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海】只是为了谈恋爱
只为谈恋爱,CP陆海不喜慎入。
不了解原著、动漫。只看过剧,情节按剧走,接37集结尾。
文中所有仅为个人虚构,如君不喜,您可以骂我。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重要的话说三遍。
此更可能会引起不适,慎入。
♢♢♢♢♢♢♢♢♢♢♢♢♢♢♢♢♢♢♢♢
8. 3缘由
“天阔,解释清楚,五长老未必不明白。为何要签那份婚书?”枯琴问道。
海天阔眉宇间倒是一派坦然:“我命不久矣,小海的身份一旦暴露,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想必这也是王舞长老会逼我签那份婚书的原...
只为谈恋爱,CP陆海不喜慎入。
不了解原著、动漫。只看过剧,情节按剧走,接37集结尾。
文中所有仅为个人虚构,如君不喜,您可以骂我。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只许骂我。骂其他任何人,我会删。
重要的话说三遍。
此更可能会引起不适,慎入。
♢♢♢♢♢♢♢♢♢♢♢♢♢♢♢♢♢♢♢♢
8. 3缘由
“天阔,解释清楚,五长老未必不明白。为何要签那份婚书?”枯琴问道。
海天阔眉宇间倒是一派坦然:“我命不久矣,小海的身份一旦暴露,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想必这也是王舞长老会逼我签那份婚书的原因。王陆虽然人,”说到这,海天阔想来是想起王陆与王舞师徒如出一辙的种种“恶行”,不免头疼。
“但他与小海相交深厚,有了这个名分,他护着小海也能名正言顺。灵剑派一向护短,有他们在,小海就多一分保险。”
枯琴安慰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只要顺利找到其他的圣物……”
海天阔闭眸。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是一个复活欧阳商的执念。
他恨欧阳商。怪欧阳商。说要让欧阳商后悔为了一个女人背弃承诺。
实际只是不甘心,做了无法舍弃的挚友心中,能被舍弃的那个。
那个矮个子女孩,叫什么来着,临走前问自己:
“大将军,我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但我想问你,是否记还得,你做这些事,最初的缘由?”
缘由……吗?
海天阔似是放下一切:“长老,我愿已了。”
其实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写这句话的时候我想起了《让酒》,侵删。)
至于另一边
“别这么闷嘛泽方~”
泽方浑身起鸡皮疙瘩:“要不是大将军令我带修士去解决石泉水毒,我才不来!”
王舞接过无名递来的手帕拭泪:“我懂,自家皇子要嫁人,肯定很难过,没关系没关系,婚礼当天你不来也没关系。”
扔了手帕瞬间变脸:“人不到,礼到了就可以。”
三人身后,是长长望不到尽头的修士队,每人都拿着十四五个乾坤袋。
王舞兴奋的声音响彻天空。
“发财啦啦啦啦啦——!”
长寿村。
岳馨瑶被闻宝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王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朱秦受不了了,一把抓起店老板怒不可遏:“你,你这个畜生!”
海云帆不可置信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心里一片冰凉。
妖一心救人,不惜用心㎡头㎡精㎡血救了瘟疫濒死的村民。结果被贪心的人下药,放干了血,用她教人们的炼丹方法炼成丹药。
妖力让她没有当场死亡,贪恋她美色的人对她肆意㎡凌㎡辱,直到被她救过的女孩赶来,才给了她最后的解脱。
而她用了最后的妖力送走了女孩,免遭村民毒手。村民们一拥而上,将她的尸体炖煮而食。
或许真的有用。服下血丹的村民开始变得年轻。
七八十岁的老人变成了二三十岁的样貌。二三十岁的人再也没变老。
但是久不服食血丹,已经变年轻的人开始迅速变老,老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村民尝到了血液炼化丹药延年益寿的好处,怎舍得变回原样?于是他们开始四处找寻精怪,没有精怪,竟将主意打到了村中女子和孩子身上。
叫着他们夫君、父亲的女子和孩子瞳孔中映着他们兴奋狰狞的面容。
放干血液,炼制成丹。
延年益寿。
长、生、不、老!
“难怪,整个村子里都是青壮年,没有一个女人孩子!”王忠咬着牙,狠狠给了被绑起来的大汉一拳。
“别故作清高了,难道你们就不想吗?”店老板脸上满是疯狂的神色,他死死瞪着王陆“不然,你们修仙做什么?像凡人一样朝生暮死?凭什么只有你们可以长生不老?我们也想永生不死!”
海云帆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从没想过,人可以将如此可怖的手段施加在另一个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妖。
下如此肮脏毒手的是人。
是人!
被这么对待的,是妖!
罪无可恕!
“所以你就对人下此毒手?!”
“怎么是对人呢,她是妖,她是畜生啊,”店老板舔了舔嘴唇:“你知道妖是什么滋味儿吗?那天我是第一个,她身上,水灵灵的可嫩了!”
王陆把浑身发抖的海云帆揽回怀里,冷冰冰道:“你才是畜生!”
店老板疯癫的神色突然凝固。
谁都看到了,他胸口穿出的一截剑尖。
一剑贯心。
杀人的却不是王陆。
“妄图逆天续命,为求长生屠戮无辜,”王舞冷哼一声:“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就该被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殿下!”泽方一进来就扎心地看见自家二殿下正双眼通红梨花带雨(泽方滤镜)地靠在王陆怀里,更扎心地听到了村民竟然如此有违天理杀人续命,就在军皇山脚下,自己竟然不知!
“泽方,”
二殿下站直身体,容色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冰冷:“长寿村村民,屠戮妇孺,虐杀无辜,查,凡有涉案者,军法处置!”
“是!”
泽方答应着,一边点齐了将士出门。
不愧是二殿下,发起怒来俨然有大将军之风。
临出门,他扎心地发现。自家威风凛凛的二殿下,又把自己缩回王陆怀里去了。
♢♢♢♢♢♢♢♢♢♢♢♢♢♢♢♢♢♢♢♢
今天的第三更。
有人看吗,有人看吗(。>∀<。)
大家最好明天看,好好休息呀。
明天评论,评论,求评论!(☆_☆)(*σ´∀`)σ
秀场心动篇
取名废柴就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会写。
2020年8月 6号上午
「你到了吗」
「马上」
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先后进了酒店的地下车库,从车里下来两批人。
他挥手示意,那可人儿已经在远处飞奔而来,笑着扑进他怀里,力度大的他有些稳不住身子,显些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见到我有那么开心吗”掐掐她的脸颊,怀里的人是仰着看他,未上色的嘴唇只涂了一层唇膏,光润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事实上,他真的心痒难耐。
“当然了,正大光明的见面,超级开心”
边上的人表示「🍋🍋」也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狗仔跟上了。
“真乖”他还是忍不住亲了她的额头,剩下的事情晚点再说。
……
看秀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半...
取名废柴就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会写。
2020年8月 6号上午
「你到了吗」
「马上」
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先后进了酒店的地下车库,从车里下来两批人。
他挥手示意,那可人儿已经在远处飞奔而来,笑着扑进他怀里,力度大的他有些稳不住身子,显些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见到我有那么开心吗”掐掐她的脸颊,怀里的人是仰着看他,未上色的嘴唇只涂了一层唇膏,光润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事实上,他真的心痒难耐。
“当然了,正大光明的见面,超级开心”
边上的人表示「🍋🍋」也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狗仔跟上了。
“真乖”他还是忍不住亲了她的额头,剩下的事情晚点再说。
……
看秀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半,所以这个时间显的很紧凑,不仅要试穿衣服,还有拍照。
这上去房间后,哪有交流的时间,主办方也是贴心的很,把两人安排在同一层隔壁房间。
等刘昊然这边收工结束,这才有时间去看手机,才发现手机收到了欧阳娜娜十几条微信。
「好困哦」
「好饿哦 」
「好累哦」
「化妆好久哦」
「你化完妆了吗」
「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我是不是你的小宝贝」
「晚上吃什么」
……
他忍俊不禁,只好发了语音过去,「你当然是我的小宝贝」
房间的工作人员石化了,这是超级无敌宇宙大直男刘昊然???
而欧阳娜娜那边,她点开语音,却没想就是那么的狗血,语音外放了。
瞬间,耳垂都要红的滴血了。
“哎呀,我腮红是不是涂多了”
化妆师翻翻白眼,喂我狗粮,还质疑我技术“我还没有上腮红”
“嘿嘿,是嘛”欧阳娜娜摸摸脸笑笑。
一前一后去了秀场,助理神秘告诉她“去了现场有惊喜”
有什么惊喜啊!
她发了微信给刘昊然,就一会刘昊然发来一张图片。
是座位上的名字,欧阳娜娜刘昊然坐在一起。
这……
「不好意思,写到这里,我特别开心,所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所有的镜头都在捕捉他们,许久未曾同框的cp,是不是会有新鲜的话题。
比如,刘昊然突然转头看欧阳娜娜,“那个包不错,适合你”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我说话”她小声的说到。
位置本就不大,总觉得边上的人挤了她一下,两人离的更近了。
他这会更肆无忌惮的偏头,都是好闻的木质香水窜入鼻间。“你靠那么近,小声跟我说话,更引入注意”
“我不管,你离我远些”
“远不了,位置就这么大”他垂下眼眸,遮盖住眼里不经意流出的爱意,“晚上带你吃好吃的”
“吃什么”提起这个,她更饿了些,这会都觉得肚子在叫了。
“小龙虾呀”
……
彩蛋片刻
根据小道消息发微博了,「我和我朋友在吃小龙虾,居然看见了欧阳娜娜和刘昊然一起吃龙虾」
底下评论「真的假的」
「无图无真相」
博主回复「有图我也不给你看」
而正在吃小龙虾的某人擦干净手,笑着回复完微博,明天见吧!
【果奶】凤不归 逆天改命,改的就是下山下晚了……
徐有容觉得,自己此刻身在梦中。
可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上一刻她还在精舍卧房内夫君的怀抱里安然入睡,下一刻她就站在南溪斋中自己小阁楼的铜镜前无声打量。小小的手,小小的脸,小小的身量。
不得不说,八岁的徐有容啊,你还是那么好看。
“师妹,师父有事传你过去。”
她愣愣神,缓缓推开居室的门。微风送来淡淡的蓝若海香,那是南溪斋特有的一种花朵,颜色水蓝苍郁,花瓣细腻柔软,有凝神养气的效果。
她带着笑意回想,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比一般女孩子更为简单,再大的道也挡不了童年。师姐或师妹们总会寻一片灵气馥郁的花海专心打坐参悟,她那时只觉得这花好看,连成海太美,常常带着纸笔来这里,悠闲孤独的给她思念的小道士去一封信。
你为我说过...
徐有容觉得,自己此刻身在梦中。
可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上一刻她还在精舍卧房内夫君的怀抱里安然入睡,下一刻她就站在南溪斋中自己小阁楼的铜镜前无声打量。小小的手,小小的脸,小小的身量。
不得不说,八岁的徐有容啊,你还是那么好看。
“师妹,师父有事传你过去。”
她愣愣神,缓缓推开居室的门。微风送来淡淡的蓝若海香,那是南溪斋特有的一种花朵,颜色水蓝苍郁,花瓣细腻柔软,有凝神养气的效果。
她带着笑意回想,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比一般女孩子更为简单,再大的道也挡不了童年。师姐或师妹们总会寻一片灵气馥郁的花海专心打坐参悟,她那时只觉得这花好看,连成海太美,常常带着纸笔来这里,悠闲孤独的给她思念的小道士去一封信。
你为我说过彩虹仙,我就把蓝若海的香气送给你。来来往往,我们的情谊总不会淡去。
她依令来到师父房里,到出来时还有些恍惚。
不由在心里拍拍自己的头。对啊,八岁,师父就是在她八岁那年的一个盛夏,将大光明剑传给了她。
她看着自己手中泛着淡淡荧光的长剑,所以这不是梦?腰背处还有方才师父试炼她修为留下的疼痛。
怎么回事?长生……初见……难道记忆中的恩爱半生才是我的梦境?
她此时刚被送到圣女峰不久,修炼并未有所大成。命星还是天空中一个小小的光点,只能起到一个观赏作用。徐有容躺在一片蓝若海里,很郁闷,然而郁闷一会儿后就平复了心情。
既然无法辨别现实与梦境,那就潜心修炼,直到有足够的能力回归或脱离。
然而几天后,人物未来的传奇圣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计划没有变化快。
更奇妙的事从一只远方飞回的寻风鹤开始,上面寥寥几个字,彻底打乱了她的成长计划。
小容儿,我来看你了。
她首先感到十分开心,然后又渐渐疑惑,为什么事情的发生不是按照原来的轨迹?
不管怎么样,小道士是一定要见的。
南溪斋有护阵的,你怎么来?
不要紧,我就住在圣女峰的山脚下,你每月下山历练时,我就来找你。
你不是跟师父和师兄住在西宁镇吗?怎么突然来了圣女峰?
说来话长。师父说我适时悟道,应该下山寻找自己的机缘,我当然要第一个来找你。
徐有容很懵懂,但是她很开心。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她跟陈长生都能早一些见面,继续小容儿和小道士的渊源。
从前安静枯燥的修道生活在无声中改变,连平时没有多少接触的师姐师妹们都开始觉得,天凤血脉的小孩也是个小孩。斋主不止一次教导过她,但一想到每日在山脚下翘首企盼的小道士,灰蒙蒙的内心总能雨过天晴。
自此,她与陈长生从八岁开始,一月一见,一见一叙,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十三岁时在小道士颇有影响的助益下,她大光明剑已有所成,被送到离山去见那个传闻中的真龙。离开前一晚她趁着有斋主令牌在手偷偷跑下山哭进小道士的木头屋,十四岁的陈长生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向她保证。
“我会陪着你的。一定。”
然后她带着一心忐忑来到闻名天下的剑宗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入门弟子人群中笑着向她摆手的身影。
她看着他目不转睛,然后又迅速低下头,美丽稚嫩的脸庞微红。
徐有容,这下你总算可以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心。
少年的秋山君在一旁见到,还觉着她是因为自己。
十分骄傲。
很快他就没那么骄傲。
离山剑宗今年招收的新生中,有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姓陈名长生。据说他当初是因为家境贫寒人品向上被招收进来,没想到普普通通没什么修炼根基的人进步如此飞快。入门不到三月,就能气哭苦练加苦读了三年的寒食师弟。七间为二师兄鸣不平,拿着剑组了台找人单挑,众目睽睽之下忍住没哭,回来找大师兄鼻涕一把泪一把。
“努力提升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他拍拍师弟师妹的头,去西居舍那边找徐有容。在树影葱葱下眼见着师妹给那个正在练剑的陈长生递水擦汗。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
带着师兄的风度,他憋着一腔火气回去闭关修炼,再出来又是离山派弟子出宗历练的时间。
陈长生和徐有容一组,已经出发了。
没等他们回来,这两个人族少年的名字就已经传遍了天下。
先是陈长生解开了周园的禁制收服了里面万把绝世名剑,再是徐有容天凤血脉觉醒一夕间动容星海四方。他们的名字在整个大陆的口舌交谈间来回传递,当然,十六岁的年龄也是他们震惊世人的原因。
从此也再没什么真龙天凤一说。
再然后两个人圆满归来,弟子们等在山门口相迎。连秋山家主都出来想见一见这两个不同凡响的年轻人归来时是什么样子。
徐有容一身淡紫色衣裙,美丽而纯净。陈长生白色的衣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灰土,有些狼狈。
七间第一个抢上来问怎么了。她自从在陈长生手上输过一次后又得他几番指点,俨然已经当他是自己人。
陈长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弯起清澈的双眼。
“给有容摘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徐有容脸颊粉嫩,用剑柄赶他。
“还不快去向宗主复命,要迟了!”
七间望着两个人亲密的背影感慨,“光天化日啊!”她转头凑向苟寒食。
“二师兄,之前都说过天凤真龙,你说宗主和秋山家主能同意他们俩么?”
很快,不用他们同不同意,陈长生就用行动证明了,不同意也要同意。
远在北方雪老城的魔君成年时向徐有容做了个深情的表白。
十六岁的徐有容听完这句话,在秋山君担忧愤怒的目光下擦擦汗,继续修她的大光明剑。
下一刻七间气喘吁吁跑过来。
“徐师姐,长生他提着剑去魔族了!”
附带一封私密却又流入四方星海的信。
我叫陈长生,我的爱人是徐有容,她早晚有一天要嫁给我,正好我这几天就有空,帮你把不该有的心思理理清。
于是,那句轰动整个大陆的“徐有容是我的徐有容”早来了几年。
陈长生回来时,她还是等在神都的城门口。
“不就是下山下晚了吗。”
他素来要求洁净,因此即使波折赶路脸上也未有太多风沙。
露出一个孩子般胜利的微笑,他轻轻吻在徐有容额头。
“你的事,我永远不会晚。”
徐有容睁开双眼,雾蒙蒙的倦意外带着一分依赖。
她还同入睡前一样缩在陈长生的怀里。
手指无意识的在他胸前一划一划,转而揪住他的耳朵。
“天天研究阵法都研究到这上面来了啊,竟然趁我入睡时带我入幻境。”
陈长生眼中是满满的不妥协和认真。
“这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研究成果。”
(陈徐/果奶)春日迟
顺心意来写一发XDDD
有BUG请不要在意~
以及,有一点点污(////
春日迟
陈长生醒来时,听到几声清脆鸟鸣。
习惯使然,他下意识地有些懊恼,为何今日起的如此迟,国教学院里的那几只百灵鸟都已跃上了高枝。
但这懊恼也不过一瞬息的时间。
下一刻他的耳根子便沾染了几分艳红色。
他的身体浴过龙血,堪比最完美的洗髓,可他胳膊此刻悄生一阵麻痒,却并不是因为酸累。
他动也不是,在确认了现下的状况后,更有些不愿意动。
隔着亵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处平稳而有规律的呼吸。
陈长生又闭上了眼睛。
却似是在澄湖楼吃了一千只蓝龙虾,在国教学院的藏书楼读完了一遍三千道藏,在西宁...
顺心意来写一发XDDD
有BUG请不要在意~
以及,有一点点污(////
春日迟
陈长生醒来时,听到几声清脆鸟鸣。
习惯使然,他下意识地有些懊恼,为何今日起的如此迟,国教学院里的那几只百灵鸟都已跃上了高枝。
但这懊恼也不过一瞬息的时间。
下一刻他的耳根子便沾染了几分艳红色。
他的身体浴过龙血,堪比最完美的洗髓,可他胳膊此刻悄生一阵麻痒,却并不是因为酸累。
他动也不是,在确认了现下的状况后,更有些不愿意动。
隔着亵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处平稳而有规律的呼吸。
陈长生又闭上了眼睛。
却似是在澄湖楼吃了一千只蓝龙虾,在国教学院的藏书楼读完了一遍三千道藏,在西宁镇紧握着一只并不精巧的竹蜻蜓一样满足。
他的床沿有两道垂帘,隔绝了小楼外的亮光。
他却知道。
帘外有春日。
帘内春日迟。
陈长生的怀里躺着一只凤凰。
其实他与徐有容同住在这间小楼里很久了,只是往日都是他打地铺,又或者偶尔徐有容大发慈悲,他可以与她同床和衣而卧——也仅仅是和衣而卧罢了。
但今日与往时却是极不一样的。
徐有容躺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口,一条白净的胳膊搭在他腰间,还在沉沉睡眠。
陈长生略低下了目光,徐有容似是累极,才也一反常态地没有醒。
柔软的身子与他的紧密相贴,即便都被棉被覆住,陈长生也知道,他心爱的女子仅着了件单薄的肚兜与亵裤,与往日里总还要套一件亵衣的习惯大不相同。
因为那是昨夜他们终于睡下时,是他亲手为她换的衣服。
那时的她懒懒的不想动,额间带着薄汗,胸口还起伏不定,一双往日里最为清亮的眸子含着朦朦胧胧的倦意。
陈长生是个有洁癖的人,却对这个样子的徐有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在她已有些发红的嘴唇上又落下一个吻,亲自抱她去了浴桶,为她洗净一身的黏腻,又为她找来略能蔽体的贴身衣物穿好。
这才像是抱着个心上无价之宝一样,将她搂在怀里一同睡去。
陈长生睡前未曾想过,睡醒后却开始想。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许是昨晚的那口酒太过甘醇。
许是他才从天凉郡处理好国教中事返回京都,忍不得与徐有容的多日相思。
许是徐有容主动凑近他的一个吻。
于是红烛烧断,帘幕轻垂。
于是……小窗屏暖,鸳鸯交颈。
陈长生其实有一点点迷茫。
因为三千道藏没有任何一本告诉他,与未婚妻在未成婚时便行了婚后之事是否应该。
但是……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还在梦中的凤凰。
这凤凰的美貌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是北方雪老城里年轻的魔君,还是离山剑宗那位举世闻名的大师兄,又或者是这京都里任意一个普通男子,都不比他更清楚徐有容的美。
但他还是要知道的更多一些的。
比如他们未曾见过的,她胸口雪白的皮肤,她纤细的脖颈,她精致的锁骨,她微微张开的唇,还有她那双陷入自己为她带来的情潮时,撒着薄薄的雾气又堆满了真挚的眼睛。
这是独属于他的宝物。
谁也不能窥伺的,只能够由他亲手去打开的宝物。
是不属于三千道藏的,却是最珍贵的宝藏。
容儿醒了之后会怎样呢?
是会与他道一个普通的早安,还是将他扔下这小木床去,又或者……会不会卷走半床被子藏住自己的羞赧?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向她好好宣誓一下主权的。
陈长生用三千道藏答不出他自己提的那个“应该不应该”的问题。
但他修的是顺心意。
与徐有容在一起,就是他的心意。
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心意。
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一向作息严谨的教宗和圣女为何今日双双起得迟了这件似乎能在国教学院甚至整个京都掀起大浪的事,即便国教教宗与南方圣女是这片大陆上最有名的道侣。
他现在只想继续抱着容儿一起睡。
再次闭上眼睛时,他想,他还要好好地回味一下昨夜。
等他回味到难以用记忆去满足自己的心意时,便再将有容拐到他这张小木床上来。
还有一个要思考的问题是。
他想,是否该问问国教和南溪斋。
如果他想明天,不,今天就和有容成亲,这婚事操办来不来得及?
【陆海】巧合说他累了(一发完)
*流量演员x电竞大神
*逗比系列,一发完全文2.3w+,小甜饼he
*有一丢真人向(糖从群里叭的),若是看到了什么锤,嘘(所以打了tag,不妥私我我删)
*圣诞礼物,节日快乐
——————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
呸呸呸。
“都9012年了,这种老土的夸人段子老早就过时了,拜托要不要这么返璞归真啊?”
说话的正是当今娱乐圈赫赫有名的演员王陆,他荣获数次金鹅奖,斩获无数少女芳心,其主演的宴熹宫略、昭瑶大获好评,热搜满天飞,微博粉丝突破三千万,一举从二线演员跃升为当红流量。
今年一年的行程排的满...
*流量演员x电竞大神
*逗比系列,一发完全文2.3w+,小甜饼he
*有一丢真人向(糖从群里叭的),若是看到了什么锤,嘘(所以打了tag,不妥私我我删)
*圣诞礼物,节日快乐
——————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
呸呸呸。
“都9012年了,这种老土的夸人段子老早就过时了,拜托要不要这么返璞归真啊?”
说话的正是当今娱乐圈赫赫有名的演员王陆,他荣获数次金鹅奖,斩获无数少女芳心,其主演的宴熹宫略、昭瑶大获好评,热搜满天飞,微博粉丝突破三千万,一举从二线演员跃升为当红流量。
今年一年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的,各种通告满天飞,综艺真人秀邀请不断,就连回家喂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标题就是要UC效果才引人注目嘛,再说,前段时间你瞒着经纪人大半夜偷偷溜去网吧打游戏的事......”
“诶诶诶那个,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我们明天有什么安排?”
王陆一拍手,直接截断了助理闻宝的讲话。
“不是,师兄,上次你偷偷摸摸的去差点就被记者拍到乱说你和白怜的绯闻......”
“嗨,笑话,去网吧打游戏那能叫偷偷摸摸吗?那叫光——”
“嗯?叫什么啊?”
经纪人王舞突然出现。
“——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逍遥法外罪该万死。”王陆咽了咽口水,这个老女人他还真惹不起。
果然是更年期到了,脸色这么难看。
“上次的事——”王舞突然揪住王陆的耳朵,“你知不知道老娘花了多少银子帮你把头条热搜给你压下去啊?!”
“嗷嗷我错了我错了,不就是去网吧嘛,那些记者至于这么捕风捉影么。”
“你好歹是个金饽饽,有钱赚的事谁不想干啊。”
放屁,明明当我是个摇钱树。
“行了,早知道你这破德行,诺。给你接了个关于游戏的通告,你自己看看。”王舞随手就把一份合约丢给了王陆。
“荣耀全球职业联赛?!”王陆双眼都在放光,作为moba游戏的老玩家,他没出道之前就是个网瘾少年,红了之后根本没时间琢磨游戏,技术退步了很多不说,很多行情他都不太了解了,这回的通告还真是工作游戏两不误,不愧是万全之策。
“怎么样,满了吧。给你贴上个电竞boy的人设,正好把上次记者乱写的绯闻给盖过去。”
“师傅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这份再造之恩尔等定不负众望。”
“得了吧,就你。赶紧滚去准备,给我好好表现啊,别游戏都打不过给我丢脸。”
王陆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飞上了天,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上机来两把。
上次在网吧没玩过瘾,玩了一把就急匆匆回去赶通告了。就连许久未见的游戏好友都没来得及邀请一起玩。
王陆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群的粉丝和记者蹲点拍照追车。当然王陆还是得做好表面功夫,国民男神仪表必须端庄高贵有气质,顶着帅气爆表的脸,高雅的走进车里,温柔的对着窗外的迷妹们挥手再见。
这车一开出去,王陆就摊死在这座位上。
“闻宝啊,你家是不是新安装了一台台式电脑呀?”
“对啊,诶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是猜的啊,我又没有看到你发的朋友圈。”
“哦哦哦,师兄你好聪明,我上周刚安装了一台。”
“好了不用说了。”王陆抬手,指了指前排坐的闻宝,“走,去他家。”
“诶——”
司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车开往所指的方向。
闻宝给他当助理也有快一年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闻宝家。
世纪豪苑。
看不出来这小胖子还挺有钱的啊。
“快快快师兄,晚点万一被狗仔看见你我就说不清啦。”闻宝催着王陆赶紧下车,现在的停车场很安静,但是保不准等会儿出现一窝蜂卓狗仔。
“放心,你的颜值在圈子里还暂时排不上号。不用担心。 ”王陆给了闻宝一个迷之微笑,随后俩人一同走进电梯,“几楼啊?”电梯门就要关上了。
“请等一下。”一个人影突然从转角处出现。
“哇大哥你吓鬼啊!”王陆是实打实被吓了一跳。那人大半夜的穿着一身黑,刘海略长的遮住了半个眼睛,他还带着黑色的口罩,着实有点吓人。
对方明显有些尴尬,他不敢看对方,不好意思的弯了弯腰表示抱歉。“对不起。”
王陆平复了下心情,也没想到对方真给自己道歉,“没事没事,我就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放心上。”社会上不都是那些一点就着,一煽就火的喷子键盘侠么,现在还有这么温柔的人还真是少见啊。
还好对方貌似没有抬头,似乎是没认出自己,不然被po到网上去,自己的男神人设就倒台了。
“几楼?”
“十六。”
“诶,邻居吗?我家也是十六楼。”闻宝插上一嘴。世纪豪苑都是两梯两户房型,正巧难得回家一趟竟然遇到了对门的住户。
很明显,那人愣了一下,但是还是低着头看地,没想到这么巧,他迟缓了一下,小幅度的点了两下头。
我去,还是个天然呆。
不要小看网瘾boy王二次元狂魔陆,他什么网络热词都了解,今天竟然被他遇上个十年难遇的自然萌天然呆。
平时身边不是些白莲花绿茶婊心机婊,就是些老女人毒魔鬼塑料情。难得遇见个这么二次元风的小哥,王陆突然有种想要常来闻宝家的冲动。
电梯很快就到了。那人掏出钥匙打开自己门,还停顿了顿,背对着他们说,“下次见。”其实就是他太紧张了,又感觉什么也不说不太好,最后还是硬憋了句。
这语气,这语调,这么真诚毫不做作!
“好。”
不用怀疑,这句话是王陆回的。
“???”闻宝一脸问号。“师兄你不......”话没说完,就被王陆推着进了门。
“我要在这儿买房。”王陆信誓旦旦的说。
“师兄你不是住在月牙庭院别墅区,这里离市中心也不算近,而且肯定不比上你那边的,再说王舞姐也不会让你乱买东西的。”
“那你把房租给我,我给你找更好的。”
“啊?这可不行,我——”闻宝连忙摇头。
“我给你岳馨瑶的微信号。”
“好,成交!”
闻宝上钩得真快,虽然王陆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王陆一脸得逞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人闻宝家的书房,熟悉的如同在网吧一样打开电脑。
他一个大名鼎鼎的演员能穷得买不起台式电脑吗?很显然并不是,最主要是他的经纪人王舞,是他的入行师傅,也是大他十岁的大姐大,她虽然是个网络写手,写过《从前有座灵剑山》等知名玄幻轻喜小说,但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管钱。车房都是为了不那么寒酸给他配的,哪儿还有什么附加产品那么好心。
玩起游戏来这时间过得就像流水,哗啦哗啦的指针指到了凌晨一点钟。隔壁房间的闻宝打鼾的声音震耳欲聋,可惜王陆带着耳机在网络世界里打打杀杀,什么也听不见。
“叮——你的基友 冰海深渊 已上线。”
凌晨二点钟,这moba游戏的系统提醒还挺人性化。
王陆把鼠标移到了冰海深渊的头像上。
雾草我滴个乖乖,五个国标?
一年半多不见,当初的小白抖身一变成了大神。王陆点进去主页一看,好几页战绩翻下来全是蓝色一片的连胜,最高至今153连胜。
抱大腿。
王陆赶紧的行动,想当初这位好友还是个小白,那时自己拿到了唯一一张工会直通券邀请函投放公屏上时,他就来私信自己是怎么得到的,一来一回的,自己还教他怎么玩这个游戏来着,想来还是带他入坑的一员,竟然短短一年,混到了大神榜上去,王陆有些汗颜。
——渊兄,一别多年,甚是想念啊。
——璐兄,好久不见。
王陆的网名就叫王璐本璐,这个叫他璐兄的家伙就是冰海深渊。
——你这进步也太快了,快来快来,我们开一局。
——好。
这人说话来儒儒雅雅,之前王陆就去吐槽过他不像个会打游戏的死肥宅,反而感觉像是乱入狼坑的读书人。
许久没打游戏,段位已经是青铜了,没办法邀请荣耀段位的打排位,只好出下下策,邀请好友沧海一笑打匹配。
进入游戏界面,王陆有些懵,这出了好多新的英雄他都不太认识,随手选了一个玩过的下路就进入游戏了。
沧海一笑选择了一个他没见过的中路。开局十分钟,王陆却是死了五次了,他挺纳闷的,为什么他躲在草丛对方刺客也没有他的视野。
【全部】破幻之瞳:巧了,海兄。
【全部】冰海深渊:你好
就是这个叫破幻之瞳的敌方刺客老是抓他,害他装备都起不来。王陆咬牙切齿。
【局内】王璐本璐:小渊,他们欺负我!
噗呲。
感觉队友都笑了。随后的这局也不知道有意无意的,总是听到——
冰海深渊击杀破幻之瞳,双杀破幻之瞳,三杀破幻之瞳。
王陆心情舒畅多了。和沧海一笑再开了好几场,他抬头一看。
完了完了四点了!
明天下午的宣传照还拍不拍了!
——阿渊,我先下了不然明天猝死了,你也早点睡哈,晚安,886
——好的,晚安。
急匆匆的就下线了,王陆躺在客房的床上,想着想着游戏又突然想起了方才对门的天然呆,王陆觉得今天真是舒服。
——————
这边,还是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电脑屏幕飞快滚动的弹幕刷刷的刷新,已经是凌晨四点了,还有那么多没睡觉的粉丝在给他刷礼物。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不用刷礼物了,给大家唱首歌,都早点睡吧。”
镜头一转,这不是刚才戴口罩的小哥嘛。他操纵着鼠标关掉游戏界面,点开音乐。
——天啊刚才那个是谁!我要三分钟之内知道她的资料!
——今天竟然见到海哥打匹配了,我的天
——那句他欺负我我是真的在被窝笑出声了哈哈哈,这是什么鬼畜情节
——少女情节实锤,那个小姐姐是谁哦我好醋嗷
——我也是第一次见海哥拉小姐姐打匹配的,还是一年好友,是暗恋对象吗
——妈妈不准!
弹幕疯狂的滚动,除了刷666和鲜花礼物的,还有一些死活要求他露脸的迷妹,就是在讨论刚才那个ID王璐本璐的游戏好友。
“他是我刚玩这个游戏的游戏好友,已经差不多一年没上线了,也算是我入坑最早的朋友吧。”海云帆解释了一番,今年好久不登录的大号竟然偶遇到了早古的游戏好友,说来也巧。
——怪不得技术那么烂,原来鸽了这么久
——小姐姐打游戏不需要技术
——我怎么嗅到了一丝丝甜甜的味道
——技术是次要的,你们没发现今晚海哥话很多嘛
——那可不,小姐姐哩,难怪今天播到这么晚
海云帆扶额,这被一大波粉丝给误会。想当初王璐本璐还是他们公会的抢手选手,可惜好久联系不上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唱了几首歌,和粉丝们告别,海云帆也退出直播间。他伸了个懒腰,有些困的走回房间,一想到明天上午公会还有宣发会,他就感到心累。
这些年职业联赛越做越大,游戏范围也越来越广,拓展到国际性游戏,打响了moba游戏的热度。这不,就连国际电竞比赛都有噱头,邀请了知名演员明星参加的表演赛。虽然这些人海云帆一个都不熟悉,但是队长出国暂时回不来,他作为副队长,以前活动能不露面就都不去,这回可是游戏官方搞得活动,他没法推掉。
说来电子竞技的热度不比明星小,就他那个一毛不拔几乎啥都没有的微博都有那么三百多万粉丝,说来也蛮奇怪。
明天的宣传会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戴口罩,不是海云帆他认为自己丑到不能见人,是他实在有些社恐,面对镜头还真的挺恐惧的,尤其是半年前他们队第一次获得冠军的时候,如同娱乐圈狗仔一般的记者蜂拥而至,话筒都快给他怼脸上了,当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海云帆自然是吓的好几天不敢出门。
这回名头还搞得这么大,又是和那么多巨星比肩,他压力很大诶。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海云帆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
次日,八点的闹钟叮铃铃的把王陆从美梦中给敲醒。就睡了那么四个小时不到的王陆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可怜兮兮的黑眼圈,赶赴现场。
化妆师看着这幅惨不忍睹的“国民男神”,累觉不爱。把黑眼圈遮盖了,王陆又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了,整理好西装,还要摆弄一会,王舞只好赶鸭子上架一样的把王陆赶到台前。
王陆扫了一眼宣传会台上的演员们,基本都是当今有些热度的,幸好都是男的,不然一场综艺下来他又得被谈恋爱.....
