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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月亮

【寒瑶】何故浪漫

送给朋友的

可能是我创作中写过最甜的东西了🥺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邢克瑶总是在闲聊的时候提起关于浪漫。

“你什么时候也发现一颗小行星?”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放下手里的书倒进邵宇寒的怀里,“这样你就可以用我的名字为它命名了。”

邵宇寒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捋好压乱的头发:“你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

“你就说行不行啊?”

“……”邵宇寒思索了一下,“我可以研究出神经外科的新疗法,用你的名字命名。”

“这样再生病的人都被邢克瑶法治愈了。”

邢克瑶起身来掐他,不停地抱怨他还是不懂浪漫。

邵宇寒笑着求饶,其实心里想的是他确实不懂浪漫,光是和邢克瑶待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会怀疑自...

送给朋友的

可能是我创作中写过最甜的东西了🥺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邢克瑶总是在闲聊的时候提起关于浪漫。

“你什么时候也发现一颗小行星?”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放下手里的书倒进邵宇寒的怀里,“这样你就可以用我的名字为它命名了。”

邵宇寒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捋好压乱的头发:“你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

“你就说行不行啊?”

“……”邵宇寒思索了一下,“我可以研究出神经外科的新疗法,用你的名字命名。”

“这样再生病的人都被邢克瑶法治愈了。”

邢克瑶起身来掐他,不停地抱怨他还是不懂浪漫。

邵宇寒笑着求饶,其实心里想的是他确实不懂浪漫,光是和邢克瑶待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会怀疑自己以前的人生怎么能够忍受没有她的缺憾。

邢克瑶和浪漫,摆在一起成为恋爱的初学者的困难问题。

 

邢克瑶喜欢宇宙,也喜欢收藏来自数亿年前的陨石碎片,他虽然理解短暂寿命中拥有代表永恒的物质的满足,却难以参悟她口中宇宙和浪漫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尽管如此,不明就里的他还是策划了沙漠里看星星的旅行,他犹豫了很久才忍辱负重地询问易骞为什么星星总要和爱划上联系,易骞发来几句激动的语音和两个情感公众号,语音他听了一半就关了,公众号看得他云里雾里。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去问卫兰他们,翻来覆去地找,最后查阅了大量天文学文献才勉强写出一篇关于宇宙情书。

哪怕经常被人夸聪明,邢克瑶和他在一起也总是显得很开心,他仍旧觉得自己在恋爱上没有天赋,他想的总是比做的更多,如果要回答“我爱你”,他宁可用吻来回应也很难想象自己说出我爱你的情形。

年轻的时候患得患失,他偶尔看着笑得比波士顿阳光还灿烂的邢克瑶,总害怕她会说:邵宇寒你真没意思,也害怕她会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说我爱你,最后都转身离去,他走过去拉住邢克瑶抱住她,邢克瑶不明所以,大大地回抱他,笑得颇没心没肺。

他想,如果剖白心意能让邢克瑶知道他真的很喜欢她,试试又何妨。

于是无数个邢克瑶睡着的夜晚他偷偷爬起来琢磨那篇关于宇宙和爱情的表白辞怎么写,好不容易写好了要背的时候还磕磕巴巴地琢磨着用什么语气。他会在这时候想,真是比他毕业答辩还要花费十倍的气力。面对表情严肃的评审老师他淡然得胜券在握,面对邢克瑶他没有自信能够好好地把心意表达。

他想着想着,又走过去偷偷站在房间门口看熟睡的邢克瑶,不自知地笑起来。

像是感应一样,邢克瑶睡梦中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睛:“……邵宇寒?”

他状似无事地走回床边:“在呢,起夜。”

邢克瑶嘟囔几句,伸手要他赶紧上床,一边滚进他怀里还要嘀咕着他身上冷,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邵宇寒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姿势,生怕她压麻了,心里有种酸胀的感觉,他顺着邢克瑶的背搂紧她,觉得这大概就是浪漫的感觉。

 

出发的那一天,邢克瑶问了他不下十次这次放假到底去哪,得到的答案都是保密。

她有点生气了:“你胆子肥了你,你现在有事都不肯告诉我了!”

他只好搂过她亲亲她的鬓角,她哗啦一下又笑出来消气了,她好哄得出奇,没过一会就要说帮他拿沉重的行李。

他不让他碰行李,出发前所有的行李都是他收拾的,他还把摄像机和天文镜都塞了进去,他费劲心思才堵住易骞那个大喇叭鼓风机的嘴,心说千万可不能功亏一篑。

好在邢克瑶跟着他去哪里都兴致勃勃,在飞机上忍不住拉着他一直看窗外,低声兴冲冲地和他说从卫兰那听来的八卦,无非就是医学院里谁谁和谁谁又在一起了,谁谁为了谁谁又怎么样了,她总是说得津津有味,愣是说出了一股说书先生的味道,折腾得上蹿下跳。

医学生的假期总是短暂且忙,两个人难得有一个悠闲的假日也不容易,间或她还要说他在旅途上花费的时间太多,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在家里窝在一起看电视,悄悄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是哪里,他只是笑,不肯回答。

她皱起眉要佯装生气,绷不住两秒又笑了:“那好吧——惊喜来的时候要叫醒我。”

彼时他们已经在去往沙漠的车上,他们租了车一路飞驰,他无奈道:“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敢放心地睡觉,小心被我拐跑卖了。”

“你也知道?我早就被你卖的什么都不剩了。”她挥挥手毫不在意,大咧咧地一靠就要睡了。

夕阳西垂,他转过头看着她被大片落晖金光渲染的侧脸,天知道他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计划好的步骤,最后感觉没问题后才觉得勉强放心。

他摸了摸鼻子,易骞叽里呱啦的话里偶有几句说得还真挺有道理,他第一次恋爱就栽得彻彻底底。

但是他乐意。

 

沙漠里晚上冷的不可思议,他架设着录像和天文镜,思索要不要从后备箱取出披肩。

今天就连老天都在帮他,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天气了,银河像是滚烫的银色火焰滚落在天际,站在广阔的沙漠之中恍若被璀璨的群星拥抱,他凝视着星光,觉得距离完美的浪漫只差一步之遥。

然后他就听到车门被打开,邢克瑶从车上跳下来:“邵……”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发生得突然,邵宇寒感觉心脏马上就极速地跳动起来,他拼命回想着那篇长篇大论的情书,正清了清嗓子。

“克瑶——”

邢克瑶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然后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看着他,他回望着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冲过来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傻笑着抬头看他。

邵宇寒感觉到一种莫名而来的眩晕,她的眼神清澈得像是倒映了宇宙中旅行了一亿年才到达地球的所有星光,他忽然地理解科学家苦苦追寻暗物质的心态也许正如他陶醉于这样的情人眼眸。

好像再多说什么都是多余了,抛弃了那篇长得让人昏睡的表白稿,现在有情人就该紧紧相拥,在沉默中享受这一刻。

这是plan B。

他却仍忍不住开口数落她:“怎么不多穿一点再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感冒了多麻烦?”

