门外走。


敖丙手上接住的那些哪吒从树上丢下来的叶子最终还是撒了一地。


“怎么啦?”出了李府,敖丙化身成龙,驮着还闷闷不乐的哪吒哄道。


“去找我师父,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说对吧敖丙,你爹的事他们都还没给个准话,无量仙翁就这么轻轻放过,我就是忍不了。”


“噗,非要堕入十八层地狱你才叫罚得重。”敖丙虽小哪吒几个时辰,却见事比哪吒成熟些,知道此番已经是他们闯出来的很好的结果了,至于其他,还得从长计议。


“我父王那边,你别担心,若元始天尊和天帝不肯饶恕我父王,我就是杀上天庭去,也要问问他们打压欺诈在先的错还要不要计较。”


哪吒伸手抚上敖丙的龙身,在敖丙的龙身上留下一朵灿烂的莲花来,哪吒说:“放心,我定然帮你。”


可怜那被削了三花聚顶还在修养又治疗了哪吒敖丙、殷夫人、申正道、申小豹、申公豹的太乙真人,又被哪吒敖丙叫起来商量重整阐教晋升制度的事宜。


“你们两个娃儿,半刻都不让我安生!”


05

“你去天庭质问,真的不带上我吗?”哪吒甚至对自己解了那乾坤圈,让自己变为孩童形态缩在敖丙怀里同他撒娇,可敖丙还是不为所动。


敖丙用两只手在哪吒头上捏出两个小丸子,调侃哪吒还是这样可爱,头发也软绵绵的,说着又松开一只丸子,掐了掐哪吒此时同样肉肉的脸。


哪吒轻哼一声,不接敖丙的话,敖丙只好俯下身哄道:“怎么啦,你觉得我对抗不了天帝啊。”


“倒也不是,你认真起来小爷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哪吒声音闷闷的,似乎对自己这种卖萌的行为感觉到了一丝羞。


“那你担心什么。”敖丙闻言笑着去蹭哪吒的脸,终于把人逗恼了,在敖丙怀里解了乾坤圈变回来,重新把敖丙抱在怀里,脑袋也埋进敖丙的肩窝处。


“我就是,”哪吒嘴一撅,学着敖丙哄他的话说:“我就是好担心好担心你啊。”


“好哪吒,给我个机会嘛,让天庭那些老神仙看到我的实力,往后也少看轻我们龙族。”敖丙的手伸入哪吒的发间,哄着这个总在自己面前像个傲娇小孩一样的爱人。


哪吒当然明白敖丙独自上天庭的用意,也知晓敖丙的实力足以让殿上众仙胆战心惊,可那关他要担心敖丙什么事,关他要敖丙哄哄自己什么事。


哪吒很快用这套逻辑把自己的行为完全合理化了,他又开始闹,手也不老实起来,一手流连在敖丙腰间,一手又伸向敖丙的头发,啄吻着敖丙的脖颈含含糊糊道:“那你要让我也给你扎小丸子,不然我就偷偷跟你去。”


 敖丙在欲海沉浮间恍惚地想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哪吒了,又被哪吒落在额间的一吻加之那句好漂亮的赞叹弄得心痒。


“罢了,惯着哪吒有什么不行的。”敖丙这样想着,抚上哪吒的脸亲吻上去,任凭哪吒在自己脖颈间,胸口处,甚至是身体里胡闹。


混天绫还不老实地缠在两人中间,敖丙的头发真真是被它绑出了两个漂亮可爱的丸子来。


“嗯…这是什么?”


敖丙看着哪吒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瞬间开出一朵灿烂的莲花来。


“我将我的功力留一点来在你身上,杀上天庭这种事,我实在是想凑热闹。”


哪吒看着那朵莲花,忍不住俯下身去,用唇感受自己在敖丙身上留下的痕迹。


于是乎才有了用盘龙冰锤的敖丙竟然是用一杆长枪直指天帝的奇景。


不过大约那时众仙都吓得不轻,没人反应过来这善用长枪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06

“你可知那敖丙何等人物,只见他孤身独立、寒气四溢,一怒冲冠只为家人平安,长枪一杆直戳天帝命门……”


“啊,华盖星君用的不是冰锤吗?”


“你傻啊,若用冰锤指着天帝,天帝就是想点头表示答案华盖星君的请求,华盖星君都看不见了。”


这个版本似乎也合理,便如此记在众仙家心里了。


对此言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太乙活灵活现地给哪吒敖丙复述当时众人八卦的情景,敖丙也掩着面笑,只有哪吒非常认真地问:“他们都没发现那枪托乃是一朵莲花?”


