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睡】漫长的告别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x
明天还能跟她一起回家吗?晚上回到家的渡邉如是想着,把快要洗到变色的黑色书包随手扔到沙发上。仿佛劫后余生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躺在沙发上,并不柔软的书角隔着书包顶在她的后脑,格外的使人清醒。
今天也没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呢。
相处模式仿佛就是固定好的,随叫随到,招之即来,挥之则去。只有长濱一人能这么对她,也只有她心甘情愿被长濱这么对待,甘之如饴。是傻还是痴,周围的朋友无一没劝过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还腹黑。你这样真的不值得。”值得吗?渡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初中到高中,从对她没感觉到现在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欢。...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x
明天还能跟她一起回家吗?晚上回到家的渡邉如是想着,把快要洗到变色的黑色书包随手扔到沙发上。仿佛劫后余生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躺在沙发上,并不柔软的书角隔着书包顶在她的后脑,格外的使人清醒。
今天也没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呢。
相处模式仿佛就是固定好的,随叫随到,招之即来,挥之则去。只有长濱一人能这么对她,也只有她心甘情愿被长濱这么对待,甘之如饴。是傻还是痴,周围的朋友无一没劝过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还腹黑。你这样真的不值得。”值得吗?渡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初中到高中,从对她没感觉到现在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欢。
渡邉向来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就比如那个戴着老花眼镜的数学老头,把眼镜脱下来在衣服上擦擦。这时候她会坐的很端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书,生怕他点到自己起来回答问题。可是对长濱啊,怎么就什么都看不透呢。无论是她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还是偶尔的捧腹大笑,渡邉都看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年的同班同学,从初二的时候长濱从长崎转来开始,她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好像从来不屑于跟别人交流,开始渡邉对长濱是毫不在意的。就当她是一个有个性,并且长得有点可爱的同学。
直到一个夏季的下午,轮到值日的渡邉拎着垃圾桶去小树林旁边的垃圾堆倒垃圾。小树林很安静,在这约会的最后一对情侣在几分钟前已经离开。只听得见蝉鸣和一只小奶猫隐约的叫声。还有,一个少女学着猫叫的声音。她的声音吸引着渡邉,小心的走过去,生怕打扰了她们温馨的气氛。走近的时候,她看到温暖的光打在少女的侧脸上,微张着的嘴,发出和奶猫别无二致的声音,勾人心弦。
就这么被她勾住了,从这一天,到以后的永远。
或许是太过痴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说话的长濱第一次开口跟渡邉打了招呼。这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渡邉正庆幸着能跟长濱分到一个班。没有任何的预兆,在校门口等着开门的渡邉无聊的盯着自己的鞋面。偶然的抬头,就看到了长濱站在她的面前,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看着她微笑,嘴角扬起的正好。渡邉忍住了想揉揉她头的想法,红着的脸却无法掩盖。
“理佐也来的这么早吗?”,长濱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哦,那个,我是来补作业的”,渡邉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头。原本被小心梳过的头发此刻被弄的有点乱,甚至多出了一撮呆毛。长濱笑着帮她整理头发,渡邉一动不敢动,感受着自己的头发被正她的手拨弄着。
渡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而此时校门也救命搬的打开了。堵在门口的学生蜂拥而入,她想此刻转身就逃到教室里,可她也想和长濱单独相处的时间能长一点。“一起进去吧”,她站到渡邉的身旁。“嗯”
“我记得理佐初中的成绩不太好吧,特别是数学。”是不太好,但是因为你,你是我的动力。“是怎么做到的啊,考到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因为想离你更进一点,所以要努力学习。“理佐很厉害呢,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那什么时候能跟你在一起呢,这是理想还是空想。渡邉在心里这么回答着。“有目标的话,会想努力的去达到”。
结束了最后一节英语课,年轻的英语老师布置完作业后离开了教室。等到班里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渡邉走到角落里拿起扫把,今天是她值日,和长濱一组。她看着面前的那个小个子踮起脚尖,努力的擦拭着黑板的上半部分。擦不到的地方她会跳起来,散落的粉笔灰有些落在她的肩膀。渡邉觉得她看到了仙女,就算只有一个背影。
打扫完,渡邉去洗手间洗好手回到教室准备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就算再怎么紧张,她也知道应该叫上长濱一起走。“ねる,一起回家吧”,看着她的脸,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可是理佐,我们好像不同路哦。”长濱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笑着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一起出校门也可以”
原本只是握着的手不知道在谁的主动下,慢慢变成了十指相扣。渡邉用余光瞟着跟她并肩而行的长濱,却不经意对上了那人的眼神。慌张的收回实现装作看路的样子。渡邉感觉自己的手掌已经汗湿了,可相扣的力度一直没有放松过。
一路无话,终于走到了校门口,低头看看她们一直紧扣着的手掌,渡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已经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她一点都不想开口,也不想松开手。下一次,还有可能跟她一起走出校门,还能牵手吗,渡邉暗暗的叹了口气。
“理佐是想跟我一起回家吗”,长濱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渡邉赶紧松开,把手插进了裤袋。“明天再见”,长濱朝着她挥了挥手,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回味着刚刚牵手的感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可以记一辈子了。可是只有一次,又怎么会满足。
往后的几天,渡邉故意放慢整理书包的动作,等到长濱背上书包的那刻,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长濱也放慢步子,听着两人鞋跟与瓷砖碰撞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是谁先停下了脚步,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下一秒长濱撞进了渡邉的怀抱,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心跳声就毫无保留的传送给对方。炎热的夏日,心上人柔软的身体,渡邉的鬓角染上了一层细汗。而这一切,在最没有经过思考的情况下,原原本本的映在了长濱那双亮亮的眼睛里。
是最温柔与妩媚的笑,拥抱不曾松开一丝一毫。
“理佐,害羞了吗?”只顾着试探对方的心意,却没有料想过自己的情况与那人并无多少差别。甚至那颗红通通的脸蛋在渡邉看来十分诱人,“好想抱到怀里然后挼挼她的头啊”,渡邉一直强迫着自己放弃这种大胆的想法。
可喜欢的人此刻还在自己的怀里,再不主动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ねる不也在害羞吗?明明脸红到快要炸开了。”略带调戏的语气,怀里那人刚准备出口反驳,小心翼翼但又无法抗拒的力量让她更加靠近渡邉。整张脸都被压在了渡邉怀里,连呼吸都困难。
“松开一点啦,抱这么紧都要喘不过气了!”长濱不得不用了点力气让两人稍微分开。“但我还想再抱紧一点,怎么办。”或许是知道了那个小个子对自己的感情正如自己对她的一样,心里所想就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那把手给我。”
“怎么到天台上来了?”高处的凉风拂过脸颊,身体的温度或许降下来了,但心里的没有。“你猜我想干嘛啊,小直男”。不禁取笑着那人有时让人无奈的木讷,双臂却是慢慢的环住她的脖子。
“不想再靠近我一点吗?”渡邉脸上刚被凉风吹散的红润此刻又开始浮现,比刚才的更甚。
“可爱的想让人啃一口”。
也是真的啃上去了。长濱微微的抬起头,温热的鼻息就这么打在了渡邉的脸颊上。薄却又不失肉感的双唇,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舌尖上,是独属于对方的味道。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一毫米的距离也不想隔着。孜孜不倦的交换着口中的甜蜜,直到两人都喘着粗气错开脸。
“ねる,请跟我交往吧!” “嗯”
终于是交换了心意。
可是今天,还是要说再见。“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啊,明明刚刚才在一起的。”渡邉不舍的搂着长濱,低下头用鼻尖轻蹭着那人的肩窝。
又是那个每次都要让她们分别的十字路口,一个往左,一个向右。
“不想告别的话,就不要说再见了。”
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永远,都想跟你紧紧的连在一起。一分一秒的分别,我都不想经历。
“我不是已经在你的心里了嘛,只要你的心里一直有我,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的。”长濱踮起脚尖,柔柔的在渡邉的脸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End.
水灰 | 气息·上
·ABO/半现实向
·这篇文真的好长哦我可能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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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菲踏进生活中心时,闻到芒果的香气。
与一般的果香不同。那芒果的香气从某个角落伸出触手,将感官包裹在其中,似有还似无,引诱人前去一探究竟。而冯晓菲此前从未在生活中心里闻到过这样的信息素。
这着实有些奇怪。
循着香气的源头走上三楼。337的门牌被擦的崭新发亮。冯晓菲握着门把手,有一分犹疑。
这一片区域住的都是她们队的成员。而337的两个主任正是李钊和杨冰怡。
首先排除李钊。冯晓菲扒拉起心底的清单,在李钊这个名字上重重打下叉号。原因很简单。一是在外上学,二是她的信息素是淡淡的水蜜桃香气,三是作为一个平和的Beta...
·ABO/半现实向
·这篇文真的好长哦我可能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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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菲踏进生活中心时,闻到芒果的香气。
与一般的果香不同。那芒果的香气从某个角落伸出触手,将感官包裹在其中,似有还似无,引诱人前去一探究竟。而冯晓菲此前从未在生活中心里闻到过这样的信息素。
这着实有些奇怪。
循着香气的源头走上三楼。337的门牌被擦的崭新发亮。冯晓菲握着门把手,有一分犹疑。
这一片区域住的都是她们队的成员。而337的两个主任正是李钊和杨冰怡。
首先排除李钊。冯晓菲扒拉起心底的清单,在李钊这个名字上重重打下叉号。原因很简单。一是在外上学,二是她的信息素是淡淡的水蜜桃香气,三是作为一个平和的Beta,李钊的信息素也不该如此诱人。
而杨冰怡么,不过还是个没分化的小鬼。
所以说........
冯晓菲一一排除可能性,迅速作出了判断。
“杨冰怡你吃芒果居然不叫我?”