他说出口马上就后悔了,感觉像破坏了这个蓄谋已久的不轨浪漫,可是她仍然在笑,还越笑越开心:“可是邵宇寒,今天我很——很开心!”

她踮起脚来吻他,她吻他的下巴。

“今天是我最最开心的一天——”

她的吻又急又密,像是沙漠里突如其来的暴雨,直冲横撞地按着自己心意而行,全然不管别的因素,痛痛快快地,急不可耐地要给情人最及时的回应。

她吻他的脸颊,她吻他的鼻尖,她吻他的眼。

“真的,邵宇寒。”

此刻不必再理会所谓宇宙和人类之间如何构建爱的关联,再不懂恋爱的人也明白这就是那个守候的时机。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朝她吻了下去。

他仍然不清楚何为浪漫。

 

回想过往,邵宇寒免不得一番唏嘘,哪怕过了那么多年,他仍然难以理解,为何浪漫只在一些不合时宜的时机才发挥作用,他精心策划的剖白,他排队了很久的演唱会门票,最后都是打了水漂。

邢克瑶对他的疑问嗤之以鼻,嘲笑他永远都是理科的脑子,多少缺乏一点神经。

他凑过来抱她:“谁让有人隔了七年才让我实习呢?”

“你……不要脸。”邢克瑶要推他,最后还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能是我的问题吗?”

“嗯,是我的问题。”他吻她的头发,吻她的耳垂,“这样可以吗?”

邢克瑶面红耳赤,现在好像两人的位置对换了,七年前她尚敢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蹑手蹑脚地穿过书架,抱住邵宇寒给他一个吻,七年后到今天她仍旧不能泰然自若地习惯伴侣的亲密,邵宇寒对于拥抱接吻的亲密动作哪怕间隔七年用起来还是得心应手,说炉火纯青也不为过。

她尤其难以抵抗每次她出差前夕他的吻,她总会觉得莫名的有一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她摸着邵宇寒的软塌塌的头发推开他,催他:“你先去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出门诊?我待会还有个会议呢。……嗯?邵医生?邵主任?”

“……再陪你待一会。”他仍然抱住她巍然不动,吻轻轻落在她的唇边。

“好。”邢克瑶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又来提醒他,“……我一点的会呢,开完就得走了。”

“知道了。”他语气沉闷,像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邢总贵人多事。”

邢克瑶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正在委婉地散发不开心的信号,只得又去吻他。

她稀里糊涂地,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尊大佛请进家里来了,分别前每次的温存都几乎让她快要患上分离焦虑症了,她每次和他离别时拥吻的时候感觉比立于悬崖边缘还要胆战心惊,生怕再多一秒她就要不管不顾地留下来了。

她吻完之后坚决不让他再陪她了,死活让他先回去睡觉,邵宇寒拗不过她,只得提醒她别再喝那么多黑咖啡。

她听话地没有喝,撑着开完了视频会议,轻手轻脚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机场的时候,邵宇寒又从卧室里出来了,靠在玄关看她穿鞋,一边递给她小包装的巧克力让她装在口袋里。

他大概是睡到一半又醒了,声音还有点低沉沙哑,若有若无地回荡飘散在夜里:“大忙人,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她笑:“知道了。”

 

邵宇寒已经连续三晚都加班做手术了,刚下第四天的手术,出了手术室,他才觉得如释重负。

邢克瑶出差的时候房子总会变得大得不可靠,他有时候甚至都懒得回去,下了手术常常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卧着和衣睡去了。

算了算日子,今天她也该回来了。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又露出了笑意,加快了洗手的速度。

距离两个人敲定新房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他在年底借着自己租的房子退租了,外加探讨装修比较方便,堂而皇之地彻底入侵邢克瑶的房子。

邢克瑶抱怨他的借口比他的笑话还要不走心,他却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学习邢家的家族文化,真要说起来他好歹还是比邢克垒的动作干脆利落多了。

邢克瑶无言以对,末了才说七年了邵医生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变,比起以前更加伶牙俐齿,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能说会道。

他笑,心里却明白的很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学生时代的时候他还能靠着她听她讲八卦写论文,现在下了班光是抱着她聊天就能消磨掉大半晚的时间,嘴上说着过去不可追已,动作上倒是诚实地想要用拥抱填补过去七年的空虚。

正想着,邢克瑶发来了信息。

她发过来一个定位,是家里的定位,和一句到家了。

然后没过一会,她发来一句:今晚想吃什么?给你补一补,要不要熬个老鸡汤?

他刚想回复你喜欢什么都好,看着那几个字又觉得有点怪异。

正巧周哲进来敲门:“邵主任,这周五的临床讲座……”

他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哲,手指一滑,两人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语音消息,他突然说:“讲座的事我明天再和你说吧,我先回去了。”

不等回答,他就马上换了衣服急匆匆地出去了。

周哲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为何平时对自主加班习以为常的邵主任为何今天离开快得像下班就没影了的晓晓。

 

邵宇寒推门而进的时候,邢克瑶吓了一跳,手里的药掉在了桌子上。

他看了看厨房里堆的满满当当的食材,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阿司匹林,什么都明白了。

邢克瑶呐呐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她的声音明显的沙哑,他顿时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他走过去帮她倒水:“我回来得晚点你就瞒得过去了?”

“我就是感冒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脸色有点不好了:“你管这叫感冒?都发烧了还要强撑,你走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

“你都加了三天班了,我这不是为了你吗?”她有点委屈,头一扭又不想看他了。

“好好好,邢总屈尊,还是我不懂珍惜了。”他又气又好笑,“别吃什么老鸡汤了,回卧室躺着,我给你熬粥啊。”

“不回。”她一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了,“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

“你让我难受。”她拽起沙发上的毯子搂住,巴巴地看他一眼又扭过头。

他哭笑不得,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我让你哪里难受了?”