心理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当红小花白怜就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穿着开叉到腿根的旗袍,慢悠悠的从后台走出来。
要不要这么毒奶。
此番此景,王陆想哭。
“哎呀——”来都来不及逃,白怜走到他跟前突然被红毯一绊倒,柔弱的扑向了王陆。
躲!
不躲!
为了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王陆潜意识里选择扶了她一把。
完了。
王陆已经看到了明天的热搜是怎样的了。这回又得被教训了。可是不对啊,他看台本明明这个节目没有白怜啊?她一个不玩游戏的女生参加这电竞节目是脑子有泡吗?
事实证明,是的。不过白怜是节目组特意请来的主持人。听到特意这两个字王陆就真想给金主爸爸一个大耳刮子,搞事炒cp都炒到游戏里来了?知不知道尊重电竞啊!
秉着平和的心态,王陆微微一笑,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自顾自走上了台。留下的白怜有些尴尬,但不妨碍她炒作。
宣传发布会就是简单的介绍节目组、官方团队、出品方等背后的金主爸爸们,在以他们这些明星的噱头炒一炒综艺话题,买买热搜,分分钟节目就有了热度流量。
介绍完他们这些邀请的明星,接下来当然是要把镜头转给职业的电竞团队们。毕竟这是一款游戏节目,而荣耀这个moba游戏十多年来粉丝累积无数,上次的决赛直播光是某牙就有在线人气三千多万,也有众多宅男蹲守这款综艺,而且这水果台把八个亿买断了这款游戏的直播权,届时将在综艺最后几期放送秋季决赛直播。
汇聚宅男迷妹的一款综艺,这等热度前所未有,就连门口混杂的粉丝都数不胜数。
电竞选手大多变动较大,王陆眼熟的选手不多。不过领队的那个矮个子,他倒是看着有些熟悉。说是矮个子其实并不,只是王陆顶着187cm的个子太高了,看人都是矮子罢了。
那人戴着口罩,愣愣的站在一边。直到主持人问他问他,他觉得不太礼貌,就把口罩取了下来。不取还没事,这一取掉口罩,记者纷纷把镜头对准了他。
雾草,玩游戏不都是死肥宅吗?你告诉我这枚大帅哥是谁!
众人的内心独白都快盖过了快门咔嚓咔嚓的声音,这张俊秀无比的脸配上电竞选手的身份,简直三观炸裂,尤其是站在他们身边本来如同金孔雀一样四处开屏自以为优越的一票明星,这么一比他们身上的光泽都黯淡了许多。
“请问这场娱乐赛你们会怎么配合对方?”
“接下来的秋季赛有什么训练安排?”
“作为副队长,你对今后的比赛有什么安排”
吧啦吧啦的一堆记者媒体蜂拥而上,差点没把人淹没。这明明是一场宣传会,怎么搞得好像成了记者会一样。
两个小时的宣传搞得像十二个小时一样。这边主场休息了,网络上可就掀起了一番浪潮。
一波是陆怜cp粉的狂欢,今晚可是cp粉爱的死去活来磕得要死不活的夜晚,一个小的不能再小身体接触和给了一个不放慢动作都看不出来的眼神,让她们兴奋了老半天。
另一波是电竞大神沧海一笑的初次露面,震碎了多少人的三观,屏幕前还想着或许会因为是个死肥宅而脱粉的小迷妹们表示,追什么星啊,追主播啊,琴棋书画颜值爆表的电竞选手你见过吗!而且今晚沧海一笑的直播人气竟然都突破三百万了。
网上热闹,王陆内心也热闹。今早上见到的这个电竞选手,他是真的特别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打开千度一搜,主页上弹出了个弹窗。
——沧海一笑直播间666666
鼠标点击进入。
“今天见到了很多大神呢。”带着耳机的王陆感觉自己要被这句话苏炸了,温柔似水清晰明亮,简直要命。
王陆决定留下看两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完犊子。这一晚上五杀绝世一连三把拿了五次,不得不说技术了得人品爆表。
这人是就是春季冠军队副队长?技术真可以啊。
这不,下周综艺才开拍,一周的时间里王陆天天准点蹲人,还偶尔垮掉人设的发些牛逼666之类的弹幕,活脱脱一死肥宅表象。
【陆本陆 深水鱼雷轰炸*666】
【陆本陆 高能预警投递*66】
【陆本陆 绝世藏宝图写*1】
三连炮台,王陆一口气给沧海一笑打赏近一万软妹币。哦当然这钱不是黑钱,这是他趁王舞睡觉刷脸转的。
——是个有钱人啊
——竟然是新注册的新人,豪
——现在的男粉都这么地瓜之秀了嘛,是不是贪图主播的美色?
弹幕大军水过寸草不生,而陆本陆这个ID坐稳当周榜首。
——————
这周王陆家终于安装好了台式,他一上线就call冰海深渊,给他留言想让他教教技术。
看谁不会,可是操作起来就是fw。
【深渊深渊深渊深渊救救孩子吧。】
【教教孩子技术吧,我想做大神】
留了一堆言试图把好友炸出来。可惜几天过去也没见个人影。
为了在节目上不要太丢人,王陆开始废寝忘食的肝游戏。实际上就是为了痛快的打游戏,推掉了很多工作。
拍戏拍了一年多,终于能痛快打游戏,王陆连着一周打排位赛看直播。
到了录节目的当天,团队给他的台本竟然是小白新手的设定。
什么玩意认真的?这是哪个的给安排的定位?
王陆内心破涛汹涌。他一老玩家,七天肝上最高段位的大神,竟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的脸上就快要绷不住了。
他一堂堂国民男神,打游戏弱的像菜鸡明显不科学!完美人设什么都犹如开挂才对!
“反差,反差懂不懂?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他们家哥哥的反差萌。”王舞一通电话就把王陆给怼得哑口无言。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节目一开始就给五位明星来了把人机对决,王陆给自己贴上了个最强演员的标签,卵足了劲的拼命演,一会儿塔下送人头,一会儿被野怪打死,赤裸裸的把队友气死那种。
同行的演员里有个大神,专业拍摄玛丽苏校言一百年的小鲜肉尹玄。他三下五除带着王陆这个演员轻轻松松赢得了比赛。
“我果然还是太菜了。”王陆对着镜头优雅的吐槽自己,“希望接下来的几期里大神们带我飞吧。”说完还特意扭头看了看观众席上的海云帆,除了被他身边的白怜给了个微笑,这期节目很顺利。
节目第一期一播出,王陆的粉丝都快被他家正主萌坏了,看似高冷的陆大神竟然是个游戏小白,无形中圈了一大波新粉。但是又有爆出他一直在游戏里当演员,po出了细节的操作抖出他的黑料。
节目组给他的定位是辅助,素人的辅助充其量就是打打酱油加加血的不重要的角色。而且除开他来说,剩下的尹玄和斩子夜都是高玩,两个人带两个初级玩家加上一个演员,还是能赢的。
王陆这一期下来也没能单独和他心中的大神海云帆讲上话,他还想拉近拉近关系呢,毕竟自己也是隐藏的打赏榜一。
——————
回到家上线,冰海深渊终于回复他了,他同意当个陪练,不过只有每天早上晚上十二点过后有时间上线。
虽然很奇怪对方的工作,但是对于网瘾少年王陆来说,时间不是问题。
一口答应下来的王陆自然是找到了个好陪练。
冰海深渊不愧是国服最强,打字速度也是出奇的快,局内打字教他蹲草站视野,大闪贴脸沉默控制。王陆仿佛被燃气了斗志,一个劲的钻研装备和技巧。
想当年念大学的时候不就是泡在网吧里天天研究这些,只不过被星探发现了误入歧途去当演员了,若是没有这一出,他说不定就是战队的一员呢。
节目有了第一期的预热,第二期自然是关注度攀升。尤其是这一期有了电竞选手的出场,最收人关注的自然是上次路面惊艳整个电竞圈的电竞男神沧海一笑了。
王陆都不得不佩服,打游戏打的好的还有长得这么帅的,简直不要太公平。
沧海一笑实际年龄二十二,电竞圈里不算小,但是他的那张脸看上去说他未成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风靡整个游戏圈,最出名的八国服选手,被万法战队看中,直接选为正式队员,当然也不乏很多人眼红。
这一期的主题是一对一教学,顾名思义就是战队选手手把手教演员们玩游戏。阴差阳错的因为王陆顶着个菜鸡的名号,将由副队长海云帆亲自教他。听到这个消息,王陆在心里立马给导演组道歉,游戏小白就很好。
“你这里在近一点,贴墙闪现。”海云帆就站在他隔壁,附身用手指指了指屏幕。
“嗯?怎么弄。”王陆装傻,他故意凑近了近。
“就是.....”突然海云帆把手放在王陆的手腕上,抬起他左手覆盖在w键上,右手操作鼠标往前一移。
突然而来的接触让王陆僵做在座位上不敢动弹。
“懂了吗?”海云帆的声音特别的温柔,贴在耳边说话的时候总是让王陆分神。但是他好像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海云帆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正经的看着王陆。
“哦哦哦,我懂了我懂了。”王陆突然一耸肩,手一缩,怂了。
海云帆误以为他不太喜欢别人碰他,他有些尴尬的把手伸了回来,“不好意思...”
听到海云帆的道歉,王陆瞬间清醒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赶紧的给圆回来,“我就是觉得你的操作太棒了。”
嗯?
海云帆一愣。
“哎就是,你看我这么菜,你都把我教会了,说明你很厉害。”说完,还特意操作的一番,其实这个操作他本来就会,索性也不隐瞒势力,直接秀了一波一闪。
虽然这话题是转的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海云帆也不得不佩服,王陆真的挺有游戏天赋的。
可不是吗,老玩家装小白。
这一期节目整整录了一个下午,主要是王陆在搞幺蛾子,五组选手分别1v1,王陆有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毕竟海云帆一直站在他身后教他怎么躲避攻击或者操作的,他那叫一个爽的不得了。
他自己倒是玩嗨了,海云帆可就心累了。好不容易终于一场综艺录完了,海云帆想立刻马上回家补觉,直播都想鸽了不播了。
但是王陆是谁,他天生爱搞事。
”小海啊。“
海云帆心里一颤,王陆的自来熟真是让他这个社恐患者吃不消。
”你看我们多少都认识了快半个月了。”其实也就两周半。“而且你教我会了这么多操作,我请你吃顿饭吧。”
见鬼。
海云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吃饭就不必了.....”只要不要再搞事就行。
“这怎么行,作为我的入门师傅你必须接受我这顿饭。”王陆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和海云帆共进晚餐。
这边闻宝来了,一听到吃饭就两眼放光,“好啊好啊师兄,咱们收工去聚餐吧。”他这个大嗓门一出,王陆内心的mmp就要说出口了,好在还是在现场,他不敢崩塌他的人设。
死胖子,我今天不把你剁碎包饺子小爷我就不叫王陆!
这不,不只是闻宝,就连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表示可以。
可以你们个大头鬼啊,又不是最后一期要什么聚会!
王陆很生气,非常生气。
“岳馨瑶的微信号你别想要了。”王陆咬牙切齿。
完美。一行十来个人,定了个包间。其他人来了就来了,白怜这来答应,王陆觉得房子塌了,他本想着的烛光晚餐二人世界不仅是被搅浑了,怕是明天的通稿又是漫天飞的炒cp,想想他都偏头痛。
本来是一场低调随意的聚餐,可是当晚上九点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外面却蹲了很多的粉丝,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海云帆第一个走出来就被围了一圈,但是看到王陆、白怜、尹玄等人出来,这样近距离的见面简直冲昏了粉丝们的头脑。
她们一个劲的往酒店门口挤。本来为了低调,特意选到了一家小巧精致的酒店,门口堆不下这么多人,后面的人群一挤就把前排挤到了,海云帆站在最前面,本身不算高的他在一群人里瞬间被淹没了,狂热的粉丝就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偶像,一不小心把他给撞到在地上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王陆,出来看到粉丝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以微笑面对。他个高,眼睛一撇就看见海云帆被众人的推搡推到在地上,他瞬间变脸,耷拉下嘴角,绕过前面的人,把海云帆给扶了起来。
“都别推了!”王陆低沉的声音一吼。莺莺燕燕似嬉闹的场子瞬间冷了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次看见王陆发这么大火,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往后退缩,手里的签字本也不敢往处递了。
被人群推倒在地上还是第一次,海云帆在王陆的搀扶下起身,他发现自己的脚好像给扭伤了,但是他不好意思明说,踉跄的站了起来。手臂倒是被地上的碎石头刮出了几道血痕,脸颊上微微划到了一道口子。
王陆皱着眉头,心情糟糕的看着有些狼狈的海云帆。
“你没事吧。”
王陆也没理会其他人怎么想,他询问着海云帆。虽然对方欲言又止说了声没事,但王陆发现他的步伐有些不对劲,似乎像是扭伤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白怜尴尬的站在门口,粉丝也不敢吭声,愣愣的站在一边。
“太危险了,大家以后不要在这样了,这么晚了,都散了吧。”王陆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的对着在场的各位说。
也没敢在继续逗留的粉丝纷纷点头,小声的说着抱歉就散开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在远处观望的,但他们也知道这回他们家正主是真的生气了,追星的小迷妹们有些委屈,明明她们好不容易来见偶像一次。
王陆都懒得去想今晚的热搜,他自顾自的捞上海云帆的手臂,在他一脸错愕的表情下扶着他走向了他的车。
“我没事,你这样对你的粉丝会不会不太好。”海云帆有些担忧的看着王陆,虽然他不太懂娱乐圈的事情,但是以王陆刚才那副模样怕是又要被添油加醋的乱写通稿了。
“随便他们吧,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当时王陆的确无心顾及太多,他是下意识的生气了。人设这些都是别人给他按的,瞬间反应的他没法在意这些。“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儿。”
海云帆有些愧疚,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发生的事情。果然自己就应该宅在家里面哪儿也不去。
“我住在世纪豪苑。”
咦。这不是闻宝住的地方吗。
“真巧,我助理也住在那边。”说着,王陆就开车往世纪豪苑去。你要说闻宝?他自个打车回去吧就。
海云帆的确扭伤了脚腕,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车门,连心的痛了他倒吸一口气。
“来,上来。”王陆背对着他,弯着腰示意他爬上来。
“不用的,我自己可以的。”第一次被人照顾的感觉,海云帆有些不太习惯。
“上来吧,也就几步路。”在王陆的坚持下,海云帆鼓起勇气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他害羞,不敢看向前看。
王陆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点。
”A区十六层。”海云帆指了指右边,告诉他地址。
王陆寻思着这个方向和这个位置,他怎么眼熟。等来到电梯门口的刹那。
这不是闻宝家那栋楼吗?!
惊吓过度的王陆已经大脑死机了。
十六?十六?!!
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上次那个天然呆。
“黑色外套黑色口罩的邻居?”王陆这一句话就把海云帆彻底整懵了。他突然想起两周多前有一天晚上他回家遇到的两个人。
“你是上次的那个?”
“真是太巧了。”王陆感叹,世界上这巧合果然就是缘分。
走进海云帆的家里,王陆感叹一个男孩子家里怎么能这么干净整洁,洁白一片的简直和他自己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上一尘不染,桌上也没有杂物,简直活生生就是一间样品房。
“哇塞,小海真是居家小精灵啊。”扶着海云帆坐下,王陆左顾右盼的四处看了看,“真是谁嫁给你福大命大。”
“我只是不常待在家里,所以只是看起来干净而已。”海云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家有药箱吗?”王陆随意走动了一番,他突然问。
“嗯?”海云帆以为王陆接下来就要离开了。
“就是跌打肿痛药之类的。”
“这个我自己来吧。你录了一天节目了,现在也挺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王陆假装听不见海云帆这番赶客意味的话,他在书房发现了药柜。从里面挑挑选选翻到了棉签和冰袋。
“哎别客气,今天这么晚了你忍心让我开夜车回到那么远的家里啊,我借宿一晚好不好嘛。”说这话还挺委屈的,王陆式死缠烂打委屈巴巴。
海云帆最受不了王陆无形的撒娇,他又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他住一晚。
王陆给他的脚腕处涂了涂药,用毛巾垫着放上冰袋冷敷。又抬起了他的胳膊,拿消毒水擦拭着伤口,最后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有一道刮痕。
“我的天,我的小精灵美貌的脸蛋竟然刮伤了?”王陆操着一口配音腔,颇为夸张的说。“太过分了。”这句话的确是显示王陆生气了,这等宝贝不给捧在手心,还弄花脸蛋,生气ing。
王陆托起海云帆的下巴。侧过来一下对着自己,仔细的给他用棉签上药,炽热的目光看着海云帆有点紧张,他盯着天花板小幅度的抿了抿嘴。上完药,王陆还给吹了吹,这不一吹热气噗嗤的打在海云帆脸颊上,瞬间他就感到耳朵异常的发烫。
好不容易上好药,王陆就接到了王舞的催命连环call。
“你这个臭小子!你自己给我打开微博看看挂第一的热搜!”王舞生气是生气,但她知道这事不赖他,可是就怕眼红的对家乱买通稿放大这件事,果然买了热搜人参diss王陆的一群水军大晚上的就开始行动了。
王陆冷漠的看着热搜第一挂在着:王陆怒吼大骂粉丝
也不知道是谁录了视频,没头没尾的就截了一句“都别推了!”。评论下全水水军,各种不堪入目的漫骂和黑料简直满天飞。王陆倒不是第一次被黑,他扫了眼这些水军几乎都是常见的黑粉头。断章取义是八卦的最爱,难得有这么一段视频证据确凿似的,对家买的水军也是卖力的想把王陆的名声搞臭。
王陆懒得管,他把手机直接关机。
海云帆自然也是看到了网络的流言蜚语,他沉默不语的看着闭目养神的王陆,手指敲打在手机上,发出了信息。
本来一天下来已经够累的,王陆闻着海云帆客房里淡淡的清香,渐渐的睡去。
——————
次日。
本来以为昨晚的微博应该是混乱了一个晚上的王陆,今早深呼一口气的开机,却发现一个电话都没有。
诶,我是凉了吗?
没想到昨晚闹出这么大的事,王舞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该不会是他闹太大,事情压不住了就只好放弃自己了吗。
王陆一个机灵,赶忙打开微博。大号上个人信息已经是有无数条@,他点开一看,却发现都是转自同一条微博的。
——@沧海一笑:都怪我的增高鞋垫太高了,不小心摔倒了,陆哥以为我掉坑里了,急得他赶紧捞我上来,对不起,下次不穿那么高了 ˃̣̣̥᷄⌓˂̣̣̥᷅【☞沧海一笑的微博视频】
太可爱了我的天。
王陆觉得大早上的这简直就是暴击,平日里乖巧沉默的小兔子,在网络上竟然是个会撒娇卖萌的小狸猫。王陆觉得他现在急需吸氧。
马上立刻,手指一戳头像,马上点击+关注。心满意足的看到已关注,然后点开主页,备注就写,小可爱。
火速转发评论点赞三连走起。
@王陆so:哎呀,捡到宝了。//@沧海一笑:都怪我的增高鞋垫太高了,不小心摔倒了,陆哥以为我掉坑里了,急得他赶紧把我捡了起来,对不起,下次不穿那么高了 ˃̣̣̥᷄⌓˂̣̣̥᷅【☞沧海一笑的微博视频】
这一条微博简直把粉丝吓死,他们家男神竟然还会用这么ooc的语气词,这卖萌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很快一分钟不到赞转评就破万了。昨晚半夜沧海一笑发的视频,就是另一个角度拍摄的全过程,从他们出来到上车那段的全录像录音,直接打脸了热搜第一,王陆的粉丝也纷纷加入护卫大队,转发这条微博。
本来扑风捉影买通稿黑一波王陆的,却没想到不仅洗白了,而且还立了一个完美的人设。第一时间就冲去扶人,昨晚就有一大批路人转粉,人品值暴增。
也是憋了一晚上,终于扬眉吐气了,王陆想想就舒服多了。这时,海云帆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王陆一个飞扑过去,就抱住了他,然后抱起来原地转圈圈。
这可把刚睡醒的海云帆转的有些头晕。
“小海你真的是太太太好了!”看得出此时的王陆十分兴奋。
“你....你先放我下来。”海云帆是真的感觉眼前看见了星星。
“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王陆抱着不肯撒手。
海云帆脸皮薄,被王陆这么一说还有点害羞,“我那是只是在帮你......”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说话算数。”王陆撒起娇来海云帆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好好好,是你的。”海云帆实在拗不过,他放弃抵抗。
——————
这场闹剧插曲,给这款节目带来了更多的关注,瞬间一跃挤入一线综艺。为了提升热度,这节目第三期是双方较量局,从三十位嘉宾里随机抽取两队队员,更刺激的是嘉宾里面有主持人、导演,甚至摄影师。
海云帆、王陆、白怜、闻宝以及一位编导五人为一组,这一组在观众看来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拖五系列。
因为这队都是小白,海云帆只能玩打野带奏。王陆玩的是辅助,自然跟着打野走。游戏还没过五分钟,三路就被对方压着打了。但是大神海云帆和装小白的王陆也不是吃素的,他俩配合抓一个中一个,也是你来我往打成平手。
“小海哥,我想要个蓝。”白怜玩的是中单,蓝耗的飞快。
“嗯,来拿吧。”海云帆玩的打野虽然也耗蓝,但是做节目也就娱乐局,对于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介意。
海云帆不介意,王陆却心梗的要命。他寻思着怎么地这蓝buff也到不了菜鸡手里,索性在一旁等着海云帆把蓝打到剩一丝血,在白怜收割的之前,凭空碰瓷般a了一下。
很是快乐的把蓝爸爸踩在脚下。
略略略,小海只能为我打蓝。
“哎呀,抱歉,手滑了。”还要装着很对不起的模样,但是他是对着海云帆说的。
海云帆不动声色瞅了他一眼。刚才那个行为可不像手滑,倒是像高手的卡点,卡得很准。
辅助拿蓝,现场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也就一个小插曲,一个大神加一个隐形高手,两人配合默契的偷家取得了胜利。
录完了这期节目,王陆去化妆间准备换件衣服回家,这时海云帆敲了敲门。
“小海?你想和我一回家吗?”王陆打着趣说。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会玩这个游戏。”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导演组第一天就给我安了个新手小白的人设,我得不按剧本走嘛。”王陆倒也是放心,后台内幕就这样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你就这样把.....这些告诉我,既不怕我传出去吗?”海云帆有些惊讶王陆这些话都对他说。
”我自然相信我的宝贝。”说完还对着海云帆抛了个媚眼。
这种时刻被信任的感觉还真是挺不一样的。虽然王陆总爱开小玩笑,但海云帆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信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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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陆回到家,第一时间还是打开电脑。最近一个月来他的工作重心都放在综艺上,下个月就要进组了,他得赶紧抓紧时间多玩玩,免得到时候手痒还得忍着。
【王璐本璐:深渊深渊深渊!来来来!】
王陆这一上线就看到基友,这不正在疯狂的call他。线下有海云帆,线上有深渊,王陆觉得自己也太舒服了,找别人当陪练都不用花软妹币的。
海云帆这不也是一上线还没来得及切号,就被逮到了。他今晚直播本来想在练一练手,毕竟比赛快开始了,打算叫上队友组队开房间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自己上线了不好意思在退下了 。
“那今晚,我们还是打几把娱乐局吧。”海云帆在直播间安慰了下观众。当他的鼠标移到王璐本璐的头像上发现,对方已经晋升荣耀了。
【王璐本璐:我肝到荣耀了!我们排位走一波?】
海云帆被当场打脸,脸有点痛。
——又是这个小姐姐!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这个小姐姐是个狠人,为了一起排位都肝到这个段位了,是真爱
——我感觉自己失恋了
——自从知道沧海是个大帅哥,我就天天害怕失恋.....
——哥哥啥时候露脸直播啊
弹幕刷刷刷的过得越来越快,只从上次宣传会出过一次镜,每次的直播都哭天喊地的求露脸。海云帆其实不是不愿意,只是他有些害羞罢了,总感觉被人盯着玩游戏很奇怪。
这俩人一打起游戏就特别的来劲,一连从十一点多肝到了凌晨三点,王陆终于想起来明天还要去拍杂志封面,这才恋恋不舍的收手说拜拜。和冰海深渊说完晚安,偶然间蹦出来的某鱼直播,显示着沧海一笑正在直播。
这么晚了,小海还没睡啊。
王陆心里这么想着,决定进去直播间给他刷点礼物。
不进还好,一进去王陆就觉得三观被刷新了。
喂喂喂!不带这么玩的啊!
大写的【冰海深渊】账号名字噌的亮瞎了王陆的二十四k铝合金眼。
这xx的也太巧了吧?!
转瞬一想,原来海云帆大神一开始是自己给教会的。王陆这么一想,突然感觉有点养成游戏的feel。
【陆本陆 绝世藏宝图写*1】
【陆本陆 爱心玫瑰*520】
他这简直是来炸场子的,一口气给送了一万多红票子。
“感谢陆本陆送的藏宝图,和.....爱心玫瑰520朵。”距离上次送的藏宝图中间还不到两周的时间,这个突然来的id他也是这两周才来到他的直播间的。海云帆有些懵,大晚上的还给送藏宝图,而且还送了....爱心玫瑰?他没记错这个id可是个男号?
——我的天大佬又来了!
——现在的男粉不仅嚣张还有钱!
——本女粉酸死了
——男粉是真爱啊,我们都是渣渣
大晚上的现场一片混乱,海云帆下播后决定私信陆本陆,加一加对方的微信,帮他上下分。
王陆今晚已经睡不着了,双重刺激的他大脑有些恍惚,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了私信。
【沧海一笑:你好,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
【陆本陆: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呢】
【沧海一笑:?】
【陆本陆:小海啊,作为大神,思维不可以太平庸哦:)】
草。
海云帆忍不住爆粗,他良好的素质告诉他不能发出去,他还不能被绕进去。
【沧海一笑:你是?】
【陆本陆:宝贝你这都认不出人家,我伤心了。】
【沧海一笑:.....你够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额,陆本陆不正是王陆本人吗。海云帆扶,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出奇的奇妙。
王陆还特意上微信给海云帆发了一个表情包。
世界太疯狂,海云帆决定做梦去。
王陆这一个晚上给海云帆带来的暴击*666,他自己也受到了666的暴击,凌晨五点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就是没见着周公,他那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博,点击发送。
@王陆so:缘分天注定:)【配图:十连胜排位图】
炸出了一堆熬夜粉不说,还炸出一堆游戏粉,虽然配图名字打了码,战绩也被糊了,这能看得见半边头像和win的字样,但也不妨碍大家集体去猜测王陆的游戏账号。
这游戏小白熬成大神,粉丝都要吹到天上去了。
——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回复】王陆so:是大神教得好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配图上面,而在未来前面的这行字怕是要封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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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期综艺的开始,五位邀请的明星就各自进行了车轮上1v1的争夺,王陆可谓是逆袭式取得了第一。斩子夜和尹玄还没玩明白,王陆就来了一手扮猪吃老虎,后台再看的海云帆也是无奈的看着他一脸我不会我是小白的大杀四方。
“玄幻小说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先来个退婚流弱鸡系列,最后再来个疯狂打脸,可爽了。”台下,王陆是这么解释给海云帆听的。
“那你上次还要我教你?”海云帆突然想起来,上次节目里王陆卖萌打滚求教的模样。
“那不是做节目要做全嘛。”
“合着你拿我做节目。”
这句话怎么还听出了委屈来了,王陆嬉笑道,“那是我真诚的表演。”最后还给了海云帆一个大大的wink。
海云帆觉得他们还是绝交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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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常规赛已经结束,入围季后赛一共八只队伍,最后四支队伍入围总决赛。
这个月王陆也进组拍戏了,工作开始忙了,不过他每天都抽时间看沧海一笑的直播,他觉得看海云帆直播比他自己打游戏还快乐。
这个综艺给王陆圈了不少粉丝,不过王陆觉得最大的收获还是捡到了个宝贝。娱乐圈太混乱了,没红前对你爱答不理,红了纷纷上前巴结你,凑上来的不是想炒作的就是贪图资源和热度,整个娱乐圈,王陆也没几个玩的来的朋友,公司里除了王舞闻宝,其他人就连微博都没有互相关注。
偶然也是有意外的,比如他误打误撞的碰见了海云帆。说来王陆总是觉得缘分这种东西太玄学了,兜兜转转的竟然还是一个人。
要是小海是个妹纸,说不定我们就在一起了呢。
王陆看着剧本,不禁感叹。
等等。
难道人海云帆不是个妹纸就不能在一起了吗?男孩子就不能找男孩子谈恋爱吗?谁家道理啊。
王陆啪的一声把剧本丢在桌上,突然站了起来。
“王陆你发什么神经,吓到老娘了你知不知道?”王舞的手机差点被吓掉了。
“不是,你一天天的到底在写什么啊?”王陆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我当然是在写美好的爱情故事啊,怎么的,不可以?”王舞自娱自乐的很,手指啪嗒啪嗒的敲字敲个没停。
王陆探出了脑袋,伸长脖子一探究竟。
【王陆这才放下心,他从屋内拿了一件外衣,走近一些给海云帆披上。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系紧了紧衣服的领口,他大胆凑上前,从身背抱住了对方,他的双手隔着外衣环抱在海云帆的腰侧,因为身高的优势,他耷拉下来的脑袋刚好靠在对方的脖颈处。】
雾草!
王陆内心已经是裂开了。
王舞嫌弃的瞥了一眼王陆,“怎么,你别告诉我你连手都没有牵过。”
牵你个仙人板板!
“不是,我和小海不是.....”王陆想解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赶紧的追人去,到时候人都跑了看你往哪处出哭。”王舞伸手拍了一下王陆的天灵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还真别说,小海看起来就很好抱的样子。
王陆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喜欢就去追啊,愣着干屁啊。”王舞催命似的,顺手丢出一张票,“看你一副人精的模样还以为是个高手,诺,给你,明天总决赛的门票,别给我在傻傻的当木头。”
简直就是神仙姐姐。
王陆决定再也不喊王舞老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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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王陆全副武装的带着口罩,穿着黑色的大衣,偷偷的溜进荣耀职业联赛的总决赛观众席。王舞真是给他面子,第一排888的黄金位置都舍得给他。
王舞os:废话,老娘的cp自己不奶谁奶。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王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真是个木鱼脑袋。
决赛的现场真是热闹非凡,更有一票饭圈似的迷妹们在挂灯牌拉横幅。想当年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也去过现场,但最近几年这个游戏越发盛行,看得人越来越多,自然迷妹也不少。
比赛正式开始,海云帆作为副队长,自然也是作为他们战队的代表,首先先和主持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了几句。虽然他们战队是春季赛的冠军,但这次的对手也不容小觑,他还是很谦虚谨慎的。
带着口罩都遮不住小海的帅气。
王陆坐在观众台下不禁感叹。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优秀就算了还这么谦虚。
四支队伍争夺冠亚军,两两pk,三局二胜。都是入围决赛的队伍,每一只队伍的实力都很强。两小时过去了,迎来了最终的争夺赛,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比赛。台下的粉丝都激动的喊起了两只队伍的名字,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王陆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喊得是海云帆的名字。中空选角色的缝隙,镜头一转有转到观众席,即便王陆带着口罩,但是在一众人里极其的突出,那双眼睛亮的发光,活脱脱的一个明星气象,尤其是他站起来的瞬间,那高度简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
即便是一扫而过的镜头,也似乎有人认出了他。有人在大声的惊呼,但是更多的不了解的娱乐圈的,所以即便有少数人认出他来也不要紧,王陆还是很镇定的在看比赛。
“你....”王陆隔壁座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请问你是王陆吗?”她的说话声音很小。
“嗯。”王陆也不遮掩什么,被认出来就被认出来了呗,反正没人不准他来看比赛。
“啊真好我圆满了。”她突然来了句让王陆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王陆还是给她签了名,“放心,我一定守住这个秘密。”
等一下,什么秘密?
王陆懵了,他来看这比赛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脸红他能理解,第一次见偶像嘛自然激动,可为什么好像感觉这个粉丝一脸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样子。
王陆也没多想,最终的一场比赛开始了。
台上激烈,台下也激烈。全是为他们加油的粉丝在你来我往的,似乎隐隐有些撕逼的架势。
【win】直到对方的水晶爆炸,赢得了比赛,这才有所消停。
镜头一转,又给到了王陆。人长的帅就连摄影师也喜欢拍。这回一闪而过的镜头,被刚赢得比赛的海云帆捕捉到了,他明显了愣住了。
海云帆朝着观众席看去,王陆很明显的坐在了第一排,戴着口罩却遮不住他的笑意。海云帆突然觉得心里一暖,举起手对他挥了挥,附带的观众台下的粉丝都朝着他挥手。
今晚的微博热搜十有八九是关于总决赛的,而王陆两次三秒不到的镜头也被粉丝扒了出来。不过唯粉也都是单纯的觉得王陆对这个游戏挺上心的,也没想那么多。
比赛结束,海云帆想找王陆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或许就是来看比赛的而已。
海云帆这么一想,心情有些低落。
交代了一些事情给队员,也就早早的回到家。他上次答应了粉丝,说是拿到冠军当晚就露脸直播。直播拿到胜利了的之后,他的微博下面的评论全是要他快点上直播露脸的。
今晚不仅总决赛热闹,他这个最让人关注的选手的直播间也是沸腾。游戏直播在线人气五千多万,他的直播间就快破五百万了,刷屏的都让人眼花缭乱。
“大家晚上好。”海云帆把镜头调整了一下,对着镜头给大家打了声招呼。
——666今晚秀炸了!
——太近了我死了!!
——卧槽第一见!是个帅比啊!
——本女粉死了
一打开摄像头,弹幕那就像是火箭一样,刷的根本来不及看。刷666和礼物的,刷帅的,各种一堆弹幕混杂在其中,海云帆都没有办法看到他们刷了什么。
“感谢大家的陪伴,今天就这样直播了。弹幕刷的有些快,有些看不到的问题,房管帮忙记一下,我抽空回复你。”海云帆打开游戏,虽然说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不妨碍他的操作。
回答了一些粉丝的问题,说了说获奖感言什么的,海云帆就开了把娱乐局,发链接到群里,让水友们参与游戏。才刚玩了一把游戏,海云帆就听见有人敲门。
“啊,你们等一下,可能是外卖到了。”说完他就把摄像头暂时关了,但是直播间还没有退出去。
大晚上的外卖送的还真够快的。
海云帆是这么想的打开了门。门一开就被一个拥抱陷入了怀里。
是王陆。
站在门口的正是今晚看了比赛的王陆,他带着一番冷气,有些突兀的给了海云帆一个拥抱。“恭喜啊,今晚的比赛很顺利。”
“啊,啊谢谢。”海云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王陆抱着海云帆没撒手。“我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情?”海云帆一头雾水。
王陆深呼了一口气,他凑近海云帆的耳边,“做我男朋友。”
啊?