把手下压,冯晓菲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房间里并没有正在偷吃芒果的杨冰怡,甚至没有开灯。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粘稠的黑暗。
但是果香更加浓郁,包裹住整个肺部,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瘆人。冯晓菲想。非常瘆人。
仔细听,隐约能听到被压制的哭声。更瘆人了。好奇心和恐惧打架。冯晓菲深呼吸一口,壮着胆子走进房间。
眼睛适应黑暗,冯晓菲这才辨认出床上一团模糊的黑影。她蹑手蹑脚上前,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掀开了裹住那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被子。
“喂,冯晓菲!”
是杨冰怡。
虽然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冯晓菲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杨冰怡。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杨冰怡卷着被子往床上缩,声音却失去了平日里的气势,“我的房间,你怎么在这儿?”
“我.......”冯晓菲一时语塞,“我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冯晓菲听错了。杨冰怡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柔软,甚至是甜腻。连同房间里充盈的果香,冯晓菲作出了一个判断。
“杨冰怡?”她按着她的肩膀,“你该不会是分化了吧?”
/
分化这件事,其实是不算什么的。
但是,假如分化成Omega的话,就很算什么了。
Team X的所有成员,除了还没分化的姚祎纯张嘉予等一众未成年外,大多分化成了平和的Beta和不带侵略性的Alpha。因为集体缺少攻击性,最初也没有严格按照公司要求按照性别划分宿舍。
“那么恭喜你成为继王天草和Coco酱之后,X队的第三个Omega。”冯晓菲拍着杨冰怡的头,颇感欣慰。
“你闭嘴!”杨冰怡把头埋进被子里,越想越悲愤,不禁哭了起来。
冯晓菲最听不得小女孩哭了,尤其是杨冰怡哭,搞得她头疼。
“你能不能别哭了。”冯晓菲蹲在床边,戳了戳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小朋友,“你知道吗?你这么哭真的很OOC。”
杨冰怡哭得更大声了。
冯晓菲脑壳疼,钢铁直男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安慰杨冰怡这种恶劣的高中生:“分化成Omega不也挺好的。”
杨冰怡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对着冯晓菲翻了个白眼:“连分化期都还没到的幼儿请不要幸灾乐祸OK?”
“幼儿”这两个字一出来,冯晓菲顿时萎了。
说起分化期,实在是冯晓菲心中永远的痛。一般人的分化期通常在十八岁左右,最晚到二十岁。而冯晓菲以二十二岁接近二十三岁的高龄,还是没有迎来自己的分化期。体检报告的性别那一栏仍是写着“尚未分化”。
为着这个事,冯晓菲还特意咨询过队里学医的孙歆文。有着X队第一Alpha之称(事实上X队也没有几个Alpha)的孙歆文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重点停留在某个位置,直到看得冯晓菲浑身发毛,这才摇晃着食指道:“你没什么大问题,就只是发育迟缓罢了。”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开了。冯晓菲因此被恶劣的两位杨姓人士嘲笑了许久。直到得知其中一位杨姓人士的室友张丹三同学也是以二十二岁的高龄处在“幼儿期”后,冯晓菲才终于找回了她那摇摇欲坠的平衡感。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来嘲讽我?”
杨冰怡就是喜欢从别人身上优越感。
冯晓菲鉴定完毕。
不过没有经历分化期,和分化成Omega哪一个比较惨。冯晓菲无疑倾向后者。
尽管当今社会强调“ABO”三性平等,但Omega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有诸多不便之处。比如眼下,杨冰怡就正为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发情期而苦恼。
也幸好身边是发育迟缓的冯晓菲。按照杨冰怡的信息素那个铺天盖地的气势,说不定会吸引来一些团内富有侵略性的Alpha,那时可就糟糕了。
但就算是冯晓菲,也不可掉以轻心。
“你有没有抑制剂。”
杨冰怡缩在床头,抱着被子,别过脸不敢看冯晓菲的表情。“抑制剂”这个三个字脱口,脸上顿时烧起来。对于年少纯情的Omega来说,发情期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太羞耻了。
冯晓菲眨眨眼睛:“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那你就去借。我不说了,我再去哭一会儿。”
眼看着杨冰怡冒着人设崩塌的危险躲在被子里啜泣,冯晓菲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她掏出手机,拨给王晓佳。
“喂,前室友君。你们寝室有抑制剂么?就是那种Omega专用的。啊,不是,是莫莫前辈要用。”冯晓菲顺手将锅甩给公认的SNH48第一Omega莫寒女士,“嗯。嗯........”
听到冯晓菲忽然沉默,杨冰怡从被子里探出头:“怎么了?”
冯晓菲僵硬地回过头来:“天草说她没有,但是新闻有。”
“那又怎么了?”杨冰怡有些茫然。
“你想想,新闻一个Alpha,为什么会有Omega专用的抑制剂?”
/
肮脏。
冯晓菲抱着抑制剂从孙歆文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太脏了。
“X队两大Omega(也只有她们俩个Omega)竟先后栽在你之手。”
面对冯晓菲的指控,孙歆文先是心安理得地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道:“我跟聪聪是和平分手。至于我跟王天草,那只是一个误会。”
“不。”冯晓菲捂脸,“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喏,你要的抑制剂。”孙歆文打开抽屉掏出一瓶喷雾,“最新款的,王晓佳蛮喜欢的一个味道,我自己没闻过。我已经把车门焊死了,幼儿冯晓菲请坐好扶稳,出门右转不送。”
冯晓菲抱着喷雾回到337,杨冰怡仍在被子里,看样子是不哭了。冯晓菲把抑制剂扔在被子上,找了张椅子坐下:“你用吧。”
杨冰怡沉默了一下:“那个,我不太会用?”
冯晓菲也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请您不要指望我这个幼儿。”
于是冯晓菲又打电话给王晓佳。
5 Minutes Later
“好了。”冯晓菲挂了电话,抄起抑制剂举到杨冰怡面前,“张嘴。”
杨冰怡脸一红:“你.......你干什么?”
冯晓菲觉得脑壳疼:“麻烦你张嘴我好给你喷抑制剂,请您不要对幼儿产生任何大胆的想法。”
“我尽量。”
王晓佳的抑制剂大概有催眠功能。杨冰怡咂咂嘴,品味充盈在口腔中的牛奶味道,感到困意翻涌。
失去意识之前,她按着冯晓菲的肩膀,贴着冯晓菲的耳朵,看似凶狠实则软绵绵地威胁道:“我分化的事,要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去跟莫莫前辈告状,举报她之前不见的那件外套不是丢了而是被你偷偷拿走了。”
“那又怎样,莫莫前辈是不会怪我的。”
“假如她知道你天天抱着她的外套睡觉呢?”
冯晓菲:......
最毒不过Omega之心。
/
但是掩饰杨冰怡的分化,实在不是易事。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李钊。虽然身为平和的Beta,但同处一室未尝不会发现杨冰怡身上的变化。因而冯晓菲苦口婆心,再加上杨冰怡威逼利诱,终于诓骗着林忆宁搬进了337。
其次是孙歆文。X队第一Alpha果然名不虚传。自从得知了X队的两个Omega都与孙歆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冯晓菲深沉地意识到这个人实在不简单。再加上医学Buff,冯晓菲决定不让杨冰怡靠近孙歆文五米之内。
最后是汪束。
“喂,杨冰怡,你能不能不要天天黏在叔叔身上打消消乐啊?”冯晓菲痛心疾首。
一旁的张丹三趴过来,把手中的平板伸到汪束面前:“王叔,我这一关又过不了,你帮帮我。”
“你求我啊。”汪束头也不抬。
“求求你啦,叔叔。”
原本倚在汪束身上悠哉悠哉打着消消乐的杨冰怡丧失平衡,一头栽在沙发上。待她爬起来便看见汪束一只手端着平板电脑,另一手放在张丹三的腰上,数落着张丹三每一步都如何如何失败,然后耐心讲解下一步该如何消除。张丹三却也不看平板,要么盯着汪束的脸看,要么倒在汪束的肩头,神色自若,如一只慵懒的猫。末了笑笑,道:“我没懂,你再讲一遍?”
汪束抬起手来的时候,冯晓菲和杨冰怡都别开头想要回避这血腥的场景。不料汪束只是虚敲在张丹三额前,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
原来是口嫌体正直啊。
杨冰怡和冯晓菲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冯晓菲无奈摊手,道:“人家是你正牌爹妈,你就别瞎掺和了。”然后把杨冰怡拎回了房间。
/
要问杨冰怡分化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冯晓菲的答案是,她变乖了。
分化之前像这样把杨冰怡直接拎回房间大概是会招来杨冰怡的一顿暴打。而之前的冯晓菲也没胆子这样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杨冰怡对她的行径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说Omega的身体真的是太柔弱了。就连冯晓菲这样的幼儿体力都能轻松搞定杨冰怡。
被扔到床上的杨冰怡感到十分委屈。要是从前,冯晓菲哪里敢这么对她。年轻的Omega过早地意识到了生活的不易。
都怪这该死的分化。
要是冯晓菲也分化成Omega就好了。
杨冰怡边委屈着边想。要是冯晓菲也和她一样分化成Omega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
“冯晓菲,你什么时候才分化啊?”
“我?”冯晓菲指向自己。
由于二十二岁仍未分化,冯晓菲和张丹三一直被当作“过于平和的Beta”看待。只是张丹三天生的吸引力致使冯晓菲在对比之下过分地像个幼儿。
事实上队里的人也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的。
“冯晓菲一岁相当于别人六岁嘛,(冯晓菲插话道:这不是狗吗?)所以说不定等她108岁的时候我们就能欣喜地看到她分化成Alpha了。(冯晓菲:.........)”
(所以其实是把她当柯基看的吧?)