“都难受。”

他伸手去抱她凑近,她吓了一下,委屈的表情憋不住地笑了,又赶紧把脸扭开一点:“别离我太近,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倒下了就得让克垒过来照顾我们俩了。”

“我抵抗力比你强多了。”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轻地吻着她的颈侧,“还难受吗?”

邢克瑶怕痒,笑着躲开:“真的难受,我头晕。”

“那就去好好休息,晚餐我来做好不好?”

“……知道了。”她妥协了,然后又小声地加上一句,“也不知道多陪陪我。”

“嗯?”他没听清。

她笑眯眯地凑近,抿着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点,正想退开,邵宇寒握住她的肩头反攻了过来。

他吻得又深又长,像暴风雨一般扫向她略微干燥的口腔,她挣扎着想推开他,他更加倾压过来按住她,缠绵着她不停想躲避的舌尖,绵软的触感让她脊骨酥麻,又像不自主地被他擒获一般只能扶着他的肩膀被迫迎合这个吻。

邵宇寒的呼吸几乎和她的一样沉重温热,缠吻的时候呼吸相闻,越发觉得空气滚烫得快要凝固,她更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轻抚她的背,去摩挲她的耳垂和颈脖,顺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滑下去,邢克瑶轻轻颤抖着身子软下去,他得偿所愿地摁着她的腰,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真的要传染了……”她靠在他胸前轻轻喘气,满脸通红,垂着眼睑躲避他的目光。

“没事,不会劳烦到克垒的。”他笑着帮她整理拽散的衣领,轻轻摸着她的后颈,“可以去休息了吗,好姐姐?”

邢克瑶长叹一口气,乖乖地搂着毯子去睡觉了。

 

邵宇寒端着粥进来时,邢克瑶已经睡着了。

她头歪歪地挨在枕头上,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他轻手轻脚地把粥放在床柜上,小心地坐在床边凝视着梦中也在微微皱眉的邢克瑶。

他不免有些挫败,尽管不算很大的病,看着她不舒服,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她的呼吸有些不畅,呢喃了几句,呛到咳醒了。

“……要吃饭了吗?”她茫然地撑起眼皮看他。

“嗯,刚做好,吃一点吃完药再睡。”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度还没有下去,“感觉难受吗?”

邢克瑶昏昏沉沉地点点头,爬起来靠在他身上,他拿着水喂了她几口,又端起粥来喂她,时不时伸手帮她挽好翘起的头发。

吃了几口她就没胃口了,他又劝着多喂了几勺才作罢,吃了药后然后拉着她又问了一堆症状才肯让她躺下。

邢克瑶想睡,靠下去的时候注意到他现在还穿着上班时规规整整的衬衫,领带随意地被塞在上衣的口袋里,都有一些皱了还没想起来换。

她心里闷闷地笑。

“我一年都要发烧一次的,睡一觉就好了。”她反过来安慰他,“你现在还在我身边,我以前都是一个人的。”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他掖了掖被子,“睡吧。”

邢克瑶伸出胳膊来。

“来,抱我。”

“怎么了?”

“抱我就是了。”

邵宇寒看着她,俯下身把她牢牢地搂在怀里。

“邢克瑶法是不是很管用。”

“特别管用。”他紧紧地按着她的肩膀,犹豫再三,又说,“再抱一会。”

 

邵宇寒六点的时候生物钟让他准时睁眼,他马上去看缩在他怀里的邢克瑶,伸手去摸,温度已经退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本该起床了他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

算了,就睡这么一次吧。他想。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邢克瑶已经起床了。

他赶紧下床出房门:“克瑶?”

“嗯。”邢克瑶正站在阳台,身上还晃晃荡荡地穿着睡衣,“早餐在桌子上,你这几天也太累了。”

他松一口气,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怎么了?”

“抱一下。”

“三下了。”邢克瑶推他,“去洗漱吃饭。”

“邢总真不够大气。”

他摇着头去水槽洗漱,一边侧过身看她,邢克瑶弯腰拿起喷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你今天是不是上晚班。”

“嗯。”

“我跟你说我今天吓了一跳,你没看到当时易骞就把他要结婚的消息发过来了,他单身了这么久……”邢克瑶开始滔滔不绝地和他说八卦,他满嘴泡沫接不上话,只能笑着不断点头。

天气不太好,只有灰蒙蒙的天光,冬末阳台上也算不上生机勃勃,邵宇寒看着一株一株地弯下腰浇花的邢克瑶,突然想到:

结婚吧。

在这一刻以前,他对两个人的未来还没有太清楚的想法,七年前的分别让所有的计划都中途夭折,再来在一起他只想好好珍惜当下,从未刻意规划过未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结婚的想法清晰地冒了出来,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就确定从今往后的人生难以再次接受她的缺席。

不是在星光璀璨得如白昼的夜空之下,也不是深夜时窃窃的甜言蜜语,只是像是刻在基因上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终于和宇宙产生了嗡嗡地共鸣,他突然就感受到了一些关于浪漫的清晰的样子。

“邵宇寒,你有没有在听我讲?”

“在呢,一直都在。”

他仍旧不清楚为何浪漫。

 

end.

银子小鱼

问心有愧

孟鹤堂第一次见到程晚,心里顿时就是一沉。

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还在念书,气质温温柔柔,待人进退有度,见到他们这些所谓当红的“角儿”,不逢迎也不失礼,落落大方的言谈让人怎么听怎么舒服,真是个得体的漂亮姑娘。

七队群里突然就炸了锅,始作俑者是通宵蹦迪被家人锁在门外怕迟到干脆来后台补觉的老秦,他顶着个鸡窝头,痕迹很重地靠着墙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表面像个人一样淡定地站在孟鹤堂身后听着两人说话,微信里却在疯狂打字,唯恐天下不乱的透露后台来了个大美人,看一眼少一眼,让还在路上的杂草无主的七队老爷们别墨迹了,赶紧过来!

孟鹤堂昨天听周九良提过,他手机掉了让人捡到,说今天会送到小园子来。周九良手机里...