海云帆睁大眼睛,一动不敢动的任由王陆抱着,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话,深秋时节是不是太冷了,冷的他的大脑都有些不会运转了。
“你,你说什么?”海云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见了。”王陆委屈,“不准装小聋瞎。”
海云帆这脸上是真的红成一片,他发誓这是冷的绝对不是害羞。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王陆。
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了,可是....
王陆拉来了一些距离,他的双手抓在海云帆的手臂上,又突然把脸凑了进来。
还在思考人生的海云帆被突然而来放大的脸吓到了。可是王陆没有给他机会后退,他在对方的嘴角处蜻蜓点水般的停留了一下。
“你不回答,我就当默认了啊。”王陆耍赖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我,我那是.....”
还没等海云帆反应过来,电梯上来的外卖小哥一脸看戏的站在他两旁边。
“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外卖到了。”说完,他就赶紧溜了,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最可怕的是莫过于在顾客告白的时候当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被这一打断,海云帆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是什么,说啊。”
“你想清楚了,你可是大明星.....”
“傻瓜,大明星哪有我的宝贝重要。”王陆虽然骚话连篇,但他对海云帆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就当你答应啦。”
海云帆突然反应过来,“糟了。”
他的直播还开着。
——卧槽卧槽卧槽主播去了这么久
——嘘仔细听,是不是主播女朋友查房
——深夜私闯民宅,完了主播要被拐走了
——我恨自己没有千里耳!
弹幕已经炸开了,海云帆回到房间一看,幸好他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粉丝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怎么了?”这时候王陆突然走了进来。
——卧槽!!男声!?!?
——我晕女粉斗不过男粉就算了,海哥竟然私藏男人
——妈诶,让我堪堪是那个野男人拐走了我的小可爱!!
海云帆倒吸一口气,“对不起大家久等了,今晚有朋友来了,先下播了。”他赶紧的把直播间关了,这才转过身来。
“我的直播间刚才还开着,我差点忘了。”
“向全世界宣布一下主权也不错。”王陆舔了舔嘴角。
——————
自从上次直播过后,每天都有人在弹幕里刷那晚的人是谁,海云帆没办法,只好解释到他是礼物榜首陆本陆,虽然这样小炸了一顿女粉,不过倒是没有王陆本人来的吓人,若是知道那天是王陆,怕是整个电竞圈和娱乐圈都要原地爆炸了。
总决赛结束快两个多月了,跨完年海云帆的生日也快到,王陆调出时间来陪他过生日。他准备大展身手,秀一下他的厨艺,好在这之前学了两手,也不至于太丢人。
王陆很少亲自买菜,这不来到超市就被眼前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菜迷惑了双眼。“咱们吃肉吧。”王陆看见柜台一片的红花花的肉就感兴趣。
“你不是下个月就要进组了吗,还吃啊,小心你的粉丝都跑了。”海云帆掐了他的手臂一把。
“我哭了,你都不爱我了。”王陆式委屈,就差挂两滴眼泪的。
“.....就一次哦。”海云帆受不了王陆的小把戏,只好妥协。
俩人买好了菜,终于轮到王陆大显身手,虽然差点没把家里厨房炸了,最后还是海云帆亲自做了两道菜。
王陆翻了翻照片,发了条微博。
@王陆so:食神要出手了。【配图:肉】
这里食神当然指的是海云帆,不过他才不要告诉别人。
下个月就要进组的王陆,不能大吃大喝的吃汉堡,他很是难受,虽然瘦了粉丝也更多了,但是他还是想着偷偷的吃一顿好的。于是乎,没过多久,王陆就邀请海云帆去看电影,欧美好菜坞大作,护犊子联盟。别听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其实全都是翻译的锅。漫v系列第三阶段最终之作,看得人出奇的多。
海云帆早就看出来王陆是想绕开经纪人偷吃东西了,不过他也没戳穿他,抱着反正吃了还能减的心态,两人特意选到了较偏远的小店吃饭,吃完了就近去了附近的电影院,人不多,也没有人认出他们。
其实王陆在之前是不知道这个电影的,但是海云帆是漫v的粉丝,每一部都不落的追完了,他尤其喜欢朱朱侠,家里也私藏了很多周边。王陆这才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全部补完,正好最近有新出的电影,也好有个共同语言。
可是王陆没想到,看个电影海云帆可以哭成河流。
“哎哟我的小祖宗。”电影结尾的时候,海云帆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眼里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可把王陆看得心疼死了,他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
等有机会,和这个主演合作一部电影好了。
有钱就是任性,王陆还想砸点钱让编剧在写几部,不过这也是后话了,虽然未来的他还的确做到了。
出了电影院,王陆为了安慰心灵受创伤的海云帆,就跑去门口的手办店买了个等大小的手套。
“诺你看,我也可以打响指。”说罢,王陆啪嗒的一下带着金属手套打了个响指。
“这个世界一半的汉堡就会消失。”海云帆突然接话,看到王陆好心的安慰他,海云帆自然也不难过了,反而还笑着对王陆说。
“啊不带你这儿玩的。”王陆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把这句话记到了微博上。
——————
他们也在一起快一年了,这一年里王陆也拍了不少戏,海云帆也拿下了大大小小的不少奖项。而海云帆的直播间每次基本上一定有陆本陆蹲点给他送礼物,陆本陆这个id已经成为沧海一笑的粉头,女粉们经常还拉郎他俩,都把他供奉成粉圈大佬。
这天,王舞突然丢给了他一个本子。
“看看。”
王陆定眼一看——《不问归期》拟剧本。
“新剧?”王陆也没太在意。
王舞看了眼满不在乎的王陆,再次挂起她的蜜汁微笑。“我写的剧本。”
咦。
王陆这才坐端正。
——从前有座灵剑山第二季。
“这不是你写的同人本吗?!”
“昂,被欧阳商大老板看中了,要投资打造成影视剧。我可是死咬着你俩的名额不放,给你争取的主演呢。”
我去。现在的cpf都这么疯狂的吗?
王陆扶额,“你还真是会玩.....等等,我俩?不对啊,小海不是演员.....”
“你还不知道?海云帆的哥哥海天阔可是天鹅传媒的董事长呢,他们一家族是娱乐圈的神级投资公司。”王舞拍了拍桌子,“不然你以为之前你被人捕风捉影的事情,微博热搜是怎么样做到一分钟之内撤下去的啊。”
???
王陆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被媒体乱写吼粉丝的那件事。他现在一想起来,海云帆也不是娱乐圈的,怎么微博热搜的风向就变了,当初他还以为是王舞的关系。“难道是小海?”
“笨死算了你。”王舞表示不想理他 。“反正小海那边你不用管,这剧你给我好,好,演!!”
王·带头磕cp·神级写手·粉圈爸爸·娱乐圈亲闺女· 舞表示,想看cp谈恋爱,还得靠自己。
王陆是真的佩服王舞,把他俩这都快舞到台面上去了。不过能和小海演戏,他自然是乐意得不得了。
《不问归期》是《从前有座灵剑山》的续集,本来王舞写第一部单纯就是为了写个玄幻故事,没想到自从她磕了陆海cp之后,就想写续集圆他们一个结局,所以她很大胆的把女主一键删除。
第二部接着第一部,写人妖大战的百年之后,陆海重生回到过去,重新开始的故事。写着写着发现王陆这臭小子还真的拐跑了海云帆,王舞就痛下血手虐了一把,看文的粉丝都差点把刀片寄到她家里去了,她这才最终兜兜转转的圆了回来。
连载的时候就已经是榜上的常驻第一,完结没出半年就被投资方买走了版权。还好王舞和海天阔关系不错,这才托他认识了欧阳商说服他让正主来演。
说是这么一说,海云帆可是一听到要演戏就连忙拒绝了,可是耐不住软磨硬泡,王陆可高兴了,他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手把手教海云帆演戏,每天对戏都给他对的乐此不疲的。
一进组就像是个花孔雀,全剧组的人上上下下都在磕cp。快要杀青了,也到了一月份,元旦这天,剧组也是很仁慈的放个假,王陆为了给粉丝四千万福利,特意在家录了一段vlog,当晚就和海云帆出去过节了。
“你闭上眼睛,伸手。”到了饭店里,海云帆神神秘秘的跟王陆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王陆乖啊,他自然听话的闭眼。
海云帆拿出礼物,就给王陆戴上。
“诺,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说来也是惭愧,今年王陆过生日的时候,他还在国外参加比赛,而那个时候王陆也在组里忙得不可开交。
王陆睁眼,手上是一款纯黑色的手表。他看了眼没收回去的手的海云帆,发现他也带了同款白色手表。“是情侣款呀。”
“你不喜欢啊。”和王陆待在一起久了,海云帆也会撒娇了。
“我当然喜欢,不过我更喜欢.....”王陆突然站起来,用手拿着菜单遮住了侧脸,弯下腰就朝着对面的海云帆凑近,突然一下子的给了他一个吻。“这个。”
论耍流氓,海云帆的确甘拜下风。
好不容易让不喜表达的海云帆送自己礼物,王陆可是欢喜,所以这款表基本上每天都戴着。
——————
不问归期一月份正式杀青,最后拍摄的那一幕,俩人缓了好久才出来戏里面出来。
”呜呜呜,小海不能忘了我。”镜头一转,落幕了,王陆就抱着海云帆乌央大哭了起来。“就算重来一万次,我也会去找你的,一定会。”
“放心。”海云帆轻轻摸着王陆的假长发,拍了拍他的背。“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入戏不难,出戏却难,那几天他俩都有些出不了戏。好在是他们本来就在一起,能时刻看得到对方,也算是圆梦了。
五月二十号的那天,他们俩去了一趟游乐园,难得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那天王陆发了一条微博,把粉丝圈差点搞炸。
@王陆so:有小可爱陪同的游乐园真好玩。
这句话一出,唯粉和cpf都炸裂。唯粉哭天喊地询问自家哥哥是恋爱了吗,cpf狂欢得拼命凑正主的时间线,陆怜cpf都快疯了。
——陆儿是和小怜出去耍啦,开心。
这条评论竟然是前排第一,唯粉快气死了的赶紧想把他刷下去。可是没想到的是王陆亲自回复。
——王陆so:不是。
一句话cpf祭天,还没狂欢多久的cpf群就突然低沉了,各自悲伤的要退群。
王陆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反正他也不想在和白怜捆绑了,赶快撇清关系也正好。
微博撕得水生火热的,基本上这一条微博让俩家撕的cpf都要四分五裂了,真的别小看一句话的威力,在微博上放大的就是深水炸弹。
网上风风火火的热闹了好几个月,年底到了,不问归期也是提上了日程。毕竟是耽美作品,官方海报一出,关注度也是蹭蹭的往上走。王陆是主演大家都知道,在没有路透和任何风声的情况下,直接出来的另一个主演就把众人搞懵了。
海云帆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就有人去扒资料了。
海云帆,24岁,清北大学高材生,荣耀职业战队万法仙门副队长,四连冠超神MVP选手。
这简直少见,电竞选手来演戏?是投资者脑子进水了?
网友都非常的戾气,还没开始就有喷子键盘侠了。不过没过多久,真香重出江湖。有个视帝级别的手把手教演戏,再加上海云帆本身学习能力就强,一家子混娱乐圈的这基因,完全就撑得住主演的场子。
宣传自然是不用急,娱乐圈两大巨头都为这部剧牵线,这等热度简直就是盛况,而他俩的cp超话都跟疯了似的以指数幂的形式增长。
当然,早古磕他俩的那批cpf已经被正主甜死了。
播到最虐的时候,还是有一大批观众疯狂给编剧寄到片,那个时候王舞就疯狂的diss王陆,虽然完全不关他的事。
历时三个月,在年底终于播到了大结局。霸占影视榜首、微博热搜好几个月,这数据好看的吓人,投资方也是赚的盆满钵盈,大结局放送的那个下午,王陆开了微博直播,在线解答网友们的问题。
——咦,身后这些奖杯怎么看着像荣耀职业联赛的冠军杯?
——卧槽华点!你们同居了?!?!
——??!!快看这不是海哥上半年养的那只博美吗!
王陆也没料到网友的眼神真是好。“昂,这里是小海家。”不过他很淡定。“常规操作,坐下坐下。”
——我日我死了,我想去吸个氧
——陆陆!你和小海这段时间有没有一起开黑!
——正主太会玩了!求直播打游戏!
这个直播打游戏倒是深得王陆的心,“说来真巧了,我和小海在游戏里早就认识了,我还是他直播间常驻粉丝哦~”王陆这算是抛了个大炸弹。
直播还没有结束,聪明的网友就去寻找蛛丝马迹了。两年前海云帆的直播录屏都给翻出来了,这不一个晚上的时间王璐本璐、陆本陆都给挖了出来,就算王陆没有亲口承认,cp粉都已经拿着锤子把自己的头锤爆了。
不过还有少数自认为清醒的粉丝觉得,这一切都是营销策略,是营业。不过也不妨碍他们找糖,直播间卡炸了都还在一个劲的往里面进。
“今天是圣诞节哟,大家今晚记得收看不问归期的大结局哦。最后,祝大家和心爱的人好好过圣诞节呀!”王陆说是说直播卡到不行了要下播,就和大家说拜拜了。当然,提前下播是为了和海云帆一起去过节了。
俩人开开心心过着两人世界,网络这头有一篇超长分析横空出世——关于陆海的雷神之锤时间线
1.王璐本璐账号和冰海深渊早在三年多前就互相关注为好友。
2.沧海一笑三年前加入万法仙门。
3.沧海一笑在直播间里与王璐本璐开黑。
4.王陆、海云帆参与游戏综艺《荣耀》
5.陆本陆进入直播间,刷礼物
6.录制综艺结束,王陆被爆骂粉丝事件,海云帆发博澄清
7.第三期综艺暗戳戳抢了海云帆为某怜打的蓝
8.沧海一笑直播间与王璐本璐双排,结束后陆本陆给直播间刷了爱心玫瑰和藏宝图
9.王陆微博:缘分天注定(这里巧妙的可以解释上一条,王陆可能也是发现了好友是海云帆)
10.职业联赛总决赛当天王陆入镜。
11.沧海一笑冠军之夜直播露脸(消失的一段时间和男声我听了一万次,觉得是王陆本人,怀疑应该是表白当晚)
12.王陆微博:食神要出手了(当天是海云帆生日)
13.王陆微博:金属手套配图(众所周知王陆不看漫v电影,但海云帆家很多漫v手办)
......
这段帖子洋洋洒洒的罗列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不出半小时就席卷整个网络。转发全是各种的问号和感叹号。没多久就转发量达到数十几万条。
这还真是一把雷神之锤,王陆看了两眼。
“网友都把我俩扒光了,家底恐怕都没有了。”王陆指着手机上的帖子对海云帆说。
“他们真的可以去当侦探了。”海云帆也是汗颜,这届网友真的太强了,推测还基本真的都对。
“我严重怀疑这个发贴的是王舞那个老女人,呸,神仙姐姐。”王陆拿着叉子戳了戳可怜兮兮的蛋糕,愤愤不平的还要遵守自己发的誓。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压下去?”海云帆还是听顾及王陆的影响了,万一事情太严重了,他怕影响到王陆。
“这好办。”王陆想了一想,“来来来,我们拍张照片”,王陆凑近过去,闭着眼详装睡着的模样靠在海云帆的肩上,然后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拍照,飞快的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
@王陆so:圣诞节要和爱人一起过呀【配图:俩人合照】
这条一出,微博瞬间瘫痪。热搜爆字都紫黑紫黑的,程序师好不容易下班了,又得上班重整系统。娱乐圈电竞圈双圈爆炸的场面让路人都惊讶,纷纷加入吃瓜大队。这不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王陆的微博就迅速增长到五千万,而且还在上涨,就连常年不玩微博的海云帆,他的粉丝量都要突破一千万了。
今晚不问归期的收视率简直爆炸,一个晚上的时间,cpf兴奋的群里消息十分钟999+系列上线,这条微博的评论还没多久就快破百万了。
流量演员x电竞大神
神仙爱情。
而此时,岁月安好似的王陆一发微博就随手一丢,他才不管网络上多么的腥风血雨,也不管今晚疯了多少粉丝,反正他高高兴兴的该吃吃该玩玩,继续和海云帆渡过在一起的第二个圣诞节。
“你说,平行时空的我们会幸福吗?”王陆望着海云帆,眼神明亮而又真挚。
海云帆也回望着王陆,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和无尽的温柔。
“会的,一定会的。”
窗外片片雪花,星空闪闪微光,宇宙的那边,他们依然幸福。
——————END
最近想写些小甜饼,送上有些晚的圣诞礼物,大概把想写的梗都写上了,有些梗你们也知道的哈。文里的《不问归期》是隔壁那篇,明晚会更(这里有一点点剧透哦)
希望能看得开心,最后陆海是真的,谢谢看到这里的姐妹们,我们下一篇再见。
【陆海】三冬暖/一发完
1w+,《三生》番外
时间线在恢复记忆之前
【失忆梗】,雷者勿入
海玄=海云帆
一个四角恋的故事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
一
这是海玄在灵剑山上过的第一个新年。
王陆老是同王舞嚷嚷,"师傅,师傅,都快要过年了,你看看人家小青云,再看看华芸长老,就连方鹤长老的轻灵山都好好折腾起来了,你再看看我们无相峰。"
不仅秃了一片,连草也就剩了几根,门前的梅树花都开不出一朵,唯一能看看的,还是王陆誓死从王舞手下抢救回来的那片后山花海。
算上小海,整个无相峰就三个活口,要多冷清,就多冷清,更别提王舞这个时节一贯是要下山的。
对,带着她和徒弟的...
1w+,《三生》番外
时间线在恢复记忆之前
【失忆梗】,雷者勿入
海玄=海云帆
一个四角恋的故事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
一
这是海玄在灵剑山上过的第一个新年。
王陆老是同王舞嚷嚷,"师傅,师傅,都快要过年了,你看看人家小青云,再看看华芸长老,就连方鹤长老的轻灵山都好好折腾起来了,你再看看我们无相峰。"
不仅秃了一片,连草也就剩了几根,门前的梅树花都开不出一朵,唯一能看看的,还是王陆誓死从王舞手下抢救回来的那片后山花海。
算上小海,整个无相峰就三个活口,要多冷清,就多冷清,更别提王舞这个时节一贯是要下山的。
对,带着她和徒弟的补贴跑下山和小玲儿以及她们家的狗子喝大酒。
喝大酒!
还花王陆的钱!
他简直要吐血了。
但是今年又比从前好了很多,王陆想。
这是可能是他人生里最快乐的一年。
海玄安慰他,"师哥,我们也可以去老板娘那里蹭酒喝,老板娘想来不会拒绝的。"
王陆摆了摆手,"诶,小海,你不知道。"
"这个时候打扰师傅,我会被打的一下子突破无相剑骨一百零六重的。"
海玄疑惑不解。
王陆淡淡地说,"师傅心里有一个人。"
海玄恍然大悟。
上山后,他从一些弟子口中听闻五长老从前极其仰慕大师兄欧阳商,然第一次大战后,欧阳商以身殉道,与妖王同归于尽。王舞放话,他终有一天会回来,于是一直在等。
从小师妹,等到长老,再到连她这个最不正经的长老都收了俩个真传弟子了,那个人也没回来。
海玄觉得并不是这样的,他明明还听到了另一个版本,只是他不好问出口。
弟子们说,王陆苦恋王舞,甚至和海天阔大战,拼了命救下他师傅。
各位师弟流传的版本里,王陆眼眶通红,厉声喝到,"海天阔,你敢动我师傅一根头发,我必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就算穷尽这上泉碧落,我也要你灰飞烟灭。"随后,在无相峰的朦胧月光与清凌酒气里,有了月下一吻,怎么也算是定情。
可风吟和其他长老等啊,等啊,也没等到王舞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传说有一个晚上,王舞带着清风明月与王陆在无相峰的后山花海,促膝长谈了一整个晚上,从人间往事聊到人生哲学,从虐恋情深聊到初恋的那些小事。
然后王舞和王陆打了一架,那把翠竹剑与坤山剑是不死不休的对打,梁秋第一次与王陆达到完全的人灵合一,他们就像是见了仇敌一样,王舞一点都没放水,差点把王陆打废。
五长老一剑破天,斩断半个黑夜,犹如惊鸿。那个时候王陆一瞬顿悟无相剑心,拼死挡住了王舞的竹剑,才算正式迈入无相剑法。
五长老偶尔感慨,这一顿打也算是把她的弟子拉回了正道。接着王陆就被她赶下了山历练,然后一战封神。
有时候,海玄很想问一句,"师兄,你可曾放下。"
可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再说,这个问题并不能由他来问。
这世间谁都没有资格来问。
王陆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海玄摇了摇头,他也笑,"不过是些闲来无事听到的无相峰八卦罢了。"
王陆勾了勾唇角,他的眼眸如同琉璃般清澈,戏谑道,"哎呦,小海你学坏了哦,居然对这八卦感兴趣。"
海玄不理他,抬头便看见那株孤零零的梅树。
"入冬之后,无相峰的梅树在明年二月便会开,那时候会有淡淡的梅香与雪。"
王陆揽着他肩膀,笑眯眯地说,"我可以给你泡梅茶喝。"
海玄心下腹诽,恐怕还是我给师兄泡茶才对。
而师兄嘴又挑的很,旁人泡的茶要递到他嘴边,还要诸多挑剔。
难怪有人说,首席师兄脾气不好。
虽然是只有俩个人,但既然决定要过年,海玄想该有的东西还是要置办起来。
王陆说,无相峰数十年不曾过年。他以往都是到后山,喝壶寒泉清酿凑合凑合的。
海玄有些不解。
"师兄入山前听说是住在武侯县的狗儿山王家村,那时家家户户不都要过年吗?"
王陆对他笑了一下,语气也淡淡的,"那毕竟是很多年的事情,我如今习惯了一个人。"
海玄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师兄一看就是被师傅扔下的留守儿童,这几年想来孤独寂寞很是难熬。
一个人,又过什么年呢?
好吧,就让师弟来安慰安慰你。
海玄第一次主动抱了王陆一下,他拍了拍王陆背,信誓旦旦道:"师兄放心,我一定让你重新感受到人间有真情。"
王陆想,小海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随他高兴罢了。
二
王陆最近要小闭关几天,他无相剑骨第一百零五重境界不稳,皇骨近日隐隐做疼,不能陪他下山了。
苍溪州灵剑山下便是个小镇,镇里有间福家客栈,听闻做菜一绝,还兼有年货贩卖的兼职。
海玄拎着他的钱袋子,握着一把竹剑就下了山。
他慢悠悠地走,忽然瞥见这徐记点心铺子前有个摊子在卖糖葫芦。
他七师叔的真传弟子,琉璃师姐,身着白纱裙,外披一件红襟白袍,眉间一点红色,正眼巴巴地盯着小贩看,一脸想吃也不能够的表情。
海玄说我本可以当做没看见,赶紧走的。
但他不能。
他怕琉璃仙等会儿闹起脾气来,把这摊子给砸了。
师兄曾经对他讲过,唯有吃货与女子难养也。
而即将一脚迈入破仙境界的师姐,更是吃货里的佼佼者。那剑心通明的心法让她心无旁骛,眼里除了吃,还是吃。
海玄叹了口气,掏钱对那小贩笑道,"给我来两串。"
他豪气地递给了琉璃仙一串,"师姐,吃吧,算是我请客。"
琉璃仙眼睛都放光了,她接过来,不客气地咬了下来,口齿不清地讲着,"小海,还是你最好了。"
她吃的时候那裹着的糖衣落了下去,粘在了她雪白的裙子上。
女孩子最看中自己的外表了,即使是琉璃仙也一样。阿玄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师姐,你慢点吃,我不会同你抢的。"
琉璃仙对他笑了笑,她眼神灵动清澈,如同孩童般天真烂漫。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虽然有点奇怪,凭借一根糖葫芦跻身琉璃仙的朋友一列是不是过于草率,但海玄没有多加思考,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自己尚且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陪着琉璃仙,便先行一步。
福家客栈今日人满为患,要想买到王陆整日提到的南北炒货、糖饵果品,有点难度。
他等了一整日,也就买了些常用的俗物,南北炒货有了,果品有了,剩下的就是王陆一直心心念念的酒。
真奇怪,这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师兄和师傅喜欢的不得了。
他念着师兄好不容易过一次年,还是狠狠心,买了两坛桃花酿。
桃花清酒,伴明月清风,到时候再在无相峰的门上贴两个桃符。
《典术》曰:“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
这万象而新的年岁里,是要好好镇压邪祟,迎来新日。
阿玄手上拎满了东西,刚出门就看见琉璃仙笑眯眯地等着他。
"小海,你是我的朋友,那我也可以帮帮你。"
虽然在海玄十八年的人生字典里不存在让姑娘提东西的条例,但琉璃仙一脸我帮帮你,求表扬的表情,他不能忍心拒绝。
"好吧,师姐,你替我拎这果脯吧。"
他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说,"师姐,你可千万要忍住,不能偷吃哦。"
小琉璃拍拍她的胸脯,"放心吧,小海。"
他们一路上山,聊了近日里小青云的趣事与新长出的灵果。
琉璃仙问他,"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因为无相峰要过年吗?"
海玄有点腼腆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离师兄出关尚有一段日子,便对琉璃仙说,"师姐明日可有事情?"
琉璃仙摇了摇头,"师傅门下仅我一名真传弟子,平日里我就待在小青云练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阿玄说:"敢问师姐明日可愿意指点我一二?"
他师傅并未把无相剑骨教授与他,反而是王陆,倒更像他师傅一般。
从灵剑书阁里翻了一堆典籍术法,甚至手把手带他练星辰剑法。
海玄也自知,虽然他属于三品灵根剑灵根,但攻击类的法术,效果远不如辅助类的好。
他对咒术灵阵有天生的悟性与熟悉感,几乎过目不忘。
但剑术还是要好好练的,他不想在明年的五绝之上,给他们无相峰丢脸。
虽然王陆同王舞已经把无相峰的脸丢光了。
琉璃仙笑着点了点头,"小海,你明日来找我,能不能再做一次叫花鸡?"
"就是那种用荷叶和土包起来放在火里烤,特别特别香的那种。"
海玄不知道琉璃仙为何对这鸡情有独钟,他刚到无相峰的头两个月,王陆下山回来时捉了两只鸡,碰巧琉璃仙奉七师叔之命,来给五长老送灵草,看见了鸡,就抄着离火剑一刀毙命,那鸡头了无生气地垂了下来,看上去怪可怜的。
琉璃仙高兴地转过头,她也不说话,就是眼巴巴地盯着王陆和他。
王陆长叹一口气,轻轻地把海玄推了出去。
"快给师姐做烤鸡。"
那一次他在无相峰里挖了个洞,一边被烟熏得流眼泪,一边咳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烤熟了。王陆就蹲在一旁陪他挖坑,拔毛,埋土,琉璃仙耍了个琉璃净火,算是点起了火。
他不敢说自己能做的有多好,但琉璃仙吃的很香。
她说,"小海,你的手艺最好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叫花鸡。"
师兄笑了笑,摸了摸师姐的头发。
"师姐,百年都快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爱吃。"
思及此处,海玄笑了笑,应他师姐一句,"放心吧师姐,一定比上次好吃。"
三
王陆出关的时候,离年三十没剩几天。
他拎着坤山剑在寒风里等啊等,连小师弟的衣角都没等到。
倒是王舞在屋子里倒了一壶清茶,看见他回来时,露出了一副微妙的神情。
王陆心想,有古怪,师傅这眼神怎么这么像我被绿了一样。
王舞悠悠地说,"小陆儿,你出来的好早啊,再过几天你的宝贝小海和你师姐怕是连你师侄都要生出来了。"
王陆想,他师傅每次讲话都这样夸大其词,师姐最多十岁心智,不能再多了。
王舞说,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去小青云看看你七师叔去。
王陆切了一声,摆了摆手,下一秒就拎着寒泉清酿央着师傅去看望看望七师叔。
"我想了想,师傅你说的没错,这真传弟子之间吧,是应该多走动走动。"
王舞掩面笑着骂了一句,"德行。"
七师叔与王舞唠了许多家长里短,慢慢就走到了小青云的后山,师姐住的槃清山。
那时海玄被她一剑打倒,竹剑断成了两节,趴在地上还起不来。
小琉璃一面吃着玉米,一面蹲下去扶他。
"小海,还是有进步的,前几日你只能挡住一道剑气,今日起码能挡住三次。"
阿玄吐了口淤血,真情实感叹到,"师姐,你这离火剑气果然名不虚传。剑法万千变幻,力道更是凶猛。"
琉璃仙笑的有些开心。
"你以前也这么说,不过同王陆打起来还是要吃亏。"
"从前?"
琉璃仙突然有些慌张,她摆了摆手,"也不是..."
她咬着下唇,似乎很是为难,又罕见的有些难过。
阿玄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不知怎的,只是觉得琉璃仙不应该难过,她要永远开开心心的就好,吃东西的时候快乐,打架的时候也高兴。
"我总觉得你和师兄通过我好像在追忆一个人。"
阿玄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他未曾对师兄提过,只是有那么片刻的几回,他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太多时光,以至于师兄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念和落寞。
他有几次想说,你别这么看我。
你又是在看谁呢?
琉璃仙摇了摇头,"小海,也不是这样的。"
她神思洞澈,对他说,"我现在看的是你,是海玄。"
但也是海云帆。
可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王舞捅了捅王陆的胳膊,"你等了他快百年,你就这样看着?"
王陆回头看她,"不然我待如何?"
他眼里很是清明,手却握紧了坤山的剑穗。
有些事情看的太过透彻,反而会太苦。
譬如他不能告诉师弟,你从前的从前,在你还没有死的时候,在你还是海云帆的时候,在你还没有出军皇山的的时候,你有过一段如朝露日晞般短暂的感情。
你为了一个姑娘抓了满屋子的萤火虫,在满屋子的黑暗中同她共数,讨她开心,然后告诉她,"即便身处于黑暗,依然得见光明。"你送给她军皇山的徽章,渴求她能有一次来找你。
王陆想,我更不可能告诉他,叶璃死了,还求王舞动用忘情咒抹去了他的记忆。
有些时候似乎是忘记的人更有福气一点,而记得的人更痛苦。
王陆靠在旁边的树上轻声道,"师傅,你等了欧阳商百余年,当时在军皇山看海天阔与大师兄书信往来莫非也同我一般心情。"
王舞一棍打在了他的腿骨上,打的王陆一下子蹦起来,大叫,"师傅,谋杀啊!"
王舞冷哼,"孽徒,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找打。"
琉璃仙同阿玄又开始练剑,这回她出剑更放慢了些,存心想让他看的更加明白。
阿玄一袭白衣,舞动剑时,愈发俊俏。
王舞啧啧叹气,她说,"徒弟,你就真愿意拱手相让?"
王陆不答,他反问了一句,"师傅,你当年为什么又拒绝我?"
"你片刻都未曾动情吗?"
王舞一巴掌打在了他脑门上,"你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
王陆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所以今日也是如此。"
王舞突然回了他一句,"我动过。"
在他一双桃花眼里的春情摇曳之时,她也曾被吸引。
王陆片刻静默,他说不出什么巧舌如簧的俏皮话来。半晌后,他回了一句,"好巧啊,师傅。"
他百年前真的动了情,心疼他师傅等了一个人等了这么久。她唱歌的时候,他动了情;她月下跳舞的时候,她与他靠的那样近,他怎么能不动情。
但是王舞太明白这世间动情与动心又差了太多。
她看破的太早,于是提着剑去把王陆打醒,就如同把她等大师兄百年的怒气都爆发了出来。
王舞想,我还能再等他一百年,一千年,直他回来。
他俩相看半天,大眼瞪小眼的,突然就一起大笑。
"算了吧,苦情剧不适合我们师徒。"
红尘妄念也只是动过而已。
王陆说,"我对他上了心,而我知他亦是。"
再说了,琉璃仙不会动心。
从前的叶璃会,她会悲伤,会难过,会爱上一个人,会为他流泪,但琉璃仙不会。
一剑破万法的师姐,要一脚踏破这修仙路上的门槛,情缘种种不过是她轻巧迈过的绊脚石而已。
王陆握拳放在他肩膀上打了打,做出很是可靠的样子。
"我只要守着他就行。"
四
海玄这天被琉璃仙打趴了一百一十一次,剑更是不知道断了多少,回无相峰的时候,恨不得能爬回去。
走前琉璃仙难得有了一次师姐的样子,她问他,"你的剑心在哪里?"
"剑随心动,剑随心走,若你剑心不稳,无论是多好的剑法都不能露其锋芒,剑也是破铜烂铁一把而已。"
阿玄听的一知半解,他踏入修仙道不过一年,别说剑心了,连道心都不算稳固。
他有时会想,我是为何要离开云泰,千里赴灵剑呢?不过是为了几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和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罢了。
他灵力过分透支,走到一半时,倏忽记起,王陆好像今日出关。
他这师兄性格极其闹腾,又要人宠着,让着,还不知道他今日不见他要生多少气。
诶,生活不易,师弟叹气。
海玄勉强挪回了无相峰却不见王陆的影子。
倒是师傅坐在桌旁喝茶,见到他时,欢快地跳了起来。
"哟,我的宝贝小海,今天和师姐练剑是不是爽死了?"
"果然,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走了。"
王舞一袭薄纱糊在了他脸上,撩着他的头发,
用灵力逼出两行清泪,沉痛地说,"小海儿都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孤寡老人。"
她好像仙女一样,甩了甩袖子,抽抽搭搭地讲,"师傅和师兄的心都要被你伤透了。"
阿玄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但他与师姐本就是再正经不过的同门切磋罢了,只是想到师兄出关后一个人回的无相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阿玄拉住师傅的袖子,"师傅,那师哥去哪儿了?"
王舞摸了摸他的小手,她两行轻眉微微上挑,神采飞扬地告诉他,"你师哥发现自己被绿了,下山去了烟火之地,借酒消愁。"
"我们小陆儿出息了。"
阿玄哭笑不得,师哥钱都给了师傅,下山喝花酒是万万不可能的。
"师傅,我和你说正经的。"
王舞摆了摆手,"小海,你进化了。"
"你回来之前,万仙盟发了伏魔令,要求五绝出十个真传弟子,下三派一起去诛仙谷灭妖。灵剑派当然派了你七师叔的小琉璃和你师哥去。不过你放心,小陆儿说他会尽快赶回来。"王舞哀叹,"这年头过个年也不安生,这些不安分的
妖哦,要人命了!"
阿玄忽视了王舞的演技,面无表情地问,"师傅,师哥能赚多少钱回来?"
"哎呀",他师傅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大概一万灵石,过年工作翻个倍嘛,加上难度大,一趟下来,三万起步。"
阿玄叹气,师兄可能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
"不过",王舞调笑了一句,"你师哥心里不大舒爽,你知道他平日里少生气,但若生气了,就难哄极了。"
阿玄说是啊,师兄平时不搞冷暴力,但据内门弟子说,首席师兄生气了,嘴极其毒辣,眼睛冷下来盯着你,好像欠他钱一样。
王舞拍了拍他肩膀,"不要等师傅了,师傅要下山与你老板娘共度春宵去。"
"回见。"
五
"搞没搞错啊",王陆吐出一口雪来,这诛仙谷大雪封路,他吹了一个时辰,嘴里塞满了冰霜。
琉璃仙走在他前面不时还要回头讲,"师弟,我总觉得饿。"
"师姐,最后一根玉米了,你要是还饿,只魔兽砍了烧肉吃。"
琉璃仙眼睛放光,"魔兽也是可以吃的?"