还真是扎心的讨厌。
也不是没想过分化。只是冯晓菲对此实在缺乏概念。毕竟作为幼儿生活了二十二年,对于冯晓菲而言,Alpha、Beta、Omega基本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人嘛。
所以也就不太能理解,杨冰怡面对自己分化成Omega这个事实时,那摇摇欲坠却又拼命掩饰的自尊心。
此前她从未意识到过,小孩子的自尊心居然是这么脆弱的东西。自尊心一旦受伤,就像血友病一样怎么都止不住流血,就像分化的那个夜晚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换个角度理解,对于被一众温柔的Beta宠溺着长大的小霸王杨冰怡一直以来都坚定地认为自己会分化成为强大的Alpha。在她看来,只有Alpha才是舞台上沐浴着灯光、全场瞩目的Center,就像娜娜前辈一样。想要变得闪耀,想要被人喜欢,想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但总是事与愿违。
对于分化的那个夜晚,杨冰怡至今记忆犹新。从动荡不安的梦里醒来,口渴得要命,想要下床找水喝,身体却软得不行。体温急剧升高,头晕目眩,任谁都知道是分化期到了。
分化成Omega的羞耻感在心中翻腾。杨冰怡的小霸王人设崩塌,一头栽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唉。分化成Omega不是挺好的。”冯晓菲摸着头安慰她,“物以稀为贵嘛。”
冯晓菲实在是没心没肺。
杨冰怡鉴定完毕。
掩饰自己的分化期已经到来确实不是易事。除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之外,杨冰怡起初确实是出于想要捉弄冯晓菲的恶趣味才这么做的。
但是冯晓菲的责任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甚至给她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先是蒙混过公司的体检,然后是瞒着周围的队友。不知不觉她们被绑在了一起,分享同一个秘密,前所未有的亲密关系。
这让十八岁的杨冰怡开始审视自己和冯晓菲的关系。
同事,朋友。这些好像都不足以概括。好像只能说是相依为命的人。在出道的最初几个月,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相互打气,为了彼此的梦想一同奋斗,并一直坚持到今天。见证过喜悦见证过泪水,看见过最歇斯底里脆弱不堪的样子,像只癞皮狗一样趴在沙滩上被前浪后浪反复拍打的样子。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握着自己的手说没关系,还有梦想在等着你的人。
对于杨冰怡而言,冯晓菲是这样的人。
很重要的人。
所以即使分化成了Omega,只要冯晓菲陪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
杨冰怡最近很不对劲。
“她哪里不对劲?”
“嗯.......对我变好了,MC不怼我了,UNIT会主动来亲我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对劲?”曾艾佳听着电话里冯晓菲怂怂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冯晓菲女士,你是不是抖M啊?”
“我觉得是。”
曾艾佳翻了个白眼,挂断了电话,深深感受到冯晓菲的无药可救。
诚如冯晓菲所言,杨冰怡最近对她真是格外的好,简直梦回出道前。小孩子甜甜软软地抱过来,在她耳边说FXF不要不理YBY,YBY不能没有FXF。冯晓菲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缩在角落。
你们Omega都这么油腻的吗?
远在天边的王晓佳和邵雪聪打了个喷嚏。
杨冰怡的心思冯晓菲实在是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她想怎样都OK。
“喂喂喂你不要在我打游戏的时候抱过来好不好!”
死直男冯晓菲。
杨冰怡生气了:“冯晓菲跪下。”
“我不。”
“跪下!”
“YBY请你正视你的处境,现在是老子养着你,你还欠老子一个200块的戒指!”
“哼!”杨冰怡更气了,“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推门而入的张嘉予尴尬地定在了门口,见两人看过来,脸上顿时挂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冯晓菲脑壳又疼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孩子气呼呼坐回床上,“你幻听了。”
冯晓菲叹了口气:“你要是暗恋我,你可以直说,大不了我委婉点拒绝你。”
杨冰怡跳下来掐她的脖子:“闭嘴啦死直男!”
冯晓菲怎么可以这么不解风情呢!
杨冰怡鼓起了腮帮,转过脸去。
以后再也不要理FXF了!
嗯!别理她了!
嗯........她怎么还不来哄我?
杨冰怡悄悄转过头去,房间里早没了冯晓菲的踪影。
噫?!
/
冯晓菲溜了。
正准备刷卡进莫寒房间时被毛毛前辈拦在门外。李宇琪笑眯眯地跟她解释道:“每个成年女性Omega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所以小灰灰你就别进去了。”
然后转身闪进了房间。
冯晓菲叹为观止。
等一下,是不是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噫........
辣眼睛。
不对,那可是我最心爱的莫莫前辈啊。
冯晓菲默默握紧了拳头。
然后去找许佳琪玩了。
回来已是深夜。杨冰怡早已熟睡。看着摊成一个大字形霸占了整张床的杨冰怡,冯晓菲不禁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真惨。
冯晓菲蹑手蹑脚洗漱一番,又蹑手蹑脚上了床,苦涩地挤在床边动弹不得。杨冰怡翻了个身,贴在她身上。
啊。
为什么毛毛前辈可以有莫莫前辈这么甜美可爱善良温柔体贴周全细致动人的Omega,而自己只能跟这个黑瘦的杨冰怡一起睡啊。
至少换成宋昕冉好不好。
冯晓菲又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真苦。
梦中的杨冰怡无知无觉,哼哼唧唧歪歪道:“冯晓菲大坏蛋,再也不要理冯晓菲了。”
冯晓菲望着她死死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很是惆怅。
当代打脸实录吗?
还是行走的傲娇教科书。
冯晓菲白眼一翻,不管了。
她真的很累。
然后就睡着了。
-TBC-
水灰 | 八十
·现实向
·花吐Paro
·私设成山
/
冯晓菲时常觉得,杨冰怡是她命中的劫难。
好像旁人也这么想。公演上台前王晓佳心血来潮,扯过她半条手臂嚷嚷着要给她摸骨算命。二十啷当岁的人,玩心一起来无论如何都刹不住车,只有孙歆文镇得住她,可孙歆文偏偏又不在。冯晓菲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晓佳的手在她胳膊上滑来滑去,滑去滑来,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向身后一指:“室友君你命里当有此一劫。”
顺着王晓佳的手指,冯晓菲看见了杨冰怡的脸。
小孩子原本半侧身对着她们。大约注意到黏在背上的眼神,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冯晓菲尚来不及跟上她的眼神,小孩子已经急急把头又转了回去。
假如冯晓菲未曾...
·现实向
·花吐Paro
·私设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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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菲时常觉得,杨冰怡是她命中的劫难。
好像旁人也这么想。公演上台前王晓佳心血来潮,扯过她半条手臂嚷嚷着要给她摸骨算命。二十啷当岁的人,玩心一起来无论如何都刹不住车,只有孙歆文镇得住她,可孙歆文偏偏又不在。冯晓菲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晓佳的手在她胳膊上滑来滑去,滑去滑来,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向身后一指:“室友君你命里当有此一劫。”
顺着王晓佳的手指,冯晓菲看见了杨冰怡的脸。
小孩子原本半侧身对着她们。大约注意到黏在背上的眼神,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冯晓菲尚来不及跟上她的眼神,小孩子已经急急把头又转了回去。
假如冯晓菲未曾看错的话,杨冰怡的耳根应当是红了。
奇怪。
冯晓菲并不是没见过杨冰怡害羞的样子。曾经一起排练《梦中的婚礼》,冯晓菲替她戴戒指的时候杨冰怡也脸红过。只不过是脸颊染上一层薄而浅淡的粉色,眼角泛出些几乎看不出来的红晕,那是十七八岁女孩子的害羞模样,带着一点点期盼和掩饰得当的喜悦,宛如小公主般向冯晓菲伸出手来。那样的骄傲与美好,几乎令冯晓菲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但冯晓菲印象里的杨冰怡更多时候都是厚脸皮的模样,对着喜欢的小偶像甜蜜的情话能够不带重样地说上一卡车也不见半点害羞。
认识这么久,冯晓菲何曾见过她会因为一个还未触碰的眼神就红透了耳根。
真当是奇怪。
这几天杨冰怡一直对她极为冷淡,搞得她都快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实上她对杨冰怡百依百顺,杨冰怡叫她往东就绝不往西往南往北。然而杨冰怡太难伺候,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讨好,都不为所动。
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冯晓菲将她的身影看得真真切切。杨冰怡半张脸浸在灯光里,竟有些朦胧模糊。平素小霸王的气势弱去,轮廓也显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冯晓菲实在觉得奇怪。但入场通知已经读完,她将已到喉管里的话咽回胃里,让胃酸将它腐蚀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再统统忘掉。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也就没有结局没有开始。
冯晓菲举起手臂,顺从身体的机械性记忆,将脑海中的每一个动作完美再现。杨冰怡站的离她不远,偶尔没有控制好距离和力度,还会碰上对方没有落下的手臂。皮肤的温度互相传递,杨冰怡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太奇怪了。
冯晓菲看着面前的背影,聚光灯下的少女纤细消瘦,手臂如小树旁逸的枝条般仿佛随时能轻易折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对方异常可怜。尽管她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去怜悯对方。但这一刻她头脑发热,简直想从后方拥上去,把对方圈在怀里。
但幸好,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已。
冷静下来她还是那个冯晓菲。有点作,有点刻薄,喜欢怼人也总是被怼。杨韫玉站在她身边亲昵地缠着她手臂,她心不在焉说着MC,眼神不自觉撇向杨冰怡的方向。
一排人说下来终于到杨冰怡。小孩子兴高采烈,说起近期的计划,遇到的好玩的事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指着她:“我和冯........唔.........”
杨韫玉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吧?水水你提到冯晓菲居然干呕了?”