孟鹤堂第一次见到程晚,心里顿时就是一沉。

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还在念书,气质温温柔柔,待人进退有度,见到他们这些所谓当红的“角儿”,不逢迎也不失礼,落落大方的言谈让人怎么听怎么舒服,真是个得体的漂亮姑娘。

七队群里突然就炸了锅,始作俑者是通宵蹦迪被家人锁在门外怕迟到干脆来后台补觉的老秦,他顶着个鸡窝头,痕迹很重地靠着墙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表面像个人一样淡定地站在孟鹤堂身后听着两人说话,微信里却在疯狂打字,唯恐天下不乱的透露后台来了个大美人,看一眼少一眼,让还在路上的杂草无主的七队老爷们别墨迹了,赶紧过来!

孟鹤堂昨天听周九良提过,他手机掉了让人捡到,说今天会送到小园子来。周九良手机里有的没的存了不少东西,丢了简直要他的命,现在有人把他的命送回来了,周九良还说得当面谢谢人家。可没想到程晚比周九良到的还早,然后她就遇到了孟鹤堂。

“孟老师和周老师难得回小园子演出,晚上粉丝肯定来的很多,到时被看到我一个外人进出后台不太合适,所以还是早点送过来。”

这是程晚给出的解释,老秦只恨自己动作慢没能把程晚细腻的声音录下来,不过他依旧努力地转动自己核桃仁大小的脑子,争取把程晚的话记个一字不差地发到群里。

“手机就麻烦孟老师转交给周老师了。”

孟鹤堂接过程晚递过来手机,果然是周九良一直不肯换的那个濒临淘汰的老家伙,“放心吧,我转交给九良。程小姐,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今晚的场——”

“我没抢到票,怕是看不了了。”程晚笑笑,“我也是您和周老师的粉丝,也知道德云社是没有赠票的,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下次我再接再厉,抢到票再来现场支持您和周老师。”

“绝了,真是绝了。”老秦已经沦陷的五体投地,见惯了日常跟拍奔放张扬女粉们,这么贴心又妥帖的小姑娘简直就是绝版呀!他手指乱戳,花痴的表情包一顿刷屏,群里的老爷们十分鄙夷他匮乏的词汇,更深深怀疑他是不是言过其实了。七队群里一派热闹,唯独程晚来找的正主,此时自己优哉游哉开着车,因为丢了手机对群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孟鹤堂正想说什么,周九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四哥的电话。孟鹤堂顺手接通,四哥碎碎念念的声音一股脑喷出来,“大猫,听老秦说你勾搭上个大美人?你小子可以啊,平日憋着一声不吭,敢情读条憋大招呢?”

孟鹤堂回头,冷飕飕的瞥了眼身后兴风作浪的老秦,老秦立刻扭头作无事状,怎么看怎么无辜。孟鹤堂对着电话,“四哥,别听老秦那个没谱的。九良手机在我这呢,我们队马上要开会,再聊啊。”

程晚显然听到了孟鹤堂话,立刻很识趣地告辞,“孟老师,你们这是要忙了吧?那我不打扰了。”

孟鹤堂看着程晚离开,他不喜欢欠人,连带着周九良的份,别人帮了他们,他总要想方设法地回报回去,可是这次他却意外的没有挽留程晚,任由着她离开。

“孟哥,人都没到呢,开什么会?”老秦傻头傻脑地凑过来,目光还暗戳戳地瞄着程晚的背影,“没留个联系方式?”

孟鹤堂没好气地敲了老秦脑壳一下,“谁说人没到齐?”老秦后知后觉地往门口看,果然见收到自己消息的九芳久泰九熙九华一溜儿单身老光棍你推我挤地冲进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连美女头发丝的影子都没见着。


今天开的是例会,队员挨个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问题。老秦没说两句,话题就跑偏了,喋喋不休地给队员们描绘着程晚出现这短短十分钟的点滴细节,夸张地简直能现场攒个活儿出来,把一众孤寡老爷们说的怦然心动。周九良已经拿回了手机,听说孟哥已经谢过了就再没把来人放在心上,反而开始嘲笑他们太没见过世面。队员们不服气,一群说相声的你一句我一句,居然全都说不过一语致死的周九良,看来周十三果然修炼出了道行。老秦不能忍,把自己精心偷拍的照片展示给大家,非要让周九良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没见过世面。孟鹤堂有些紧张,正要挡住周九良的目光,周九良却已经瞥见了手机,他看着手机上糊成马赛克的人,“就这?”

当你的万年老光棍吧,老秦愤愤地想,“孟哥,你说说,是不是个极品小美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孟鹤堂,包括周九良。孟鹤堂顿了顿,“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闲聊了,继续说工作!”

这明显就是站在周九良一边了,大家听见多识广的队长都这么说,也纷纷临阵倒戈,认定老秦是通宵了脑子拎不清,眼神也迷糊了。大猫再次拥有他哥无底线的支持,得意地瞥了憋屈的老秦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孟鹤堂却对后面队员的工作汇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视线不经意就落在了周九良身上,再也移不开。

老秦傻乎乎的被美色迷了眼,孟鹤堂却看得分明,也许程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每次提到“周老师”,眉眼弯弯都带了不自觉的笑意,不同于看他的客气有礼,那是发自内心的亲近,眼神明亮地像闪着星星,孟鹤堂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喜欢周九良。因为那目光,和每次孟鹤堂在台上与周九良不经意停滞的对视时发出的光芒,如此相像。

面对外人客气周到,对亲近的人随心俏皮,程晚和周九良,本质竟一模一样。

只一见就让人赞不绝口的程晚,唯独孟鹤堂不喜欢她。

因为孟鹤堂了解周九良,他知道周九良一定会喜欢她。

所以,孟鹤堂不能让周九良见到她。


孟鹤堂已经结婚了。

团综官宣,婚戒不离手,微博配图也有爱人视角,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他有多幸福。周九良却不一样,万年老光棍,夜夜相伴的只有一个三哥,动不动就成了调侃对象。好多CP粉都爱念叨,身旁站着孟小仙,九良找不到对象能怪谁?