王陆随口胡说,"对啊,师姐,不过就是有了灵气的动物,肉总还是能嚼的。"
琉璃仙侧头看他,"我砍肉,你来烤吗?"
琼华冷冷看他们一眼,"异想天开。"
王陆拎着坤山剑想,早晚有一天找个机会把你摁在地上,打到你叫爸爸为止。
他们一行人刚入诛仙谷便遭受到一群妖的伏击。
这谷里有一百二十八道天魔印,每一印代表了一只妖,起码都是金丹期的道士才能应付的水平。在场各位,只有王陆尚未结丹,琉璃仙刚入金丹,其余诸位已结丹十余年。
琼华拎着惊蛰带着盛京仙门的弟子飞身而上,"王陆,我在山顶等你。"
"你可不要连第一重都闯不过。"
琉璃仙举起了她的离火剑面无表情地砍掉了眼前的一头魔兽。
王陆回头对她说,"师姐,要不抓紧点,后天年三十,我们今日快一点,还能回去吃顿好的。"
他话音刚落,便被一掌打飞,一只妖化作人形,勾着眼看他,笑道,"狂妄。"
琉璃仙挡在了王陆身前,同那只妖缠斗起来。
王陆吐了一口血,他体内皇骨颤动,剑骨竟然碎了一根,疼的厉害。
我日,他抹掉嘴角的血丝,这妖已经到了化神期的地步,不是刚入诛仙谷就来了一票大的吧,这已经是boss级的了。
琉璃仙步入忘我境,剑心随意动,眼前这男妖面容极其魅惑,他眼里有星辰无数,明明极清纯,浑身却有股妖劲。
他出剑极快,几乎要看不清楚,师姐身上被划开数道血痕,只能勉强挡住一半。
王陆握住坤山剑随真气巡游大小周天,大喊,"梁秋。"
剑灵一下子从他背后跳了出来,"叫你姑奶奶干嘛。"
"救命啊!"
他举剑与她合一,飞身而去,那只妖打在琉璃仙腹部,逼得她后退,王陆的无相剑气化作周身之印,勉强能与之抗衡,但剑骨之气耗灵力修为,他觉得自己那一口老血要出来了。
妖人冷笑,就像所有反派一样,说道:"本座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王陆没忍住,一口血喷在他脸上,"痴人做梦。"
琉璃仙被那一掌打断经脉,运气时气血上涌。她撑着离火剑站了起来。
琉璃仙认认真真对那妖怪说,"你确实很强,但我明日要和我这师弟赶回去吃饭,不能死在这里。"
她眉间三瓣莲花燃烧,红艳似火,诛仙谷的风都凝滞了下来,无数乌云遮天蔽日,雷声滚滚。那妖怪大惊,"临阵筑基?"
金丹分三境,每一境都有心魔与雷火。
她举剑出剑心离火,通身烧的快意,周遭的霜雪皆化为雾气,天雷劈下,却没有一道能劈在她身上,反而把这谷里的低境妖怪劈的半死。
她凭一己之力,一下子破开一百零八道天魔印,一剑斩断那妖怪的妖丹。
王陆一脚踹开那妖人,飞身回来,他笑道,"祝贺师姐,迈入上境。"
琉璃仙未语,她眼里无数情绪洗卷,那些应该遗忘的画面片刻不停地闪过,如大海奔浪,久久不能平。她握着王陆的手,突然说到,"师弟,我好像记起来了。"
譬如我看过这世间最美的萤火虫,收到过一个草兔子,被一个人捡回去悉心照顾。他笑的好看,便越发温润,心里有诸多情意不曾明说,也没有机会再说。
王陆沉默着不语。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你后悔吗?"
而心里苦涩。
琉璃仙眼里一片清明,她说:"可惜叶璃已经死了。"
她自从被师傅捡到山上后,喜欢找一个大袋子把所有别人送的东西藏进去。
海云帆给的尝鲜符,王陆送的无相峰木簪,闻宝买的人间话本,朱秦偶尔拿过来的小玩意,和师傅游历归来带回来的小姑娘的首饰。
那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我爱这山上所有,我爱这人世连同他也是一并爱着,并无差别。
琉璃仙看着王陆说,"我喜欢小海如同喜欢你,师傅和五长老一样。"
她想了想,又觉得他们是一样重要的,改口到,"就和我喜欢吃玉米也是一样的。"
王陆抱着自己大惊,"师姐,我心里有人了,你对我表白他会吃醋的。"
那个妖人半跪在地上,恨声道,"你怎么可能连破两境,却未历心魔。"
王陆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我们灵剑派的剑心通明是白练的吗?"
心有万物,心无一物,所谓七窍玲珑,不过如此。
琉璃仙难得安慰王陆一次,"叶璃毕竟把他交给你,这前尘种种都不过是往事而已。"
王陆望着她,苦笑着说,"想不到我有一日竟需要师姐提点。"
他掏了半天袋子,才摸出来一根玉米。
"师姐,我错了,刚刚不应该骗你玉米吃完了的。"
琉璃仙忙着啃玉米,没有功夫理他,只是转身御剑想要回小青云,陪七师叔去。
"师弟,我把这里砍了大半,就算是我俩提前完
成任务了。"
她笑的快活,"我觉得这人间唯有美食与打架最有意思。"
是啊,诛仙谷山头都给她砍了下来,漏风的漏风,漏雨的漏雨,而一袋子的玉米都让她啃了个精光。
王陆一剑了结了这个爬在地上的boss,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琼华你就在山上吹你的冷风吧。"
来的路上,曾经过云泰的一间铺子,他想既然做师哥的赚了钱,总要给小海带点东西回去。
六
年三十的晚上,无相峰出奇的冷,且突然下了一场雪,连院子里的梅花都提早开了,一阵阵香气。
阿玄穿了厚厚的白袄子,他本来为师傅和师哥也订了两件,可惜他们一个都不在。
无相峰的牌匾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他自己写了两副对联,贴在了门上,觉得意境尚可,也算是讨喜。
师兄说他会赶来的,就是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还在生气。
海玄看了看自己买的一堆吃食,他甚至花重金买了两坛天子笑,想着师兄喝酒喝的开心了,说不定气也消了。
他在后山的花海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满天星辰随天地灵气牵引,有不同的卦象和寓意。
阿玄觉得自己似乎微微醉了,还有倒数最后一个时辰,这人间便要迎来新日,那时会有天光破晓。
而当一缕阳光穿过黑暗的时候,所有旧日里的孤苦悲痛与遗憾都要被人远远地抛弃,好迎向崭新的一年。
他回头却见师哥半倚树下,噙着笑意望向他。
师哥也许特地换了一件衣服,他穿着蓝色的里衣,套着红襟薄纱,依旧风流。
"小海",那个人语气上扬,似很是快活,"是不是等我无相峰第一美男子等急了?"
海玄道,"师兄无相峰一共就我和你两个男的。"
"不过你生的确实比我美。"
他自己说完反而笑了出来。
王陆一步一步靠近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我路过云泰的时候,想着那是你的家乡 变总觉得要给你带些东西回来。"
"寻常的玩意或是吃食你平日都不缺",他有点苦恼地歪了歪头,"所以我给你买了一根云泰最有名的工匠打造的发笄,还能常用。"
通常女子发饰样式成千上百,而男子一根通体明玉样的发笄便足够。
王陆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发笄后面刻了一行极小极小的字。
莫失莫忘。
而这是他这一年的愿望。
王陆俯身凑近阿玄,将发笄轻轻插在了他的发冠上,笑着说:"现在你是无相峰第一美男了,师兄甘拜下风。"
灵剑山的钟声突然响起,一阵阵要敲在他的心里。无数烟火在空中骤然炸裂,是绚丽的盛世浮华,几乎把这暗日照亮。
那一双眼睛里印满了璀璨光火,满腔浓情几乎要叫人沉溺,而他此刻又是笑着的,又离海玄这般近。
阿玄觉得自己耳朵或许都要烧起来,他那时还没习惯王陆时不时的情话和极其暧昧的动作,只知道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隐约觉得王陆是不同的,同他十八年来遇见的人都不相同。就像是梦里那个抱着他,对他说,"你要来找我"的人一般。
王陆和他喝了一堆酒,他俩坐在光秃秃的桃花树下,一杯一杯地喝,王陆告诉他,这种节日里,闻宝一定变着花样缠着岳师姐,真是小胖子都脱单了,而我堂堂一个美男子居然还是单身狗。
阿玄喝多以后,藏不住心事,他问,"师兄你尝过情爱的滋味吗?"
他师哥突然愣了愣,有点迟疑地答到,"应该算吧。"
海玄问,"你和师傅为什么没成呢?"
王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醉了。"
他复而说道,"我和师傅不是他们口中的那样。"
阿玄撑着自己的脸颊说:"我和琉璃师姐也不是师傅口中那样。"
王陆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他从灵剑山向下看可以看见老板娘的小酒馆,王舞此刻也许正喝着大酒,一抱着小玲儿,一边破口大骂欧阳商吧。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三分运气。
阿玄趴在石桌上,他醉的不轻。
"师哥,我埋了三罐梅花酿在树下,大概后年的这个时候就可以喝了。"
王陆低头看他酒气上涌,脸红了一片,唇瓣上沾了天子笑的香气。
也许是今日的烟火和香气实在太好,他忍不住抱了抱海玄。
他衣襟上沾着雪与梅香的凛冽。
就如同琉璃仙说的那样,既然往事缥缈不定不可忆,不必追,此后王陆便只需要做一件事。
抓住他怀里的这个人就好。
【陆海】不知梦
*我流讲故事,有点长且崩盘预警
*悲喜自由心定,谢谢点进来看故事的人
【梦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表示他正在遗忘你。梦见三次,即是缘尽。...
*我流讲故事,有点长且崩盘预警
*悲喜自由心定,谢谢点进来看故事的人
【梦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表示他正在遗忘你。梦见三次,即是缘尽。
——题记】
海云帆离开灵剑山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正如同当初他逃离军皇山之时一般,孑然一身,空空如也。
只是他迈入灵剑山之时,还有满腔仇恨,有满心坚持,也有王陆这个半途遇到的挚友陪伴左右。而他离开之时,王陆已被他推至殊途,灵剑山这个“家”也被封存心底,陪伴他的仅剩一腔恨意,可这恨意在顿悟之后又被酿成了苦果。
他把这苦果含于唇齿之间,撑着自己在离开灵剑山的途中,一步不停。不敢吞咽,也不敢咬碎,只不上不下地卡住,叫他有苦难言,也有情难诉。
离开的路比来时坎坷的多,漆黑的林子里只海云帆一个。
耳旁没有了王陆故意凑近他耳边调侃说“小海,你可别害怕”,没有了闻宝一边说“小海我保护你”一边拽着他衣角小心翼翼,也没有了琉璃仙一马当先、手里挥着根香甜的玉米棒子在前头开路,只有无尽的空虚与不舍纠缠着他,对着他严密的心防不断撞击。
终于,当妖王之力在他体内爆发,他心里固若金汤的城墙也崩裂开来,裂纹如同蛛网将他紧紧捆缚。双目赤红的海云帆抓住最后一丝清明,勉强运转起乾元燃血功,在不知燃烧了多少寿元后,才暂时压制住了尚未完全恢复的妖王。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细密的冷汗,挪动身子靠在最近的一棵树干之上,紧闭着双眼,十指抓着地面的几株杂草,如同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待呼吸渐趋平缓,海云帆才睁开双目,无神地望着林子尽头的天光微亮,心如死灰,却又有一丝庆幸从灰烬里萌发。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连累了太多人,接下来的路,就让他自己去走完吧。即便是要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他也能够为此而感到心安。
纵然海云帆能够下定决心一人独行,总归是有人放不下他的。但这人天生自视甚高,从不把在意宣之于口。
在海云帆离开后不久,人人都说王陆是走了相好的,因此才日日愁眉苦脸。他却眉峰一挑,故作往日嬉皮笑脸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和小海可没什么,你们这么造谣是要给名誉损失费的知道吗?”
久而久之,调侃的人也就不多了。王陆也就当自己一点儿不在意海云帆的离去,只每月和他师父一起坐在美人坡对着月亮喝酒时喝得格外凶猛些。
无相峰每月在酒上的灵石支出无端端翻了个倍,可叫王舞开心不起来,她便拉拢着风铃一起有事儿没事儿都跟王陆念叨海云帆,像是想要生生念开自己这徒弟拴感情的那根弦,好让他早点下山去把徒媳带回来,免得没日没夜地叹气,把无相峰的风水越叹越差。
可不管王舞和风铃怎么努力,王陆都当她俩是耳边清风过眼云烟,吹过了散去了也就无事发生,在海云帆这件事情上愣是不肯松一句口,气得王舞挥着翠竹剑把他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留下一句:“王陆!你这不识风月的家伙,活该一辈子单身!”
王陆是不识风月吗?其实不然。
海云帆离开后三日,风吟掌门在临时召开的五绝大会上说出他推演到了妖王出世,天下即将大乱。
当时人人自危,王陆却因为放心不下,别扭了几日后终是顺着比翼花的指引一路向山下寻去。虽然他追了一路都未曾捉到海云帆的身影,却在见过途中无数有意无意被留下的蛛丝马迹后,推测出了海云帆离开的真正原因。
但那一瞬间,撇去一直以来自认为天选之子的荒谬不谈,王陆竟是松了一口气的。不为别的,就为海云帆的离开是别有苦衷,而非真的觉得他们是殊途不能同归。
在吐出胸口憋闷的那口气之后,王陆便打道回了灵剑山。他从来不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但他那时却想着:既然小海不想见他,那便不见。他定会像以往一样,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情,让小海自己主动回来。
世人谓我不识风月,可风月早已入怀。
如何完美解决这件事?王陆做了很多努力。
比如他曾偷潜入掌门卧房,蓄意破坏了掌门那副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眼镜,防止哪一日风吟掌门突然推算出小海就是妖王;他也曾暗访军皇山,去探听有无知情者走漏消息,想着要是有的话他就把那人蒙上麻袋暴揍一顿,让他永远不敢再说出口。
王陆确实做了很多努力,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风吟掌门挂着少了半条腿、镜片碎的极为艺术感的眼镜,也还是推算出了妖王就寄宿在海云帆身上。
五绝众人得知这一消息时皆十分唏嘘,没有想到海云帆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身上居然寄宿着妖王。
但唏嘘归唏嘘,妖王不除,天下迟早大乱,尽管军皇山的大将军海天阔拖着残躯在五绝的临时会议上表示愿意以死谢罪以求给海云帆争一条退路,众人还是意见纷纭。其中呼声最大的,始终是除妖王、保天下。
后来在灵剑派和军皇山的一力担保之下,才终于讨论出了个好法子——静观其变。
毕竟如今海云帆下落不明,却始终没有传来妖王作乱的消息,这说明海云帆还可以压制得住他身上的妖王之力。
除妖王本就是为了保人间太平,但若妖王始终因为海云帆的压制而没有机会祸乱,那究竟如何对待海云帆实在有待商榷。
各门派虽然还是有人耿耿于怀,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听从安排,将除妖王一事暂且搁置,由灵剑派和军皇山去找海云帆,等找到以后再从长计议。
这一静观其变,便观了无数光阴弹指而过。人间始终安然无恙,灵剑派和军皇山倾尽全力也没能寻到海云帆的踪迹,连王陆手里的比翼花也不再起作用。
最开始的几年,灵剑派里的人还会偶尔提起海云帆,渐渐地,没有人再愿意去提起。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无声地酝酿着,让所有人都逐渐相信,除了那些一直希望海云帆回来的人。
王舞等人也很少再对着王陆提起海云帆了,除非是被王陆气急了才搬出这个名字来刺他一下,刺完了又觉得实在不妥,不尴不尬地遮掩过去。王陆表现得像是一点儿不放在心上,但又怎能不放在心上?
那是他的风与月啊。
这些年来,他试着伸手去捉风,却辨不清方向。他试着伸手去捞月,却看不清泡影。
哪怕他仅仅想邀他的风月入一入梦,梦里也只有无尽的空无和黑暗。
王陆每月仍与王舞饮酒,开始是对饮,后来变成他独酌,他酗酒。
醉了之后也不直呼海云帆的名字,只拽着王舞的衣角不依不饶,说“师父,我怎么就是找不到他”,也问“师父,他为什么连我的梦也不愿入一次”。
王舞实在看不过自己的徒弟如此消沉,最后只得绞尽脑汁挖出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来安慰自己的小徒弟。
“小陆儿,你知道吗?师父在很久之前听过一个传说,如果你突然梦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表示他正在遗忘你。所以,知道吗?不梦见是好事。”
说这话的王舞端的是无边的温柔,也有无边的怀念,连眼角都逐渐泛红。
可醉后的王陆哪里肯被糊弄,他嘟囔着:“师父,那你梦见过欧阳商前辈吗?”
王舞一愣,故作强悍地挥起翠竹剑,将美人坡上仅有的一片花海掀起万丈波澜:“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一天不挨打骨头痒是吧?我梦你个鬼啊!欧阳商要是敢来我梦里,我就敢把他轰出去!”
王陆在花海里上蹿下跳,躲着王舞的剑,直到王舞扶着腰说追累了去睡了,他才一个人仰躺在花海里。
所有的醉意都在方才被甩出去了,此刻他清醒万分。
他心想:师父,你怎么会没梦到过欧阳商呢?
转念又一想:要是小海哪天肯来我的梦里,我可舍不得赶走他。
或许无数次的日有所思,终究累积成了一次夜有所梦。
这天夜里,伴着朗月清风,他终于在梦里又一次见到了海云帆。
海云帆束着冠发,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鹅黄色,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
他朝王陆走来,站在离王陆五步远的地方,手中折扇一展,低眉颔首,温润如玉。
“在下海云帆,云泰国人士。王兄,许久不见。”
小海——
王陆试图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静静站在原地看海云帆念念叨叨地跟他叙旧,直到他想要触碰海云帆的意念强到极致,真的抬起了手去摸到了那人的发丝,梦境陡然坍塌。
王陆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躺在榻上望着窗外晨光熹微,一时失神。
之后的一整天里他都魂不守舍,替草药学的师兄代讲时差点儿连最简单的赤浆果和赤荆果都分辨不清。
在又一次帮风铃招呼店里的客人却上错菜之后,风铃和王舞一人揪着王陆一边耳朵,质问他到底怎么了。
王陆摇摇头,什么也不肯多说,只求王舞帮他多告一阵子假。
告好假后,王陆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日没夜地逼自己躺在榻上入睡。
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时隔多日后,他终于又一次梦到了海云帆。
可那场景,却叫他目眦尽裂。
梦里的海云帆禁制全破,脸上爬满了暗红的血纹,穿着一件黑色斗篷遮住面庞,却遮不住他的形销骨立。他在这人世间四处游荡,却总也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地。
人人见了他脸上的暗纹,都要退避三尺,哪怕前一刻还接受了海云帆的帮助,后一刻也大喊着“你这个妖物离我远些”。
而海云帆似乎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他只是微微欠身以表歉意,便拖着那疲惫的身躯再一次上路,没有目的,没有终点,还时常要用乾元燃血功来压制妖王之力,吃尽苦楚,却仍一直向路遇之人伸出援手。
在这样的梦里,王陆仍是口不能言,只能一路跟在海云帆的身后,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每一步路,在心里掀起苦海的波涛万丈,让细密如针扎般的心痛将自己淹没。
痛楚过后,王陆便又醒了。他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待情绪尽数藏好,他翻身而起,拎了坤山剑连夜下山而去。
此时的王陆也没有目的,他不知道如今海云帆在哪儿,只能按照梦里所出现的地方去找。
一路上,他去了贫苦的庄子,去了繁华的都城,穿过江上的白雾茫茫,也穿过密林的枝叶横干。他见过很多,梦里的场景,梦里的人,唯独没有见过海云帆。
但他却不肯回灵剑山。
梁秋拿他没法子,只能陪着他,一路走,一路找。最终她也学着王舞扯了个不知真假的传说,说越过南海,到达南海之滨的乌有岛,那里有一位号为“桃源仙翁”的老人,早已超过了化神境界,也许他会知晓如何才能寻到海云帆。
王陆向来是聪明的,可为了寻他的风与月,此时又宁可不那么聪明。
他一路向南,只身穿越南海,最后真的寻到了一座岛。
岛上确有这样一位“桃源仙翁”。他将事情囫囵着讲给仙翁听,问仙翁如何能寻回故人,这仙翁回他一句玄机:“溯洄本源。”
王陆还想再细问,仙翁却不愿再赘述,只挥了挥衣袖,将他送出乌有岛,临别附赠了几句箴言:“年轻人,你要知道。突然梦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表示他正在遗忘你。而梦见三次,即是缘尽。”
当这句话的尾音消散在风里时,王陆才得以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事物。
倒是熟悉的很,他被仙翁这一挥,直接挥回了灵溪镇。他离开了很久,此时灵溪镇已然在举行新一届的升仙大会了。
既来之,则安之。
抱着这样的心思,王陆贴了张隐身符,看这一年无数求仙问道者如何你争我抢。看着看着,突然顿悟——何为溯洄本源?难不成,是要把他和小海走过的路都走一遍?
死马当做活马医,他真的又走了一遍当年路。
灵溪镇,金桥,桃源村,冰风谷,小青云,寒冰洞,王家村,武侯县,季阳城……兜兜转转,又回到灵剑山。
王陆还是不曾找见海云帆的踪迹。
他谢绝了一切回灵剑派后的关心,躺在无相峰自己屋内的榻上放空思绪。
自末法时代后,这世上又哪来的仙翁?自己被摆了一道,也就这么信了,还真是愧对天选之子的名号。
可若是什么天选之子就必须断情绝爱这种破烂理由,才使他找不到小海,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一顿牢骚过后,王陆沉沉浸入梦乡。
这一次,他又梦见了海云帆。
他望着海云帆在梦里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容,不自觉地数了数——第三次。
那仙翁的话似乎还回荡在他耳侧,梦见三次,即是缘尽。
可王陆小爷天不怕地不怕,从不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他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安心去听梦里的小海说话。
海云帆也没说什么,细细碎碎是一些王陆早就清楚的真相,遮遮掩掩是他离开后的所有境遇,支支吾吾——是风月对炽阳的倾慕与看重。
王陆听真相时眉峰一挑,得意洋洋。听境遇时眉头紧皱,心疼得要命。听那些倾慕之时,又忍不住弯起眉眼和唇角,觉得心化成了一滩水,叫风掠过,拥抱着月的影子。
可梦到这里还未终止。
海云帆不再说话,他只定定地望着王陆,似乎要把这个人的样貌描摹进心底,又似乎,是这漫长余生的最后一眼。
王陆没由来的心慌了,他的手开始颤抖,眼里也爬上红丝。他的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唤着,小海——
海云帆倏尔勾起唇角,令整个梦境都亮堂起来,也令无数黑色从梦的边缘滋生、蔓延、吞噬,直至天地间只剩下海云帆与王陆。
“王兄,我该走了。”
小海,你要去哪儿?
“王兄,后会有期。”
小海,你不能再骗我了。
“王兄——我们,终点见。”
梦境坍塌。海云帆化作细碎光点,消失在王陆此生的最后一场梦里。
好,我们,终点见。
几日后,风吟掌门照常进行推演,发现妖王已然陨落。
南海的乌有岛上有仙翁托鹤送来信笺,道海云帆已耗尽寿元,与妖王同归于尽,身躯葬入九州大地,而魂灵化作九州的自然之力,九州再无妖王之患。
收到消息后,九州大地为平安雀跃。
灵剑派和军皇山,一门着素,一门着黑。
几千年后,末法时代后唯一一位真正的仙人横空出世。
他在再一次庇佑九州生灵与天道对抗之后,化作九州地灵,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和九州大陆上的每一缕风,每一弯月。
生如逆旅,天道无情。
纵然三梦过后,此生缘尽。
他与他的风月,终是得以,朝夕不离。
【陆海】始终
*1.8w一发完
*结局之后的事
风从垭口刮来,从夏天时挟着花叶,到冬天时卷着冰雪,等北落师门的光芒被大角星遮掩,脚下光秃秃的石砾也生出草芽,斗转星移,一成不变的只有一人。
彼时王陆还躺在新长出的绿茵上,双手枕于颈后,百无聊赖。他叼了根叶茎用牙齿慢慢磨着,汁液顺着舌尖流下去,先是甘甜,后是苦涩。
“王陆师兄!”一个圆滚的身影飞奔而来:“就知道你在这里,快跟我去灵剑堂!”
王陆闻声一皱眉,飞快起身往旁边一闪,这才避开了闻宝的冲撞,幸免于被踩在脚下之难...
*1.8w一发完
*结局之后的事
风从垭口刮来,从夏天时挟着花叶,到冬天时卷着冰雪,等北落师门的光芒被大角星遮掩,脚下光秃秃的石砾也生出草芽,斗转星移,一成不变的只有一人。
彼时王陆还躺在新长出的绿茵上,双手枕于颈后,百无聊赖。他叼了根叶茎用牙齿慢慢磨着,汁液顺着舌尖流下去,先是甘甜,后是苦涩。
“王陆师兄!”一个圆滚的身影飞奔而来:“就知道你在这里,快跟我去灵剑堂!”
王陆闻声一皱眉,飞快起身往旁边一闪,这才避开了闻宝的冲撞,幸免于被踩在脚下之难。
闻宝看着爬起来的王陆,挠挠头,羞赧地笑了。
“这草是我新种的,踩坏了你赔啊。”他不咸不淡地说道。
闻宝的双脚顿时像踩在了火炉上,不知自己该站在哪好了,他小声问:“师兄,你之前种的哪去了?”
一提到这王陆就忿懑不已,说:“还不是我师父,见钱眼开,我种一点她拔一点,我这次换成普通的草,看她还拔不拔……”
闻宝瞅着他面目狰狞,不敢接话,然而他不接,自然是会有人接的。
“我这无相峰人杰地灵,再废的草也能变灵草呀。”
温言软语从背后传来,却叫人心生寒栗。
王陆的抱怨戛然而止,片刻,他缓缓转过身,低着头,故意嗲声道:“可人家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草。”
“是吗?”王舞笑得千娇百媚,下一秒就换了副嘴脸,横眉立目地数落王陆:“没有我你还想拿工资?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就是拔你两根草,你爹拔两根草怎么了?”
“……那您随便拔。”王陆不做犹豫,服了个软。
“你看看你一天正事没有,就知道种草,你不去食堂后厨你可真是屈才了……”王舞不依不饶,拎起王陆的耳朵,往灵剑堂的方向走,伴随着王陆的痛呼,两人很快远去,只剩闻宝被遗忘在原地。
闻宝不禁怅然,忽而一阵风吹过,他朝风来的地方看去,山峦重叠处隐约可见灵剑派的山门,而王陆师兄,几乎天天都会来这里待上一会,饶是闻宝这榆木脑袋,也猜出了几分。
自海云帆走后没多久,王陆就这样了。
闻宝发了会儿呆,猛然惊醒,拔腿就跟着往灵剑堂跑。刚刚风吟掌门急召众位长老与弟子议事,他可不敢迟到。
真传弟子站在最前,王陆也在其中,他回头偷瞄了眼身后乌压压一片的头顶,悄悄抬手碰了碰琉璃仙,问:“怎么全都是内门弟子?”
琉璃仙刚要说话,不想身前不远处的方鹤长老回头一瞪,谁都不敢张嘴了。
这么一站就站了近半个时辰,王陆的膝盖都要僵了,风吟掌门才姗姗来迟。而那个将他扔到灵剑堂就失踪了的师父,正亦步亦趋跟在掌门身后,少见的严肃。
王陆心里嘀咕,怕是九州大陆快灭了才能见到王舞这幅脸。
然后他的乌鸦嘴真的应验了。
风吟掌门立于殿上,底下众人皆安静下来,他清嗓,道:“上月二十八,大明国东北方吉昌县外的密林中,出现了大量妖气,方圆十里的草木尽被妖力所毁,虽没有百姓伤亡,但此事不容小觑。”
停顿一下,风吟掌门接着说:“盛京与万法仙门元气大伤,而军皇山自顾不暇,灵剑派身为首绝,理当义不容辞。”
“经本座与各位长老权衡后,决定只派出内门弟子,也请大家把这件事当做一次历练,需万分小心。”
风吟掌门一番话说得简短,但也把其中严峻道了个明白,王陆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哪能不知道只派出内门弟子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外门弟子去了也是白送死。
退出灵剑堂前,王陆特意慢了两步,往聚在一堆议论的长老那边凑近,伸长了耳朵也只听见零星片语,又见风吟掌门摇摇头,他再偷偷近些的时候就被王舞一脚踢了出来。
殿门外,收拾好狼狈的姿态,王陆踱步走下阶梯,闻宝就贴了上来。
“王陆师兄,咱们是要去打妖怪吗?”
王陆不置可否,却说:“是你们,我不去。”
闻宝不解:“你说不去就不去吗?”
“那是当然……”
还没说完,王陆猝不及防又挨了一脚,尾音都跑了调。
“当然个屁。”王舞慢悠地收回腿。
王陆踉跄两步,揉着几乎错位的腰,说:“师父,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懒得听他废话,王舞直接拎出翠竹剑,作势要往王陆身上抽,嘴里骂道:“你赶紧给我滚下山,整日赖在无相峰上多久了?就知道碍我的眼。”
多久了?海天阔死了多久就该有了多久。天知道死讯传来时王陆有多开心,他翘首以盼,在无相峰上寻了个能看见山门的高崖,就希望有个身影能如约归来。
一盼就是四季更迭,久到王陆开始感叹,小海也会骗人了。
王陆终究还是下了山,前提是得了王舞的保证,保证她绝不会动那片草的主意。
灵剑派弟子一路浩浩荡荡,行至大明国境内,就被朱秦改了道。
“天府是我大明国数一数二的繁华,恰逢上元将近,那可是不一般的景象啊,你们肯定都没看过。”朱秦说着就开始卖弄起来:“那什么,我身为大明国皇子……”
王陆最看不惯他这样子,就在一旁凉凉道:“是七皇子。”
朱秦被怼了个正着,一口气好险没上来,走到王陆面前理论:“七皇子怎么了?七皇子那不是皇子吗?”
不愿看到朱秦那张跋扈的脸,王陆移开目光,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所有人道:“马上要天黑了,要赶路就快点,别磨蹭了。”
朱秦早就习惯了王陆的目中无他,转头问琉璃仙:“不知琉璃师姐想去哪啊?师弟全听师姐的。”
琉璃仙虽身为师姐,但一向凭王陆拿主意,这会儿她瞅瞅朱秦,又瞅瞅王陆,不知如何抉择。
见状,朱秦抛出诱饵:“天府有千家食府,囊括九州各地特色,琉璃师姐你想吃,我就给你全包下来。”
琉璃仙听了,两眼放光,扯扯王陆的袖子。
说实话,往日王陆肯定是会去凑热闹的,可现下他满心就想着回灵剑山,肯定是要先把这妖的事情先解决了才好。
王陆心尖一提,他生怕海云帆现在回了去,与自己错过。
闻宝也在一旁等着他做决定,许多双眼睛汇集在他身上,看得他烦躁,王陆心道他从前分明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
此时朱秦还要为自己争取,林间忽然起了风,树叶不断拍打在枝干上,越来越响。王陆眯着眼望去,才发现那树冠之上掠过层层黑影,是惊逃的飞鸟,竟连鸣叫都不敢发出。
“小心。”王陆出声,他紧蹙眉头,已把坤山剑握在手心里。
朱秦也收了声,他看王陆面色凝重,不解,刚想抓住机会嘲上两句,只见远处陡然升起一颗光球样的闪光,此时日头沉没在山峦间,愈发趁得那光芒耀眼。
“嘿,这上元还没到就有人放炮了。”朱秦惊异道。
“蠢货。”
王陆说着,祭出剑,金光自剑身发散,撑起一片屏障,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颗光球倏而熄灭,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约莫一眨眼的时间,轰隆一声有如雷霆万钧,自那光球为中心激荡开来,以摧枯拉朽之力焚毁着所波及的一切。坤山剑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力量泛起波光,王陆不得不持续填充灵力在其中,才能使屏障保持完整。
渐渐的,他头上沁满了汗珠,手也开始发颤,幸好那股力量在他不支之前显出弱势,坤山剑嗡鸣不止,王陆见状将其收了回来,笼罩的屏障一撤,霎时不寻常的气息充满鼻腔。
“好重的妖气。”不知是谁说道。
此时周遭的树木花草尽被燃化,只留下裸露的地面和焦黑碳化的断木。
他们赶到爆炸中心,那地方还留有余温,但不见任何活物,大家纷纷议论这是什么妖,还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
王陆蹲在一旁,伸手抹了把灰烬,朝他们泼了桶凉水。
“这只妖就算没炸得只剩骨灰,也早就走远了。”他拍了拍手,见弄不干净,顺手在朱秦后背上蹭了蹭。
“哎,王陆。”朱秦扭着头看自己的身后,奈何脖子的实在能力有限,转不了那么多。
“走吧。”王陆说。
闻宝忙问:“去哪啊?”
“天府啊。”王陆理所当然。
朱秦也顾不上纠结自己的衣服了,问王陆:“不去那什么吉昌县了吗?”
王陆摊开手,再指指脚下,说:“要去你去吧。”
说完,他勾着闻宝的脖子走开了,边走还边念叨着:“上元节,放烟花。”
琉璃仙正中下怀,小跑着追了上去,朱秦瞠目结舌,半晌,他一跺脚,拉着王忠:“还愣什么呢?”
城外的队排了老长,全是想要进天府的人,比肩接踵,王陆抻长了脖子,只见耸立的城门,不见队伍的尽头。
这会儿朱秦终于赶了过来,他对琉璃仙谄媚道:“师姐请跟我来,不用排队进城。”
王陆听了,不请自来,率先迈开腿,做了个手势让朱秦带路,说:“那我替小琉璃谢谢七皇子了。”
“七”字咬得格外重,朱秦攥紧拳头,拿指头点了点王陆,还是受了这窝囊气,埋头带着一行人进了城。
城中的人比外面还多,这几日多的是来看灯火会的,客栈满员,这时不得不说朱秦的七皇子还是有些用的。
“这里是十间房的房牌。”店小二奉上了这十个通过加价与威慑得来的房间。
朱秦拿起牌子,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他说:“咱们条件有限,师兄弟们挤一挤,让师姐师妹们一人一间。”
他边说边挨个发牌子,绕了一圈,走到王陆面前时恰好就剩了一个。王陆抱着胳膊,斜眼看朱秦,哪里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不出所料,朱秦一脸小人得志,说:“我这睡眠不好啊,就不跟别人挤了。”
闻宝走上前,问:“那王陆师兄住哪?”