台上一圈人起哄。杨冰怡捂着嘴,疯狂摆手,大约是想澄清什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冯晓菲痛心疾首:“你不喜欢我你就直说嘛,我们可以绝交的。”
她自己也是没什么良心的家伙,“绝交”两个字轻飘飘地就出了口。杨冰怡蹲在地上看她,半天才答话:“那就绝交好了。”
然后又是一连串咳嗽。
汪束为这出闹剧盖棺论定:“杨冰怡为情所困,冯晓菲渣男坐实。”
下了台杨冰怡缩在角落里继续咳嗽。那般猛烈,像是要将整个肺咳出来。有人上前询问,无一例外被杨冰怡推却了关怀。冯晓菲本来想过去的,顾及之前像是惹了小朋友不开心,因此不再趟这淌浑水。
但不过片刻又改了主意。
好像上辈子欠了她什么似的,冯晓菲到底放心不下。周围人都忙着换衣服收拾东西,唯有杨冰怡蜷在那张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冯晓菲放下手机,走过去戳她的脸。
“别在这里睡,上车再说。”
指尖抵在她脸颊上,触感细腻柔软。杨冰怡睁开眼睛,在看清冯晓菲面容的那一刻不自觉向后缩了缩,避开了冯晓菲的触碰。
“你怎么了?”冯晓菲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奇怪得偏离她的认知,“你今天很奇怪。”
“你别碰我。”杨冰怡闭着眼睛,声音很轻很轻,似乎还发着颤,“算我求你。”
冯晓菲从未听过她用如此软弱的语气说过话,甚至带着一点哀求的口吻。有那么一秒,冯晓菲想要举手投降,但最后她还是无视了杨冰怡的请求,握着她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不管,你在这会着凉。”
杨冰怡跳舞最是元气超频,汗自然也流得最多。冯晓菲顺手扯了几张纸,帮她揩去脖颈上残留的汗水。杨冰怡仰头看她,张口欲言,欲言又止,眼神无助近乎绝望。
“我求求你,”她筋疲力尽,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求求你不要来招惹我。”
冯晓菲愣在原地。
杨冰怡躲进盥洗室里,再也无法抑制想要呕吐的冲动。整个喉管都被花瓣塞满,方才她一直强忍着不适,将涌进口腔的花瓣悉数嚼碎,再不动声色地吞下。
花瓣在吞咽的过程中被挤压出麻而苦的汁液,像是十七岁的喜欢一般酸涩难言。
杨冰怡摸着自己的胃部,闭上眼睛。
这里都被花瓣填满了。
被因为对那个人的喜欢而生出的花瓣填满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
喜悦的、愤怒的、快乐的、哀伤的、忧愁的,或者是其他什么。
但都不是。
杨冰怡第一次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一种沉默无声的心情。
不能开口,不能出声,小心翼翼掩护着的,自己那渺小卑微不堪一击的,喜欢。
对冯晓菲的喜欢。
此前她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地去喜欢一个人,也从未想过她喜欢的人会是冯晓菲。十七岁不切实际的梦里勾勒出的恋人该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模样,再不济也是安静温柔体贴入微的性格,这一切都与冯晓菲相去甚远。
但没有办法。
杨冰怡没有办法否认,关于她喜欢冯晓菲这件事。
冯晓菲就好像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劫,无法逾越无法逃避。不管如何尝试,命运的推手都会将她带到冯晓菲面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全凭对方宣判。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而死死将主动权攥在自己手上。只要不见面不搭理不说话,或许也就不再喜欢了吧。只要离的远一点,再远一点,更远一点,就不会动心了吧。
可偏偏冯晓菲又来招惹她。
冷淡或是哀求悉数失去作用。冯晓菲的手指碰到脸颊的瞬间,仿佛一阵风拂过,千千万万片花瓣一齐涌上来。
她只能闭着眼睛,用牙齿一片片咬碎,将苦涩的汁液和微酸的花瓣咽回去,让胃酸将其腐蚀殆尽。
假如喜欢也能像花瓣一样被腐蚀掉就好了。
说到底,她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喜欢。
无法面对冯晓菲。
“咚咚”
冯晓菲站在盥洗室外,一声声敲门。她少有的耐心,大有杨冰怡不开门就一辈子敲下去的架势。可杨冰怡似乎铁了心与她作对。
最后她失去耐心,一脚踢向盥洗室的门。就算现在马老师站在这里扣她钱都没用,她今天就算被续约十年也要把门踹开。
她要杨冰怡。
门不堪暴力,终于被她踹开。冯晓菲稳住重心,一低头就看见盥洗室里的杨冰怡半跪在瓷砖上,双手撑在洗手盆上方。赤色的花瓣到处都是,从大理石台面一路铺到瓷砖地板上,鲜艳得几乎要刺痛双眼。
冯晓菲扶着门框,有点不太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杨冰怡撑着大理石台面,缓慢艰难地站起来,身形摇摇欲坠:“我求过你不要来招惹我。可是你不听,我又能怎么办呢?”
每说一句话,都有细碎的花瓣从她唇齿中坠落。无声无息,仿若朱砂色的蝴蝶展开双翼,盘旋着降落。冯晓菲微张着嘴唇,终于想起来曾在同人文里看过的俗套桥段。
“你.......”
“没错,”杨冰怡笑起来,眼里的水光一闪而逝,向她伸出手,“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咒语,又像是谶言,有着奇异的魔力,一旦出口就再无可转圜。
冯晓菲此前听过很多人说“我喜欢你”,无一例外都是轻松甜蜜的语气,如同美梦般轻盈而不落实处。可杨冰怡如此决绝,带着一腔孤勇,就好像她不是在说“我喜欢你”,而是身处悬崖边缘,稍有不慎,就是不可重来的万劫不复。
“我喜欢你”。
冯晓菲曾以为杨冰怡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句话。她深知喜欢既是盔甲也是软肋,能让一个人心中长满花朵,也能让人抛却自尊,低到尘埃里。何况杨冰怡向来骄傲坚定,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我喜欢你”。
然而杨冰怡还是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这份喜欢的对象还指向她自己。思绪如同汹涌的大海,浪潮霎那间壮大声势,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与防线。
王晓佳说过的,“她是你命中注定的劫难。”
冯晓菲历过八十劫难,最终遇见杨冰怡,她生命中最后的一劫,无法回避的一劫,最是深重也最是温柔的一劫。
西行此去十万八千里,九九八十一难,尚缺一难,方能证得圆满。
杨冰怡便是她的圆满。
-FIN-
【土创须加】【人物设定】
【学习组】
李子璇:
专职收作业的课代表, 塑普源头, 经常拿着仅有的三份作业告诉老师101班作业齐了
段奥娟:
大概相当于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山支组出去出征(打架)之前要听她唱歌。
许靖韵:
海归, 认真学习普通话中, 被勒令远离塑普源头(?), 偶尔会和段奥娟一起给山支组唱歌(?)
——————————————
请大家在评论里留下自己的脑洞吧!!
【土创须加】【人物设定】
【学习组】
李子璇:
专职收作业的课代表, 塑普源头, 经常拿着仅有的三份作业告诉老师101班作业齐了
段奥娟:
大概相当于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山支组出去出征(打架)之前要听她唱歌。
许靖韵:
海归, 认真学习普通话中, 被勒令远离塑普源头(?), 偶尔会和段奥娟一起给山支组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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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正】西瓜的五月自白
伪骨科/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故事/标题吃西瓜有感
00.
“啊,我好想要自由啊!”
黄明昊大字型躺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01.
“闭嘴吧你!”听到他这么嚷嚷的朱正廷手里捧着一盘切的精致的西瓜,右腿就这么没轻没重地踹上黄明昊的小腿,“多大人了怎么还不好好坐着。”
黄明昊捂着小腿肚嗷嗷叫了两声,脊背还挤着沙发软垫向一旁翻滚了几圈,朱正廷就顺势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把手里那盘西瓜端正地摆到了茶几上。
“别瞎叫了,快吃西瓜。”
黄明昊看朱正廷不买账,只好放弃卖惨,嘟喃了一声无聊...
伪骨科/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故事/标题吃西瓜有感
00.
“啊,我好想要自由啊!”
黄明昊大字型躺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01.
“闭嘴吧你!”听到他这么嚷嚷的朱正廷手里捧着一盘切的精致的西瓜,右腿就这么没轻没重地踹上黄明昊的小腿,“多大人了怎么还不好好坐着。”
黄明昊捂着小腿肚嗷嗷叫了两声,脊背还挤着沙发软垫向一旁翻滚了几圈,朱正廷就顺势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把手里那盘西瓜端正地摆到了茶几上。
“别瞎叫了,快吃西瓜。”
黄明昊看朱正廷不买账,只好放弃卖惨,嘟喃了一声无聊之后又委屈巴巴地挪了两下屁股,“现在才五月就有西瓜了啊?”
“对啊。”朱正廷说着,手里捧起一片西瓜大大地咬了一口,对方的手指很白,捏着一片薄薄的瓜皮时看起来红白对比鲜明,格外诱人。
黄明昊看着那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也凑过来抢了一块西瓜,果肉的颜色不是很红,透着些许水润的白,他咬了一口,拧着眉头嚼了嚼,又郁闷地吞了下去。
“不甜啊?”
可不嘛,入口的果肉在齿尖汁液横溅,不是意料之中的甘甜,更多的偏向平平无奇的水,没什么味道,像是生硬地嚼了一口含着水的塑料,一点都不好吃。
“对啊,看来这个时候还是别买西瓜比较好。”朱正廷慢条斯理地吞下最后一口西瓜,抽了纸巾擦了擦指缝间黏腻的汁液,叹了口气,苦涩地又扒拉了一片西瓜,“买了就吃吧,不能浪费了。”
黄明昊没搭理他,只是囫囵地把手里的西瓜吞咽而下,手里滴滴答答都是粉红色的果汁,从他的嘴角黏答答地一路滑到下颚,眼看着就要落到脖子上,这才打算要慌忙补救一下,没等他侧过头去抽纸巾,已经有一片轻薄柔软的触感粗暴地呼到了他的下巴上。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注意形象,偶像这样也可以吗?”朱正廷皱着眉头地用纸巾狠狠地擦拭黄明昊狼狈的嘴角,动作粗鲁,黄明昊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在沾染果汁变得粉红的纸巾压迫下含含糊糊地申冤才没有我在镜头前都很注意的好吗!