可这世上没人知道,周九良对孟鹤堂是一片坦荡的赤子之心,而孟鹤堂对周九良却在不知不觉情感失控的危险边缘。这世上没人知道,除了孟鹤堂。

不该这样,不能这样,不许这样。

孟鹤堂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他身边有最好的榜样——饼哥和四哥。于是,他也努力按照世俗眼中的正常规则生活,结婚娶妻,婚姻尽责,将对周九良的情感控制在如父如兄之间,用“搭档”二字将他锁在身边一生,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肆意泛滥,一发不可收。

孟鹤堂一直都做的很好,直到程晚的出现。孟鹤堂才意识到,他终究不是饼四,做不到饼四的退忍程度。他可以努力控制不让周九良成为自己的全世界,却不愿接受周九良的全世界除了他还有别人。

说来不公平的可笑,可是这想法就是如此滑稽地出现了。明知让周九良如他一般地娶妻生子才是最正确的路途,可是当那个最合适周九良的人出现了,他却下意识地抗拒,甚至不惜消极地阻拦着两人的相遇。孟鹤堂憎恨内心的这份阴暗,却宁愿折磨身心,也不愿用光明将其剔除。

十年相伴,问心无愧的是周九良,问心有愧的是他孟鹤堂。


孟鹤堂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程晚。

疫情让整个德云社停摆了大半年,所有商演一律暂停,孟鹤堂和周九良的十周年巡演也是一拖再拖。直到年底,杭州的审批才终于下来了,不至于让十周年遗憾而过。

周九良迷之体质,一到杭州就生病发烧,屡试不爽。两个人中午一落地,没空四处转转呢,先到医院测了个核酸有备无患。从医院回来,吃了退烧药的周九良争分夺秒的睡着了,孟鹤堂下楼找晚上演出的队员们将就着吃点饭。

孟鹤堂刚走进包厢,就发现除了队员外,还有别的人在。孟周现在的人气,平台官录是绝对不肯放过的,特意派了团队全程跟拍。晚饭比较仓促,主办方安排了演出人员和蓝酷平台人员一块,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孟鹤堂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人——程晚。

刚才群里噼里啪啦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孟鹤堂心都放在周九良身上,也没留神看。随便翻一翻,敢情是孙九芳正艾特老秦显摆自己遇到了真绝色,比那天老秦的马赛克照片不知道迷人多少倍。在外录综艺的老秦不服气,两个人正唇枪舌战呢。

孟鹤堂坐在了孙九芳身边,孙九芳早就在孟鹤堂来之前打探好了,麻溜地和孟鹤堂小声显摆自己的扫听成果。程晚,传媒大学大四在读,摄影专业,正在蓝酷平台摄制组实习,还有,芳龄22。

22岁,和周九良差五岁,周九良和他也是差五岁。

孟鹤堂看见程晚隔着九芳跟自己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他也礼貌颔首回应。一般实习生被支使着端茶倒水是常态,程晚也在主动做这些,可是孟鹤堂敏锐的发现,程晚做归做,她身旁那些平台日常等人伺候的大爷们,可没一个出声使唤她的,程晚要倒水还主动递杯子,一个个客客气气。

程晚,不仅年轻漂亮,讨人喜欢,连出身背景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明知晚上还有演出,这顿饭孟鹤堂还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喊服务员,正想给九良打包点清淡的,服务员拎着打包好的便当盒已经过来了,“哪位打包的?”

“给孟老师吧!”程晚暂时撇开搭话的孙九芳,对着孟鹤堂开口,“孟老师是要回房间吗?听说周老师不舒服,我提前让厨房准备了点白粥,孟老师您方便带过去吗?”

“麻烦了。”孟鹤堂接过粥,语气淡淡地,转身就走了。

孙九芳已经忘了刚刚想加微信的事儿,转手打开七队的群,噼里啪啦一通打字,“绝了,真是绝了!”

“再绝也绝不过我们还手机的小美人。”远在千里之外录综艺的老秦愤愤地想。


孟鹤堂回到酒店房间,周九良迷迷糊糊刚睡醒,“孟哥,要候场了吗?”

“没有,还不到六点。”孟鹤堂坐到床边,“既然醒了,吃点东西,空着肚子一会台上顶不住。”

孟鹤堂打开便当包装,发现里面居然有两个便当盒。一个打开是细腻温润的白粥,而另一个却是香气扑鼻的日式定食——是两人份的食物。

周九良抽抽鼻子,眼睛咕噜噜的瞄着定食上面的牛肉,“孟哥,你也没吃晚饭带上来了?我尝尝——”

孟鹤堂果断握着周九良的手腕,把他伸过来的勺子扭了个方向插进粥里,“你老老实实喝粥,病没好不准吃这些。”

孟鹤堂看着眼前的定食,思绪翻飞。给九良准备粥是细心,可她居然连自己的份都预留好了,是猜到自己恐怕也没有胃口吗?因为在意九良,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顾及的周周到到?

“我看孟哥你也不吃呀!”食不知味地喝了几口白粥的周九良贼心不死,“放着浪费,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就来一口——”

“谁说我不吃!”孟鹤堂端着定食灵活地躲开周九良的魔爪,背对着周九良,终于伸出了筷子。

普通便当盒内盛着顶级的和牛,比他过去顶级料理店吃的都要好。


舞台上,孟鹤堂掌控全场,周九良迷糊萌呆,十周年演出效果爆棚,完美落幕。年底事情多,还要参加卫视跨年晚会,两人连夜就飞回了北京。

回到熟悉的环境,周九良的感冒也好的飞快,刚活蹦乱跳就扯着孟鹤堂吃日料去。孟鹤堂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难得拒绝了回周九良,“刚刚通知我有工作,下回去?”

“不行,我吃不到和牛就过不去今天了。”周九良斩钉截铁,“那我自己去了?”

周九良作势要走,脚步却不动,拧着身子回头看孟鹤堂,“我真去了?”

“要不明天?”

见孟鹤堂一脸为难却始终没有松口,周九良也明白孟哥看来是真有工作,他当然不是作天作地的人,小小撒娇一下也就是了,“行啦,孟哥你放心去忙!我就算吃不上和牛也争取活到明天!”

看着周九良走远,孟鹤堂脸上的笑容收敛,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经纪人钟叔发来的地址,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抬步离开。

约定的地方是个茶馆,程晚已经到了。她看见孟鹤堂,显然一愣,立刻站起身,“孟老师,您怎么来了?”

