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680.

         无论是士族还是仙门，历来宴请要么是午宴，要么是晚宴，几乎没有举办早宴的。姑苏蓝氏今日之所以举办早宴，主要是因为江家和聂家两对新人急着要赶回去祭拜各家祠堂，倘若上午不能出发，今晚可就赶不到了！

          所以，这场早宴，与其说是一顿盛大的早餐，不如说是一场送行的茶话会，本来人就不算多，大伙儿也就无需拘泥于原本的宴会礼仪，可以各自随意在席间走动了。

          既然如此，魏无羡首当其冲，自然还是带着新人们来到了师祖这一桌，毕竟，师祖可不是一般的长辈，她是长辈们的长辈呀！

         “师祖，我知他们昨日都给您敬过酒，但大礼那个场合，时间仓促，除了江澄和温蓝，其他两对儿我也没能给您正式介绍一下，今日正好补上。”

         “这位是蓝湛的哥哥，蓝曦臣，人称泽芜君。他是我们这一群人共同的兄长，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二十年了，世家公子榜排名第一，压得我们所有人喘不过气儿来，说的就是他了！”

         “这位是我的狐朋狗友，聂怀桑，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您知道的吧，倘若没有他的筹谋，我到这会儿还不知死在哪儿呢？您可就见不到我这个……天底下最好的徒孙了！”

          魏无羡一开口，蓝曦臣和聂怀桑便有些坐不住了。

         “无羡，别瞎说。让师祖见笑了。”

         “魏兄，别别别！什么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啊？蓝氏双璧都在这儿呢，你这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

         “哈哈哈哈！”抱山散人笑了起来，“哎呦，这可了不得！一下子就来了三个天下之最？最好的兄长，最聪明的人，还有……最好的徒孙？不过无羡，我几时说过，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徒孙了？”

         “天底下最好的师祖！在我兄弟们面前，给点儿面子行不行呀？”魏无羡才不管那么多呢，扯着师祖的袖子便摇晃着撒起娇来，抱山散人被他扯得头晕，无奈仰头求助道，“蓝忘机呢？快来快来，把他给我弄走！”

          “师祖，我在。”蓝忘机笑着走过来，像领孩子一样，牵了魏无羡的手，一脸宠溺地温言一句，“魏婴，别闹。”

          “……”除了蓝忘机和魏无羡自己浑然不觉，在场其他所有人，都被这一句“别闹”，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是怪了，两个大男人，修为那么高，武力值那么强，怎么随时随地，都这么腻歪呢？

         “我哪儿闹了？”魏无羡冲蓝忘机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服气，但还是很乖巧地转头，冲一旁的若风交待道，“若风，那个……我大嫂，还有咱们的聂夫人，跟你都是熟人，就有劳你替我给师祖介绍介绍！我正好和你晓师叔、宋师叔他们说说话。”

          “放心吧！各位姐姐们就交给我了！”若风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而三位新娘本就对师祖这样的传奇女子充满了景仰，这下更是叽叽喳喳地将抱山散人给围了个团团转。

          既然师祖被姑娘们包围了，魏无羡便带着蓝忘机和三位新郎官一道，坐到一旁，跟晓星尘和宋子琛小声聊了起来，“晓大哥，宋大哥，你俩能不能帮我劝劝师祖？这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要不，你们今个儿就别走，就留在云深不知处，等过了年再回去？”

        “太和山上，若风还有那么多师兄等着我们回去，再说，师父她老人家，总还是想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过这个年。”晓星尘说得很婉转，但此话一出，魏无羡和蓝忘机也就明白了：没错，师祖的灵力就要衰竭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或许……就是她此生最后一个春节了，她一定想在自己的太和山上度过吧？

         “那好，我也不强留你们，等到大年初三过后……”魏无羡默契地跟蓝忘机对视了一眼，继续看向晓星尘，“我和蓝湛，就去太和山给她老人家拜年！”

         “随时欢迎你们。”晓星尘点了点头，一方面暗自惊叹于魏无羡和蓝忘机之间如今竟然真的有一种老夫老妻般的默契，另一方面……望着魏无羡红肿的嘴唇，晓星尘又确实有点儿想不通：含光君那样一个玉洁冰清之人……怎么会把魏无羡给……咬成……呃……亲成……这样儿呢？