朱正廷哼了一声,又抽了一张纸糊到了黄明昊的喉咙上,这次动作轻柔了很多,指尖包裹着绵延细密的清巧划过喉结的时候黄明昊下意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双眼紧紧盯着几乎要倒到他身上的朱正廷看,心脏咚咚作响,额角就顺应节奏开始冒汗。
黄明昊头昏脑涨地想,他和朱正廷已经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上次相见好像是几个月前他从拍戏的空档里抽了一天赶回来找朱正廷。当时还很冷,他也只是偶然和对方提了一句可能会回家,结果那天临时出了点岔子,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想着马上能见到朱正廷一路上紧捏着手机满心欢喜,结果还没靠近房子,他老远就看到那个缩在羽绒服里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的人。
他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几乎是立刻就喊停了车没等经纪人阻止打开车门蹦了出去。一瞬间迎面袭来的寒风刺骨,他还因为加班加点感冒了,此刻昏昏沉沉的大脑却在凛冽的风刀下越发清明。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朝家门狂奔而去,身上冻得发颤,牙齿发麻打战,他从脚后跟开始结冰僵硬,却又在奔跑之中双腿迈开而听到冰碴哗啦啦落下的碎响,他从心口开始融化,紧接着浑身火热,被冰封的双脚也感受到那股热浪,他像是踏着燎燎燃烧的云彩,脚下的冰雪顺着脚印滑开了一道欢喜的小道。
经纪人让他穿上大衣焦急的呼喊被抛之耳后,他被刺痛锋利的风刃硬生生划成两半,迎面劈开光彩亮丽的外貌,紧接着露出了他炽热又稚嫩的内里,一颗红通的心脏在拼命跳动,在为了相遇而欣喜若狂。
他在这一百米的距离里感受到了自由,不过是十秒,或者更长亦或是更短,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在朝着自由奔去,他马上要拥抱住自己的自由了。
他的所有欢喜。
朱正廷被吵吵嚷嚷的声响弄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就感觉到某种剧烈的冲击力撞进了自己怀里。他毫无防备地被撞得踉跄跌倒墙上,羽绒服接住一只勇敢灵越的麻雀发出噗的声响,盖过了他嘴里糯糯的低呼,随后释放而出的气体就被搂在了两个人严丝密合的拥抱里。
他惊讶地睁大眼,怀里是黄明昊,脸色被冻的有点苍白,精致的面庞褪去了最初的稚嫩,比上次见面更成熟了一点,睫毛上挂了雪白的冰屑,正随着对方嘴角笑起来的弧度和颤动而一个劲地往下坠,落到鼓起来的苹果肌上,然后融化消退。
“朱正廷,我回来了!”黄明昊乐,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奶声奶气的。
“你要叫哥——怎么这么晚,我都困了。”朱正廷先是抱怨了一声,接着又瞪大眼睛,伸手去摸对方婴儿肥还没褪尽冰凉凉的脸颊,“你感冒了?怎么衣服也不穿就跑过来了?”他伸手张开怀抱紧紧搂住黄明昊的浑身冰冷。
黄明昊嘴上逞强不冷,身体倒是乖乖往对方怀里扎,伸手环过那细软温热的腰肢,深深地把头埋进对方的胸膛狠狠吸了口气,是刚沐浴过后带着湿热水汽的香味。
他们抱的很紧,像是在庆祝时隔很久的见面,朱正廷一边声音发软地念叨他一边笑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黑色的头发柔软的搭在额前,拥抱时发丝相触细密发痒的感觉几乎让黄明昊快要飞起来,浑身都要融化了,血管里汩汩血液在沸腾在燃烧,最后变成缥缈不可捕捉的叹息和留恋。
从指尖开始发烫,对方闭着眼睛把下巴搁在了黄明昊的肩窝里,耳垂上银色的耳钉贴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些微冰凉。
朱正廷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嘀咕着好久没看见你了好像又长高了,又说我看见你的广告了那粉嫩嫩的色调什么鬼得亏我弟脸还长得过去不然太可怕了,不等黄明昊炸毛反驳对方自己帅破天际,又听到那甜软温柔的声调不好意思一般叹息着说,
我好想你。
像是被顺毛的猫咪,黄明昊瞬间就收起了所有反驳的话,心脏在颤巍巍地跳动,那轻飘飘的一声喟叹让他几乎快要红了眼眶。他侧目去看对方,朱正廷把头埋得很紧,只让他看见在凉薄的空气中发抖的深色发尖以及红通通的耳朵,他再挤着脑袋凑过去一点,也只寻得对方紧闭双眼时浓密的睫毛,因为不安和害羞而忽扇着、被远远打来的车前灯镶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温柔又火热。
黄明昊叹了口气,紧紧搂住了对方,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脑袋,耳朵紧贴着耳朵,然后他半是喜悦半是无法言说的沉郁,
他说,
“我也想你。”
当时的火热一路沿袭至今,黄明昊背后已经汗湿一片了,朱正廷仍维持着半倚靠在他身上的姿势帮忙擦拭着汁液,那点热度从对方细腻温柔的动作一下子蹿上大脑,纸巾黏着已经半干涸的果汁撕着他的皮肤,那一点细密的瘙痒挑到了他的心尖,像是某种调情的步调,让他不可抑制地口干舌燥起来。
黄明昊紧紧盯着对方低垂着眼时浓密的睫毛看,那刷刷小扇似得的睫羽在对方肌肤白皙的眼睑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比那个晚上更清晰一点,像是裹着一层空调的冷气,每一次抖动都往他脸上吹了一口冰凉的白气,那点白气遇到他滚烫的脸颊又立刻呲呲蒸发,化作剔透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挂在他的眼角、脸颊还有饱满的嘴唇上。
朱正廷的睫毛到底都多少根,再靠近点能数的清吗?
黄明昊心跳如擂鼓,连舌尖上那点无味的水汽都开始发酸发涩,他好想搂住对方然后狠狠亲上那张红通通的嘴,搞什么,到底是搞什么,为什么这么热,空调到底开了几度,他是不是要中暑了,不然为什么连呼吸都开始发烫。
没等他头重脚轻地想明白自己到底中暑没朱正廷已经退回原位了,黄明昊只来得及伸手抓住对方一滑而过的胳膊,指尖从手臂顺着流连到手肘处,那一点滑腻的触感没来得及捕捉就消散了。
朱正廷回身把纸巾扔到垃圾桶,再抬眼看他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黄明昊你脸怎么这么红?!中暑了?”
“没有……”黄明昊郁闷地别过头不让朱正廷看他。
朱正廷拧着眉头又看了黄明昊好一会,似乎是因为对方还有精力生闷气的样子让他放心下来,接着又吃吃笑了起来,“喂,黄明昊,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时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当时是为的什么,好像是你跑出去和范丞丞玩来着,结果弄了一身泥回来被臭骂了一顿就自己生闷气跑回房间了。”
“别说了……”
“我当时还追过去了,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你傻站在房间里哭,当时你还很可爱呢,一边哭一边打嗝,小脸皱巴巴的,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很不好意思地想要躲开但是又软绵绵地喊我哥哥。啊,当时你还是会喊我哥哥的。”朱正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像是陷入了幸福的回忆之中。
“别说了。”黄明昊脸色僵硬。
“你当时生闷气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呢——”朱正廷伸手去戳黄明昊的嘴角,“抿着嘴,嘴角耷拉下去,像是一只小狗。这么多年过去了习惯还是没变。”
黄明昊松开紧抿的嘴角,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嗷!”朱正廷吃痛地抽气,没来得及瞪着眼睛找黄明昊麻烦,指尖那一圈门牙格外深刻的牙印就被对方伸着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你干嘛!”朱正廷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被指尖湿漉漉的触感吓得惊慌失措,直接愣在了原地。
“呸,果然不是甜的。”黄明昊皱着脸吐了吐舌头。
“那当然!”朱正廷被对方这嫌弃的态度气到炸毛,恼羞成怒地瞪大了眼睛,用手去拍黄明昊刚染成金色的脑袋,不料对方却先一步灵巧地蹿开了。
他嘻嘻哈哈地笑,“我都警告过你了,是你自己得寸进尺的。”
“靠!黄明昊!你给我过来!!”朱正廷怒了,“你这是应该对哥哥的态度吗?!”
“反正也不是亲哥。”黄明昊一边窜逃一边说,那一点黏腻的感觉还残留在下巴上,每说一句话都感觉脸部拧巴。
“你!!”朱正廷气到翻白眼,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几步追上去,“你等着!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黄明昊脚底抹油似得跑的飞快,只不过始终都在咧着嘴角偷着乐。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绕着客厅跑了好几圈,最后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奄奄一息,汗水滴滴答答地布满了额头,黄明昊干脆趴在沙发上装死,朱正廷上去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黄明昊纹丝不动。
紧接着朱正廷也懒洋洋地倒在他的身上,一边喘气一边用手去抓黄明昊的耳朵,一开始是轻轻地拧,最后就是摸,捏着耳垂慢慢地抚,然后手指顺到那条耳链开始扯。
黄明昊吃痛地别开头,但是没生气,只是转过身,朱正廷顺势落到他的怀里,汗湿的发尖挤在他的锁骨上,又湿又痒。他没有躲开,只是眨了眨眼,虚虚用手半搂住对方的肩膀,沉默了一刻,接着开口,
“朱正廷,我们去度假吧。”
“啊?”朱正廷懵了,“怎么这么突然?你的行程安排呢?”
“不用担心,我代言和推广都做完了,刚好放了几天的假,我们偷偷出去度假吧,就我俩。”黄明昊眯着眼睛冲他笑,两颗兔牙就冒了出来,乖极了。
朱正廷很喜欢黄明昊的兔牙,觉得这是对方孩子气和稚嫩的证明,只要对方一笑就仍是那个抓着他的手哼哼唧唧说喜欢哥哥的小屁孩。曾经这两颗兔牙岌岌可危过,有粉丝希望整牙,朱正廷虽然失落,但还是尊重黄明昊的意见,后来也不知怎的,总之这两颗小可爱的象征还是保留下来了。
“那我们要去哪?”