程晚是来送十周年巡演拍摄物料的,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一般都是经纪人来对接一下,她完全没想到孟鹤堂会亲自出现。

“毕竟是我和九良十周年,亲自看看比较放心。”孟鹤堂是这么解释的,完全不提他不想让德云社更多的人见到程晚,多一个人见到,周九良就多一分认识程晚的可能性。

屏幕上播放着十周年专场拍摄的高清大图,一张张照片角度各异,却永远恰如其分地将自己和九良框入其中,仿佛全世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孟鹤堂也不得不承认,哪怕程晚真的对周九良有好感,她却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私心的行为,就像去小园子还手机,她如同路人一般甚至不会挑时间设计偶遇,就像十周年现场,她拍的照片兼顾全场,有几张单人的周九良就有几张单人的孟鹤堂,就像眼前,哪怕对面坐着周九良十年的搭档,她工作就是工作,专心地询问孟鹤堂对每张照片的意见,绝不多问一句关于周九良的挟私的话。

几百张照片看完,最后居然是孟鹤堂先开了口,还是一如既往随和中带着调侃的语气,“我记得程小姐说是我和九良的粉丝,看着不太像。还是你更喜欢九良,我也跟着沾了光?”

程晚对这个话题有些意外,略有些腼腆地笑了,“您和周老师都说过,粉丝好好听相声就够了。我因为工作关系,已经比大部分粉丝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二位,足够了。”

程晚真的很好很好,其实孟鹤堂也这么想,只是他偏偏发现了她喜欢周九良。她越是好,落入他的眼中,越是刺目。她就像上天精心为九良准备好的人,姗姗来迟,一生向晚。


距离跨年还有一个星期,紧张的准备中偏偏生出些小波折。

网上忽然就爆出了偷拍的茶楼照,照片上孟鹤堂和一个看不清正脸也知道很漂亮的姑娘一齐看着电脑,不时说说笑笑。

热搜蹭蹭的涨,网上都炸锅了,有的粉维护说这就是嫂子,也有的黑泼脏水说私生活不检点。钟叔找来的时候孟鹤堂正和周九良排练。孟鹤堂随意看了眼照片,“这不是前两天钟叔你感冒,让我去对接的平台方吗?别理他们。”

“钟叔你也感冒了?”周九良显然不相信孟鹤堂会有什么作风问题,关注点干脆放在了经纪人身上。

“咳咳。”钟叔看了眼孟鹤堂,清了清嗓子,“工作太忙了,都累病了。”

周九良夸张地倒退几步,“发烧了吗?测核酸了吗!没测可离我们远点!”

钟叔让周九良气冒了烟,也懒得理他俩,掉头去解决问题了。最后压了热搜,联系蓝酷平台那边出面调侃一般的发了澄清,就是光明正大的工作照,孟鹤堂还是孟小仙,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

排练室又剩下孟鹤堂和周九良两个人,周九良很了解孟鹤堂,虽然孟鹤堂什么都没说,他依旧感觉到孟鹤堂的心情低落了。周九良犹豫了下,刚打算开口关心一句,可偏偏孟鹤堂的媳妇儿来电话了。孟鹤堂从来也不避着他,跟媳妇儿解释的工夫周九良已经听得明明白白的,也没啥问的必要了。他耸耸肩,看看已经黑了的天,打开饿了么就认真的搜索起来。

“九良,跨年去我家?”孟鹤堂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今年孟鹤堂和周九良要参加蓝酷平台直播的跨年,地点在北京,又是回不去老家的一年,但也总比飞天飞地的去外地强。

“啊?嫂子不在家?”周九良茫然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早些年他经常去孟鹤堂家跨年的,两个人挤在一块儿胡折腾,倒也热热闹闹,一点不冷清。可是孟鹤堂结婚后,他就不太过去了,人家两口子,总归不方便。周九良跟这位嫂子确实不太熟,第一次见面孟哥都打算跟人结婚了,他天天跟孟哥粘一块,连人家啥时候交往的都不知道,比不了比不了。

“她在又怎么了?”孟鹤堂的心情似乎比刚刚更差。

周九良也不想往枪口上撞,“不怎么,嫂子在,我去多买点东西呗。”

“人来就行了。”

另一头,小园子后台,刚要上场的秦霄贤和刚刚下场的孙九芳几乎同时抱着手机上的热搜照片冲出来,重重地撞到了一块儿,两都忘了爬起来就跟对方叫嚣,“看,就是她,是不是比你说那个绝!”


转眼就是跨年夜,这兵荒马乱的一年,总算要结束了。

孟鹤堂和周九良节目结束已经十一点了,露天的停车场,四周还有前些天落下的积雪。孟鹤堂正要招呼周九良上车,周九良却突然先一步开口,“孟哥,今天怕是去不了了。”

“有事?”孟鹤堂脸色没变,语气也平平淡淡。

周九良搓搓冻得发红的手,“饼嫂不是带着烧麦回老家了嘛,刚刚饼哥给我打电话,喝多啦,我得去瞅一眼。”

周九良的手很好看,就是一到冬天就凉的厉害,稍不注意就冻得通红,孟鹤堂顺手就拉过他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兜里,“四哥呢?”

“人家阖家欢乐的,还是我过去吧!”周九良的手在衣兜里挤着孟鹤堂的手,果然暖和了很多,“明年,孟哥,明年一定去你那!”

“那我送你。”

“不用不用。”周九良下意识抽出手摆摆,“我叫车了,马上到。你快点回去吧,还能赶上跟嫂子跨年。”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明明有很多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甲壳虫开走了,周九良站在原地跺跺脚取暖。演出前就接到了孟嫂的电话,说的很客气,却也掩饰不住为难之意。许是上次绯闻事件让孟嫂家里有了危机感,孟鹤堂的岳父母突然来了北京,来跟女儿女婿过节来了。孟鹤堂在北京努力了这么多年,精心挑了好地段买了套两室的房子,孟鹤堂两口子住主卧,另一间,怎么看都不合适让周九良今晚住进去。

周九良抬头看着天上,灯火通明的都市夜晚,居然还有几颗星星,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一定有个好天气。

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跨年夜的街上分外热闹。大概是生活太苦,人们总要有点迷信的信念,比如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比如新年新气象,一整年的压抑新的一年一定能翻篇儿。

周九良搓着手,漫步在大街上,一整年难得有这样一个晚上,没有工作,也没别的什么,脑子什么都不用想,只是漫无目的向前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大家兴致高昂,跟随着街头硕大的LED屏幕画面倒数:20,19,18,——

周九良站的远一些,他凝神看着,心中跟着大家一起默数:12,11,10——

许是太过专心,许是冻得脚有点麻,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地撞过来时,他愣是没躲开,踉跄几步,一屁股墩儿坐到了旁边树坑的积雪上。

怪狼狈的,幸亏他戴口罩,又怕冷捂得严严实实,哪怕孟鹤堂站在面前也认不出他来,摔了也不丢人,周九良暗戳戳地想。

9,8,7——

小孩早就跑远了,周九良只能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这才发现喝水塞牙的脚崴了。他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股力量帮忙,“没事吧?”