           同样的，宋子琛在一旁则是又惊诧又庆幸又好奇：惊诧于……魏无羡顶着一张红肿的嘴唇，竟能如此大方，蓝忘机好像也很坦然？庆幸于……还好我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否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奇于……他俩成婚都已经一年多了，蓝忘机雅正清冷如斯，于床笫间竟然还会这般没有分寸？由此可见……宋子琛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反正，现如今见到蓝忘机和魏无羡亲密无间恩爱有加，他确实……就是……挺羡慕的！非常非常的……羡慕。

         在师祖那一桌热聊了许久，魏无羡和蓝忘机又带着三对新人来到了萧孤云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景儿和浩儿就跳了出来，仰着头盯着魏无羡的脸，争先恐后地嚷起来：

        “魏叔叔，你的嘴巴破了呀！”

        “魏叔叔，你的嘴唇肿了呀！”

         “……？”魏无羡顿时就像被人点了穴似的，立在了原地，睁大了眼睛，甚至都来不及脸红，脑子转得飞快：糟了糟了！到底是……小孩子的眼比大人尖，能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还是……大人们其实都看见了，只有小孩嚷了出来？ 

        “景儿，浩儿，不许……胡说！”萧孤云脸比魏无羡更红，心比魏无羡还慌，既不敢看魏无羡，更不敢看蓝忘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孩子们……其实……也没有胡说啊！

         “我……我这两天……连着吃了太多羊肉，上火了！上火了！”魏无羡一见萧孤云这反应，便什么都明白了，只能硬着头皮，搪塞了一句，心里突然就有些后怕：天哪！这也就是师祖她老人家这会儿看不见了！否则，刚才在她那一桌，绝对要嘲笑死我啊！

         “可是，我们也吃了呀！我们怎么没事？”景儿从来就不是好打发的，问得有理有据。

         “就是！我伯父也吃了……”浩儿更是观察细致，大眼睛瞅瞅自家伯父，又瞅瞅蓝忘机，“蓝叔叔也吃了，他们都没事呀！”

          “……”萧孤云傻眼了，这种时候，把他和蓝忘机放在一起做比，实在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儿了！

         “呃……多吃青菜，就不会上火！你们伯父，还有蓝叔叔，他们……青菜吃得多，所以……所以不会上火！你们……你们要向他俩学习，不要……不要像我这样，明白了吗？”魏无羡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睁着眼睛把瞎话给说到底了。

          “知道了，魏叔叔！我一定多吃青菜。”景儿表示吸取了经验教训。

          “魏叔叔，你好可怜！疼不疼呀？”浩儿对魏无羡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我……还好，还好。”魏无羡在心里把罪魁祸首蓝忘机骂了一百遍：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不是很明显？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三对新人都在极力憋笑，新娘子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躲在新郎的身后，借助自家夫君的身形，挡住自己根本忍不住的笑意。

          江澄暗自腹诽：好你个魏无羡，当初你哄我就像哄孩子一样啊！亏得我那时竟然就信了？

          聂怀桑笑而不语，懒得蹚这浑水。眼前这场景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事儿迟早要被小孩子给嚷出来！不过，无妨，无妨！忘机兄一定乐见其成，那就随他去吧！

          要说仗义，那还得是蓝曦臣！为了自家弟弟的颜面，他挺身而出，低头一手抱起景儿，一手抱起浩儿，笑道，“早就听说你们两个了！你们谁是景儿，谁是浩儿呀？”

        “我是景儿！”

        “我是浩儿！”

         两个孩子睁圆了眼睛，盯着蓝曦臣看了许久，又转头看向蓝忘机，一脸惊喜道，“你们两个……和我们一样，也是双生子吗？”

        “我们可不是！”蓝曦臣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将两个孩子抱到了一边，聂怀桑也心领神会地凑了过去。行吧，那就配合一下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吧！

          “……”魏无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要不怎么说兄长就是兄长呢！ 两个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出去了！萧孤云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看向江澄，拱手道，“江兄，原本我是和闫宗主、郭宗主商量着，大礼之后，去莲花坞拜访。可是眼看就要过年了，今年又是孤烟走后的第一个新年，须得带两个孩子回去祭拜，之前是我欠考虑了。所以……就只有等年后，再专程去云梦了！”

        “是啊是啊！”闫如星和郭正则也赶紧接话，“既然萧仙督去不了，我们也就不叨扰了，等来年春暖花开，再去莲花坞拜访吧！”

         “好！我和魏无羡，在莲花坞，随时恭候各位！”江澄点了点头，魏无羡也连忙拉着蓝忘机一起过来表态，“没错，到时候，蓝湛也会和我一起在莲花坞，静候各位大驾光临！”