“这嘛……我跟老板打好招呼了,后面的杂物房还能睡人,就是小了点。”朱秦惺惺作态道。
“这哪能行?”闻宝不假思索:“王陆师兄,你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不用了。”王陆拍了拍闻宝,让他不必担心,又抻了个懒腰,径自走开:“困了,睡觉睡觉。”
既然王陆都走了,朱秦也觉得没意思,也去找房间了,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王陆走在前面,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是琉璃仙。
他转身,只见琉璃仙一人靠在楼梯扶手上,心有余悸地吁了口气。
王陆跑过去:“怎么了?”
琉璃仙表示没有大碍:“刚才差点踩空,幸亏那个人扶了我一把。”
她左顾右盼,嘀咕:“哎?人呢?”
这楼梯上只有他们二人,那个扶了琉璃仙的人早没影了。
“跑这么快,这是怕碰瓷啊。”
“碰瓷?是什么?能吃吗?”琉璃仙三个连问,问得王陆头大。
“师姐,天色不早,吃多了积食,明天再吃。”王陆推着琉璃仙上了二楼。
琉璃仙的房间在东侧,王陆目送她拐进右边的走廊后,自己旋身走向了左边,恰巧见走廊尽头闪过一个身影,只能看清一点玄色衣角,消失在转角。
杂物房在后院,他在原地伫立少顷,撇撇嘴,还是下了楼。
王陆不是多挑剔的人,待所有人都回了房,他挑了客栈的一处屋顶坐下,俯瞰中街上依然人头攒动,杂耍喷出的火映红了他半边脸。
他是嫌闻宝的呼噜声太大了。
看了没一会儿,王陆终于有了睡意,他踱步穿过后院,这里三面围着客房,形状如一个天井,能看到大半数的房间。
王陆扫了一圈,还没到深夜,数十扇窗内都灯火通明,唯有一间格格不入。
“师兄,你昨晚睡得好吗?要不今天我跟你换吧。”闻宝一早就在王陆耳边叨叨个不停。
王路已经是第八次说“不用”了,实在不堪其扰,呷了口浓茶,招手叫来小二,问:“你们店里房间都满了?”
小二回道:“那是自然,我们的房间在上元节前半个月就都被约满了。”
“那像我们这种插队的,是不是让你们很为难啊。"
小二欲言又止,含糊道:“其实还好,毕竟也有些客人会爽约。”
王陆搔了搔额角,故作思考后问道:“那西边把头第三间房也是被订走了?”
想了想,小二了然:“是西字梅阁吗?那客人都住了七八天了。”
王陆若有所思,让小二去忙了。闻宝在一旁看了半天,一头雾水:“那间房有什么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我以为没人住罢了。”
闻宝“哦”了一声,还是懵懵懂懂的。
琉璃仙从楼上下来,还睡眼惺忪,嘴里就开始咂巴滋味了,看见王陆和闻宝,紧忙跑过来:“王陆师弟,闻宝师弟,咱们去吃早饭吧。”
已经用过早饭的王陆还没忘昨晚打发琉璃仙那句话,无奈,只好拉着闻宝一起给琉璃仙当跟班了。
临近晌午,提着大包小裹的二人终于见到了客栈的牌匾,本来萎靡的精神顿时一个激灵。
朱秦这会儿也在大堂,看琉璃仙进来了,连忙迎上去:“今晚灯火大会,我有个包厢,位置顶好,不知师姐可否赏脸?”
琉璃仙还没回答,王陆就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朱秦的脸色霎时像吃了黄连似的。
“有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去了。”王陆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邀请的是琉璃师姐。”
琉璃仙啃着糖葫芦,说:“当然要带着王陆师弟和闻宝师弟呀。”
朱秦面有难色,嫌弃道:“这次盛京仙门的掌门也会来,就他们……”
王陆疑惑:“他们还没破产?”
“人家有钱着呢。”
“那我更要去了,我身为灵剑派的真传弟子,避而不见有失礼数。”
朱秦语塞,心想照着五绝大会上那场面,你们不打起来都算好的。
“我先去补个觉,闻宝,你房间借我睡一会,晚上叫我。”王陆绕过朱秦,走上楼,到了闻宝房间门口,犹豫,又往深处走了几个房间。
“梅阁……”门上挂了个牌子。
王陆抬手叩了三下,无人应答,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声音。
灯火大会算是天府的一项盛景,每年有八只队伍参加,以烟花灯饰描绘出画卷,不可谓不美轮美奂,再由天府民众投票选出优胜者,奖励丰厚。这次盛京仙门过来插一脚,不知道是真缺钱了还是怎么的,但能肯定的是,有法术加持,表演的精彩程度绝对不同以往。
戌时过半,第一朵烟花自城中炸开,朱秦一脸郁结,王忠在旁安慰,琉璃仙忙着吃东西,闻宝昏昏欲睡,一整个包厢的灵剑派弟子有说有笑,王陆坐在窗边,五彩纷然映在他的虹膜上,却没进入更深的地方。
临近子时,盛京仙门的队伍上场了,掌门河图就坐在观众席上首,轻轻抚掌,看起来对夺魁势在必得。
王陆唏嘘,天月真人跟四大金刚都没了,盛京仙门也当不了开挂的愚公了,要不然这表演肯定更浮夸。
丝竹声响,十二瓣莲灯腾空而起,徐徐组成一幅星象,仙鹤穿梭其间,抖落羽毛,像下起了小雪,众人惊叹,纷纷抬手接那些羽毛,拢进掌心里才发现是一片火花,亮但不烫。而后随着一串破空之声,烟花如流萤飞舞,在夜空上印出不断变幻的图案,最后凝成一个飘然的仙人身影,王陆看出那是盛京仙门几千年前最后飞升的那个真人,顿感没趣,就想先回客栈了。
朱秦看他要走,问:“王陆,你要干啥去?”
“回客栈啊。”
“你不去拜会河图掌门吗?”朱秦还没反应过来。
“交给你了,七皇子。”王陆笑笑,走得倒是洒脱。
一颗烟花在王陆身后冉冉攀升,高得似要与月亮比肩,融入夜幕,骤然炸开,火树银花将整个天府覆在其下,点亮了整片天,恍如白昼。
客栈里空无一人,全都去看烟花了,王陆且走过大堂,就听得这寂静的客栈中响起几声微不可查的响动。
循着声音到了西字客房的走廊,王陆盯着远处那间梅阁,靠了过去。
在门口顿了顿,他如上次一样敲了敲门,这次里面不像上次一样无声无息了,一阵脚步声走过,又安静了下来。
“在下王陆,不知里面的兄台可否出来一叙?”
话音落了,良久也没再有过声音,王陆试探地推了下门,竟轻而易举地滑开了,探头往里看,果然空无一人,窗户洞开,空气中隐隐有股血腥味,还有些奇怪的气息。
王陆不设防,走进屋里,坐在桌边,拿起一只被使用过的茶杯把玩。
这房间里缺少人气,就算是暂住,王陆也没见过行李如此之少的人,床边挂了个薄纱围的斗笠,包裹里是些衣物,大多以玄色为主,还有一件外衫像是匆匆脱下,撇在凳子上。
王陆拎起那件外衫比在自己肩膀试了试,就闻见衣服上一股奇异香味,正是刚进屋时闻到了那味道。
刚过子时,原来密集的烟火爆破声只剩下偶尔零星一响,街道上喧哗渐起,是灯火大会结束,观景的人们各回各家了。
他还盘算着呢,就听得窗外越来越吵闹,其中夹杂着几声咒骂,不同寻常,王陆走到窗边一看,竟是许多身着盛京弟子制服的人,将路上行人都围了起来,有些还进了各个客栈,关上了门。
王陆入住的这客栈里五十来间房,客人满满当当挤满了大堂,盛京弟子拿着掌柜的记录名册逐个核实,灵剑派一行人刚拜别河图掌门,所以没有遭到过多盘问。约莫三刻钟后,整个客栈被排查了大半。
盛京弟子手指在纸上逐条下移,高声问:“西字梅阁的客人是哪位?”
一片鸦雀无声。
他又抬眼环顾一圈,突然发现一个漏网之鱼:“那个穿黑衣服的,你住哪间房?”
人群顺着他的指向纷纷回头,最后只剩一个人,身穿斗篷,面目埋在阴影里。
盛京弟子见他不回答,对旁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握住剑走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小海,你怎么还不回房?”
众人目光顷刻间被王陆吸引,盛京几人驻足抬头看着他,王陆像是被这景象吓到了,有些惊慌,问:“请问各位是在干什么?”
盛京弟子说:“例行盘查,请问阁下是?”
“在下灵剑派真传弟子王陆。”
闻宝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王陆师兄。”
盛京弟子看了眼住客表,又看向那堆灵剑派的人,灵剑派十几人摸不着头脑,但都点头承认王陆说的是事实。
“那这位是?”盛京弟子指着黑衣人。
王陆走了过去,伸手揽住那人的肩,行若无事:“海云帆,灵剑派外门弟子,跟我一起住西字梅阁。”
朱秦在那盛京弟子身后张了张嘴,被王陆瞪了一眼,不着痕迹地逼了回去。
“他穿成这样干什么?”
“染了风寒,所以穿个斗篷挡挡风。”说着,王陆还替人紧了紧前襟。
盛京弟子看都是灵剑派的人,五绝之间都有约定,不好也没必要多疑,他们又大略搜了几间房后,道了个不是,便走了。
人尽散去,回了房间,只剩灵剑派几人,朱秦惊疑不定,抖着手“你你你”个不停,王陆不以为然,手还在那人肩膀上搭着。
“真是小海吗?”琉璃仙问。
感受到来自肩上的压力,稍作迟疑,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斗篷里伸出,褪下兜帽,白皙的下颌从阴影中退出,露出张清隽面孔,他轻声道:“大家别来无恙。”
琉璃仙跳起来,拉住海云帆,兴奋道:“那天扶我的人是你!小海,你跑的也太快了。”
海云帆抿嘴,不语,王陆摆摆手,阻止了这些人接下来要出口的问题,打了个哈欠,说:“都后半夜了,你们都不累?有事明天再说。”
窗户开了太久,烟火味飘了满屋,彻底掩盖了这里原有的气味。王陆关上门,迟迟没有转身,他转瞬间思绪百转千回,别人不得而知,只是他诸多问题想要问海云帆,最后只说出口了一个:“你是不是受伤了?”
“已没有大碍。”海云帆立在桌边,言语中有些疏远。
“中了姹紫嫣红?”王陆只当海云帆的话是耳旁风,径直走到床边,拍拍铺得平整的被褥,说:“过来,我帮你运功排毒。”
“不必了。”
海云帆低着眸子,看不清眼神,王陆不悦,起手拉了海云帆个措手不及,海云帆跌在床上,背部被点了几下,一股灵力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
“今天那些盛京的就是来抓你的吧。”王陆说。
海云帆双手结印放在丹田处,姹紫嫣红在他身体里翻腾,而王陆的灵里恰好雪中送炭,渐渐将姹紫嫣红分成若干股,顺着毛孔排了出去。
东方既白,王陆轻轻吐纳,收回灵力。
王陆抻抻筋骨,不见外地倒在床上,声音略显疲倦,问:“他们抓你干什么?”
海云帆坐在床边,良久,才说:“因为我偷了他们的东西。”
“哦。”
海云帆侧过头:“你不问是什么东西?”
朝曦为海云帆的侧脸镀上了一圈光晕,细小的绒毛都无所遁形,王陆眯着眼看了半天。
“他们那么有钱,偷就偷了呗。”他慢悠悠地说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
海云帆的手指无意识抠着床沿:“……是很重要的东西。”
没人回答,但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海云帆转过去,发现王陆已经睡着了。
也许有些东西错过了一开始的冲动,就再也讲不出口了。
这些日子灵剑派都待在天府,也接受了突然归队的海云帆,然而是个人不瞎就能看出来,王陆和海云帆之间不对劲。
一开始是海云帆宗有意无意避着王陆,后来王陆干脆连出现都不出现,起码有三天了,都没人再见过王陆,要不是闻宝说他还在,怕不是都以为王陆跑路了。
这天饭桌上,琉璃仙好不容易吃饱了,抬头看见海云帆面前的东西都没咋动,心不在焉的,她灵光一闪,问:“你是在担心王陆师弟吗?”
“没有……”海云帆下意识否认。
“那你们就是吵架了。”琉璃仙笃定。
“也没有。”
“放心吧,王陆师弟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海云帆对于琉璃仙的自说自话百般无奈,恰好,门外一阵敲敲打打吸引力琉璃仙的注意力。
“这是要干什么啊?”
海云帆见这些人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字,回答:“是比武招亲。”
“比武?我要去!”琉璃仙来了兴趣。
海云帆赶紧拦住:“师姐,这是为了招亲比武,你不能参加?”
“为何?”
“因为打赢了对方就要嫁给你的。”
“嫁给我……”琉璃仙困惑不已:“那我看看去总行了吧。”
海云帆放不下心,他真怕琉璃仙惹出什么乱子,跟了上去。
这么一看就到了傍晚,海云帆庆幸自己随着琉璃仙来了,若不是他阻止,琉璃仙现在估计已经有了一个媳妇了。
身心俱疲,海云帆带着琉璃仙回了客栈,就见闻宝蹲在门口,左顾右盼的。
“小海!你可回来了!”闻宝跳到他们面前:“王陆师兄……王陆师兄……”
闻宝磕磕巴巴,海云帆登时着急起来:“他怎么了?”
“他……他有事找你。”闻宝终于捋直了舌头。
海云帆松开闻宝,无言以对。
“他让你去城外三里处的山上找他。”
琉璃仙问:“去干什么?咱们也去吗?”
闻宝摆手:“不不不,咱们不跟着。”
“可我觉得会很好玩啊……”
琉璃仙不满,但看见闻宝掏出的甜玉米,便把一切抛在脑后。
“师姐,咱们去里面吃,还有好多呢!”闻宝拽着琉璃仙就走。
销声匿迹了三天的王陆有事找他,海云帆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畏怯,他自那天开始,内心就充满了矛盾,每次看见王陆,这种矛盾之间的冲突就越激烈。
“小海!”
海云帆一愣,循着声音抬头,发现王陆蹲在树枝上,怪滑稽的。
“你来的也太慢了,快上来。”王陆对他招手。
这里的树都为及丈高,枝叶茂密,海云帆足尖一点,顺着树干飞跃上去,王陆见状一拉,把海云帆拉到自己身边。
“大晚上来这树上干什么。”海云帆问。
王陆嘿嘿一笑,让海云帆耐心等待。
这里处于高点,没了树顶遮挡,四周豁然开朗,不远处是华灯交映的天府,再者就是无际的天空。他们并肩而立,海云帆忽然想转过头看看王陆,却蓦地见一团荧光自下飞上空中,接着是两团,三团,九团,十团。
“这是什么?”海云帆被这异象吸引。
王陆没说话,霎时,那些光团炸开,分裂成千百个亮点,四散纷飞。海云帆目不转睛,眼里只剩惊叹,这“烟花”无声无息,但比起真正的毫不逊色,光点飞往各处,也不像那些,辉煌后只能落入尘土。
王陆一直悄悄观察着海云帆,此时正洋洋自得,抖着脚等海云帆的夸奖。
“这些萤火虫你抓了多久?”
王陆满不在乎道:“少爷我天生丽质,那不是勾勾手指的事儿。”
海云帆刚要说什么,突然脚下的枝干一抖,就感觉身边一下子空了,海云帆眼疾手快,握住了王陆的手,但没想到王陆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连带着他也跟着王陆一齐坠了下去。
树下积了多年的松针落叶,所以土质格外松软,海云帆听见一声闷响,接着便是王陆的笑声,透过耳边的胸膛,把震颤传递给他。
海云帆从王陆身上起来,板着脸,不知王陆有什么可笑的。
王陆还躺在地上,闲适地说:“我是故意的。”
海云帆不语。
“笑一个嘛小海,笑一个。”王陆支起上身,与海云帆面对面:“我抓了好久的萤火虫呢。”
终于,海云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陆也跟着勾起嘴角。
“别再愁着一张脸了,老的快。”
“王兄,我很喜欢今天的烟火。”海云帆认真地说。
对视片刻,王陆抬手拿掉海云帆发上的一片碎叶:“那以后每年我都给你放一次。”
回天府城内的路上,海云帆时不时地回头看那片夜空,萤火虫早已消散,王陆走在前面,没发现海云帆眼里的不舍。
瞌睡的客栈老板被“砰”一声惊醒,他揉着眼睛,朦胧中看见柜台对面站着一个青年,眉眼中满是焦急。
“是、是房间有什么问题吗?”老板问。
“梅阁那个人,他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还迷糊着呢:“你不就住在那间吗?”
“我问的是另一个人,穿黑衣服那个。”
这老板哪知道,他昨晚打麻将打到后半夜,今天一上午净顾着打瞌睡了,他召来小二,问有没有看过那位客人。
小二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好像天刚亮就走了。”
王陆手中攥着一张薄薄的纸,上书着三句话:我需去趟云台山办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又是后会有期……”
琉璃仙敲开梅阁的房门,只看到了王陆一人,她便问:“小海呢?他出去了?”
“嗯……”
“去哪啦?快叫他回来吃午饭啊,今天朱秦请了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王陆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摩挲了两下那页纸,说:“小海走了。”
“走?”琉璃仙疑惑。
“没事,你先去吃饭吧。”王陆说。
“王陆,你话总说一半,这样我吃东西也吃不香的。”琉璃仙有些恼他。
王陆又花了不少精力,连连道歉加上保证,才把琉璃仙哄出门外,他坐回桌前,手指划过“云台山”三个字。
琉璃仙在门外一跺脚,就跑去找闻宝,可闻宝睡得跟死猪一样,踹都踹不醒,下了楼就碰到了朱秦,朱秦双手捧着冰糖肘花怼在她的眼前,琉璃仙咽了咽口水,还是坐下开始吃了起来,唯一需要忍受的就是朱秦在她耳边的喋喋不休。
朱秦口若悬河,说得兴起,一旁的王忠看见王陆走出房间,拎着东西,看样子居然是要离开,他赶紧拽了拽身边还在跟琉璃仙套近乎对朱秦。朱秦不耐烦地挥开王忠的手,对方却契而不舍地又开始拉他的后襟。
被打断的朱秦刚想发作,就见王忠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给他,朱秦一看,出声叫住王陆:“王陆,你这是要走了?”
“嗯。”
朱秦心生一计,走上去,他自持在理,抓住机会要教育王陆一顿:“你忘了,咱们是有任务在身的。”
“有什么问题吗?”
王陆油盐不进,让朱秦哑口无言:“你这叫……玩忽职守。”
“那你去跟长老们告我的状吧。”王陆皮笑肉不笑。
本来想在师弟师妹面前落王陆面子的朱秦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想搭理自己,脸都憋红了,差点开骂,结果被琉璃仙轻轻一拨就飞到了一旁。
“王陆师弟,你要去哪啊,咱们一起走,我去叫闻宝师弟。”琉璃仙说着就要去叫闻宝。
“不用了,琉璃师姐。”王陆阻止了琉璃仙,说:“我去趟云台山,你们跟着朱秦,他虽然人蠢了点但是还算靠谱。”
朱秦听了指了指自己,瞪着王陆,他这大活人在这呢就敢说他坏话。
只可惜没人理睬他。
琉璃仙失望溢于言表,但她转而想到了不告而别的海云帆,便问:“……是要去找小海吗?”
“对。”
琉璃仙纠结片刻,换上了一副笑颜:“那你找到小海可要告诉他,我们都等他回来呢。”
王陆笑了笑:“我会转告他的。”
海云帆这字条留的太刻意了,王陆哭笑不得,不知道是海云帆思想太简单,还是自己太聪明。
王陆想,海云帆料到了自己一定会找他,而云台山这个地点便耐人寻味,他大可以不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九州这么大,王陆找他如大海捞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反过来思考,如果王陆没有这个明确的云台山,最有可能去的是哪?
是灵剑山。
春城位于苍溪州中部,不大不小,但因往来的旅人比较多,也算个繁荣的城镇。王陆回程途径这里,已经下午,而他连早饭都没吃,再没心情也拗不过生理上的反应。
为了图快,他随便找个了路边摊坐下,还在点菜,一个小男孩戴着个大斗笠,风风火火地跑过他身边。
王陆还心想这熊孩子早晚要摔跤,忽然惊觉,那明显属于大人身量的斗笠,好眼熟。
顾不上吃饭了,他起身追了上去,拦住那男孩。
“哎,小弟弟,你这斗笠哪来的?”
“干嘛?”男孩看他面孔陌生,防备着双手抓住斗笠,生怕王陆来抢似的:“这是我恩人给我的。”
王陆蹲在他面前:“你恩人?你跟我说说呗。”
“我凭什么跟你说?”
果然是个熊孩子,王陆心下有数,拿出以前在王家村招猫逗狗骗小孩的本事,糊诹起来:“我……哥哥其实是个作家,出来收集素材,将来要写成话本的。”
“话本……”男孩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喜欢听话本吧。”
“嗯!”
王陆拉着男孩回到路边摊,坐下:“来,咱坐下说,我讲一段你再讲一段好不好?”
他对奇闻逸事信手拈来,再做添油加醋,把这小孩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对王陆的防备。
“轮到你了。”王陆说。
男孩思索了下该从何说起,便道:“我跟我爹娘刚搬来不就,原先我们在吉昌县那边的山上住,我阿爹平时打猎养活我们,那天他回家,可什么猎物都没带回来……”
阿娘蒸着饭呢,就见进了门的阿爹两手空空,问:“今天没有收获?”
“是啊,我看了几个陷阱,都是空的。”
“我这还等着做菜呢,算了算了,今天咱吃素。”
男孩扒在厨房门外,听了爹娘的对话,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他知道附近有个兔子洞,要是能带只兔子回去,娘肯定不会计较他昨天弄坏鸡圈、放跑鸡的事了。
他翻过几个土坡,再过一条沟壑就是兔子洞,可他还没走近,就看见几只雪白的影子窜出,有大有小,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还一头雾水呢,只听见远处一声巨响,地都跟着颤了颤,而后他眼前一黑,就被人抱在了怀里,掠出好远。
男孩被放在地上,他睁眼,发现林中树木被折断,有的地方还冒着火苗,顾不上其他,哭着跟那人说:“我爹娘还在那!”
面前的人一下子又飞走了,男孩啜泣两声,才看到自己两只手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几片血涸,他还以为自己受伤了,哭得更大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蹭到了那个人身上的血。
就在那时,他爹娘也被那人带了出来。
“他们没有大碍,只是昏过去了。”
“太好了!”男孩扑到爹娘身边。
“就是你家房子没了。”那人语气愧疚,说话时掏出些银钱:“这些应该够你们再盖一间,抱歉。”
把钱往男孩面前一放,那人就操着来时的速度,又走了,眨眼就没影了。
男孩呆坐着,忽然大声喊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抓兔子了!”
王陆出声打断男孩,问:“等等,这跟抓兔子有什么关系?”
男孩赧赧:“因为他眼睛红红的,像兔子,我就、我就以为他是兔子精……”
“你没眼花吧你。”
“那自然……有可能。”男孩不确定道:“估计那天恩人为了救我受了伤,今天我仔细看过了,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王陆心里有数,又问:“那他今天给了你这个斗笠就走了?”
男孩遗憾:“恩人给了我就出城了,我本来还想带他回我的新家看看呢。”
“看起来你还挺喜欢他的。”
男孩没听出王陆的阴阳怪气,顺着他的话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那当然了,恩人不仅心善,长得也好看,声音也好听,他就是个、是个……”
王陆看了半天男孩绞尽脑汁的模样,又看向男孩手里的斗笠,说:“是个很温柔的人。”
“对!是温柔!”
王陆扔了点碎银在桌上,起身,说:“行了,都讲完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男孩看他也要往城口走,忙问:“你要去写话本了?叫什么名字?”
“格林童话。”
男孩面色一言难尽:“这名字真怪……”
面前是熟悉的门梁牌匾,王陆心情五味杂陈。
“王陆?怎么有空下山啦?”
打招呼的是半年前突降大雪时,摔倒在后院无人问津,被王陆发现后送去医馆的大娘。
王陆朝她点头,权当回了礼,抬腿走进了如家客栈。
老板娘上个月出去进货了,店里无人当家,生意萎靡。柜台没人看着,他熟练地掏出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新入住的客人只有一位。
海云帆已在这里住了一晚,推开窗是他怀念的味道,这么多年,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这里。
他还倚着窗,就听见两下敲门声。
以为是店小二,想也不想,他对门外说:“不需要。”海云帆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他。
外面静默,海云帆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客房服务也不需要?”
王陆赫然立在门外,看似气定神闲,但那眼神显然不如表面平静。海云帆瞠目:“王兄……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你说你要去云台山,怎么会回灵溪镇?”
“你跟踪我?”
“你是骗我。”王陆跨进门槛,直逼海云帆身前:“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海云帆退后半步,道:“没有。”
心里恼火海云帆的隐瞒,王陆点头道了好几个“好”,他咬牙,猛地捉住海云帆的手,海云帆挣了挣,却被抓得更牢。
“你练乾元燃血功,可以,我管不了你。”王陆顿了顿,艰难问道:“但你怎么还在筑基初期?。”
海云帆不闪不避,直视他的双眼,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别本末倒置了,修为不涨,寿元只会越来越少。”
“我当然知道!”海云帆打断他,趁着王陆怔忪时把手收回来,缩在袖里:“但我不会死的。”
沉默蔓延,王陆久久盯着海云帆,期待他能多说两句,但海云帆没有。
时间漫长而煎熬。
“为什么。”终于,王陆垂下双臂,耷拉着肩膀,颓丧至极,他自暴自弃似的说出:“因为你是妖王么。”
这两句都不是疑问。
海云帆身体一抖,惊恐地望着他,王陆看着那眼神,笑出了声:“你别慌,是我猜出来的。”
下山那日的的动员会,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有“妖王”二字。
“我从来不问你,是因为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我是你可以信赖的人。”王陆撇过头,窗外是云雾缠绕的灵剑山:“我一直在等你,回灵剑山。”
海云帆紧蹙着眉头,眼里涌上伤恸:“那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我难道会害你吗?”
海云帆无可奈何,他无力道:“是我会害了你。”
王陆不说话,但浑身上下都是拒绝,是不赞同,他固执地与海云帆对峙,只是为了一个堪称幼稚的理由。
他想证明海云帆是需要他的。
“你这么聪明,你应该猜到更多了。”
是的,他猜到了乾元燃血功是为了消耗妖王的力量,每次炼化却无法吸收,只能任其爆发,他也猜到了海云帆没有如约归来,是因为海天阔根本不是他的仇人。
“但至少让我帮你。”
“你没办法帮我。”海云帆决绝万分,仿佛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能将这些诉之于人:“我发现我最想杀的人是我自己,但我偏偏不能一了百了,我死了就失去了对妖王最后一点桎梏,那种每天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感觉,你懂吗?”
王陆喉头干涩,心脏如鼓,海云帆说出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王陆反驳:“我会懂,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只要你回来……”
“我会回灵剑山的,但绝对不是跟你一起。”
“就算我心甘情愿?”王陆问他,每个字却生生割在自己心上,话至此,卑微得要命。
海云帆摇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门外:“你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
王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灵剑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竟然还敢来无相峰上的那个山坡。
机械地揪着已经算得上郁郁葱葱的地皮,王陆脑中混沌一片,胸口也同样空空荡荡。
“咦?小陆儿居然回来的这么快啊。”
王陆闷声回了个“嗯”。
王舞走到他旁边,坐下,打趣他:“我们小陆儿怎么一脸受了情伤的样子?下山遇情劫了?”
烦躁地把手里的石子抛出去,他说:“你还真没拔这些草。”
“那是自然。”王舞拍拍胸脯,颇是自豪:“师父一言九鼎嘛。”
“你现在可以拔了。”
王陆站起来,丢下这句话就打算走,王舞叫住他,问:“还真是情劫啊?”
没有否认,王陆更不是滋味,他一年来游说王舞,对她言听计从,又在灵剑派上下打点关系,想着以海云帆的成绩,回来就可顺理成章地成为王舞的真传弟子,他的亲师弟。他在无相峰上想的太多了,多到认为这荒芜的无相峰太寒碜,如果种些花草,海云帆一定会喜欢。
“是我净做些多余的事。”王陆自嘲道:“我一厢情愿种这些草,为他铺路,带他回来,但从来没问过一句他想不想要。”
王舞重重叹了口气,走到王陆面前,指甲直戳他的脑门,苦口婆心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别扭,太别扭了。”
王陆挥开她的手:“你不懂。”
“我不懂?我活了几百年啊大哥。”王舞居然被王陆质疑,气得她拍巴掌:“想我和大师兄在一起的时候,那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你侬我侬。”
王陆看她眉飞色舞,内心无波无澜,只是冷淡地问:“所以呢?”
“所以。”王舞忽然收起玩世不恭,眼神透过他望向不知名的地方,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缱绻和感伤:“我能放开手,去告别,即使我余生都会想着他。”
王陆呆住,王舞这番话振聋发聩。
“海云帆清楚他在做什么。”王舞肯定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掌门师兄把最珍惜的灵宝都放在了他自己的竹屋里,而不是藏宝阁。”
风掠过山巅,搅动了他本掌握的一切,王舞不知何时离开了,王陆就如一座石像,一动不动,从白站到黑,终于这石像的胸口又开始起伏,操纵着僵硬的四肢,往星辰峰走去。
远处的镇子透过林间,闪烁着灯火,许泽天问身侧的人:“有吗?”
那人手里拿了个罗盘,不断试探着各个方向,可罗盘还是没什么动静:“这……没有啊。”
“可能还没来,正好,守株待兔。”许泽天冷声道,留下大部队,自己带了六七个人走进灵溪镇:“别招摇。”
“……不知会一声灵剑派好吗?”那人嗫嗫嚅嚅,他很怕这位新任大将军的雷厉风行。
“帮他们保住木灵,他们就该感谢军皇山了。“许泽天语气很是不屑。
“那盛京万法和昆仑?”
“那帮老狐狸应该猜到了,都往这边赶呢。”
“那要不要趁他们没来,先下手?”
许泽天嗤笑:“五行之灵给你,你拿得住?”
这话给旁边那人说得惭愧。
许泽天眼神幽深,话里有话:“但下手,还是要下的。”
“是,大将军说的有道理。”他话音刚落,余光瞥见罗盘一动,他立马惊叫:“有动静了!这里有妖!”
“嘘。”
这罗盘不同于普通寻妖辨妖的罗盘,靠百颗上品灵石驱动的它,灵敏到发指。
烛火摇曳,灯芯快淹没在蜡中,却还在挣扎,海云帆食指与拇指一捻,房间便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黑暗中脚步声走过,在门前停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抽搐,海云帆摸了摸心口,回身拿了放在桌子上的面具,扣在脸上。
他翻墙而出,后巷鲜有人至,海云帆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主路,他不想看见灵溪镇上那些熟面孔。
但也算意料之中,海云帆知道有些人避无可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许泽天。”
巷子尽头立着一人,被阴影笼罩,一动不动。
听到海云帆叫出他的名字,许泽天走出两步,半张曝露在暗淡光线下的脸阴霾密布,他刻意口误,说:“许久不见,二皇……海云帆。”
海云帆不甚在意:“我们两个月前才见过。”
许泽天听他轻描淡写,怒从心起,厉声问道:“原来大将军墓前的人真是你,祭奠他,你配吗?"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来说。"海云帆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捻起法决,就在许泽天将要发难时,丢出了一道三十六杖光牢。许泽天猝不及防,随即运功准备破开,但他试了几次,光牢纹丝不动。
“你什么时候……”许泽天慌了。
海云帆已如法炮制把军皇山另几个人困住,他经过许泽天,说:“我从来不是个废物。”
就在海云帆快要转出巷子时,许泽天突然出声,问:“为什么?”
海云帆停了下来。
“大将军一直护着你,就算他已经去了,你回军皇山我们也会护你一辈子,不管你是人是妖,可你为何要拿走火灵?”
“如果所有事都那么简单就好了。”
许泽天一愣,他一直都下意识地认为海云帆还是如从前一样,爱恨分明,非黑即白,这种话怎么会从海云帆口中说出?反倒像是……海天阔会说的话。许泽天低声笑了起来:“那你可要快点,其他人马上就到了。”
海云帆心里不急是假的,他能困住许泽天,不过是料到他一定会和自己叙叙旧,可其他几派跟他没什么旧情好说。灵剑山从屋脊上显露,证明海云帆快出了灵溪镇,突然,他一阵心悸,只觉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荡出躯体,海云帆差点跪在地上,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他能使出三十六杖光牢,也仅此而已,只因妖王时不时的反噬,让他不得不依赖乾元燃血功,这办法虽然能让妖王暂时平息,也同时将他困在了筑基期,不能再进半寸。
海云帆知道妖王的躁动越来越频繁,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什么偏偏是在今晚,他策划许久,怎么能在今天前功尽弃。
桂枝儿今天背着娘亲跑到了灵剑山脚下,那里总能长出别的地方没有的花,可娘亲说那里有阵法,就跟迷宫一样,不让她去玩,为此,她没少挨过打。
拎着满载的竹篮,桂枝儿心里七上八下,今天晚了些,天都黑了,不知道自己回家后面对的会是什么,她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忽然见路边有个人,佝偻着身子。
桂枝儿赶忙跑过去:“哥哥,你怎么……”
对方随着她的声音抬起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竹篮里的花撒了一地,那人脸上的面具吓了她一跳。
“我没事。”海云帆认得这女孩,她是胭脂铺家的孩子,海云帆刚想让她快些回家,胭脂铺李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桂枝儿!李桂枝!”
桂枝儿听到娘亲咬牙切齿的声音,往海云帆后面躲了躲。
“你娘来找你了,跟她回去。”
桂枝儿摇摇头,畏缩着:“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海云帆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又止不住咳嗽两声,他此时心脏钝痛,不怎么好受。
“你生病了吗?”桂枝儿问。”
海云帆没否认,这时间,李嫂已经跑了过来,伸手就要抓海云帆身后的桂枝儿,吓得桂枝儿绕着海云帆躲避她娘的手。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看我今天不打你!”说着,李嫂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海云帆拦住李嫂,劝她:“孩子是贪玩,但总打也不行。”
李嫂这才注意到他,带了个面具,好生奇怪。
桂枝儿扒在海云帆腿上,探出个脑袋,说:“娘,这个哥哥他生病了。”
十分配合地,又一阵反噬涌了上来,海云帆低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都觉得难捱。
李嫂搀住他,问:“公子是否要去看大夫,现在医馆还没打烊。”
海云帆摆摆手,他知道自己症结所在,他不需要大夫,而是得找个地方施展乾元染血功炼化反噬的力量,这对母女离他这么近很是危险。可他还没挣脱李嫂的手,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头上响起。
“大胆妖族,竟敢在灵剑山底下明目张胆伤人!”
是地轮真君的声音。
太快了,海云帆睁大眼睛,瞳孔紧缩。
“还不放开她们?”