周九良顺着声音回头,扶他的是一个包得比他还严实的姑娘,只露出了俩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点笑意,像月牙。

3,2,1——

烟火漫天,过年了。


过年了,孟鹤堂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烟火漫天。

零点的第一条祝福当然是发给了周九良,不过他大概忙着照顾饼哥,没能及时回上。身后,爱人和她爸妈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夜饭,都知道他刚工作回来累,没人打扰他,于是,他和身后的热闹仿佛被割离在了两个世界,只有天上那抓不住的烟火,才在真正的陪伴他。

德云社的各个群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群爱哔哔的老爷们变着花样拿腔拿调的互相拜年,都憋着劲要骗别人的红包。孟鹤堂随意划过几个群,最后停留在了老五队群的页面上,最新的一条消息,是饼哥的语音。

孟鹤堂犹豫了下,颇有些郑重地点开了语音,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拜年声,还有饼哥四哥起哄跟弟兄们要孩子的压岁钱,一听就知道两家人凑一块跨年呢。

语音戛然而止,孟鹤堂的脸色终于变了。

毫不犹豫地就给周九良拨过去电话,没人接,一直没人接。

岳父正走过来喊他吃饭,孟鹤堂却一把拿了钥匙,径直走向大门去,把他一直提醒自己要担当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周老师,我觉得你得接一下电话。”

程晚把崴了脚的周九良送回家,去冰箱拿冰袋回来,看着盯着手机皱成苦瓜脸的周九良小心提醒。

周九良的八字眉是舒展不开了,“新年新气象,我刚过零点就要挨骂了?”

程晚把冰袋递给周九良,“不接电话,孟老师没准上门来打你也说不定。”

周九良立刻就接了电话。

孟鹤堂刚发动车,电话突然接通,他一脚刹车把自己狠晃了一下,“周九良,你在哪儿?”

“在家呢,孟哥。”明显心虚的声音。

“你现在居然会骗我?”孟鹤堂气不打一处来,“到底为什么?来我家委屈你了?”

“当然不是!其实是我自己有点事…”周九良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眼前程晚已经打算离开了。她挥挥手当作告别,轻手轻脚地去开门,却听见身后周九良对着电话说道,“也许是终身大事。”

已经打开门的程晚蓦然回头,程晚和德云社接触了很多回,认识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周九良。她都已经默认没缘分了,此刻却正对上周九良坦荡的目光。

无人的停车场,孟鹤堂独自坐在车里,看着璀璨烟火最终归于尘埃里,一如他曾经澎湃不止的心。


万年光棍猫周九良谈恋爱了。

这消息在2021年第一天,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德云社。

起因是饼四两个祸祸头子群发语音要压岁钱未果,给弟兄们一个个拨视频让孩子当面拜年当面要,直到周九良这,老四敏锐地发现沙发上居然有个女士围巾,这还得了?

七队队员们年都不过了,大元旦的非要来探望崴了脚的周九良。以前怎么从没发现他们对自己这么关心呢?周九良斜眼看着一个个老爷们探头探脑的四处寻觅,冷冷一笑,“我再说一遍,我没谈恋爱。”他顿了顿,“至少眼前没有。”

门铃响,一屋子老爷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蜂拥而上地冲过去开门,拎着几袋水果站在门口的程晚愣在原地,许久才想起来打招呼,“过年好啊。”

“程晚?!”

孙九芳和秦霄贤最先反应过来,掉头就往房间里冲,“周九良,我掐死你!!!”


“真的没有在一起。”程晚努力跟踩着七队队员脚后跟赶来的饼四解释着,“我跟周老师昨天才认识。”

“知道,知道,都知道!”烧饼一如既往的莽撞人,“这不是大元旦的,大猫要去干爹家吃饭拜年嘛,这是我们德云社的传统!小程是吧,多亏你昨天搀着大猫回来了,一块去,于大爷家不差一双筷子!”

“饼哥,四哥,我已经视频给干爹拜过年了!”周九良话还没说完,就被饼四抬着往外走,腿脚不便的他根本反抗不动,人就已经出门了。

烧饼一边招呼着程晚跟上,一边趴在周九良耳朵边面带笑容的警告,“你当大爷和师父想看你啊,老实点!”

“什么,还有师父?”

让周九良带着程晚上门吃饭这个主意就是桃儿出的。他一个当师父的也不好太八卦,只能打着谦哥的名义,非要看看这个让周老比动心的女人,是个什么天仙样儿。

餐桌上,桃儿和谦哥主位,一到八队队长队副只差一个就全到齐了,程晚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德云社封箱呢。

程晚左手边是周九良,右手边是谦嫂,谦嫂一个劲儿给程晚夹菜,周九良则被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跟飞刀子似的。

桃儿努力挤出一个不挤兑人的微笑,“小程是吧,吃菜吃菜,就当自己家一样!”

“你把我词都说了!”谦哥不忘捧一句,“小程是做什么的呀?”

程晚认真回答,“我还没毕业,现在在蓝酷实习。”

栾云平盯着程晚看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看着有点眼熟,程东林你认识吗?”

“是我爸爸。”程晚也没回避。

桃儿和谦哥对视一眼,得了,不用多问了。

烧饼挨着栾云平,推推他,“谁啊?”

“COO。”

“啥COO,我还COO呢!”烧饼不以为意。

栾云平鄙视地瞪了他一样,压低声音,“咱们德云社合作的最大的视频平台蓝酷的COO,也是,你平日接触不上。”

烧饼对上栾云平就条件反射回怼,“不就认识一个COO嘛,又不是CEO,你牛气什么?”