朱正廷抬头去看他,黄明昊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红通通的,刚染的金发足够亮眼,却仍旧抵不过他眼底的那细碎发亮的星光,灿烂又纯粹。
他开了口,一字一顿,带着莫名的雀跃,
“我们去——”
“找自由。”
02.
那一盘西瓜终究还是没吃完,朱正廷本来想都扔掉的,可是最后还是一个劲塞进了冰箱里。
他扬着下巴对黄明昊说,
这可是我给你买的西瓜,我给你挑的西瓜,再难吃你都得给我生吞进去知道了吗?!
黄明昊苦着脸,
朱正廷你好恶毒!
朱正廷冷哼一声,你得叫我哥!
03.
黄明昊挤在后座上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靠在窗户上,他是明星,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出门,大热天还搞个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就差拿顶假发把刚染的金色盖住了。
当明星最成功的地方在于拥有一大群忠实的粉丝,最苦恼的地方却也在于这一群粉丝。黄明昊幸得进娱乐圈发展还算不错,不过两年已经从一大群小鲜肉中脱颖而出收获极高的人气热度与资源,也收获了极其狂热忠实的粉丝群体。
这是一场足够隐秘的旅行计划,所以他为了躲避某些私生的追行下尽了功夫,把自己活生生包成了染了金毛的大熊猫,在炙热的炭烤下散发着别样的气息。
不过这一切不是让他泄气的原因,他刚一上车就迫不及待把捂得脸颊发热的大件小件都拆了下来丢到一旁,让他真正恼怒的是——
“Justin好久不见啊!虽然我早上刚在电视上看到你!”坐在驾驶座上的范丞丞笑嘻嘻地给他打招呼,“你小子什么时候染的头发?”
“前天。”黄明昊憋了又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副驾驶的朱正廷,“不是说只有我们俩吗!?他怎么也在?!”
朱正廷正在扣安全带,低着头也没看他,只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路痴,我,路痴。两个路痴自驾游?我觉得还是找个靠谱的人带我们去吧?”
“有导航啊!”黄明昊火冒三丈,“而且人家也有好多事要忙吧,干嘛麻烦他。”
“没事,我还挺闲的呢最近。”范丞丞只是笑,上挑的眼角顺着墨镜的缝隙意味深长地撇了黄明昊一下,接着就在他的怒目而视之下越过身子伸手帮朱正廷系上安全带。
那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亲密有多亲密,黄明昊只一眼,就气得牙痒痒,更不用说朱正廷还半是羞涩地垂着头看范丞丞,软绵绵地道了句谢谢。
黄明昊只觉得神经疼,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最后干脆闭嘴看着窗外眼不见为净。
操。真糟心。
偏偏朱正廷还回头去看黄明昊,声音轻轻地询问,“我可以坐这吗?”
你都坐了,安全带也系了,还他妈问我干嘛!?黄明昊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可以,但是他一对上朱正廷湿润无辜的眼睛,那一团火就簇地被浇熄了,只剩下滚滚浓烟在他心底灼烧着自己,苦涩的气味呛得他不停咳嗽,肺生疼,紧接着就是喉咙哽咽。
“……可以,你坐你的,干嘛要问我。”黄明昊别过头去看窗外,太阳好晃眼,刺的他眼睛疼,不得不赶紧拿墨镜戴上掩盖某些呼之欲出的事实。
朱正廷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转了过去把玩自己的指尖。
这是他们之间某种奇妙的习惯,因为从小到大两个人都是一直一起坐在后座上的,像是某种固有思维或者溶于骨血的习惯,他们已经下意识把互相锁定在自己的身边,以至于长大了之后还会下意识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
黄明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摸着手机,百无聊赖地靠着窗户沉思。
如果时间流转,15岁的他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龇牙咧嘴恨不得把酸味写在脸上,如果朱正廷不听他的话坐到自己身边来他还要硬扯着对方的肩膀摁到后座上。可现在他已经19了,很多东西已经不能轻易流露于表面之上,只要一触碰所有的伪装都会破裂,那些肮脏不堪又可怜的心思就会赤裸地袒露出来,那不可以,他不再是孩子了,从他不再愿意开口喊朱正廷哥哥的那一刻起……
有些自由,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没资格明面吃醋,黄明昊从小到大都一如既往的变扭,只得一个人缩在后座发酸发黑。范丞丞深知对方的秉性,也猜到那几点不可见人的心思,看着自己逗弄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圆场,“好啦,我只是负责送你们过去,才不参与你们兄弟俩之间什么家庭旅行呢。”
黄明昊连笑都懒得附和,只是随着车行的节奏慢悠悠地点着头。
才不是兄弟呢。
他恶狠狠地想,
我他妈才不想当他的兄弟。
阳光很晒,车子不知道前行了多久,黄明昊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死循环里,最后恹恹地进入了睡眠。
他梦到了从前,或者说那个转变期。
黄明昊从16岁以前一直、不对,应该说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大他六岁的朱正廷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四分之一是在朱正廷的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的施压之下,还有四分之三纯粹出于黄明昊自愿。虽然他在青春期的时候曾因为觉得这件事有失颜面而愤愤抱着枕头去别的房间,结果最后还是会因为睡不着而灰溜溜地钻回朱正廷的怀里。
朱正廷很疼黄明昊,尽管他们并不是亲兄弟。或许是黄明昊满足了他有个弟弟的弟控心理亦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很黏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是。
黄明昊曾怀疑过朱正廷是不是有什么肌肤渴求症,不然怎么会这么爱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别人身上,当然,这个别人是指他自己。这些没有克制的亲密接触总算产生了副作用,建立在黄明昊越发强烈的占有欲之上,随着时光的增长,那点欲望越发蓬勃剧烈,阴暗恶劣的心思像是一团乌云把他死死包住,透不过气,潮湿阴冷的雨滴一直辅助那无法克制的情愫滋长。
某个夜晚,这份越发浓烈的情感总算得到了宣泄。黄明昊从梦中惊醒,身侧是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的朱正廷,茸松的发丝挤在他汗津津的脖子上。而就在他刚才还余韵未散的梦境里,对方还在泪眼蹒跚地望着自己,偌大的眼眶盈着水,戚戚然地拧着眉,无辜又可怜,汗水附在对方薄薄的肌肉上,雪白的肌肤像是融化的香草冰淇淋随着律动呼吸起伏着。
对方活像一条雪纺的缎带,温柔缥缈,常年学舞的腰肢柔软紧韧,弯起来的弧度像是一座桥再朦胧点就化作一条白蛇,湿淋淋又黏答答地随着喘息挺起,轻微的颤动就像是某种蓄意引诱的舞蹈动作,汗水从他的小腹滑下,流到那线条花哨勾绕的纹身,留下一道旖旎的水痕,最后打在了他的手掌上,烫的他几乎立刻就燃烧起来。
黄明昊几乎是瞬间就翻了被子从床上窜了起来,光着脚就直冲进厕所,惨白的灯光照到他惊魂未定的面庞。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红润大汗淋漓,眼眶里充斥着惶恐和战栗。
有什么能比青春期少年初次迷情春梦里对象是自己的哥哥还糟糕的事吗?
没有了。
或许有。
黄明昊猛然回神,飞快地用手接了冷水狠狠往脸上拍去,刺骨的冰凉总算让他燥热的脸颊得以停歇。他牙齿打颤地看着镜子,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一开始只是小孩子脾气的闹腾和吃醋,那是占着身份地位特殊的理所当然。情感的变质也使这份理所应当变得意味深长,所有的坦然变得恐惧,所有的自在也变得胆怯。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朱正廷一块睡过了,朱正廷很失落,也曾抱着枕头挤过来半推半就地要一块睡,结果都被黄明昊干巴巴地拒绝了。朱正廷一边生气一边心碎,感叹着小孩长大了,叛逆期了,太不给哥哥面子了。唠唠叨叨半天见黄明昊无动于衷,最后他也只得鼓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回房间了。
16岁的黄明昊有了心事,那就是他喜欢他的哥哥。
这个心事死死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一直持续到了19岁风光无限的流量小生黄明昊身上。
他进娱乐圈有一半是为了逃避有一半是出于不可宣泄的快感。
他想,看呐,那么多人爱他喜欢他,又何必苦苦拘泥于朱正廷一个人的爱呢。
可是他又想,那么多人的爱又怎样呢,他也只想得到一个人的爱啊。
朱正廷爱他,但是朱正廷也不爱他。
黄明昊郁郁寡欢地想,爱好难啊,19岁的爱也好难。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而他正躺在某个人的腿上,脸上盖着某个人的帽子。
是谁他几乎不用睁开眼都能知道,那双腿他在脑海中也反反复复描摹过很多次,却从来没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大腿的肌肉紧实,不是女孩子那般的柔软,要更硬一点。
黄明昊把帽子摘下来,适应不了的光芒让他眼前延迟地发白了一瞬,伴着朱正廷含着舌尖清亮又柔和的问话中,他才缓过劲来。
“你醒了?”朱正廷低着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如水柔软,亮晶晶地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冰镇西瓜里舀出的那一勺带着冰碴的果肉,先是入口无比的甘甜,紧接着又变成牙齿打战的酥麻冰痛。
黄明昊别开眼,心脏已经很不给面子地开始狂跳,嘴上仍是闷闷地别扭,“你不是坐前面吗,怎么又过来了。”
朱正廷眨了眨眼睛,低头垂落的发丝在额前卷成一个可爱的爱心桃,窗外的阳光照在对方挺拔的鼻梁之上,接着在脸颊上投下灰蒙的阴影。
黄明昊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白目的情绪外露,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朱正廷倒是笑出了声,伸着手指点了点他的嘴角,声音尾调含着示弱的无奈,“我说过了吧,你的心情真的很好猜。”
黄明昊赶紧松开紧抿的嘴角,太糟糕了,明明他的演技已经磨炼的足够优秀,怎么在朱正廷面前还是兜不住心思。
“你直说不行呗,还自个生气,是不是傻。”
黄明昊翻了个白眼,“我才没生气,你爱坐哪坐哪,关我什么事。”
朱正廷有些恼,假意要把黄明昊搁在大腿上的脑袋丢到一旁去下车换位置,结果手刚抚上对方柔软的发尾,就被握住了。
黄明昊没说话,只是捏着朱正廷的手指翻来覆去放在眼前细细地看。
朱正廷被弄得发痒,又觉得对方这种挽留的小动作有点可爱,想笑又憋着,故意压着声音问,“干嘛?”