河图掌门不由分说朝他拍出一掌,海云帆勉强抵住,但李嫂和桂枝儿可禁不住,飞了出去,海云帆情急,送出一道风,卷起两人放到地上,让她们免于受到冲击。
海云帆又悄悄掐诀,不知道光牢能困住这些人几秒,但只要几秒,他就有机会逃。
可或许是因他轻易动用力量,妖王的气势猛涨,令他开始精神恍惚。
“果然是他,妖王!”
海云帆此刻以无暇顾及其他,混乱中,他莫名想要看看灵剑山,他眺望,灵剑山从外面看浑然一体,怎么也不见其中的无相峰。
海云帆想,王陆被自己亲手推开,应该气得要命,现在估计正窝在无相峰谁也不搭理,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闷哼一声,周身血液开始剧烈涌动,妖气已经控制不住散逸开来。
河图掌门拿出一件铜钵,说:“妖王不可小觑,趁他还没完全觉醒,先收进这里再做封印。”
威压袭来,海云帆反射性地闭上眼,可久久没等到铜钵袭来。
“小海?小海?”有人声声唤他。
坤山剑悬在他们头上,与铜钵抗衡,王陆扶起倒在地上的海云帆。海云帆见是王陆,便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说:“我挺不住了,去镇外。”
王陆瞧他眼神都有涣散之势,立马抱起他往镇外跑。
河图与地轮看到竟是一名灵剑派弟子劫了妖王,哪能罢休,就算有坤山剑在也难以阻挠他们这些大能半刻。
镇外,王陆掀开海云帆的面具,竟见他口吐鲜血,顺着颌角汩汩流下,可仔细看了海云帆嘴,上面遍布齿痕,深入肉中,这些血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这么难受吗?”王陆红了眼眶。
海云帆还在逞强,他嘱咐:“待我运功,你躲远点,爆炸的力量太大。”
看海云帆合眼准备入定,王陆召回坤山剑,狂风乍起,山雨欲来。
河图地轮二人追来,王陆执剑而立,高声喊道:“他正在压制妖王,可否请前辈通融一下?”
河图听到了笑话一般,轻蔑道:“他是妖王,而你身为正派弟子听信妖族谗言,也该一并当诛。”
王陆见这群人固执,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他将坤山剑立在身前,作出防守姿态。地轮看他是打算反抗到底,便毫不犹豫出手。
灵剑派讲究一剑破万法,与无相剑骨相辅相成,是五绝中难得一见的可越级斩杀的功法,然而再怎么逆天,对方都是化神大能,绝对的压制下,王陆能见招拆招挺过一刻钟已经是奇迹了。
河图一掌劈过,王陆躲闪不及,生生被砸到了树干上,脊椎错位的感觉直入脑海,索性他的功法就是不惧伤痛,他晃晃脑袋,刚准备再战,就见地轮已经朝着海云帆飞去。
“别!”王陆冲上去,已经晚了一步。
海云帆左肩被刺透,鲜血喷出,乾元燃血功失去了周天循环,功亏一篑。王陆挑开地轮真君的剑,把海云帆抱在怀里。
海云帆眼底泛红,妖气肉眼可见,萦绕周身。
王陆心生绝望,地轮还要再补上一剑,忽然几根翠竹射了过来,织成网状,挡在他们面前。
“师父……”
王舞看这二人狼狈不堪,心底一沉,问王陆:“东西拿到了吗?”
王陆后知后觉,点头称拿到了。
“那就快滚!”王舞勾起坤山剑,把他们拎了上去。”
“御剑你学会了?”王舞又问。
不论王陆学没学会,他现在只有着一条路能走了。
“去哪?”王陆茫然。
他怀里的海云帆气若游丝:“去牛家村。”
在灵剑山脚下如此大动干戈,不可能没人察觉,王陆刚走,几个长老就飞奔过来,同时来到的还有昆仑派。
“王舞,你敢放任王陆偷取木灵挟走妖王,你知道后果吗!”
王舞抱着剑,面对方鹤的质问,无动于衷。
“她当然知道。”
一道声音遥遥传来,风吟掌门落在灵溪镇外,护在王舞身前。
“掌门师兄,你怎么也帮着她?”几个长老都不敢置信。
风吟掌门却淡然得不像话,只是抬手把眼镜从鼻梁上取下,说:“本座的星辰大衍术已经恢复了。”
沉默一瞬,刘显问:“可是有什么变数?”
“九州存亡,就在各位一念之间,王陆带着海云帆跑不快,但是且听本座一言,再去决定追还是不追也不迟。”
地轮真君沉吟道:“吟风掌门请说,但如果是在拖延时间,那大可不必。”
灵溪镇那么大个地方,风吟和王舞被整个万仙盟密密匝匝围了个水泄不通,竟有背水一战之感。
“本座闭关许久,终在今日窥得一线天机,放走王陆与海云帆,是本座的意思,木灵,也是本座亲手给的王陆。”
众人哗然。
“可五行之灵不仅是镇派之宝,也是整个修行界托付给五绝的希望,他带走妖王可以,木灵不能给他啊。”华芸字字啼血。
万物始于五行,金、木、水、火、土各掌一方力量,而五行之灵就是这世间灵力化作的具体形象,是一切灵根的的源头,没了五行之灵,就意味着不会再有灵根诞生。
“如果必需在九州和修行二中舍一呢?”风吟掌门问所有人。
中天月圆,惨白的光芒洒下,如薄雾淡纱,越发将一切遮掩得晦暗不清。
王舞从风吟掌门身后走出,高声道:“黑潮一年比一年强大,大家有目共睹,妖王即将出世,黑潮也蠢蠢欲动,青木印无论如何加固也是杯水车薪,至多再有百年,也只能再挺百年。”
“唯有以世间灵力,与黑潮抵消,才能使九州免于劫难。”风吟掌门说。
昆仑南极仙翁大惊失色:“可这等于是断了所有修行者的路啊!”
末法时代来临后,千年来无人再能飞升,而上次封印妖王,更是陨落了无数菁英天才。这是每个人心头的刺,漫漫修行之路,都是凭着那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才能坚守道心,若这唯一希望都没了,天地无门,修行又有何意义?
“但九州亿万生命,都会安然无虞。”
众生浩浩,逆天而行的修行者不过沧海一栗,百年后千年后,或许世间早没了灵剑山,没了五绝,没了万仙盟,但生命衍衍不息,万年百万年,大道已在冥冥之中印证。
风吟掌门一语惊四座,一边是寿元与力量,一边是芸芸众生,谁敢说自己没有半点私心,半分动摇。
嘈杂中,灵剑山几位长老虽不做声,但互相对视几眼,尽然站在了风吟掌门身旁,面对近千仙盟弟子,各自亮出灵宝。
“灵剑派选择九州。”风吟掌门也抬手一握,从虚空中抽出星辰剑:“请问,还有谁愿与吾等共进退?”
牛家村上空黑云低垂,走进村里,封印竟然破碎了九成,留下零星几个苟延残喘。一路从灵剑山马不停蹄,王陆早已累得止不住发颤,但还是紧了紧臂弯中的海云帆。
海云帆的脸埋在王陆胸前,咬着牙,青筋迸出,白皙的脖颈上隐约透出深红色的血管,仿佛干枯但枝桠。
王陆加快脚步,穿过村里,绕过一颗颗形状怪异的死木,远远看见了封印黑潮的井口。
这时王陆才感到胸口衣衫潮湿,原是海云帆的冷汗生生浸透了好几层布料。
王陆“咚”地一声,双膝砸在地上,丹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手中却小心翼翼护着那人,他碰了碰海云帆的脸,说:“运功,小海,用乾元燃血功。”
“来不及了。”海云帆半阖着眼眸,似乎不愿意让王陆看真切了。
王陆脱力,抓不住海云帆,任他从自己怀里离开,蹒跚走上封印黑潮的祭坛,一步一步,最后跌坐在那镌刻着法阵的石井边。
“小海……”王陆爬起身,想要靠过去,却被海云帆喝止。
“王兄,这里黑潮溢出,别靠近。”
“知道你还不回来!”王陆吼道。
海云帆不理他明知故问,自顾自地拿出金、水、火、土、四块灵石,色彩斑澜在他手中流转缠绕,驱散了些许黑潮。将灵石置与井上,海云帆朝王陆伸手,说:“可将木灵交予我?”
王陆护住心口,灵石硌得他手心疼,他不语,跟海云帆、也是跟自己倔强地较劲。
黑潮从井内爬出,触手一般缠在了海云帆脚踝上,缓缓地向上爬着,海云帆痛苦地呻吟一声,双手按住额头,与体内的妖王抗衡。
王陆慌了,他张开手,木灵就躺在他掌中,被他送出。
“我给你!我给你!”王陆大喊,然而他越想靠近,从井中冒出的力量越大,四颗灵石在半空中颤抖,如果再没有得到平衡,恐是要功亏一篑。
被黑潮死死压在地上,王陆只能匍匐,身体每挪动一寸都万分艰辛。
海云帆也跟他一样,拼了命向前,两只手之间仅隔了短短一尺,却是此刻最遥远的距离。
“小海,你别再骗我了。”
“我不曾骗过你,我还大仇未报。”
“那你报了仇,就会回来吗?”
海云帆的指尖一颤,没有回答。
王陆心知肚明,海云帆每字每句都是真的,也都是骗他的,是他义无反顾,只愿相信他。
一声仿佛野兽的嘶吼,黑潮自井中喷出,直冲云霄,王陆竭力再往前一动,只感觉手中一轻,一点微凉划过,稍纵即逝。
海云帆抓住木灵,随即反手一抛,木灵即淹没在茫茫黑气之中,如石沉大海,没了动静,他不由屏住呼吸,心脏都要停止跳动。须臾之间,黑潮中一丝金辉闪过,犹如有生命般地闪动着,看似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黑潮由内而外龟裂开来,五行之灵生出的灵气乍起,如藤蔓舒展,将黑潮牢牢围困。
王陆还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失神。
海云帆感受到妖王愈加躁动不安,脑中被大肆攻城略地,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忙回到井边,又立住,海云帆身后是万劫不复,却未有惧色,那红色琉璃珠样的眼睛里,还闪着光华。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只能拥有仇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但是我现在才醒悟。我本大可因愧疚而一走了之,妖王如何那已是身后事,但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学会用爱去面对一切,王陆,这是你教给我的。”
五行之灵攀上海云帆的身体,他垂目,再睁开时,又变回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澈见底,流淌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去了万法和盛京,也涉海上昆仑……我回了军皇山,祭奠了我兄长,那时我就在想,我该回灵剑山了。”
海云帆目能所及不再是一片血红,但忽地蒙上了层雾,他一眨便清晰了,下一秒又模糊起来,扭曲了他面前那人的身影。
身体向后倾倒,失重席卷全身,坠入无底深渊,五行灵气缠着他,所掠过之处黑潮系数被点燃,焚烧后化作世间一缕虚无。在那拥有无尽漆黑的世界中,海云帆就是星火一点,是光明本身,是天际那轮满月。
海云帆心满意足,闭上了眼。
蓦然间,他冰凉的指尖一暖,那温度不容拒绝,勾住了他,浸染了他,紧紧相贴,不分你我。
“我来带你回灵剑山。”
……
那时,风吟掌门施展星辰大衍术,却只见迷雾重重,前路不清,他叹气,把星辰剑掷在一边,王舞见状拾起,藏在怀里:“掌门师兄你不要我可要了啊。”
风吟掌门哪不清楚王舞的小九九,硬是抢了回来:“做梦吧你。”
争抢中王舞松开手,还在发力的风吟掌门猝不及防一个踉跄。
“别说,我还真做梦了。”王舞说。
风吟掌门拿袖子擦着剑身,兴趣缺缺,随口问:“什么梦?”
“当然是和大师兄啦。”王舞扭捏,两颊上飞上嫣红,像个初尝情愫的小姑娘。
风吟掌门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啊,跟大师兄看月亮,看了一晚上呢。”王舞忽然指着夜空,说:“就像是这样的月亮!”
风吟掌门顺着望去,那圆月明亮,星图清晰,与往常一样但不尽一样。
端详良久,他发现,是月亮旁边多了一颗星星。
……
柔风拂过葳蕤青翠,沙沙作响,脸颊被草叶搔痒,他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有光透过眼皮射进眼底,不得已,他睁眼,只见流云如轻墨泼洒在了天空上,又被眼眶框在了一起,浓淡相宜,如画一样好看。
海云帆坐起身体,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牢牢牵着,十指相扣,拽得他指头发麻。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爬过被白色衣衫包裹的手臂,落入了一双黝黑的瞳孔中。
“王兄,这是在哪?”海云帆问。
“是无相峰啊。”王陆侧着身,胳膊屈起支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海云帆四顾,这才觉得有点眼熟,他笑道:“无相峰上什么时候长草了?”
“早就长了,长得太久了。”
“那是有多久?”海云帆不解。
王陆也说不明白有多久,如同无尽长夜中的一道光,在看见光芒之前,黑暗总会显得太长太慢。
拉起海云帆,王陆还是没松开那只相握的手,他说:“走吧小海,咱们去别处看看。”
衣角压过,低下头的绿叶不堪重负,破碎开来,香气四溢,苦里掺着甜。
山坡下,两个人愈渐行远,身后是叠嶂重重。
“这山头可都是我种的。”
“王兄真厉害。”
日暮影斜,阳光透过云的缝隙,为连绵的群山镀了一层金辉,在那之中,似乎立了一座山门,又似乎没有。
【陆海/原剧向】相生(HE/一发完)
原剧结局向,全文3.2W,一发完。
忙完手边的事断断续续撸了三天,总觉得剧版结局收的有点潦草,很多梗没圆意难平,就来狗尾续貂了hhhh全写完竟然这么晚了一发完果然好南......
【食用说明】
全员HE、涉及商阔舞大三角、陆商分离。
微微微双海、有虐、无车。
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个历经劫难互相成就的故事。
没看过原著小说及漫画,剧版衍生,不影射任何真人。
如能接受,食用愉快~
///.
相生
妖族秘传,人皇妖王,相生相克,命格纠缠,千重因果由此而生。
【真相】
001....
原剧结局向,全文3.2W,一发完。
忙完手边的事断断续续撸了三天,总觉得剧版结局收的有点潦草,很多梗没圆意难平,就来狗尾续貂了hhhh全写完竟然这么晚了一发完果然好南......
【食用说明】
全员HE、涉及商阔舞大三角、陆商分离。
微微微双海、有虐、无车。
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个历经劫难互相成就的故事。
没看过原著小说及漫画,剧版衍生,不影射任何真人。
如能接受,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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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生
妖族秘传,人皇妖王,相生相克,命格纠缠,千重因果由此而生。
【真相】
001.
王陆从不知道海云帆瞒了他那么多事情。
他以为那个人不说、他便不问,便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和尊重。可如今看来,他却是玩脱了。
五绝大会的闹剧终于让万仙盟决心重整纲纪、肃清仙门。这重新洗牌后的众仙首脑决定的第一件事便是弄了个超级闪回术法阵,将一众甘愿伏法的贼人通通扔进去,查看他们过往的罪孽以及瞧瞧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得逞的阴谋。
灵剑山、万法仙门和昆仑各派了真传弟子进入法阵收集证据、监督这一切的运行。说来这盛京仙门好歹也曾是第一大修仙门派,可坑蒙拐骗、构陷同门的事儿一件都没少干。周沐沐、斩子夜这两人倒还好,王陆这边却是要气炸了。
倒也不是王陆正义感多爆棚道德心多高尚,而是,他在那一堆乱糟糟脏兮兮的记忆里,看到了小海的身影。
准确来说,他看到的是海云帆的遭遇。
夜里的季阳城格外安静,王陆踩着虚光站在宽阔的大街上,一抬眼就瞧见被人施了定身咒的小海。而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对面。杜松子嘴角噙着笑,将一记灵力打入那人身体里,却收了手,云淡风轻的来了句,“我盛京仙门能帮你解除禁制,海兄,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陆刚想“呸”一声,嘚瑟一下“我家小海才不会被这么老套又低劣的套路说服呢”,却见杜松子头上瞬间冒出一行大字,“黑潮入体,若不练我盛京功法,等死吧!”
王陆蹙眉,果然,他瞧见海云帆掐诀内感,眉峰微蹙片刻便俯首作揖,“杜师兄!我愿归顺盛京仙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问心剑问不出真相。这样说来,小海还真不算被“绑”走的。冠冕堂皇的好言相劝,背地里却使这种阴招胁迫……盛京仙门还真是……
王陆吐槽,可这还没说痛快便觉眼前景象大变,再看定时,眼前只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试炼之狱。
四周铁壁铜墙,毫无光亮。像是牢房。
海云帆只穿着单衣跪在地上,双手被迫地抬向两侧,似是受了禁制动弹不得。
杜松子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体内被狼妖种下黑潮之毒,想来这季阳城中的狼妖也是当年妄图解封黑潮的余孽。不过好在我盛京仙门万鬼噬心大法可助你解毒保命。只是万鬼噬心,痛入骨髓,此间走火入魔自伤自残者多不胜数。无奈之下,只得略施禁制,待到功法大成之时,自然可解。还望海兄莫怪。”
“既是杜兄一番好意,海某却、却之不恭。”海云帆说的咬牙切齿,却偏偏又虚弱不堪。
王陆站在一片虚光里望过去,瞧见海云帆额头疼出的冷汗,和嘴角嘲讽的笑。
“伪善。”海云帆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可王陆分明听见那人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便吐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极尽隐忍的叫声。暗狱幽冷,阴风阵阵,好似万鬼恸哭。王陆忽然想起不知听哪个盛京的弟子提起过,海云帆天资绝顶,不过一个月便修成了万鬼噬心大法。
“一个月……”王陆喃喃,手中光芒暴起一掌便拍碎了眼前的画面。
整个闪回术法阵晃了三晃,王陆身形退出的瞬间听见周沐沐斩子夜不满又疑惑声音,“王陆你干什么?”
“你们慢慢看!我先去打个人!”
玄云堂外,前来换班的执法弟子盯着眼前匪夷所思的怪异景象捅了捅旁边比他看戏更久的当值弟子,“王陆师兄不是立了心魔大誓不能主动攻击么?”
“我也不知道。”当值弟子附耳低声道,“一炷香前,王陆师兄怒气冲冲跑进来把杜松子师兄从闪回术法阵中揪了出来让他打自己一拳,杜师兄犹犹豫豫的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就被暴揍了,不过,不过好像跟小海师兄有关……”
“蛤?那他们都说什么了?”
“好像是小海师兄在盛京仙门受折磨了,但是跟王陆师兄只报喜不报忧的,所以,王陆师兄替他出气呢!”
“哦……诶?可是,瞒着他的是小海师兄,他为什么要打杜松子师兄出气呢?”
“这……我也不知道。诶,你看……好像打完了。”
玄云堂守护法阵的弟子交头接耳的完成了交接手续,然后小心翼翼的目送这怒气冲冲的真传弟子离开,以为好不容易能摸个鱼安生一会,却不想不过片刻,王陆又杀了回来,从巨大的闪回术法阵中又揪出了第二个人。
“我的妈呀!海天阔大将军。”新当值的执法弟子定睛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听闻这大将军如今修为尽失怕是不经打,我看还是赶紧去禀报方鹤长老吧!
002.
军皇山的寝殿富丽堂皇,却乱七八糟贴了满墙符咒。海云帆靠在床边,手上全是血,他自己的血。
“啧”,海天阔一身戎装捏起他纤细手腕仔细端详,“以至亲血脉画符破禁的法子都想到了,我的好弟弟,你可真是聪明啊。”
黑衣少年抬眼看他,眼里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反抱住他的手臂。“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给我下的禁制根本没封住我的灵力,你在保护我对不对。妖族拿什么威胁你了?”
海天阔眼神微动,却并没有说话,被人抱住的手臂泛起层层黑气,那手臂的皮肤霎时变得坚硬无比像是枯死经年的树皮,连指甲都成了死气的黑色。海云帆惊得放手却叫那人又一次掐住了脖子,海天阔的一只眼里布满血色,颈间暗紫妖纹爬了他的半张脸。
“你不是觉得那禁制不痛不痒么?”海天阔冷着声,手上灵力凝聚,下一秒他便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少年吃痛的叫声。
“还觉得我是被威胁了么?”那人笑,声音里却咬牙切齿。
“哥……”海云帆流出眼泪来,对上那人血色的瞳仁,三日前血流成河的景象在他的眼前又一次重演。烧灼似的疼痛从颈后禁制处蔓延,有如烈火焚身,偏偏海天阔的语气冷的像冰,浇在他的头上,“这次看清楚了?我的傻弟弟。”
海云帆费力的吸着气却停了挣扎,他满是鲜血的右手凌空结印,金色的符咒便在刹那间铺满了整片空间。
“六亲往生咒!”海天阔怒喝一声将人狠狠甩回床榻之上,右手翻掌一震尚未完全成形的金色符咒便碎成齑粉,海云帆费力的撑着身子在床角瞪他,却只见那人怒气冲冲的压下来,灵念一动便将散落在四周的符纸都烧成了灰烬。
“你不是喜欢画符么?要是我砍了你的手,看你还怎么画!”
海云帆似是被这话吓的浑身一颤,连瞳孔都一阵瑟缩。明明从前哥哥说最喜欢他的一双干干净净的手,说不会让他手染一滴鲜血。可如今,他望向海天阔冷漠的背影,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覆灭。
他曾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烈日骄阳、巍巍绝峰,是这军皇山上的参天大树,而他不争不抢、甘居其下,只作那烈日下的春风、山崖上的溪泉、树荫下的草芥,他们兄弟同心,便能所向披靡。他负责开天辟地、他只需造化万千。
可如今,山川崩裂、大树摧折、天塌地陷、日月无光。海云帆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恍惚间只听见海天阔毫不留情的话语,“二皇子神志不清画符伤了自己,我心甚痛,许长老,去取噬魂锁来锁住他。”
而这一锁,便是三年。
三年里,他求过生也求过死。少年变老成,到最后,跟王陆提起来的时候,也不过一句“他关了我三年”而已。
003.
玄云堂的弟子心惊胆战的瞧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海天阔大将军被人拎沙包一样拎出去,王陆用了同样的套路绕过心魔大誓的桎梏,可那一拳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为什么海天阔的主观意识里对小海没有杀意?那些他站在寝殿外偷偷探望的眼神又是几个意思?那个禁制……为什么他找不到海天阔下禁制的记忆?还有,为什么那杀亲血夜……
王陆只觉此刻自己方寸大乱。按理说,军皇山大将军于灵剑山认罪伏法的消息早已传遍九州八方,小海没理由不知道……他明明说待他大仇得报,便回来的……
可现在海天阔明明就在这里,小海若欲报仇,不回灵剑山又会去哪里……
王陆越想越不对,索性阴着脸揪住来人发问,“说,你跟小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天阔被这么一问一时竟有些发懵,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灵剑山连我的家事也要过问?”
“是你弑父弑母?将小海囚了三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为什么那一夜你的记忆那般模糊不堪?若不是,你又为何要给小海下禁制?”
“啧。我与我亲弟弟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手?”海天阔抬眼瞧他,眼里满是不屑,纵是修为尽失,却仍未见惧色。听闻这海大将军胆识过人当日被部下救回军皇山却并未就此躲着,反而处理好一应事务主动来这灵剑派认罪受罚。这肚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打算,谁也摸不透。
“不过……你若是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前提是,让你们灵剑派的欧阳商来见我。”海天阔脸上挂了笑,“好歹你们灵剑派的大师兄总不至于不敢见我这昔日旧友、救命恩人吧?”
王陆蹙眉。怎么,他不知道么?女娲石只能复活欧阳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那日在梦里欧阳商说了谎……
“不好意思,你的妖法失效了,他永远留在我师父的梦境里了。”王陆平了语气,不动声色的答,果然,瞧见来人大惊失色。
“不可能!三元摄魂法不会出错,以挚爱之人梦境为引,招魂复灵,吸引他散落在各处的灵魂碎片,只要一炷香过后,他便能以灵体复活……除非,”海天阔眯了下眼睛盯着王陆,“除非他的灵魂碎片没有被完全召回来,或者说被什么东西、什么人缚住了……”
“你什么意思?”
“我苦心孤诣筹谋百年。可王陆……你是那日三元摄魂法阵中最大的变数。”
“你说欧阳商缺少的的灵魂碎片在我这里?”
“如果他强行聚灵,你就会因为元神受损灵力不足而被永远留在梦里。”
“开、开什么玩笑。”
“千年难遇的空灵根怎么会短短百年就出现了两个?听闻你生而知之,就连坤山剑、你也使得?还有……”
“闭嘴!”王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却觉得此刻全被拱了上来,明明是他来兴师问罪怎么却被人家反将一军?该死的,那日欧阳商说的还是“我走不了”那语气竟还真像是被什么缚住一般,骗子!全是骗子!王陆没来由的想起海云帆那句“我必须走”,更觉得怒不可遏,蓄满灵力的拳头就那样就冲着海天阔的面门便落下去,却并没有劈的海天阔神魂俱散,反而将他自己弹出去老远。
搞什么鬼!?王陆腹诽,抬眼便瞧见海天阔胸前正缓缓淡去的青光咒印,是灵剑派特有的术法。
“星辰回灵印。”海天阔愣在原地,苦笑出声来,“欧阳商,你又骗我。”
什么两月寿元好自为之。那人废了他修为是真,想要取他性命却是假。这一记“星辰回灵印”怕是趁着他为他吸收妖毒之时悄悄设下的,自此,所有他遭受的灵力攻击都会在印中转化为能供己所用的力量,海天阔忽的笑了一下,“原来你说的还给我,是这个意思。”
用你一线生机,赎我一身罪责。还我一个磊落人生。可这也真敢赌,军皇山大将军天资绝顶过目不忘,如今此印加身,即便是被废了修为也依然可敌化神。
“欧阳商,你就不怕,我再闹一次。这次,天翻地覆、血洗人间。”
“你敢!?”王陆在三丈开外揉着屁股站起身来,正在碎碎念“欧阳商你大爷的”,可没走几步却忽觉心头一痛,一口鲜血就那样洒了出来。
——心头血,他学着掌门的法子,也给小海悄悄留了一滴。
虽是没风吟那般具有护人周全指引方向的功效,却也能至少让他知道人是否安好。
可如今,王陆蹙眉,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整座灵剑山无数通灵宝玉齐齐作响,风吟掌门沉重一叹,“妖王出世,必有浩劫。”
005.
三百年前的军皇山还尚未位列五绝,枯琴真人坐下真正得意的也只有海正这一个弟子而已。
那时的军皇山还是一座肃杀萧瑟的荒山,门下战将无数,却尽是清一色的男子。
一切的改变是从一个女子的到来开始的,军皇山从此军武立派、将军称皇,磅礴大殿拔地而起,成了盘丝聚源阵的阵眼,殿内一应用度极尽奢华,常年燃着世间罕见的雪檀紫桐,据说,这些,都是为了讨那个叫林星辰的女人欢心。
世间罕见的绝色姿容,战力超群,当得起这军皇山的王后。听闻是大将军海正从海上救下来的。自此,芳心暗许、永结秦晋,不过百年便诞下一子,此后百年又得一子,其间军皇山战力突飞猛进,一举跃居五绝,为天下知。
——这是尘世话本中军皇山的故事。海天阔站在原地,玄云堂外,数不清的弟子正因着掌门方才“妖王出世”的昭告而紧锣密鼓的张罗着防御工事,偏偏海天阔王陆二人却充耳未闻,只呆立在原地,说一个不相关的故事。
“王陆。我的母亲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倾国倾城风华绝世,我父为她造宫殿、改门规、争五绝,不过是因为心中愧疚罢了。”海天阔缓步走来,轻声道,“妖族女将为爱叛族,将秘传的法阵和术法倾囊相授,助军皇山位列五绝……我幼时常跟他们玩笑,说这真实的故事明明比话本里的更荡气回肠、缠绵悱恻,凡尘里那群书呆子可真不会写……”
“你想说什么?”
“这天下或许再也找不出如我海氏这般特殊的血脉,明明是兄弟至亲,却注定人妖殊途。我还天阔一生诛妖无数,世人皆知我憎恶妖邪。可我有时候却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是我,生而为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十六杖光牢是我军皇山囚禁术最高境界,以你们二人的功力就算以秘法强行破禁,亦需燃尽阳寿百年。王陆,我问你,那日,你是如何出来的?”
阳寿百年……
王陆只觉得这四个字仿佛千钧重铁狠狠砸进耳朵里,所有的怒火彻底熄灭,他好像叫人当头浇了满桶的雪水,只觉浑身冰凉。海天阔带了苦笑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世人眼里丧心病狂的一切,身败名裂、修为尽毁,你以为我千辛万苦复活欧阳商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
“只有欧阳商活着,才能救我的弟弟。”
【赴死】
005.
军皇山下是一片苍翠松林,月夜子时,冬风猎猎,吹得松涛阴影嶙峋,竟也有几分骇人的意味。
海云帆的脚步并不快,踩在林间干枯的枝叶上,发出难听的喑哑声响。
他想不通。
那日季阳城深夜街头,杜松子明明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潮打入他的体内,这才让他定了决心入盛京查实情,可如今看来,水月不过只有借助周天傀儡阵操控万仙盟的能耐,那般纯粹的黑潮绝不是水月的手笔。
还有海天阔,听王陆说,他费尽周章谋划一切不过是为了召回旧友亡灵,若他是妖,又怎会如此好心?可若他不是……海云帆万万不会相信向来稳重权谋的大哥会做出这种盗九尾、凝千灵、机关算尽名誉尽毁只为让故人也尝尝“半人半妖之苦”的蠢事。
如果血洗海府之人不是海天阔,那段记忆又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何囚了自己三年还给自己设下禁制?那禁制又为什么会被黑潮之毒所松动?而一向深明大义的许泽方为何会不计杀兄之仇站在海天阔那一边?就算一切都说的通真凶另有其人,可海天阔不惜背负骂名又是为了替谁顶罪?
等等!他还能替谁顶罪?
海云帆只觉脑中一阵剧痛,血色猩红的记忆通通涌了上来,林间妖风大作,黑云压月,无数妖魔嘶吼仿佛从天地八方涌入他的耳朵里。
有那么一瞬,海云帆忽然觉得,过往的一切乱象丛生。所有人都在布局,而他偏偏只能是局中之人,结局总也逃不过困死其中。他没来由的想笑,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杀了自己来的更简单呢?想不到,他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复仇,到头来竟是这样轻而易举。
妖气肆虐。海云帆挥手一道六杖光牢便将自己牢牢困于其中,森寒长剑隐约浮现在少年手中,海云帆双瞳已被血色填满,滔天的妖气挟着烈烈冬风,摧枯拉朽的将周遭的一切夷为平地。海云帆举剑的一刻竟然在想,“还好。这般落魄景象,没让王陆见到,不然,他定是要笑我。”
006.
妖王出世那天夜里,整座灵剑山都安静异常。却只有无相峰热闹极了。
王陆在结界里气急败坏,把灵剑山几个长老连带着他们的列祖列宗徒子徒孙几乎全问候了个遍,空间结界被他砍得轰轰作响,王陆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遍冲着王舞怒吼了,“不是师父,我又没有犯错你们凭什么关我?”
“谁说你没犯错的,闯进闪回术法阵里抓人还滥用私刑你以为方鹤长老瞎啊还是你师父我瞎啊?”王舞吐了口瓜子皮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再说这花前月下美人相伴的,就这点惩罚你烧香拜佛吧你。”
“好好,那我认错。咱们回头再罚。我甘愿双倍、不、十倍百倍认罚。就今夜,求你把我放出去行不行?”
“不行。”王舞喝了一口酒,“今夜你我二人只能在此,哪都不许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
“小陆儿,那日你我醉酒拥吻,你猜,你半梦半醒之时,叫了谁的名字?”
王陆顿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师父你明知我喜欢你。你想多了,放我出去,我只尽同门之谊,绝不冲动行事。”
“就算我勉强相信你喜欢我吧毕竟我这么貌美如花又心地善良。”王舞托腮饮酒,笑得不明所以躺倒在身下一片花海之中,“可小陆儿,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信么?”
“不信。”王陆沉默良久,“你喜欢的是欧阳商。”半晌,他继续说下去,“师父,如果今日,是欧阳商呢?你也会什么都不做,让他孤身赴死么?”
“你这个假设不存在。”王舞豁的从花海中坐起身来,眼中凄凉一闪而过,下一秒神色又恢复成往日没皮没脸的模样,“因为,我已经这么做过了。”
“那你心里好过么?”王陆狠了狠心,继续问下去。
“会好的。”王舞这次答的很轻。
“不会的。不然,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王陆,你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王舞起身,索性站在了结界面前。酒气在她潋滟美眸中氤氲成了一片雾气。“若是,今日便与我留下,我这就解了你的封印你我师徒二人风流快活,一夜荒唐,我问你,你愿与不愿?”
“不愿。”王陆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听上去有些可笑,明明春宵一刻好酒当前,他却甘愿千里赴死。
“师父,你今天放我出去。我便帮你把欧阳商带回来。”王陆定了定心神继续说下去,“世间万物有无相生、阴阳相克、清气邪气此消彼长。有人告诉我,欧阳商是当世人皇,只要人皇复归,聚引天下清气,打破的平衡便会被重塑,妖王血脉亦能得到压制。唯有如此,浩劫可解。所以,师父,你放心,我此去不是与他赴死,而是为他谋生。”
王舞看了他半晌没有说话,结界泛起的金色微光在她弹指间烟消云散。
多年以前天外飞星降临九州,带走了灾厄的同时也扰乱了几分空间之力。被撕碎封锁在亚空间的灵魂碎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依附其上,二十多年来早已神魂交融,如今要想强制分离出来,只怕于元神有损。
灵剑山五长老将手中的酒壶一扔,翠竹剑御于脚下,“走吧,一起。为爱闯天涯。”
007.
七杀灭灵阵。
以诸天星宿最为刚烈的七杀孤星为引,引九霄四海八十一重肃杀之气,裹挟天雷七道,劈山裂地而来,管你是仙是妖,都逃不过一个神魂生灭的下场。
军皇山下早已黑云蔽日,雷霆怒吼,滔天的妖气化作浓重黑雾裹挟着漫天狂风,飞沙走石,俨然一副灭世之象。王陆赶来的时候那七道天雷已然落下了三道,万仙盟的众人御剑堪堪停在那法阵百里之处,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将将出世的妖王为什么要发动这七杀灭灵阵弄死自己。
当然,灵剑派的除外。风吟掌门在算出妖王出世之后,海云帆便出了事,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那妖王出世之处还是在军皇山脚下。方鹤长老在漫天狂风中御剑感叹,幸好风吟掌门当机立断,借着王陆动手揍人的事将人关在了无相峰否则……
等等。怎么会有坤山剑的气息?方鹤正要凝神细察,却瞧见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一头扎进了那漫天妖风黑雾之中。待到他回过神来,整个灵剑派最让他头疼的女人已经御剑站在了他身旁。
“五师妹!?”方鹤又惊又气,“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放心啦,我徒弟早已无相剑骨大成。修为已至虚丹巅峰,至少也能抗下三道天雷。”
“那三道之后呢?肃杀之气最重的第七道呢?”方鹤怒急,“五师妹你糊涂啊!!”