一旁的老四怼了怼烧饼,“别丢人了,人家蓝酷的CEO和COO是两口子。”

饭桌一时陷入沉默,程晚怕周九良被误会,主动解释,“我跟周老师昨天才认识的,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

“明白明白,”要不说这个时候,还得是桃儿镇得住场子,他清了清嗓子,对程晚挤出一个更和善的笑容,“看不上他也正常!小程,喜欢23岁的吗?我这边有一个孩子,过了年24,非常可爱……”

“师父!”周九良哭笑不得,难得主动说句话岔开话题,他环顾了圈儿,“孟哥还没到?”

“你崴了脚,他感冒了,你们两个倒霉蛋不愧是一对。”谦嫂爽朗的回应。

周九良自顾自点点头,“那我一会去看看他。”


程晚一顿饭就拿下了德云社的全部高层,大家只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就撞到周九良手上了,暴殄天物啊!

周九良也懒得解释太多,饭局一散,他就瘸着腿来到了孟鹤堂家。周九良在孟鹤堂家门口等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最后还是自己掏出钥匙开门进来了。

孟鹤堂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孟鹤堂半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偏偏还开着窗户吹风,感冒能好才怪。

周九良拉上窗户,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坐在床边,“嫂子和她爸妈呢?”

“去车站了。”孟鹤堂没有接水,“你知道她爸妈来了,所以自己避开?”

周九良低头含糊,“不合适。”

孟鹤堂重新看向窗外,没有再说话。周九良一时也沉默了,许久许久,“孟哥,我去给你熬点粥,放心吧,厨房我收拾。”

“我想吃葱油面。”

“行。”

大概是生病的人味觉也迟钝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葱油面,入了口居然是淡淡的苦味。

这样的沉默极少出现在孟鹤堂和周九良之间,周九良终于开了口,因为他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开口,也许这沉默会持续一辈子也说不定。

“孟哥,我跟你说过我奶奶吧?”

周九良的奶奶去世十年了,就是他刚跟孟鹤堂搭档那会儿。周九良是奶奶带大的,无数个夜晚没少哭鼻子,那时候都是孟鹤堂陪在他身边。

“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一个月都够呛吃回肉,奶奶自己不舍得,非说自己不爱吃,每次都把肉留给我。”周九良淡淡地回忆着,“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哪怕后来家里经济好转了,也没有改变,她还是没吃过肉,永远都给别人。”

孟鹤堂回过头,凝视着周九良“你想说什么?”

“有的人,一辈子没吃过一口肉,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不爱吃。”周九良忽然一笑,不同于在台上的躲闪,反而主动地握住孟鹤堂的手,“有的感情,只要一辈子不说出口,那就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周航?”孟祥辉错愕地望着他,心中情绪翻涌奔腾,十年相伴,似乎有什么迹象隐晦地萌发,愈演愈烈,难以遮掩,可当他伸出手,却怎么都抓不住那痕迹的尾巴。或许在人生的某一个路口,他们各自做了选择,从此就再也无法回头,也或许在整个的人生,当他们选择并肩同行的那一刻,也就放弃了面对面拥抱的可能,最终只能任由那汹涌的隐晦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离。

原来问心有愧的人,又何止孟鹤堂一个。

只是——

十年后的周航看着孟祥辉,“能一辈子像饼哥和四哥,真的就很好了。”


周九良离开了,孟鹤堂知道,这一次他无法挽留,亦如这一生。

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天上挂着大太阳,看着暖洋洋的,可北方的温度骗不了人,依旧彻骨的寒冷,还疏疏离离飘起了雪花。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属于周航最好的十年里,只有一个叫孟祥辉的名字。从无人问津,到万人空巷,从相濡以沫,到成名成角儿,从孟祥辉周航,到孟鹤堂周九良。

周九良用着人人嫌弃的老款手机,他就是老气,不爱接受新鲜事物,换了新手机,没办法像现在一样,十年的照片说翻就能秒翻出来怎么办?

周九良一到浙江就爱生病,他上网搜病因,搜着搜着就看见有CP粉扒出黄埔军校的同窗周良和孟卿,接着看虐文看了个通宵。果然不能百度搜病,搜完他一到浙江不生病也想生病了。

周九良知道成角儿的孟鹤堂拥有的世界太大,自己在其中占据的部分越来越少。他开始学着自己打发时间,比如转悠这北京城找好吃的和牛定食,挨家试过后终于挑到满意的,可以在排练时候用饿了吗下单点过来,直接让孟鹤堂享受他的美食品鉴成果。

周九良因为单身总被调侃,也因为单身无事经常收到兄弟们的求援。比如饼嫂和烧麦想偷偷回来给烧饼个惊喜,就是借了九良的车从机场开回来的,他当然知道饼哥不缺人陪。只是,跨年夜该陪在孟鹤堂身边的人,也不是他。

人这一生啊,就是充满了遗憾,哪怕问心有愧,也只能努力地不去后悔,那遗憾带来的痛楚痕迹似乎才能轻一些,更轻一些。


“我带了伞,要撑吗?”程晚送了周九良来孟鹤堂家,自己一直等在楼下,见周九良下了楼愣愣的站在原地,担心他扭伤的脚,这才主动上前。

“不用,一点雪。”周九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程晚。过了年他已经二十八岁了,程晚小他五岁,就是个小姑娘。

“我也觉得不用,这么点雪。”程晚就没有演绎什么浪漫撑伞画面的心,应的干干脆脆,“孟老师还好吗?”

“大概不太好。”

“那你不是要担心了?捡你手机那天看见你锁屏壁纸相册,除了孟老师就没别人。”

“我们俩是这样,谁也放不下谁。”

“那就别放了,有个一直记挂的人,也挺好。”

周九良抬头,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依旧在,天也依旧冷,但总有温暖的那一日。

程晚有些担心地看看周九良的脚,“自己能走吗?”

“自己能走。” 周九良看着前方的路,又看看面前的人,“不过,一起走也行。”

程晚愣了下,复又眉眼弯弯,“我早上出门时煲了鸡汤,现在估么着差不多。给你留一碗,剩下的我们给孟老师送来?”

“孟哥不吃姜。‘’

“我知道,你也不吃姜,我没放。”

“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你们俩的粉丝呢。”

“好。”


鹤然立于笑堂上,周身良人伴身旁。

哪怕是问心有愧的一生,我们也一定过的好。

我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