“哈哈哈哈…哪吒…大约…大约那里也被枪尖挡住了吧哈哈哈哈。”


敖丙已经笑到背过身去了,哪吒把敖丙的手牵来,在人的腕间开出一朵莲花来。


“切。”


“别笑了别笑了,当个神仙憋屈死小爷了。”


“哪吒,为师教你的行礼道谢你都记住了吗?”


“啊呀,记着了。”


07

“天庭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么?”


哪吒半躺着,敖丙的气息微乱,吐出的热气洒在哪吒的腹上,撩的人发痒,哪吒伸手去捋敖丙的头发,让那人前不久还在天庭上对着自己客客气气的脸露在自己面前。


现在的敖丙眼角有些红,唇也是微肿的,哪吒抿抿自己的唇,再往下看去,一池红莲就那么开在敖丙的身上,哪吒心痒得很,手顺着敖丙的脊背摸下去。


敖丙被他抱起来些,眼睛也没睁开,往人胸口一趴道:“没有,你午膳后不是才给我送来中江八宝油糕么,我肚子里全装着那个了,晚膳吃不下了,并非不想吃天庭的东西。”


敖丙说着睁开眼,手点上哪吒心口处,那里当即开出一朵莲花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哪吒看着胸前的这一朵小莲花惊奇的不行,伸手去摸了又摸,仔细感受着。


敖丙坐直了身子抓着哪吒的手腕又给他开了一朵,调笑着说:“你天天往我身上开这大大小小的莲花,我再愚钝也该学会了。”


“是吗?”


“那是天庭的莲花好看,还是我开的莲花好看?”


哪吒一面说着,又伸手把敖丙揽得更紧,声音也低了下来:“在天庭里,我瞧你对着那池莲花看得都出神了,还以为你想我,不料说不上两句你就想着告退啊。”


“既然告退,你那外袍下面穿得里衣是谁的?我怎么瞧着略大了些呢。”


敖丙仰头跟哪吒晦涩不明的目光对上:“三坛海会大神,你想什么呢,若非你得了空就来找我胡闹,我至于要从你那拿件宽松些的里衣才能挡得住这些莲花吗?”


哪吒无需看也知道,敖丙的颈间腕上、后背前胸、大腿内侧、腰腹两旁,只要是亲热过一回,敖丙整个人如同坠入了那莲花池子一般,开得花不知比天庭上的明艳到哪里去了。


“小爷我就是胡闹。”


08

龙尾又缠上哪吒的腰了,有时候哪吒也觉得,在床上这档子事上他和敖丙势均力敌的有点过头了。


比如这会,哪吒心疼敖丙明日还要早起去监东海的仙考,今晚原本是收着欺负的,谁料把人抱进池子里清洗的时候,敖丙的身子一触到水,就直接化为了半龙形,龙尾卷住哪吒的脚踝,把人往水里一扯,然后敖丙居高临下看着哪吒。


“怎么,是三坛海会大神不行,还是觉得我敖丙不行了。”


敖丙平日里甚少这样说话,尤其是对着哪吒,哪吒大约也没见过如此模样的敖丙,整个人都烫了几分,他扶住敖丙披上些许鳞片的腰,声音已经哑了:“你明日不是还要看他们仙考吗?”


“是啊,你领来的那个小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仙考,要向,哪吒哥哥,学习呢。”


“你说还未成仙者直呼三坛海会大神的名讳,合适吗?”


哪吒还没反应过来这份酸呢,敖丙又附身贴近他的耳朵继续道:


“平日里你第二日要出征的时候,不见得知道要让自己多睡一会,只知道说就要许久见不到,得同我多亲近亲近。”


“轮到我有正事要办了,你倒是知道要让我休息了?”


“我瞧三坛海会大神是许久没同我打一架了,都快忘记当年自己的乾坤圈挂在颈间的时候了。”


敖丙说着,又用手去勾哪吒如今带在腕上的乾坤圈,牵到两人面前来顺着那纹理亲,一束又一束寒气绕过乾坤圈来击在哪吒手腕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冰莲。


哪吒也是头回被敖丙的寒气攻击,力道不重,倒真是有些凉,刺得哪吒的腕间有点痛,哪吒倒也不躲不挣,眼睛只管灼灼地望着敖丙瞧。


哪吒看出来敖丙这是心里对他存了气,虽不知为何,但敖丙到底是个好脾气的人,不会平白和他置气,想来又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


敖丙被哪吒这一盯,盯得连先前要把哪吒生吞活剥的劲都散了些,他从岸边跳下来,攀这哪吒的肩,吻上哪吒的侧脸。


哪吒见人的气消了些,又把人往怀里抱了些道:“还能继续吗?”