“师兄,我只是不想让他像我一样罢了。所有人都觉得活着最好,可从没有人问过我们到底心里愿不愿,又疼不疼……”
滚滚天雷带着惊世的肃杀气息劈天盖地的砸下来,滔天的雷声湮没了人声,天光昏暗恍如末世。可这法阵的中央却平静的可怕。海云帆就那样倒在地上古怪的花纹里,脸色白的像纸,双腿被咒纹缠住,身侧还落着一柄长剑,剑锋带血。
王陆走过去将人小心地抱在怀里,掐诀施法,这才发现,那符文就像是长在了少年的腿上将人死死缚住。王陆忽的一笑,他怎么忘了,他家小海可是阵法天才,若是想要困死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况且,那人向来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攻击类术法学不会,就千百遍的练。
盛京仙门的那一年卧底,只道“无妨”二字。
连乾元燃血功要燃烧百年寿元,那人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王陆索性将剑丢在一旁,一把将人揽过护在怀里。既然救不走,那便只能替你生抗了。“小海,我这救命之恩,你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啊。”王陆打着趣望向那人毫无血色的面容,这才瞧见他纤细的脖颈上一道一道新生的疤纹。
四野寂静,一道天雷炸响在头顶,有如万钧之力砸向脊背,可王陆却并不感觉疼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细长的疤痕,好像那才是世间极刑,只看一眼便要将他灼瞎。
——举剑自刎,求死不能。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才逼得他发动这七杀灭灵阵啊?王陆忽然想,海云帆当真对自己从不吝惜。可是,无妨,以后有他来疼惜就好。
第二道天雷砸下来的时候王陆隐约听见海云帆在叫自己的名字,少年在他怀里挣扎,可双腿间的咒纹缠的他动弹不得。王陆想再将人护紧一些,那一道肃杀天雷便当头劈了下来,真他妈的疼。一大朵血花从王陆口中吐出,不以身相许这事儿没完,他腹诽,然后便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阵外妖风大响,有如万鬼恸哭。
七杀灭灵阵可灭一切生灵。待到阵势结束之时,四周早已林木尽毁,千里赤地都作了焦土,雅雀皆无,寸草不生。没有人想得明白,为什么王陆能逃过一劫,干干净净的躺在法阵中心好看的花纹里。
听风吟掌门他们说,那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阵中忽然妖气大涨,像是行将就木的妖王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又像是将死之人拼了命去护住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总之尘埃落定之后,人们见到的就是,妖王不复。而灵剑派王陆阴差阳错一战成名,天雷三道助他凝成金丹,如今,已是万仙盟亲封的剿灭妖王首功之臣。
【重生】
008.
海云帆再次醒来之时是在一处华堂之上,床榻古木雕花,廊柱蟠螭龙凤,连燃的香都是世间罕见的雪檀紫桐。所有的一切,都像极了记忆中的模样,军皇山上的模样。
海云帆只觉自己头痛欲裂,正欲起身却忽听一旁一嘶哑声音道,“殿下醒了。”
是军皇山特有的称呼。海云帆抬眼,却瞧见一张被恶鬼面具遮掩的脸,吓得他硬生生摔回床上。
“殿下莫惊。此乃妖界,人族宵小再不能对殿下下手。”
“什么?”海云帆闻言大惊。这才注意到这大殿中的侍者护从竟都随着他一声惊呼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将将苏醒,妖王血脉想来还未掌控,心性所动降下威压,寻常小妖怕是受不了。”那恶鬼面具飞速解释道,“我乃天妖王。昔日灵剑欧阳商与我一同被空间之力撕碎灵魂游荡于外不得归处,如今有人破禁招魂,自然也给了我一丝生机。”
海云帆盯着他,他的记忆明明停留在自己妖力暴涨凭着最后一丝神识设下七杀灭灵阵的时候,怎么会……海云帆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颈,疤纹很淡,但还在。所以……这不是梦……
“你救了我?”海云帆冷声发问。
“我替您挡了最后一道天雷。”
“意欲何为?”
“吾王降临,自当以死相护。”
“你弄错了,你们的王怕是早已被我杀死了。如今我大仇得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殿下还在为弑亲之事耿耿于怀?”
“我不是你的殿下!”海云帆闻言怒吼,手中长剑幻化而出便要再一次杀了自己,却不想脑中一痛,数不清的记忆乱哄哄的涌进他的脑袋里,是村庄被屠、是亲人离散、是白日分尸、是稚童罹难。混杂着雨水和大火,耳边尽是哭喊、惨叫和求饶声,活生生血淋淋的记忆带着血腥气涌进他的脑袋里,让他当即悲痛欲绝又怒火滔天。
“这是什么!?”海云帆伏在床上疼的弓起了身子,“你在我脑袋里放了什么!?”
“这是万妖传承。”那恶鬼面具也不恼,声音无悲无喜,“殿下承了万妖的法力自然也会承了他们的记忆。千万妖族短暂又辛酸的一生,敢问殿下,都见到了什么?”
“你、你骗我……”海云帆半撑着身子抬眼瞪他,“从来都是妖族为恶!”
“那殿下想过没有,妖,为何为恶?”
“自是本性使然。”海云帆的眼睛黯了一下,“只要是妖,都是恶的。即便不愿,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世人才要诛妖。”
“不,殿下错了。世人诛妖是畏惧我妖族强悍,人可以杀人复仇,而妖便只能忍辱偷生。一旦我们反抗,变成了邪祟。”
“狡辩!纵是反抗何必灭人满门?”
“他们倾巢而出害我同族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灭门?”
“可他们之中有的还是孩子啊!?”
“孩子就不会为恶了么?”
“稚子无知,怎能如此锱铢必较?”
“那敢问殿下,我们的孩子,就白死了么?”
海云帆噤了声,眼底绞着深切的痛苦,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接受,可他却偏偏半句反驳之辞都说不出来。那恶鬼面具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继续说下去,“妖族凶恶,不过是世人给我们强加的烙印。殿下,人善被人欺,妖,亦然。党同伐异,本就是人的本性,若我妖族做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又怎能活到今日。恐怕不是被轻易炼化就是被抓去做灵宠了吧……可我妖族,死不为奴。”
海云帆抬眼看他,声音已是虚弱不堪“你与我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是不是觉得世人围我妖族,群起而攻之便是路见不平、替天行道?”那恶鬼面具起身,声音里染了悲愤,“可我妖族不过是血债血偿,怎么就成了滥杀无辜了?又有谁真的去审一审、问一问,我妖族所屠之人,哪一个无辜?”
“呵……”海云帆闻言轻笑一声,“不必审也不必问了。我所杀之人,就尽是无辜。”
“若事实并非如此呢?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里与军皇山那般相似?而你身上封印妖王血脉的禁制又是为何人所下?”
海云帆蹙眉不语,却见身旁之人忽的跪伏在殿前,冲着他行了个大礼。恶鬼面具青面獠牙好不可怕,可那嘶哑声音里却透着堂堂正正的敬重,海云帆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堂下之人铿锵发声——
“军皇山海氏夫妇乃我妖族千古罪人,殿下手刃血亲,实为万妖之幸!”
009.
富丽堂皇的妖王殿矗立在一处高绝的岩石之上,石下是光秃秃的低山和平原。焦黑的土地贫瘠坚硬,天上没有一丝光,所能照明的只不过几颗悬在天穹的硕大的夜明珠而已。苍穹天雷滚滚,天外恶风阵阵。
万千妖界子民匍匐在地,海云帆在醒来后的第十五日终于走出了妖王殿的大门,黑衣少年立于高台之上,眼睛在一刹那转成猩红血瞳,目及千里。那四面八方跪倒在地的,有幼童、有妇孺,还有些断了胳膊缺了脚的残者,即便是那年轻力壮四肢健全的,看上去也是虚弱不堪。
“殿下若是少自杀几次。他们或许气色还会好些。”恶鬼面具在一旁沉声道,“不知殿下有没有想过,屡次自戮却还是能不药而愈,那伤害是谁替你承受了?”
海云帆回身看他,答非所问,“你说世人皆唤你为‘天妖王’,那你的本体是什么?”
“白泽古兽。”那恶鬼面具显然有些愕然,“殿下莫怪,末法时代以来,妖族式微,全靠天地玄黄四位长老苦撑。所谓‘妖王’不过是震慑外人的称呼,除我之外,地妖王玄武为护妖界免受天雷灭顶而常年闭关,玄妖王九尾多年前入人世复仇却再无音信,黄……”
“好了。”少年开口,“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白泽,你非要带着这个面具么?将自己弄得脏兮兮恶狠狠的,不好看。”
那恶鬼面具闻言一愣,几乎瞬间掐诀施法,白袍红边的宽大衣裳便上了身,面具底下露出一张青年的脸,连声音都年轻了几分,“扮做恶鬼才镇得住无数人间宵小,多年以来,习惯了。”
海云帆瞧着他,化作人形的天妖王也算得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海云帆收了目光望向远处,幽幽道,“换一身衣裳。白底红襟的,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瞧见。”
妖王殿外忽的起了风,少年黑衣束身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万妖传承再一次突兀的袭来,数不清的记忆涌进他的脑袋里,海云帆身形一晃扶住殿前血色栏杆,闷声一吭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大殿之外无垠黑土之上万妖跪伏,传说妖王是打开妖界封印的钥匙,传说只要妖王降世,便可解万千妖族于水火……只是听闻,这妖王是个半人半妖的孩子,少年慈柔的心性也不知当不当得起这复兴妖族的重任……
妖界众生连日来流传的流言很快就被打破了。
海云帆将那血色拉杆生生捏碎,再抬眼时眼底便像是结了层千年寒冰,腥红的瞳仁映出众妖跪拜之象,少年嘴角一弯,无数的惨叫便从四面八方传来。妖王无上的威压顷刻间铺满整片妖界,上古妖兽白泽第一次被压得站不起身子来。
“我方才看到了一些妖的记忆。那些欺凌弱小、残害同族的,本不该活到现在。”海云帆眼中血色褪去,“你说妖界被封印了千年早已灵力稀薄,今日他们爆体而亡,也算是给这贫瘠的妖界做肥料了罢。”
海云帆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进殿外每一个妖族耳中。少年妖王几乎一举立威,可白泽却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快乐。
妖王殿上的雪檀紫桐一直燃着,殿上长明灯日夜不熄,像是在祭奠什么人,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海云帆就那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大殿之上,一次次万妖传承冲撞着他的记忆,无数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经历。海云帆有时候想,原来仗着人数众多便真的能说黑为白,自此所有的以多欺少和无差别屠杀都有了理由,多少安分度日的妖举族被灭?多少想要为稚子亡妻复仇的妖惨遭围剿?那些胡乱砸进他脑子里的记忆,竟大都是些苦苦求生的场景。
可百姓怕妖,又有什么错?海云帆想,但生而为妖,又是谁能选择的呢?他想不明白。过往疑云丛生的一切混杂着万妖传承纷乱的记忆洗劫着他的识海,妖王殿上宽阔而清冷,少年有时候承受不住了便一口血花吐在玄色地面上。可偏偏他又不让任何人靠近,只一个人守着一盏孤灯,长夜漫漫,与自己纠缠。
010.
妖王出世的第一百天,妖界紧闭的封印又一次被劈开一个小口子。偌大妖界,能以强横修为破封的,左右也不过十个人。而女人,还活着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风铃着了一身红衣,雪白九尾招摇显于身后,妖界玄字长老重归故土,一回来却就和白泽吵得不可开交。这吵架的原因很简单——九尾天狐是来说和的。
“九尾你是不是疯了?昔日煞虎为救妖界而亡,四大长老仅存其三,那时候我们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地妖王玄武以身为壳、护卫妖界,天妖王白泽生祭黑潮、静候我王,玄妖王九尾……”
“潜入人世、伺机接应。”风铃答,“我没忘!可当年你与欧阳商双双身死,妖王并未降世。人世里,你知道有多少幸存的同族过着怎样的生活么?我未回妖界、率众反抗,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
“然后呢?残存在外的妖族寡不敌众,再受重创。你被风吟封印数年一朝破封竟还甘愿做他的女儿?如今,还想着替他来说和?九尾,我看,今日,你也做肥料去吧!”
“什么肥料?”风铃一顿,迅速反应过来,“当年是我有错。一意孤行害死众多无辜性命。可如今世道河清海晏,我即便与风吟翻脸,重返妖界又能做些什么呢?再一次以卵击石,断送无数同族性命么?”
“现在不一样了。”白泽沉声,“妖王出世,如今,我为刀俎!”
“白泽,如果人族愿意与我妖族和平共处,共享阳光、土地、水源,九州大陆无比辽阔、天地至宝灵草奇珍数不胜数,两族同享,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番话。林星辰也与我说过。”白泽眯了下眼睛,“然后她就跟那个姓海的跑了,千年来我妖族无数次尝试破封而出,那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却不想我族最强女将临阵倒戈,引得封印反噬,杀我同胞无数。九尾,你是不是也被那人族的老男人洗了脑?这才来为他做说客?”
“你放屁!风吟掌门根本不愿我掺和这些事,从妖王现世之日他便设了禁制拦我,不然你以为这么大的事儿我为何今日才回来?两族讲和,是为我妖族考虑,你看看外面那些族人,有多少出生还不足百年,凭什么要他们为父辈恩怨牺牲性命呢?”
“他们是为了自己!九尾,你知道千百年来妖界被压在这万里之外的黑海海底,日夜担忧天雷轰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么?你知道玄武以身化壳护卫这一方天地到底受着怎样的折磨么?如果人族有意和谈,那这千百年来难道是我妖族自贱,放着九州大陆不住,甘愿压在这黑海海底了不成?”
“你现在太偏执了!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
“才是你,一别百年。怎么变得如此天真?”
“白泽!!”
“你不是想见妖王么?我王近日来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没工夫见一个叛徒。”
“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大上古神兽谁也说不过谁,索性妖形一化便动了手,白玉案台拦腰劈断,雕花廊柱被击的粉碎,殿内强横灵力乱窜,就连不久前草草设下的隔音结界也跟着遭了秧。可下一秒,正酣斗的两人却瞬时收手,少年不大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冷不丁的响起。
“你们是都活腻了么?”海云帆一手扶着脑袋靠在门框上,脑袋里横冲直撞的记忆让他暴躁异常,无上威压瞬时降下,方才嚣张的上古神兽便化了人形跪伏在地上。
“殿下息怒。”风铃行礼抬头,却在瞧清少年面容时噤了声,怪不得风吟想尽办法要她置身事外,原来少年妖王,竟是故人。可海云帆现下的状况并不太好,看他的样子,似是在经历万妖传承,无数妖族充满怨恨和遗憾的一生都要在他识海重演,那千万次旁人的经历足以让人忘了自己身为何人、又为何而生。方才还信誓旦旦说和的九尾天狐顿时打了退堂鼓,她知道海云帆对妖的厌恶,海府一夜惨案就让他恨透了所有妖族,如今千百遍妖族无辜被屠的景象在他脑中重演,只怕是……
风铃恭谨小心的抬眼,故人如今怕是已不会再念旧情,“属下与白泽口角,扰了殿下清静,罪该万死。”
“老板娘?”黑衣少年晃了晃脑袋开口,张嘴,还是旧日的称呼。风铃心下舒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心来便瞧见门口少年闷吭一声,一口血花绽出,整个人便靠着门框滑了下去。
侍从小妖一拥而上,慌乱的将妖王扶回寝殿休息。
两大神兽终于熄了火。“他这个样子多久了?”风铃问。
“自从醒来,日日如此。”白泽答。“咱们的妖王似乎仍旧极讨厌妖族,平日里不叫任何人碰他。可偏偏他又整顿妖界、赢得万千我族子民爱戴,连妖王殿上一众服侍的妖童都是昔日受人欺凌的弃儿。这般恩威难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青年微叹了口气,手肘捅了捅刚刚和解的女子,“喂。你与殿下既是旧识,可看得懂他?”
风铃摇头,“这世间若说懂他的,或许只有一人。”
“穿白底红襟衣裳的?”
“你怎么知道?”
“这妖王殿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白底红襟的衣裳,一律穿不得。”白泽继续说下去,“不过说来也巧,那日我在七杀灭灵阵中挡下最后一道天雷,将殿下护在怀里的,也是个穿白底红襟衣裳的。只是,这妖界他来不得。”
“为何?”
“他身上似有欧阳商的灵魂碎片。人皇妖王,相生相克。昔日我与欧阳商同归于尽,还是仍旧等了百年才等来妖王出世,那小子身上既染着欧阳商的灵魂,怕是对我王,也有影响。”
风铃听罢略一沉吟,“如此,倒是还有一个人,或许能让殿下开心些。”
011.
海云帆坐在妖王殿的大地上,玄色外袍裹着他瘦削的身形,眉头紧蹙郁郁寡欢。琉璃仙在他旁边啃着玉米,身上隐约散着九尾天狐特意留下的妖气。“小海?”仙子盯着少年发问,“小琉璃来找你你不开心么?为什么都不笑一笑呢?”
“没有。我很开心。”海云帆侧头看了她一眼,妖族众生的记忆混着旧日种种疑点撞得他识海七荤八素的,痛久了倒也麻木了。
“那小琉璃分给你一个玉米吃好么?”
“不……”海云帆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旁随侍的妖童肚子咕噜一声。
“小琉璃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给我的玉米分给那个弟弟吃么?”海云帆柔声问她,“那个弟弟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啊……从来没吃过。那好可怜啊……”琉璃仙表情有些心疼将那孩子唤来塞给他一个玉米,便见那头上长着犄角的孩子冲他甜甜一笑随即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然后,他瞧见海云帆似乎也笑了一下。
再然后她便将她靠空间符咒带过来的所有吃的都分了出去。这样的话,小海是不是会笑的更多一些呢?
得到食物的妖界众生如受恩典朝着妖王殿的方向跪拜,琉璃仙与海云帆并肩站在殿外,仿佛天神。
“他们在拜什么啊小海?”
“拜你。”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嗯,我知道。”
海云帆神色平淡望向妖界天穹无边翻滚的黑云,若是这万千妖族知道了琉璃仙的身份又会不会还如今日这般诚心跪拜?若是琉璃仙修的不是剑心通明心智稚嫩又会不会像今日这般行善施粮一视同仁?
“小琉璃,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好像,有点暗。”琉璃仙想了一会开口,“风铃姐姐带我来的时候,明明天上是个大太阳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海云帆轻声开口,“前尘往事,皆需处理。有些事,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再怎么躲也躲不掉。”
012.
老板娘破了禁制溜走还拐走琉璃仙这事儿竟然谁都没有发现。这也难怪,毕竟,整座灵剑山如今都在庆贺一件事情——曾经黄金一代的第一人欧阳商,真的回来了,虽然是以灵体的形式。
无相峰的竹屋里烹着茶,王陆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留下来照顾他的竟然会是……曾经的反派大BOSS海天阔?
明明他倾尽一切要欧阳商回来,如今人真的回来了,不可一世的海大将军却躲在无相秃头峰照顾伤员。
“我不过是元神受损,还没有到走不动路喝不了水的地步好吧?”王陆瞧着海天阔暴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再说,你这根本不像是照顾人的样子。想去就去喽,不然……欧阳商可要被我师父彻底抢走喽。”
“闭嘴!”海大将军站定转身,一杯滚烫热茶猛地下肚,连他张口时都在冒着热气,海天阔捏紧了手中茶碗,忽然像泄了气似的一阵苦笑,“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像我常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海。”
海云帆。三个月来,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整座灵剑山的禁忌。如今还敢在王陆面前提起的,恐怕也只有客居灵剑派的海大将军一人。倒不是因为他多么自恃出身藐视灵剑山不成文的规矩,只是……他跟他一样,都走不出来而已。
海天阔常常问自己,对于小海,他究竟想要如何?他怨他是真的怨,疼他也是真的疼。也不是没有动过复仇的念头,只不过一瞧见那个孩子的眼睛,他就下不去手了罢了。兜兜转转、犹犹豫豫,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不知不觉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弟弟将半个九州都算计了进去,到头来恶事做尽,他也并未觉得后悔。
短暂的沉默在竹屋里漫开,可不过片刻无相峰外便云散风动,坤山剑剑鸣不已,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王舞跟欧阳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小小的竹屋之中。
“我大师兄要见你。”王舞不情不愿的嘟囔一句,“徒弟先跟我出去练会无相剑骨。”可这话音还未落王舞便觉得自己被人抓住了,海天阔跟欧阳商正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腕,“我帮你照顾徒弟,五长老这一句道谢都没有,转身就跑不太好吧?”海天阔面不改色,却始终未看欧阳商的眼睛。
修罗场的味道。王陆挑了下眉正打算麻溜儿的开溜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温养他的元神,却听欧阳商微叹一声,“王陆你也不必走。我来,是想告知二位。你们要找的人皇,不是我。”欧阳商松了握住王舞的手索性正面站在海天阔身前,“小……海兄,我知你我情谊深重,却也知道你不会只因我失约便做这阴损屠戮之事,我知你有苦衷,却不知这苦衷这样苦……你说的没错,天地万物有无相生、阴阳相克,人皇存世的确可以压制妖王血脉,可我并非你要找的人皇。星辰大衍术虽算不出谁是人皇,可却能算出谁不是。海兄,对不起。”
“无妨。”海天阔闻言黯然一笑,“你回来了,也值了。”
可王陆却坐不住了,“什么叫你不是?不是说人皇根骨空前,可聚引天地清气,是天赐的修仙苗子,最有可能问鼎仙王。这整个修仙界论修炼速度、论心性品性,除了你,还有谁?”
“可我的确不是。若我是,我的命格气数自当与妖王交缠不散,可军皇山二皇子降生是在我身死之后的事了。就算些许灵魂碎片借着你的身体与二皇子有了联系,可是,那终究,不是我。不过,我听师妹讲,你与那少年似是走的很近。这般看来,人皇的命格落在你身上也不无可能。”
“我?”王陆哑然失笑,“可我连救他性命都做不到。况且你们说人皇存世便能压制妖王血脉的爆发,我一直都在,他又怎会忽然觉醒妖王血脉呢?”
“有心之人背后操作,亦有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寻到二皇子下落。世人皆以为七杀灭灵阵已将妖王生灭,可星辰大衍术算出的劫难却并未消失。王陆,你若想验证自己是否为人皇,不妨下山试试。若你二人命数交缠,即便星辰大衍术算不出来,你们也总会相遇的……”欧阳商抬眼似有似无看了海天阔一眼,“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做局】
013.
王陆有时候想,欧阳商的嘴是不是开过了光,怎么什么事儿还真让他一说就说着了。王陆下山不过月余便在灵剑管辖的蛮荒之地发现了海云帆的踪迹。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少年,细密长发松松的被白玉簪子束起,背着光在蛮荒大漠的夕阳里擦剑,身下是几十具横死的尸体,散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王陆还未来得及唤他,那人便似察觉到了什么掐诀御剑而去。王陆几乎想也不想地便追,从蛮荒到东篱、再从中州到苍溪,王陆几乎总是比少年慢上一步,他循着那人气息匆匆赶到之时,看到的总是一幅幅血流成河的惨像和少年一个御剑而去的背影。就好像,那人算好了一切故意要叫他看似的。
他在复仇。王陆在追了少年几日后便大抵猜到了那人的目的,蛮荒商贾、东篱世家、中州剑派,若是有心人仔细查上一查便会发现这些表面意气风光的名门正派背地里也没少做那些虐杀妖兽、贩妖为奴的丑事。王陆在心里告诉自己,百因必有果,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白莲花人设,为恶之人万死不辞,小海纵是手段残忍了些,可好歹也算是除恶扬善,王陆想,只要他给他一个拥抱,再备上一壶好酒,海云帆便会回来。再不济,他便陪他一同好了。
可事情并不像王陆预想的那样发展。
驭兽宗上下百条人命旦夕全灭,王陆在山门外堵到了那个身影。初春的山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却也掺杂了草芽微涩的香气,少年在暮色残光里回头,冲他歪着脑袋笑,“王兄,好久不见。”
声音一如从前温润,听的王陆心中一软。然后,那人继续说下去,“王兄还真是锲而不舍,从蛮荒到中州、从东篱到苍溪,追了我一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王陆张了张口,望进那双眼睛里,只答了个“好”字。
季阳城外古旧马道旁有个简陋的酒肆,海云帆要了壶新酿的桃花醉,衣袂一拂便是坐了下来,王陆与他对坐,眼中映着少年一袭黑衫让他心里没来由不是滋味,“大白天的穿的什么黑色?”王陆开口,“你本来已经够瘦了,这种显瘦的颜色还是让给我的好。”
海云帆呷了口酒被他逗得有些发笑,“黑色耐脏。”他答的言简意赅,“近日人杀的多了,懒得洗衣衫。”
添酒的小童闻言手一颤,上好的桃花醉便尽数打翻在地。
王陆回头去瞧,那孩子不过十岁大小,“弟弟莫怕,他杀的都是为恶之人。”
“噗。”海云帆轻笑出声,“王兄这话可说错了。”手中长剑幻化而出,直冲那酒童咽喉而去。王陆几乎本能的抽剑去挡,语气里终于染了几丝怒气,“小海!?”
坤山剑挡住少年破风的剑势,王陆挡在孩童身前一步不让,“我知道你所做种种,都是在做局骗我,要我与你划清界限,好保住我仙门正道名声。可是小海,你当知我,那些东西,我不在意。”
海云帆也不收剑只是瞧着那人笑,“做局骗你?王兄说的没错,我是在做局骗你。只不过从一开始便是如此,若非装作柔弱可欺,又怎换的来你舍命相互?当年许敬天一派为了杀我,可没少下功夫。我骗你,可不是为了保你什么仙门名声,不过是想有张好使的挡箭牌罢了。”
“不可能。”王陆看着他,半个字也未多说。
“王兄就这么信我?”海云帆笑的更深了,弯弯的眉眼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剑尖抵住王陆的肩头,“就不怕误信?”
“不怕。”
“骗子。明明季阳城薛府之中,你从未信我……”海云帆语气忽变,眼眸低垂了下去,握剑的手也开始轻轻的颤,恍惚间像极了旧日少年柔弱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王陆心神一乱,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便叫那长剑刺穿了肩头,凌厉的剑气穿透血肉直奔其后孩童而去,当场便要了那孩子的性命。王陆大惊,可海云帆此刻却早已恢复了寻常神色,冲他歪头一笑便要转身离去。
“为什么杀了那个孩子?”
“桃花醉不纯。我喝着不喜欢。”
“就为这?”
“嗯”
“可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哦,店家老翁倒是年迈,方才也被我的剑气杀死了。”
“海云帆!!!”
“如何?”少年也不恼,抬眼一双柳叶月牙眼望他,“刚才你明明说你信我的。王陆。”
坤山剑破空而出,梁秋小姐姐第一次主动化形挡在海云帆行将离去的身前,“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自损元神也要将欧阳商复活,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差点死在七杀灭灵阵里?”
“是么?”海云帆嘴角一弯,迎着那剑尖走上去,“那这一剑,便当作还债了。王陆,以后不要再信我。”
014.
传闻昆仑活捉了妖王,是个生的俊俏的少年,好像还是旧日仙家门派的弟子。
这南极仙翁百年来的学术研究也不是吃素的,听闻这妖身份特殊,是多方势力怎么也要保的人物,南极仙翁大门一闭脑门一拍倒还真想出了个两全的主意——以上古秘法重新封印妖王血脉,尽管此术过于凶险可能伤了那人的神识与灵根,但好歹,能保下一条命来。
光说不练假把式。这老学究早在向万仙盟发通知前就已然先悄悄试验了这个法子,好消息是,有用!只要能得五绝功力高强者相助强化封印,封它个一两百年不在话下。坏消息便是,这法子的确有损记忆心识。旧日的杀伐都成云烟,甚至连至亲旧友都想不起几个,曾经被整个九州无数仙家视为心头大患的妖王此刻不过是个如白纸一张的少年,懵懵懂懂,谁的话都全然的相信。
“所以,南极仙翁告诉他明日的镇妖大会是为了帮他治病,现在这般锁着他是怕他伤着自己,他便也全信了。”方鹤长老与王陆并肩走着,“海云帆的记忆没了七成,怕是早已不记得你。王陆,掌门这次同意带你来,是想助你勘破执念,破丹成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你心里清楚。”
王陆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一别数月,听闻那日昆仑得以生擒妖王是因为他受了伤。算算日子,刚好是他们决裂之日。王陆心想,那一剑,一定将他伤的不轻。
昆仑伏魔峰外罩着一座威力巨大的护山大阵,在没有外敌来袭的情况下,倒像是个上好的囚牢,将人牢牢锁在里面。听闻海云帆在这已经住了三个月了。南极仙翁待他极好,除了手腕上一副上了法力符咒的铸铁镣铐,一应吃穿用度倒也像是在招待贵客。
王陆随方鹤长老来访之时,正碰上少年被弟子引着从藏书阁搬了一堆书回来。半人高的古籍书典挡了人的视线,海云帆就那样稀里糊涂地跟王陆撞了个满怀。昆仑女弟子忙着捡散落一地的经典秘籍,海云帆却在见到来人的一瞬亮了眼睛,“王兄!?你怎么在这里?”
王陆捡书的手一顿,衣袖便被那人扯了一下。怎么会?不是说至亲旧友都忘得差不多了么?不是说只剩三成记忆了么?王陆收拾好心情抬眼看他,目光不经意瞥过少年腕间叮叮当当的铁链,还是觉得心里生疼。
“我来找南极仙翁,商量一些事情。”
“那你会多留一些时日么?”
“嗯。”
“那……”
“王陆。”海云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方鹤长老看了少年一眼,“该走了。”
“无妨,王兄你先忙。公事要紧。”海云帆松了那人的衣袖,抬眼冲他明媚一笑,那眼里干干净净仿佛盛着星河又像装了月亮。“等我有空,我会去找你的。”海云帆目送着王陆背影摆手大喊,腕间锁链叮咚作响,却像万钧重锤打在王陆心上。
海云帆,你就是个骗子。
015.
昆仑山群峰环绕,伏魔峰顶是一大片白玉雕成的高台,十六根玉柱拔地而起,上刻繁复咒纹泛起青光阵阵。朔日那天风声呼啸,五大门派仙家修士尽数御剑凌空,将这伏魔峰顶封灵法阵围的水泄不通。
海云帆穿了身鹅黄的袍子,鬓间一缕碎发散着,安安静静站在法阵中央。地面上好看的法阵花纹闪着微光,峰顶一道霞光破云而入洒在阵眼之中,洒在阵中少年身上,海云帆好似披着光,仰面望向天穹云彩,声音干干净净,“好美”。
可世间美好毁于一旦也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五绝掌门仍旧向法阵中注入着灵力,天穹却霎时天雷滚滚,晴空霹雳破空而至,十六根玉柱被削断一半,黑云蔽日,不见寸光,南极仙翁脸色一冷,“有人改了阵法。”
封灵阵成了灭灵阵。有人想要妖王死。
可偏偏,诛杀妖魔才是世间正道。此时此地,谁若冒死舍身相救,便是挑明了要与正派为敌。即便将人救出,也难免不受万仙盟阻拦盘问。可这仙门百家里,有人暗动手脚要取妖王性命,若是束手就擒便是将人再一次推向虎口。活过千载的南极仙翁心下明了,若想妖王活命,便得带着他击退仙门百家围杀,此一战便是真正的离经叛道、永不回头。久经世事的老学究微微感叹,不会有人愿冒此险的……可妖王将死,她竟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可世事从不如人愿。白衣少年飞身而出,闯进风云卷动的法阵里,再现身时,已是手中仗剑,誓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以一敌百,好不狂妄。
那一日,灭灵法阵七道天雷全部都劈了个空。海云帆身上半点伤都没受。可王陆却几乎要被人捅成了个筛子。坤山剑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排空驭气快如闪电,可一剑破万法也抵不过车轮战,绕是军皇山灵剑派有意放水他也险些不敌,王陆几乎是一边打一边骂一边给梁秋小姐姐加油拍马加求饶,伏魔峰护山法阵被轰的破破烂烂,谁也想不到百年来昆仑遭受的最重袭击竟是出自自家兄弟手里。王陆在很久以后讲起那段经历之时都引以为豪吹得天花乱坠,可现如今,整个人却是半条命没了病恹恹的倒在破旧草庙里。
海云帆安然无恙躺在一旁,身下垫了柔软的稻草,悠悠转醒之时正瞧见王陆靠在墙边望他。
“王兄!”海云帆声音一喜,紧接着语气弱了下去,“你这是……”
“小海啊。坏消息,办公事儿的路上我碰上打劫的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军皇山搬个救兵啊?”王陆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张远程瞬移符,“去找你大哥。海天阔大将军,你还记得他么?”
“嗯。”海云帆点头,“可是你在流血……”
“没事,哥有无相剑骨……”王陆想笑,可微微一动便扯动了伤口,到头来只是勉强龇了个牙。
海云帆点了点头起身接过那张符咒却没有动作,“王兄……”他在他身旁唤他,声音染了一丝哭腔。
“别怕,小海。”王陆抬眼望他,却瞧进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睛里。那眼底似是压了茫茫的雪山,偏又含着潋滟天光水波荡漾,那绝不是懵懂少年不谙世事的眼睛,那眼里藏了太多太多的心事和秘密,却又绞着几分刻意压制的深情,像是一汪沉沉湖水,让人只瞧一眼,便再难以出来……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信我了”海云帆如是说,一记手刀便将那人劈晕了过去。
【信】
016.
王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里百转千回,历尽生死。他再张眼时,已是身处一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身下床榻温软,塌前一丈横着一张低矮桌案,案上伏着的少年正在看书,身旁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散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小海?”王陆轻声唤。
“醒了?”少年转过身来抬手拎起一个小罐子便冲着王陆砸过去,“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第一次为我挡天雷三道,修为大涨凝形金丹;第二次护我战仙门百家,越级破镜直抵化神。我还得搭上这一堆天地灵宝救你性命,王陆,没有这样讹人的。”
少年束着白玉的簪子,言笑晏晏的瞧他,说着旧日里常开的玩笑,若不是这大殿之中妖气滔天,王陆几乎都要以为他是真的开挂了回到从前。“谁叫你做局骗我!”王陆接下话来,“那酒肆我后来回去过,桃花醉里掺了妖族幻术能乱人心志,死的是两个兔子精,打听过了,为恶已久。你那日说得对,你不光杀为恶之人。还杀为恶之妖。”王陆仰头将瓶中仙浆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哪来的?”
“南京仙翁许我活动自由。”
“行啊小海。顺手牵羊这招使得很6啊。”
“当然,坏人标配嘛”海云帆低头轻笑,却忽听身前之人忽的变了语气,“海云帆你再说一遍。”
少年妖王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手中书卷胡乱翻着不着痕迹转了话题,“仙门百家已视你为异端,现在四海九州也就我这妖王殿能护你周全。可万妖常年被镇压于此,早已恨透了人族修士,我在你身上放了我的气息,你切记不要随意施法,露了身份。”
“哦……”王陆把尾音拉的老长,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引得少年上前为他轻拍脊背,便借着这个近身,王陆捏了那纤细手腕微一用力便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小海啊,我能不能问一问,你这放在我身上的气息是怎么放的啊?”