黄明昊没搭理他,只是把朱正廷的手攥在掌心里,抬眼往驾驶座看,发现范丞丞不在,才懒洋洋地问了一声,“那个谁呢?”
“上厕所去了。”
黄明昊跟着朱正廷的视线往窗外看,不远处范丞丞正迈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看起来晒得不轻,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只是气质依旧很骚包。在对方身后的便利店门口贴着很大的广告幅,上面正是黄明昊代言某饮料的照片,当时他还为了切合产品清凉干爽的特性染回黑发,穿着白衬衫又清纯又干净地咧着嘴对镜头笑没了眼,活生生一个青涩可爱的少年模样。
黄明昊没了再看第二眼的兴致,朱正廷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看了好久,双眼发亮,整个人周遭散发出某种怜惜的光芒。
“别再看了,我知道我帅。”黄明昊伸手去捏对方的下巴,硬生生把朱正廷的目光从那被晒得的反光的广告牌上挪到自己的脸上,压着声音恶劣地打趣对方,“真人就在这里,看照片有什么意思,看本人啊。”
“切。”朱正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谁要看你啊,还是广告里的你可爱点。”
黄明昊冷哼了一声,莫名地对广告上的自己产生了一丝不爽,不过没等他又自顾自憋屈,范丞丞已经上车了。
“你不去那里吗?”黄明昊用下巴比了比副驾驶的位置。
朱正廷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幼稚,不去了,我就坐这了。”
黄明昊没有反驳对方幼稚的说辞,只是从鼻尖挤出一声哼哼,心情大好地眯着眼睛开始继续把玩朱正廷的手指。
04.
15岁的黄明昊想要自由。
16岁的黄明昊想抓自由。
19岁的黄明昊想找自由。
05.
黄明昊恹恹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还盖着朱正廷刚打湿了的冰毛巾,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对方强摁回了柔软的床垫上。
天花板上的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那点凉风也吹不散他心底那点滚烫的热。
明明才五月份,天气炎热得有些过分恶毒了。南方城市已经步入酷暑,三十五再往上的高温一下子就翻卷着火舌把下了车的两个人吞噬了,像是从头到脚活生生灌了一吨滚烫的水泥,快要窒息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晃眼的阳光炙烤着白皙的脸颊,饶是几层防晒都不顶用,没有一处不再受折磨,从肌肤上细密的汗水处开始,黄明昊不曾怀疑自己会被融化。
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为了压缩工作时间赶回家黄明昊三天只睡了五个小时,当然再加上昨天在家里睡的八个小时,大概是四天十三个小时。此刻大咧咧立于烈日之下,原本就没什么精神的大脑更加没了思绪,昏昏沉沉的乏力和疲倦席卷而来,最后,他不负众望的、在一抵达度假村的那一刻、中暑了。
现在正是他和朱正廷难得的双人世界,可是他却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休息。
“真是的,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你这几天根本没睡好觉呢!”朱正廷打完电话回来,脸色难看,又气又心疼地坐到了他的床边,轻轻用手背拍了拍他红彤的脸颊泄愤。
黄明昊一猜就知道是经纪人把他卖了,只好一边温吞地翻了个白眼一边无语地说,声音有气无力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难得和你出来玩一次,谁知道还能中暑啊。”
朱正廷苦恼地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这人就没让我省心过,好好休息吧你,别想着往外跑了。”
“可是我那么难得有空,你也请了假!——”
“以后还有机会的不是吗,更何况我俩在一起就成了,玩什么也不重要吧?总之我是不会同意让你这样病恹恹地出门的。”朱正廷态度坚决,一边说一边倒了杯水,直挺挺地递到黄明昊脸前,“喝。”
黄明昊叹了口气,屈服地把毛巾取了下来,朱正廷接过又放水盆里拧了一次,接着偏过头认认真真地看黄明昊乖巧异常地双手捧杯小口小口啜着水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黄明昊早上还特地做了造型,头发吹的可靓,随性中分的金发把他英气的五官立显而出,看起来带了一点坏坏的痞气,笑起来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清爽可爱,只是有的时候刻意眯着眼睛乐的样子有点迷人的野性,那模样倒是帅得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朱正廷把其称之为熊孩子总算长大了。
可现在中暑了的他那早上自恋摆弄了大半天的发型全毁了,刘海乖顺地贴在额前,垂着眼睛失落的模样像是一只顺毛了的金毛小狗,脆弱可怜又无助,一下子就让朱正廷回忆起小时候的黄明昊,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这么令人心疼的柔软。
“你睡会吧。”朱正廷接过黄明昊喝完了的水杯放于床头,摁着他的肩膀压至床上,把濡湿了的冰毛巾敷到他的额头上,“我就在这陪你。”
黄明昊的目光闪烁,可怜巴巴地望着朱正廷,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揪住对方蓝白衬衫的袖口,又害羞地别开视线企图把脸埋进枕头里。
朱正廷只是笑,生病时候的黄明昊足够脆弱,才得以让他享受了这一时半会难能可贵的撒娇。
他伸手握住黄明昊的手。
“你快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朱正廷的声音很软,平时情绪高昂的时候尾音会因为激动而带上喘气的转音,现在放轻了音量就显得格外柔和,南方软糯的咬字腔调像是加了一大勺蜂蜜的柚子茶,有甜有酸,最后全是温柔的甜蜜。
黄明昊在对方柔声细语的安抚中慢慢闭上眼睛,渐渐陷入了梦境。
其实在03段中描述的黄明昊16岁之后再也没和朱正廷同床过是假的,曾经有过一次,朦朦胧胧的一次。
那个晚上很奇妙,黄明昊是被肚子疼闹醒的,不是想上厕所,纯粹只是莫名的腹部绞痛感。
那疼真的好尖锐,像是被一只手捏住内脏死命地拧紧拉扯,疼的他汗如雨下脸色苍白。他猜不到疼痛的根本原因,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捂着肚子在床上蜷成了拧巴的一团。
本来只是想自己忍着,可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了朱正廷。
好惨。他现在太脆弱了,只要一想起朱正廷他就更加忍不住思念。事实证明,深夜是一个不适合思考的时间,疼痛和病弱也不适合思考,这两者一重叠,就会累积成一种无与伦比的惊奇效果——胡思乱想以及歇斯底里。
克制了太久的心意在腹痛中几乎一块心痛,黄明昊头脑一热,咬牙猛地掀开被子,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习惯性地跑到朱正廷的房间里钻上他的床。
朱正廷睡得很熟,被他这么胡乱一闹才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先是被被窝里挤挤攘攘的耸起吓了一跳,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是缩成一团脸色煞白的黄明昊。
睡意顿无,朱正廷没来得及问你不是说再也不和我睡吗怎么又来了,就看到对方脸色不大对劲,身体也像是在发抖,这才慌了神,赶紧摸上对方的脸,“你怎么了!?”
黄明昊咬着牙把脸往朱正廷的胸膛里埋,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奶,“朱正廷我肚子疼。”
朱正廷被那有气无力的求救声搅乱了心思,也没管对方直呼大名的行径,只是焦急地想要拉着对方起床,“我去找药给你吃。”
“不要。”黄明昊摇了摇头,伸手死死拽住朱正廷的手臂阻止对方要起身的动作,搂着细软的腰肢就往对方温热的怀抱里钻,可怜巴巴地闷声说,“你陪着我就好。”
“这怎么行!”
黄明昊纵使肚子疼力气也不见小,朱正廷被死死扯着动弹不得,眼看着拗不过这死心眼的小孩,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埋进被窝里抱着对方的身体,“我真是服了你了。”
黄明昊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抱住朱正廷温暖的身体,贪婪地摄取着对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那一星半点的疼痛如果能换来这久违的温柔亲密,那他痛死也值得了。
朱正廷把下巴搁在对方瘦削的肩头,难得的撒娇和依偎让两个人都在心里产生了不可言喻的留恋和怀念。那点温度比口干舌燥时迎来的凉水还及时贪恋,头发摩挲着敏感的耳后根,脚底踩着另一个人的脚背,脑袋靠着脑袋,像是两只小狗,挤得热烘烘的。
朱正廷伸手用掌心一下一下捋着顺着黄明昊的小肚,热度从手心传递到柔软的肚皮上,温热地安抚着那恼人的疼痛。
温柔顺着肌肤接触传达到身体内的每一根脉络,黄明昊被揉的昏昏沉沉,睡眼惺忪,却还是紧紧扒着朱正廷的腰不松手。
朱正廷的揉搓持续了很久,对方很有耐心,对方的温柔也很有耐心。黄明昊的疼痛被对方滚烫的手心化解了,额角豆大的汗珠颤抖着最后被枕头吸了进去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印,他伸手去拉朱正廷的手想劝对方不要再揉了快睡觉吧,可是困倦使他开不了口,最后竟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白天醒来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大脑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离15岁生日过了整整快两个年头了才惊觉不对。
他和朱正廷还保持着某种纠缠不清的姿势,不知道是谁的腿缠在谁的腿上,暧昧得很。他从浑浑噩噩的记忆深处挖出昨晚自己向痛苦屈服主动钻进朱正廷被窝的下意识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飞快地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朱正廷横在他胸上的那一节柔软雪白的胳膊顺势落到了床上,对方也因此迷迷糊糊地醒来。
“怎么了?”