          “嗯。春天的云梦，景色更佳。届时我与魏婴，当尽地主之谊。”蓝忘机显示出了难得的好客之情，引得江澄在心底吐槽：你一个蓝氏家主，跑到云梦去尽什么……地主之谊？那是你的地盘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莲花坞的姑爷是吧？蓝二啊蓝二，我如今才真是把你给看得透透的了！

　　五六十个人浩浩荡荡进了山，守月族人私下用方言议论纷纷，村长抽了口老烟示意众人莫在讨论。

　　守月族封闭几千年，一直遵从祖训守着这百千里的大山，哪怕是新中国的现下也很少人外出，然而出去过的人，见过那日新月异的天地又怎么愿意回来，回来的人，又怎么不想改变落后的家园。村长心动了，他愿意守着这方天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但是下一代的娃娃可以走出去！

　　所以哪怕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或许会毁坏他们世代守护的大山，村长还是收下了钱让他们进了。

　　领路人水川带着这些外人绕着山路一直前行，他是这一代最好的猎人，也是最熟悉大山的人，一直带着他们闷头往山里走。

　　五六十个人并不吵闹，训练有素，大部分都是东方青苍高价请来的雇佣兵，还有一些是他的私人保镖、请来的医生和考古学家。

　　走了小半天，水川看这群人大部分还是精力充沛，也只好纳闷停下，他面色发黑，并不同意村长让他们进山这样违背祖训的行动，只是他也需要钱，他的儿子想读书，想读大学，想去外面，东方青苍直接允诺额外给他十万，所以他才一口答应下来。

　　请来的医生息芸体力较弱，能休息赶紧和执意坚持陪她来的男友长珩一同在树下停靠，考古学家夫妻谢惋卿和容昊拿着古地图眺望远方群山，容昊眼睛尖，指着一处模糊地形，“往哪里走，应该就是地图上月族古墓了。”

　　东方青苍听到，顺着方向看去，他看不出什么，只是心头一阵急促跳动。从他有记忆起，就在不断做梦，越过群山，打开一扇厚重石门，有人就在哪里等待他……

　　不断不断的呼唤他……

　　多年来，他凭借梦中记忆画下那扇几十米高的石门，上面花纹层叠，最下面是一群跪拜的子民，往上是群山，最中间是占据框架最大的月亮图腾，而顶上是两个人影，宽袖托尾，执手并行，一道光芒从他们手中蔓延向下，牵引月亮。

　　最终，他找到了少有记载的古族——守月族，守月族封闭堵塞，但是曾有一些古书记载一奇异族群，能借天地星月，召唤不寻常事物，人人长寿，族群的王可以呼风唤雨，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族群突然消失了，而守月族被记载为他们的守墓人。这个族群，名为月族。

　　谢惋卿容昊夫妇热爱研究古代历史，对月族也有过深入考究，守月族就是他们寻找到的，为了研究他们同意加入东方青苍的队伍，其中之一的条件就是后续确认了得上交国家，而息芸是他们推荐的医生，长珩家中有点官方背景，这次行动也算是半过明路。

　　这里的群山被当地人称作“嘎撒呀”，翻译过来就是忘川，是守月族信奉的有去无回的灵魂归处，族人死后他们会将之埋葬在山中，上面栽种一颗种子，象征着人的坚守和回归。长成树后，当地人会在树上刻下月亮，一看到标记就不会去砍伐这些树木。

　　水川摸着一颗树，上面正有月亮标志，息芸问了，他也就说了，他不仅是最好的猎人，也是为数不多会说外面话的人，息芸听了，将手中摘下的野花放到树下，“那就送给她一朵花吧。”水川面色柔和些许，这棵树是他父亲的树，长了二十多年了。

　　谢惋卿拿出本子记下这个当地风俗，好奇问道：“请问，这里发生过什么吗？都怎么会叫它忘川？”

　　忘川在众多传说中都是亡魂去处，一般的山川河流都不会取这种名字。水川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他们即将去的方向，右手握拳扣胸行礼，才说：“既然带你们去，我也隐瞒，哪里，是我们守月族世代守护的王墓。”

　　东方青苍眼睛一转，盯了过来。水川面向众人，警告：“前往王墓的人没有一个回来过！”

　　一时间没人接话，倒不是害怕，只是如今的社会崇尚科学，很少人会轻易相信传说，更何况东方青苍早就送进去一支地质勘查队伍还好好的呢。

　　水川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没有试图说服他们，反正他已经拿到钱了，该做的做完就好，继续说下去：“传说，先祖是月族的守墓人，而月族的人通通长寿，可以活到两三百年，这种长寿遭遇了祸端，当时的王，也就是月尊和月主呼天唤地灭了敌人，月尊立下遗嘱，等到他们二人逝去，月族人必须通通分离，不再联系，直到千年后他们复苏才可重回旧地，而我们的先祖是月尊的侍卫，就在此处守护这里等待月尊月主重回世间。”