“与你无关。”少年飞速起身拉开距离,耳根却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怎么与我无关。你做局骗我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
“他做局不是为了骗你。”大殿之外红衣身影端着吃食悠悠走进来,王陆眼睛一眯,“老板娘?”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看见我都同一个反应。”风铃将手中食盘随手放下,微微向海云帆施了个礼,就开始驾轻就熟的数落起王陆来,“我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们小海都说了叫你不要信不要信了,你还偏偏来坏我们的好事!”
“等等。”王陆反应过来,“你那日故意与我决裂只是为了把我从局中撇出去,不想让我牵连其中?小海,封灵阵是你自己改的对不对?你究竟想要试探谁?”
“我不知道。”海云帆从食盘之上取了一碗粥递到王陆手中,“昔日杜松子曾对我下过黑潮之毒。可水月显然意在万仙盟,那他手上的黑潮之毒又是哪来的?既是想抓我为质子,任何一种毒药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能够侵蚀我体内禁制的黑潮?”
“你怀疑此事背后还有藏得更深的人?”王陆接过粥碗,囫囵的吞了一口被烫的龇牙咧嘴。海云帆轻笑一声索性将碗拿了回来取了个小勺吹着气喂他。
“以天妖解体大法生祭黑潮能呼唤妖王早日降世。白泽说,这法子是他偶然在一本妖族古籍中窥见的。”海云帆轻声说,“当年妖族认定欧阳商是当世人皇,这才故意在他面前施法骗他同归于尽,天妖解体大法大法根本不能解封黑潮,白泽只是想借着这个噱头引得欧阳商甘愿牺牲来为妖王出世铲除障碍而已。可妖界闭塞,这消息又是从哪来的呢?”
“这人的手还伸到了妖界。”王陆吞下一口糯软白粥蹙了眉,“若是如此,他费尽心机要妖王觉醒,又是为了什么?”
“你想想,若是妖界解封,九州大地人妖开战,会怎么样?”
“必是尸横遍野、死灵无数。”
“死灵也是灵。”
“你觉得是有人想用这暴涨的怨气怒气死灵之气修炼?如此一来即便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也还是有可能弄出个神来……”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可有一点却能确定,那人的计划里需要我。一个一无所知万事听话的妖王或许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你才在昆仑山上演这一出?等等,你怀疑是昆仑?”
“当今修真界,寿元最长、知晓秘辛最多、最有可能因为一念痴迷坠入邪道的,还能有谁?况且灵剑派的九尾天狐、万法仙门的千灵血阵、盛京仙门的周天傀儡、军皇山的三元摄魂,四绝都阴差阳错或多或少的与妖或黑潮沾染了关系,却只有昆仑山清清白白,反倒让人生疑……”
“可现在看来那幕后之人并非南极仙翁。否则,你自投罗网她大可以隐瞒不报,没有必要弄个什么镇妖大会把自己做成焦点牌。”王陆看他,“你也想到了对不对……所以你用自己做饵。你赌那幕后之人不会任由你死,七杀灭灵阵飞沙走石一片混沌,你赌他会趁乱暗中动手将你劫走。小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人就是沉得住气呢?万一、万一我没有冲出去救你呢?”
海云帆闻言一愣,似是没有料到王陆会话锋一转突然发难。手中的粥碗已然见了底,碗身凉透,让人手心生寒,海云帆将粥碗放回。风铃便识趣的端着食盘退了出去。
“王兄或许还不知道。”海云帆垂眸声音说的极轻,“妖王,死不了。”
“我知道!”王陆开口,没来由想起那日七杀灭灵阵中他脖颈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只觉得怒从中来,“我还知道那天雷砸在身上疼的要死。小海,你别告诉我,妖王,也不会疼。”
海云帆没有答话,似是有些不明白王陆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到底从何而来。上一次他这样好像还是因为自己说“是妖就该杀”的事儿,可如今时移世易,王陆今日这般又是为了什么?自认心思玲珑的妖王还没想明白,识海就又被杂乱的记忆填满,万妖传承再一次毫无征兆的向他袭来,这一次,他看见的仿佛都是些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
王陆只瞧见海云帆忽然楞在原地,眉峰微微蹙起额角冒了汗像是在忍着什么疼痛。下一秒少年抬眼看他便仿佛换了另一个人,那眼中满含深情偏又诉尽绝望,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未待他有何反应,海云帆便近乎粗暴的推开他,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整个妖王殿忽的妖气暴涨,风铃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那是万妖传承。所有死去妖族的经历和过往都会在他脑中重演一遍。妖王承了往生诸妖无上的法力,便也得背负起他们的人生。”风铃叹了一口气走进来,“王陆,听说你身上有人皇灵魂?”
“现在没有了。”
“好,我信你。你若与人皇有关,恐怕这世间便再没有人能救小海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人皇聚引天下清气能克制妖王血脉?师父你别告诉我是海天阔搞错了……”
“海天阔没有错。可是,那也只是在妖王血脉尚未觉醒之前。清气相长,妖气便受抑。可如今妖王出世,情形便不一样了。王陆,世人都道所谓人皇根骨奇绝,天生便是最有望修成仙王的苗子。可你知道,人皇成神,万千修炼尽头的最后一步是什么吗?”
“什么?”
“诛妖邪、平祸乱。踩着妖王的尸骨,才能修得功德圆满,破境飞升。”
017.
王陆在这妖王殿中一住便是三个月。穿着白底红襟的衣裳,没事儿就调戏一下眉头紧蹙的妖王,言语轻佻放浪,常常将一众小妖吓得胆战心惊。可偏偏妖王被他逗得咯咯的笑那笑声听上去好听极了,像是春日初光融雪,混进溪涧清流之中撞着山石叮叮咚咚的流下来,清冽干净又温暖异常。
王陆真是个厉害的人。侍从妖童心想,他可比那个给他玉米的姐姐厉害多了,不仅让殿下舒了眉笑出了声还能大摇大摆完好无损的穿着那衣裳在妖王殿呆这么久的时间。而且,这大哥哥生的俊俏,让他看了也好生喜欢。所以,自认为在妖王殿中侍奉时间最长资历最老的绵羊精小妖童决定好心提醒一下这位大哥哥。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将将长到王陆齐腰高的小妖抱着人的大腿将人拖到了妖王殿一处角落里,煞有介事的警告他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因为上一个穿这个衣裳的姐姐不过待了一天就不见了,许是被妖王做了肥料。王陆眉头一簇,掌心一翻变出一根糖葫芦,于是,不用半晌,他便从这小妖童口中将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
“海云帆!”王陆大叫着砸开妖王寝殿的大门,“说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我们道不同。琉璃仙就跟你道同了是么?你不是说回来找我?结果却把人家请上门做客?”
“王兄?你……怎么了?”海云帆闻言有些错愕,大敞的殿门妖风呼啦啦的涌进来吹落了少年披着的黑袍,露出内里玄色中衣,显得身形愈发单薄。
“我心情不好。”王陆站在门口大叫,“不是叫你不要穿黑色了!”
“嗯?”海云帆瞧着他,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可王陆似乎仍旧有些生气,“你这妖界小爷住的不舒服,我要出去逛逛!你得陪我!”
“哦……好。”
海云帆也不恼,瞧着王陆发泄完转身而逃后只是嘴角一弯,指间妖力闪过殿门便阖上。可下一秒那雕花木门却又被人“嘎吱”一声推开,只是这一次,来人的动作轻和了许多。
“小海。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发脾气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将欧阳商的灵魂分离出去我就变得十分奇怪,总是在意一些细小事情,偏偏还大多都是关于你的。我也不知道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懂……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王兄不必如此,我并不介怀。”
王陆被海云帆一番心平气和的答话弄得愣了几秒,“谁每个月总有几天?这话谁教你的?”
“旧日里常听你提起,每次五长老心情不好时,你总会这样说。”
“我师父喜欢的人是欧阳商!”王陆几乎脱口而出,“欧阳商不是那什么人皇。我觉得我也不是就我这德行绝对不可能。不管那该死的人皇是谁,我都会保护你的!”王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他偏偏听见自己的声音,别别扭扭又说的飞快,“小海,我喜欢你!”
海云帆停了一切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妖界天穹黑云翻滚雷神阵阵,少年的妖王像是想明白了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是该出去逛逛了。妖界妖气缭绕,大抵会对你产生什么奇怪的影响。”
018.
智教的总部就设在云篱州千灵教旧日的地盘上。王陆带着海云帆溜达进教主府邸时何昀正忙着处理一堆公务。如今的智教分坛遍及九州,因着教义向上教众众多还一度得到了官府的青眼。
王陆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爱心男团的出道神曲,张嘴便跑了调,可那伏案疾书的老头还是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教主!”何昀起身行礼,脸上一喜,接着担忧的说下去,“你知不知道万仙盟下了通缉令抓你?说你背叛师门、劫走妖王、沦为邪道。我还听说,那所谓的妖王……”何昀谨慎的看了一旁的白衣少年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是我。”海云帆开口,云淡风轻,语气里却恶狠狠的,“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现在就吃了你!”
王陆在一旁暗笑,何昀却吓得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不才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可智教教众都是些安分守己的百姓,还望海……妖王大人手、啊不、嘴下留情。”
海云帆被他这一番话逗得发笑,王陆自然的将人揽过来,“行了老何,他逗你呢。这可是我们智教的教主夫人,怎么会对自家人下手?不过,来找你确有一事。”王陆正色道,“帮我列一个名册,要涵盖这九州所有大国有名的高官、王室、才子、歌伶。”
“教主要这些做什么?”
“老何,你确定你想知道?”王陆勾住何昀的肩膀,笑容里有些阴恻恻的,让执掌智教多年的何昀咽了口口水,“不想。不想。”
王陆为人何昀自然信得,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痛快便将名册列好给他,可没过多久他便开始有些后悔当日之事了。九州大地妖魔作乱,不过数月间,各地目睹妖怪显形的见闻几乎成倍的增长,而那怪事高发之地,尽是那名册所列之人居住之地。一时间九州大陆人心惶惶,传闻万妖将于下月朔日破封而出,万仙盟紧急开会,誓要在那黑海之上将破禁而出的妖一举歼灭,替天行道,还世间一个太平。
可罪魁祸首却连一点大祸临头的自觉都没有。王陆正借着“摆脱妖气奇怪影响”的名义拉着海云帆四处游山玩水。他们吃最好的茶、住最好的店、赏最好的景,一路收敛法力妖气倒也没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
西夷临海之处是一片宽阔的高原,春日里草芽飞长郁郁葱葱倒是给这死气沉沉的夜里平添几分生气。海云帆跟王陆并肩躺在草甸上看星星,“王兄,我自己回去就够了。”海云帆开口,“再往西就到了海上,你就不要同我一起了。”
“又要跟我分道扬镳么?”王陆不知哪里来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然后说什么你为恨修炼我为爱修炼什么的鬼话再给我许个空头支票说会回来找我?小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同样的错,会犯第二遍。”
“我没想着骗你。”
“我说的是放你离开。”王陆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回去想做什么。算上我在妖界待的日子,整整一年过去了,你陪我走了一个寒暑,三百多个日夜、不长不短,却也足够让那幕后之人松下防备再次动手了。小海,你是不是又想故技重施。这次,盯上的是盛京仙门吧……”
“王兄,我的事,与你无关。”海云帆不动声色,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我也想跟你一起。可是,你看到了,事到如今,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可我也回不了头了。”王陆轻笑了一声,“还不如去追你,追上了就一起为爱闯天涯,听上去可比修炼有趣多了。”
“不行。”海云帆坐起身来看他,“我会找时机放出消息,当日你救我不过是受妖族胁迫。你回灵剑山去,闭门思过几年事情总会过去的。”
“哟。退路都帮我想好了小海。”王陆歪头看他,“那你要不要也跟万仙盟解释一下这九州大地突然成倍增长的妖怪显形是出自谁的手笔?”
“你偷偷瞒着我叫白泽和老板娘去做的就是这些事?”海云帆眯了下眼睛,他早就知道王陆背着他有所动作,却不知竟是这种动作。
“小海。你愿不愿再信我一次?”王陆起身,箍住他的肩膀望他,“这次我们赌个大的。”
“你想做什么?”
“那人想要妖族作乱我便给他妖族作乱,想要血流成河我便把刀递到他的手里。听闻下月朔日世间清气最弱,是最好的妖界破封之日。届时五绝齐至、死守四方,少不了血雨腥风的一场生死大战,小海,你怕么?”王陆定睛看着那人,眼里似有灼灼星光,叫海云帆没来由的挪不开眼,已经很久没人问过他怕不怕了……
“好。”海云帆看着他鬼使神差的点头,听见身前人满意的调笑,“小海,你就这么信我?”
“嗯。”
“不怕误信?”
“不怕。”海云帆瞧着那双眼睛,忽然想,如果是眼前人,即便当他问鼎仙王路上的垫脚石只怕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谁叫金桥之上流沙坑中,他欠了他当胸一脚呢?命运弄人,有时候只是迟了些罢了。
019.
妖界破封之日海面上阳光正好。王陆瞧着妖界天穹那无边翻滚的黑云唤了身旁人的名字,“小海,其实,我没受妖气的影响。”他转过身来,“我想了很久。我大抵是受了欧阳商的影响,才以为我心里那个人是我师父。”
“王兄,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海云帆不去看他,手掌一翻那墨色苍穹便瞬间崩裂,无边海水哗哗的涌了进来,妖王殿底下,是万妖欢呼。
“不。我今日就要说,小海。待此间事了,我们结为道侣吧。我心里有你。”
少年垂眸,眼中万千情绪一闪过,半晌才幽幽吐出三个字,“我不配。”
王陆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你不要与我讲人妖殊途,也别说什么自己罪孽深重,同为男子于世俗不齿这种屁话也给我丢到一边去。你别管未来,也别想着过往,那些困扰你让你顾虑的一切通通抛开,我问你,若下一秒我们尽数战死,灰飞烟灭永不轮回。此时此刻。小海,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么?”
“王兄……”
“回答我。”
妖王殿前妖风簌簌传堂而过,远处天穹无边黑水倾泻而下,整座妖界栋榱崩折摇摇欲坠,妖王殿下轰隆作响如有鬼哭,殿上二人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海云帆仰头定定望着王陆的眸子,那一双桃花眼里柔情万种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管当下,旁的一切都不管么?少年轻轻吸了一口气,乌丝瀑布似的散开,金色妖纹从脖颈爬上眉梢,眉下悬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火红双瞳闪着魅人的光。海云帆轻抬脚尖,双手搭上那人颈窝,巨大的火红双翼便闪着潋滟金光在他背后展开,趁着王陆看的有些发呆,少年妖王迅速的在那两片薄唇上啄了一下。羞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然后霎时一切消弭复归平静。眼前的少年仍旧黑衣加身,有些犹豫的问了句,“行么?”
王陆足足反应了几秒这才如梦初醒,“行!太行了啊!小小小海,我决定了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啊啊啊我这是在玩火啊。太可了!”
海云帆被他逗得轻笑,心中却又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悲凉。此战足以为王陆正名。可世人对妖的成见有如一坐大山,至于道侣之说……只听他提一提,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璀璨的天光从妖界天穹照射下来,天幕扯开的大口子上战鼓擂擂之声隐约传来。果然是盛京仙门。自己送上门来了。
黑海之上雷霆滚动。盛京仙门四大金刚拉着巨大仙山悬于海面之上。黑色战旗直入云端,天月真人手持灵宝立于阵前,阴恻恻一笑,只道一句“我们又见面了”,也不只是说给谁听的。
“妖界封印已破。万妖入世,一切都来不及了。”海云帆不动声色出言试探,果然听见那苍老修士笑答,“万妖入世,血雨腥风。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很久了。”
“九州大陆流窜的黑潮是你放出来的?”
“五绝门下的青木印我早就动了手脚,为的就是今天。”天月真人邪邪一笑,翻手将什么东西震碎,海云帆只觉得浑身一颤,多年前体内种下的黑潮之毒骚动异常。“如今五处青木印尽毁,黑潮肆虐,人间地狱只是迟早的事儿。”
“你疯了?”王陆扶住身旁少年,眉头微蹙,“没人能控制住那玩意儿。玉石俱焚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玉石俱焚?灵剑派的小娃娃,听说你一直在找人皇是吧?我就在这儿,你找我何事?”
“你放屁。”王陆手中坤山剑已出,“世人皆知天月真人可是妖修。”
“怎么不可能。你身旁的妖王不也是一半人族血脉么?轮修炼速度,我辈之中无人比我更强;论命数,我与妖族女将林星辰曾是至交,还提点天妖王生祭黑潮助他降世,这小妖王走的每一步里都有我的影子,早就算是命盘相交了。只是差了点功德,如今妖界重开加之黑潮肆虐必定战事四起怨灵无数,死灵之气空前充盈,末法时代以来恐怕再没有这么适合妖修破境飞升的时机了。待我斩杀妖王将其炼化,自会功德圆满。届时位列神格,自能轻而易举的将这四乱的黑潮重新封印,也算是将功补过,只不过费些周折罢了。”
“说完了?老疯狗?”王陆冷眼看他,“这可都是你自己承认的。”语罢手中法术一闪一道光幕便乍现空中,那光幕中人影闪动正是现下他们对峙的景象,“现在线上人数估计也得过千万了吧。不知道万仙盟瞧见方才一幕是作何感想啊?天月老狗,想不到小爷第一次直播你就爆这么猛的料。真是谢谢你啊。”
“什么直播?”海云帆扯了扯王陆的衣角在一旁低声问他,“你都干什么了?”
“小海,你别管。接下来,你只管做你心里想做的,说你心里想说的事就好了。剩下的,哥罩着你……”王陆的话音将将落下天月真人一道凌厉术法攻击便袭了过来,海云帆眼中血色一闪便轻易化解,“想杀我。就凭你?”少年妖王剑眉一横,滔天妖气四散而出,却在一下秒浑身一颤,体内黑潮再次涌动,这次还连带着消停很久的万妖传承。这次,只有一只妖的记忆,林星辰的记忆……
“我费尽心机提炼黑潮之毒你以为是那么好靠妖力压下的么?”天月开始大笑,“筹谋百年,若不是步步算尽,又岂敢这般孤注一掷?放心,我早知道万仙盟对我有意见了,那些肆虐人间的黑潮足够拖住他们一阵子,你即便使了什么诡计让他们听见我方才言语,茫茫黑海万里之遥,那群废物赶过来时,大局已定一切晚矣。灵剑派王陆是吧?区区化神,也敢拦我?”
天月妖刀燃着黑焰当头劈过来,王陆拉住海云帆退无可退便只得以坤山剑硬挡。剑身震得他虎口发麻,王陆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便一口血花喷出,一百零八根无相剑骨竟被生生震断了三根。靠,天月不是合体期么?他修的无相心法本就极为特殊加上坤山剑全力辅助,越级一战并非难事,怎么会现在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王陆将海云帆护在身后忽然反应过来了。“河图真君何在?”
“你小子倒是聪明。我派掌门在外游历百年万仙盟也未曾起疑。”
王陆眼中一寒,怪不得他修为大涨。河图真君半只脚已经踏入真仙境界,天月老狗将他生生炼化,如今只怕是能与仙尊抗衡。怪不得他这般有恃无恐,今日就算万仙盟一众高手齐至,也未必能在旦夕间平息事端。
王陆啐了一口血沫,千算万算,没算到河图真君竟着了自己弟子的道。化神对仙尊,王陆握紧了手中的坤山剑,觉得剑灵梁秋似乎在发抖。可下一秒,霸道刀气裹挟着巨大灵力再次破空劈落,王陆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拉了一下,待看定时少年纤细手掌已然挡在他的面前,那掌中握着黑铁刀刃,殷红血液淌下去竟连万丈高空下的水面也被染得一片通红。
“怎么不愈合了……”王陆喃喃,听见远处老道放肆狂笑,“妖界破封,妖王与受封万妖的联系便断了。欲诛妖王,就在今日。小娃娃,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本座面前托大?”
黑海之上妖气滔天,海云帆又一次在王陆面前化了形,火红双翼燃着烈火在他身后展开,少年妖王脚踩无边黑水翻涌,头顶轰隆炸响的天雷,与浑身黑气的老道斗的难分难休。可王陆分明瞧见海云帆的眼神不对劲,那里头绞着犹豫、不解和失望却又虚的没有焦点,只一瞬便叫那妖道钻了空子将人轰了出来。
王陆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定在了地上,仙尊境界即便只凭灵力威压就能让他动弹不得。那丑陋妖道只瞥了王陆一眼便提着海云帆的衣领将人拎起来,干枯如树皮般的手捏住少年脖颈,只稍稍用力便听到少年吃痛的叫声。诡异的符纹在海云帆身前显现,生炼活人,竟是这般光景。“别着急,你是第二个。”天月如是说。
“别!”王陆闻言大喊,“你不是想修成仙王么。你没发现今日此处破封而出的只有我们两个?千万妖族并未与人族开战,白泽和九尾带着他们跟人族谈判呢。杀孽未起,你炼化了妖王也算不上功德圆满。你看……要不用他做人质,重新挑起人妖两族争端?”
“缓兵之计。”老道轻笑一声,“你放心,如今世人眼里,黑潮肆虐尽是妖族手笔。谈和?笑话。”
“栽赃陷害你还真是顺手拈来啊。”王陆咬牙切齿,体内灵力飞速催动却仍旧动不了分毫。
万仙盟忙于解黑潮之危。白泽九尾奉命率万妖谈判。
黑海之上万里无垠,他们二人孤立无援。化神对仙尊必败无疑,除非……
王陆心念一动,“梁秋,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坤山剑应声而出,霎时间万千威压集于一身,剑身寸断,王陆便趁着这一息功夫结印施法,乾元燃血功飞速运起,剑灵梁秋在重伤陷入昏迷之时微不可闻的感叹,“一百零八根无相剑骨尽毁,疯了,一定是疯了。”
王陆自杀式的攻击一击即中,一百零八根无相剑骨生生燃尽所带来的灵力威压几乎可灭仙王。海云帆早已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只听一声轰天巨响,三道身影便被从那灵力漩涡中飞射而出。王陆须发尽白,天月重伤不起,远处一众盛京修士被震得七混八素昏迷不醒。万里黑海之上,还能颤颤巍巍站起来的也就只剩下海云帆一个人。
可少年妖王此刻状况也并不好到哪去。他一身妖力被炼去大半,脑中往日记忆片片浮现,女人被杀死的时候神态安宁,一句未尝说出口的遗言盘亘在女妖死前最后的记忆里,浮生过往寸寸翻过,他看见杀伐、看见征战、看见三百年前女人叛族之日泫然而下的泪水——万妖积怨过重,一旦破封势必生灵涂炭两败俱伤。再往后,便尽是温柔景象,如玉少年站在那记忆最尽头干干净净的笑,海云帆在母亲最后的记忆里见到了自己,她将杀红了眼的孩子揽在怀里手掌轻拍顺他发抖的脊背,朱唇轻启,有如天音,“小海,母亲一生以你为荣。”
纠缠的一切仿佛春风化雪顷刻间尽数消解,海云帆觉得那一刻他终于放过了自己。不再有如身负万重大山,不再将自己压在那无边阴暗的人妖夹缝里,他终于能够有一丝丝轻轻松松和堂堂正正,可眼前惨烈景象却让他心在滴血,垂垂老矣的王陆孱弱的吸着气,黑海之上不知何处飘起一缕清气注入他的头顶。
“原来是你。”海云帆轻笑一声,凌空跪在那人身旁。
星辰大衍术算不出人皇是谁是因为那人可以是任何人。妖王起于妖族执念,可执念却是这世间人人都有的东西。所以万千生灵茫茫众生与所谓妖王皆是相伴而生,可却只有一人,能真正背得起这人皇宿命。
他穿过真相,也穿过虚假,为他赴死、陪他重生,与他波澜壮阔也与他细水长流。命格相交不过是为了将那万丈冰雪用寸寸真心一路捂化,如此才解得了经世执念,化得开千载怨仇。
万仙盟四绝好不容易平息黑潮赶到之时只瞧见火红凤凰婉转悲啼冲天而起,然后在空中尽数燃成灰烬,四海九州的无数清气便飞速汇聚融进少年的身体里。白发重乌,一百零八根剑骨瞬间重塑成金骨,天地间似有梵音响起,王陆张眼,一滴泪渺小如微尘从他面上淌下。
诛妖邪、平祸乱。
踩着妖王的尸骨。
九州大地,仙王降临。
020.
王陆单独找到白泽的时候上古神兽正在处理妖界边缘之处的小纠纷,几个将将化形的萝卜精为了争一小块手掌见方的灵力土地吵得不可开交。偏偏这些小妖刚修成人形都是些奶娃娃的模样,这威震妖界的天妖王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实在是拿不准究竟该如何断这个是非。所以,当远远瞧见王陆走过来的时候他直接选择装作没看见,甚至,还不着痕迹的将几个萝卜精护在后头。
这个妖王救回来的修士身上曾有欧阳商的气息,只要是人,都自私又偏见。更何况还是个曾跟人皇灵魂纠缠不清的人,绝对是我妖族大敌。可白泽只瞧见那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手中金光一闪一个玉瓶便出现在手中,王陆蹲下身来拍了拍萝卜精光滑的小脑袋,将瓶中浆水洒向那坚硬的土地,刹那间那贫瘠黑土之上便灵力流转,几个萝卜精看的有些发呆大着胆子伸出一只小脚去踩了踩,而后便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一头扎进了土里。
妖界今日最大的纠纷就这么解决了。
王陆拍拍手站起身来,“我家也这样,秃的要死,也算久病成良医了。”他将手中玉瓶扔到那人怀里,“白泽是么?我想跟你谈谈。”
王陆有一个计划。他想要推翻世人心中偏见的大山,想要平息妖族的仇恨和愤怒,想要这世间公道伴随着头顶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想要这山河风光万里、而那人光风霁月坦坦荡荡伴于身旁。
这个计划,算进了整个九州。王陆手掌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白泽,你愿不愿帮我?”
那份何昀给的名册,上书之人,尽是对着世间风俗有着大影响之人。如果他们一夜之间生出妖形,旦夕众叛亲离、人人喊打如避瘟疫,尝尽世态炎凉之后一朝恢复如故,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其实王陆要白泽帮的忙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将这名册中人尽数擒来,施以幻形术法,要他们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像极了妖,且将一枚“远程灵视符”贴在他们身上再将人完好无恙的送回去罢了。至于那符究竟所为何物,王陆也不过神秘兮兮的说了句是他根据喇叭花和传音符的原理自创的,时机一到便知道了。
而所谓“时机”,大抵指的就是现在。白泽与九尾各带了一方妖众正与人族对峙,却不想那远处灵山五长老身上嗖的飞出一张符纸在天边铺开一道光幕,里头映着的正是黑海另一头妖王与盛京仙门大战的场景。
几乎是同一时间,九州大地无数深受妖形困扰百口莫辩的大人物们身上都飞出这样一张符来,光幕挂在半空里,周遭所有人几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盯着那里头的动静。
名门正道的仙长亲口承认自己筹谋百年妄图血洗人间,为的还是修成仙王这种一己私欲的屁事儿。而世人口中喊杀喊打的妖王却柔情万种为了正派少侠竟舍得豁出性命去。那光幕里的一切都光怪陆离惊心动魄,大战打的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可里头两个俊俏的少年郎却叫人好生怜惜,待到那光幕散去之时,地上众人早已不知不觉都潸然泪下了。
白泽后来心想,王陆的确是将整个九州都算进去了。他要叫这片天地改换日月、重塑山河。突兀的黑潮来袭在知晓那光幕中的真相之后成了同仇敌忾的最好契机,千年前人妖携手抗击黑潮的盛景再现,一时间,杀戮消弭了仇恨、战争化解了怨憎。而此后,凡尘俗世里,经历了众口铄金的高官显贵、才子名伶,也大抵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四两拨千斤,有时候搬走一座大山不需要几世愚公,你只要叫几个夸父来就好。
世人心中的偏见如春光化雪顷刻消融,王陆几乎凭着一己之力匡扶了世间公道,开智识、破偏见,终于清气聚顶,功德大成。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步入仙王之列。
可偏偏他已燃尽寿元,除非一步登顶,否则气数散尽。
光幕之中人影已经变得有些虚浮,海云帆跪在他身旁拿着王陆的手颤巍巍的在自己命门之处画符,王陆张了张嘴却再无气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兄,我不怕疼。”海云帆点下最后一个符点,莞尔一笑,“我现在觉得我好像有一点配了,”他在他苍老皱纹间落下一吻,“你觉得行么?王兄。”
烈焰灼灼,火红凤凰冲天而起,墨色苍穹,如绽烟火。
光幕湮灭,万妖皆哭。
【相生】
021.
话说那仙王出世之日,少年面上并无半点喜色。妖王神魂俱消,助他一举功德圆满,一众修士赶来之时却只听到了哭声。
万千妖族一同落泪,就连一众不相干的修士也湿了眼眶。谁能想到,妖王为救人而死?而这一场惊心筹谋,却是人想要还妖一个公道?
半人半妖的妖王前半生恨透了妖物后半生又要替妖去恨人。一生所遇一切逃无可逃选无可选。到头来,竟已一己之死消了累世人族偏见,解了经年妖族怨憎罢了。身死魂消什么也没留下。
王陆只仰面躺着,虚空中身下一片浮光,风平浪静。天边乌云尚未散开,玄色如墨,像极了少年旧日身影。他便盯着那黑云,眼睛一眨不眨,良久怔怔的说了一句,“不行。”
王舞遥遥见到自家徒弟这般,御剑而出正要前去安慰,全不想被几个人一起发难给摁了下来,风吟推了推眼镜,“还有变数”;欧阳商拍了下她的肩膀,“让他一个人待一会”;海天阔则别别扭扭的看了两人一眼,“不想被烧死,就都给我乖乖呆在这。”
这一句话说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王舞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天边一声清啼,尚未散尽的黑云金光万丈,连整片海面都被映的金灿灿的,世间天朗气清,火红神鸟燃着金色烈焰尾羽九彩,披着漫天霞光撞破那黑云直直向下一头撞进那人的怀里。
霎时间天光明媚,山河动容。
“外道成神。”风吟掌门握紧了手中的星辰剑,“朱雀。这是妖神朱雀!天啊我灵剑派竟然出了两个神仙!这下赚到了!!”
“小海是军皇山的。”海天阔在一旁冷不丁的插嘴,“我没告诉过你们么?我母林星辰本体是只九彩凤凰。”
海云帆乌丝如瀑散在那人身上,额间神纹若隐若现,一双月牙眼带了三分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现在行么?”
“行。”王陆咽了一口口水。潋滟晴空忽的云雾缭绕,海上烟光万里却叫人看不清楚。“你不是说信我么?”海云帆伏在那人耳边,“不是跟你说了,妖王,死不了。”
“小海,你方才是不是说不怕疼来着??”海云帆闻言一愣,便见王陆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一次次的这么作总得让你长点记性……”
……
停停停。王陆将那人手中纸笔夺下,海云帆蹙眉看他,“怎么?我写的有遗漏?”
“没有。”王陆扶额,这哪是有遗漏,这简直良心制作鸿篇巨制还是精编加长版,他早就知道海云帆记性好,却没想到好到这般地步。
“我大哥说得对,话本里的故事真的不如真实的故事精彩。你看他们都把我写死了。”海云帆将一本小册子扔到王陆身前,“而且里头你三妻四妾、道侣成群。你不是说‘直播’是天下人都能看到我们发生的事么?天下人是瞎了么?”
“没瞎没瞎,这不是没想到那天打了那么久,灵视符到后来就灵力用尽了嘛。好巧不巧正好就演到殉情那一段,不过也算阴差阳错虐到极致,这才换来世人的心疼和反省嘛。你看看现在两族和平共处,其乐融融,小海,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都是我的功劳?”海云帆闻言眉头一舒,“心情好多了。”
王陆暗自抹了一把汗,谁说修成正果之后便看破一切淡泊出尘?海云帆以身殉道,修成的是司掌杀戮与重生的灾祸之神。也得亏是小海,那么温润的性子可每个月还是有那么几天……
想什么呢?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帮他练练无相剑骨,顺带着帮大哥海天阔检查一下星辰回灵印还好不好用。这不,正巧又赶上这几天了,海天阔那个天杀的借着欧阳商和王舞即将大婚的噱头将他们撵来中州置办嫁妆,也不知道人家两个成婚这始终不能有姓名的憨憨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可王陆现下哪有功夫管别人?
中州锦官城内一条水道夜市繁华,海云帆晌午在茶楼里吃茶时听了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便不乐意了,非说那后头写的不对,要自己亲自动手拨乱反正。于是,这说书先生便拎着自己的话本笔墨跟着他们上了这竹船。锦缎屏风后头说书人闷声闷气的问,“爷?改好了么?马上入夜了,小的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海云帆草草回了话,便转头望他,“王兄,那你说我这结局接下来该怎么写?”声音温软了几分像是平复了心情。
“我来吧。”王陆提笔,抬眼看了这话本的名字随口问,“说书的,你这话本名叫《相生》,可有寓意?”
“妖族秘传,人皇妖王相生相克。而古书有云,天下万物有无相生、阴阳相克,说的便是这好的坏的能互相转化又能互相制衡之意。小人不才,却也能勘透那惊世一战中,为恶之妖却行了善,只不过到最后逃不过被人皇克制身死的宿命罢了。所谓相生,便是如此。”
“一个话本都能这么深奥?”
“那大人以为何解?”
“我不过一阶凡夫俗子,觉得所谓‘相生’就是相伴而生、相伴一生罢了。”
“此解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说书先生还未说完便觉船外岸上忽的花灯四起,一片热闹,酉时已到,夜市将开。
王陆提笔的手一顿,这结尾之处该写些什么呢?
写他当年为了避开人皇命数要白泽帮他自毁清名鸡鸣狗盗?
写伏魔峰上妖王并非做戏,茫茫人世确是只记得至亲至爱二人而已?
写他们一起走过云诡波谲的生,淌过万法寂灭的死,最后在终点处撞了满怀?
写那些信与疑、真与假,万丈因缘千般意义只为那一人而生?
江岸已是人声鼎沸,海云帆早就到那船头去瞧两岸的热闹,“王兄你快点写。闻宝要的定胜糕、小琉璃要的金丝盏、薛公子刚恢复人形老板娘叮嘱了要买点雪燕羹回去,还有五长老点名必须买头一道的桂花酿,再加上我哥念了很久的要犒劳部下的南乳蹄膀,这些可都不好抢……”
“哦……”王陆拖了长音,手中笔墨轻扫,便将书页阖上。他抬眼去瞧少年的身形,那人神色幽沉,江风吹过一双寂寥眉眼,他回身与他对望,那积了雪的眼底便泛起一泓水波,盈盈荡漾似有天光。
竹蓬船晃了三晃,说书人察觉不对拂开半透屏风,却只见人去船空,案几之上只留下一本薄薄书册而已。江风呼啦啦的穿蓬而过, 案上书页哗哗翻起,正巧停在了最后一页。
那上面空空白纸并无赘言,说书人一阵腹诽,还真是俗人,怎的那么长时间才憋出了这几个字。
“命中注定,仅此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