敖丙听此,龙尾缠上哪吒的腰,狠狠往自己身前拉来,尾尖又在哪吒背上一点,开出一朵极大的冰莲来,开了哪吒一背。


09

敖丙挥手,生出一片冰层来算作考场,清润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宣布考试开始。


敖丙的眼睛盯着那个哪吒抓来的小妖看。


数月前敖丙心血来潮去视察东海小辈们的课业,便听着那个刚送来的小妖道:“我是一定要得道成仙的,哪吒哥哥抓我时便说了,待我身登三宝,要摆酒给我庆贺呢。”


“你这么弱,哪吒哥哥肯定看不上你,哪吒哥哥最不喜欢柔弱温和的人了,哪吒哥哥抓我时……”


到今日仙考,这类话敖丙已经听着数回了,无外乎是说哪吒抓他时有多英勇神武,把他捆起来后又见他天资聪颖,让他好学成才,如诸此类翻来覆去地讲,敖丙越听越眉头拧越紧。


送来这小妖的前一天,哪吒笑嘻嘻地同他隔着传影镜讲话,说碰到个脾气很是像他的小子,既是海里出来的,问敖丙愿不愿意收了他到东海修炼。


敖丙同哪吒许久没见了,借此能见一面,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眼神也温柔地瞧着哪吒,哪吒也想敖丙想得紧,手都忍不住摸上来那冷冰冰的镜子。


“我叫人把那些海产什么的送到天帝那里去了,下回宴席你就能尝着。”


“不是同你解释了吗?”


“总归你觉得好吃的东西你会多吃一点的。”哪吒盯着敖丙的脸,嘴里开始数起他送到天庭去的那些东西,粗粗报了几样,全都是敖丙素日爱吃的。


想至此,敖丙下巴一扬,目光从那个小妖身上抬开,离开了考场。


哪吒在敖丙反反复复的小脾气下哄了人好几日,才总算从跟着敖丙的小虾兵的只言片语里读出来了敖丙发脾气的缘由。


无非是好久没见,华盖星君又整日泡在旁人如何如何地吹嘘对三坛海会大神喜爱,还句句无意识把华盖星君贬在暗处,自然叫人不痛快了。


当晚哪吒抱着敖丙,任凭敖丙搁自己身上到处煽风点火,自己好声好气地哄道:“你管他说些什么,那我爱得明明就一个敖丙,管别人如何呢。”


敖丙见人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干脆也不羞恼了,把人往榻上一按,佯装凶残道:“敢有别人,你就完了。”


说罢又绷不住这股劲,埋头到哪吒胸前笑。


10

“你送天庭什么礼物?”


哪吒瞧着敖丙的那些莲花,每一朵都是冰种,其莲花瓣内里还燃出一丝火焰来,漂亮得很。


“这莲花不行吗?”


敖丙用修长的手指抚弄着那些莲叶。


这些莲花种在敖丙的卧房旁,能长得如此漂亮,也有两人在房里胡天胡地时溢出的灵力的功劳。


“你这跟把我们俩的定情之物送上天庭有区别么?”


哪吒从后面把敖丙抱住,贴着人耳道:“不过你愿意让旁人知晓我们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今龙族在天庭里担任要位,我早就不担心了。”


敖丙往后靠了些,牵着哪吒的手,让他也去摸摸他们的花。


前些时候,哪吒知道若要让龙族在天庭得到重视,自己必不能出手相助,虽也不知天庭那些神仙老儿怎么就如此看得起自己,竟认为自己一己之力能托起整个龙族,真真是占个人言可畏罢了。


如今龙族的实力日渐强了起来,敖丙也不愿哪吒委委屈屈地连宴席都不能与自己同坐,这样的花,便算他们告知天庭的前戏吧。


11

“明明是蕴含了我们俩灵力的花,她们怎么就只记着是你送去的,那不也是我陪你抬去的,虽说我掩了面收了灵力……”


“罢了罢了,我给天庭修书一封不就好了,你别气了。”


“那些个小仙娥,眼睛都要掰成八瓣黏你脸上身上。”


敖丙抱着哪吒的腰,脸也蹭在哪吒的肩上,笑着哄人:“好了好了,那些个小妖还不是总惦记着你,天天在训练场上一口一个哪吒哥哥。”


两人相牵的腕间开出花来,凑在一起,恰是一朵完整的莲。


12

下次宴席,三坛海会大神同华盖星君的桌子已经并到一起了,两人一起送了冰火双莲,就摆在宴席正中央。


再有什么传言,便已经是说三坛海会大神多番关照华盖星君,或是说那莲花便是两人一同孕养而成,至于再有的,便传得叫人面红耳赤不堪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