　　结黎，东方青苍的手下，精通外语，也会当地语言，来这里做翻译，她问：“重回世间？人既然死了，怎么可能重新复苏？更何况你们的族人虽然长寿，也并未活两三百年吧。”

　　“不知道。”水川简短的说，“不过时至今日，已经一千年了。”

　　息芸好奇，“那你们这里有月族的后人重新回来吗？”

　　水川摇摇头，“你们是唯一得到我们族人进山的人，几十年前，曾有人想开发这里，施工的时候山崩，通通死了。”

　　这些事好想给群山增添一抹奇幻色彩，但是传说久远不可考察，山崩也是正常之事，没有什么真的放在心上。队伍休息够了，又上路，越往里走讯号越弱，等到后面备下的通讯仪器都不能用了，东方青苍花了重金，原本备了一支地质考察队伍有精密仪器，只是先前得他嘱咐来这里考察的结黎说了这里无法使用任何电子器械的情况才没带来。

　　跟着水川走向先遣队伍的营地，雇佣兵们支起新帐篷，东方青苍让其他人休息去，他去听在这里驻守的觞阙汇报。

　　电子设备不能用，人力勘察了四个月才把这里摸透，附近的大山都查过了，才锁定目前很可能拥有王墓的一座山峰。觞阙在板上人工绘制的地图上指出三个地方，“这里是他们列出的点，请来的专家认为这三个地方弄开或许可以进入王墓。”

　　东方青苍点了点头，前几天他还带来了众多挖掘仪器，都是靠着人力搬运进来，现在人都到齐了，挖掘也可以开始。

　　觞阙从小跟着东方青苍长大，知道他梦境的事情，两个人又是老板保镖，又是兄弟朋友，他祝福东方青苍，“这次可以找到你梦里的，好好解决这一切。”

　　东方青苍嗯了一声，谢过觞阙，走出了帐篷天色也暗了下来，看着夜空中城市看不到的星空，还有这处即将挖掘的山峰，暗忖是否能一切顺利？他的心不知为何总是久久不能平静。

　　挖掘了三日，水川回去了一趟，他得负责固定为送补给的队伍带路，这日来的领路人却不是水川，而是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穿着当地特有的黑色宽袖服，像个古人，东方青苍问了句，他说：“水川回去生病了，我替他来的，我名为巽风。”青年一笑，好看的很，东方青苍多看了一眼。

　　巽风这次来了没有走，山中情况复杂，下了一天的雨，他先留下看看后续。

　　队伍把三个点挖掘探测过，他们选取最安全一个再度挖掘炸开，不断检测定向爆破，最终真的找到了有人为修建的通道。

　　翘首以待等了四天的众人压着激动的心，先把通道内外查看了一遍，才谨慎的准备好队伍入内。跟着东方青苍一同来的五十个人都是这次的队伍，每个人准备了一只背包，有装备，有粮食和水，东方青苍进入强调，“备下的东西够七天，如果走散直接原路返回，不管结果如何第四天我们就返程，如果外面的人第八天没等到立刻报案搜救。”

　　被留下的结黎点头应了，她是翻译，不用进山，倒是觞阙要跟着进去保护东方青苍。

　   用绳索逐一下了通道，不料突然一阵地动，洞口附近的人有的直接跌落进去，而有的还没能进，洞口就彻底堵死了。

　　等到十几分钟后停歇下来，东方青苍点了人，先下的保镖雇佣兵十个人，考古夫妻、息芸长珩也在，他和觞阙都是被晃下来的，还有巽风结黎和另两个保镖也被晃下来了，幸好都没受什么伤。

　　东方青苍目光停在巽风身上几秒，刚才情况危急，但他似乎看见巽风十分镇定，就像早知道会有地动一样。压下这古怪的感觉，东方青苍让他们点了点身上的背包，只有巽风没有，思索后他把自己的背包给了巽风，分给他一点食物，他自己还有觞阙雇佣兵等人保护安全，不是那么需要背包，只是刀、绳索和水壶没有分给巽风，还绕着自己腰间放着。

　　巽风笑吟吟道谢，“多谢东方先生。”吐字清晰，只是说话间有点断字吐息似乎有点不同。东方青苍很是敏感，扭着眉头叫大家动起来，事已至此也只能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