朱正廷还没睡醒,惺忪着眼坐起身看着黄明昊,声音软的像是融化的棉花糖,黏糊糊地扒在他脆弱的耳际,袭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自制力。
“我..”黄明昊不敢去看朱正廷,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艰涩地开口,“我先回——”
没等他说完,肩膀忽的一沉,他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撞险些倒了下去,错愕地侧目看去才发现朱正廷困倦地闭着眼睛又靠着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朱正廷睡得好沉,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轻颤,眼底下一片浅浅的窝青,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对方昨天夜里轻柔的搓揉,也不知道在他睡着以后对方又傻乎乎地帮他顺了多久。想到这里,他的心脏顷刻间就软成融化了的熔岩巧克力,一下子把他建筑起所有的疏离和冷落都包的密不透风,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冷落朱正廷这样好的人?
可是他也不能爱这种人。
他把朱正廷的脑袋轻轻地放在枕头上,对方皱着眉头砸吧了两下嘴,精致的面容纵使睡得再深也没有丝毫的崩坏,深邃硬朗的五官被干净的气质柔和成了甜蜜,红润的唇角微微启开,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在变着法子索取有心人的滋润和爱抚。
黄明昊看着那张唇出了神,心跳噔噔加速。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俯下身。
这是不对的。
他额角冒汗。
这是不对的。
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是不对——
去他妈的吧!!黄明昊咬牙切齿地骂,去他妈的不对去他妈的世界,他就是想要尝尝那朵玫瑰的味道谁他妈都别想阻止他!
该死的阳光该死的清晨,他们不过是都没睡醒罢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黄明昊在梦里拥抱了他的一切。
看到了自由。
06.
“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颗西瓜。”
“黄明昊你中暑脑子糊涂了吗?”
“我是认真的!当西瓜多好啊,脑子空空什么也不用想。如果真要当,我要当五月的西瓜,外表看上去可口,大家都爱,只有切开了才发现难吃的要死。我不要当最甜的西瓜,我要当最不甜的西瓜,这样大家就会记住我,永远都会记住那颗好难吃的西瓜。”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吃西瓜的,我错了。”
“怎么,当西瓜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啊,说不定运气好了还会被某个傻子带回家特地送给某人,这样我就被赋予了最特殊的意义,不是挺美好的吗。”
“……傻子说谁?”
“谁承认就是谁。”
“你!——”
“冷静一点!不可以对病人动粗!啊!——好疼!”
07.
黄明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不知道几点,外面的天色暗的快要滴出墨来。额头上的毛巾被他挤着落到了地上,朱正廷不在床边,隐隐有吵杂的声响从客厅传来。
浑身舒爽,虽然还有点疲倦,但至少比白天昏沉恶心的状态好了不少。
黄明昊下床去寻朱正廷,跟着声响往客厅走,抬头就看到朱正廷窝在椅子上光着脚丫踩着桌角,手里握着遥控,抬头呆呆地看着电视。
电视上放着某条娱乐新闻,屏幕上赫然映着黄明昊笑的客套的面容,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小的女生,看起来娇滴滴的,一直害羞地低头笑,而屏幕下方一条横批标着:《响彻五月》开拍在即,当红流量将送出荧幕初吻?
黄明昊看到这条新闻就脑壳疼,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和厌恶涌到心口,但是那一点酸在触及朱正廷呆滞眨着眼睛的脸,他又得到了丝丝莫须有恶劣的快感。
“看什么呢?”他的声音还有一点嘶哑,像是吱吱呀呀的留声机,说完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朱正廷被吓了一跳,兵荒马乱地摁下了遥控,屏幕上的画面一跳,下一秒取代了黄明昊没什么表情的帅气脸庞的是哼哼叫的粉色小猪,略微幼稚的声音高扬着喊佩奇。
“额,你醒啦,都九点了。”朱正廷回头看到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的黄明昊,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也不知他站在那看了多久,“我无聊看电视呢。”
黄明昊没拆穿对方盯着电视上的自己发呆的傻样,只是暗暗压下偷偷勾起的嘴角,几步凑了过去。朱正廷看他过来,赶紧把脚收了回来盘腿而坐。
对方的身上耷拉着和黄明昊配套的蓝白衬衫,偏生懒懒地漏了一个肩膀出来,后颈的碎发挤在衬衫收束的领口上,看起来又乖又软,像是一颗等着被拆开包装的薄荷糖。
“你这是看电视还是看我?”黄明昊逗对方。
“你别自恋了,谁……”朱正廷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又在那了然的目光中自觉心虚地止了声,咳了咳,伸手拿过水杯重重地饮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黄明昊顺手抢了过去仰头吨吨吨灌了好几口。
“你好点没?”朱正廷岔开话题。
“好多了,活蹦乱跳神采奕奕身强力壮,现在让我来一套体能训练也完全没问题!”黄明昊放下水杯,拍着胸脯吹牛。
“你就扯吧你!”朱正廷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比起这个,你饿不饿,这么晚了想不想吃什么,来点清淡的,粥?”
“我现在还不想吃。”黄明昊低着头去看朱正廷可爱的发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双眼猛地发亮,“欸朱正廷,我们去看海吧,这个度假村靠海的。”
“海?海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是早都看过了吗?而且都这么晚了……”
“我现在想看啊,走吧走吧。”
黄明昊撺掇着,一边扯着朱正廷的手一边去拽桌子上的一顶渔夫帽粗鲁地盖在对方的头上。朱正廷踉踉跄跄地假意挣扎,最后还是拗不过对方,唉声叹气地摸走了房卡,一起和黄明昊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凉爽的房间。
黄明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毫无遮挡地就出了门,谁能料到刚迈出一步就正好撞上隔壁的隔壁房间两个归来的年轻女孩,四个人八只眼睛互相对望,气氛忽然呈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尴尬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们眼中的迷茫震惊逐渐融化成晶莹闪亮的疯狂和难以置信,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几乎是只一眼就能下意识接受到里头浓烈炙热的爱意。这种爱如果他是在往日里,完全可以扬起营业式极其标准的温柔假笑来悉数收下并可可爱爱感激不尽,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刻,他抛开那层伪装,却做不到成熟且理智地应对。
赶在对方开口惊呼之前,黄明昊瞬间背过手看也不看就抓住了跟在他身后一起愣怔的朱正廷的指尖,几乎是在同时,他压低的声音和女孩们兴奋的像是鸟雀叽喳的呼唤一同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跑!!”
“啊啊啊黄明昊!!!——”
朱正廷被他拉着一块迈步跑了起来,他们没进电梯,反倒是直直冲进了楼梯间。身后那两个女孩似乎也小跑着追了过来,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哒咔哒作响,像是某种慌乱紧张扼住咽喉的致命乐曲,是一种极其慌乱不安的旋律,听得人屏住呼吸神经紧绷。
四条长腿在这节奏中飞快地交替,从目不暇接的阶梯上蹦着跨着,感觉下一秒就会自己绊倒自己而从狭长的楼道里惨烈滚下。这一出盛大淋漓的逃亡,或者说逃跑更为合适,尽管他们知道那两个女生完全追不上他们的速度,但他们仍旧没有放慢脚步,而是始终在观想着某种阴森可怖的怪兽在张牙舞爪地追着他们的屁股,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被黑暗或者更恐惧的臆想所吞噬。
他们跑的大汗淋漓,跑的气喘吁吁,跑的哈哈大笑。一前一后亦步亦趋,两只手攥的死紧,汗水从交握的掌心之中密布横生,手指被打湿了滑腻腻的,怕会因为惯性分开,两个人抓的更紧了。
他们从酒店大堂的侧门溜出去了,继续跑。没有了通体的凉气,那扑面而来的热浪才像是要把他们吃干抹净的怪兽,不过这并不可怕,他们压着声音偷偷地笑,顺着环境优美的羊肠小径绕来绕去地窜逃,这真的好痛快,比起逃跑他们更像在畅享自由,毫无形象地笑着闹着,最后乱七八糟地踩着快要从脚上飞出去的拖鞋狂奔。
他们毫无顾忌,没有忧愁,更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忌惮和不敢放肆。
他们手拉着手迷迷糊糊地瞎转悠,竟然还真的给绕到了海边——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
远远看去沙滩上人还不少,三三两两地在海水边际小心翼翼地玩闹着,暧昧洒落的灯光只能映出他们嬉戏玩耍的恣意身形,或者可以渲染出一点笑声,是快乐的味道。
黄明昊和朱正廷没找路下去,就躲在这树荫下的亭子里遥遥看海。虽然离得远,但是海水的咸腥味还是一个劲地裹着温度往他们脸上毫无温柔地冲撞来。
他们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汗如雨下,只顾着低头不停匀气。
“都是你,害得我又要再洗一次澡了!”朱正廷一边叹气一边软着声音埋怨他。
“这不是事发突然嘛!”黄明昊只觉得浑身舒爽,把汗湿的刘海高高捋上额头,一边抬眼看一边懒洋洋地扯着嗓子说,“啊——有星星。”
朱正廷也跟着抬头看去,漆黑的天空没有云,只有密布闪烁的星辰,一点一点,挂在天际,映衬着月亮曼妙温柔的光色,悉数倾泻在波涛横涌的浪花上,那点白卷着星星向岸边扑来,却又在伸手去捕捉的时候捞了一手湿淋淋。
“好漂亮啊。”朱正廷笑的睫毛轻颤,“这么一看,感觉星星好像蛋糕上的糖霜。”
黄明昊无语,“你怎么满脑子都只剩下吃的了,一点都不浪漫。”
朱正廷瞪他,“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黄明昊乐,“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朱正廷冷哼,嘟喃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又转头继续看海去了。
黄明昊看朱正廷的侧脸,柔软的月色在对方面容上倾泻了世界上所有最瑰丽曼妙的光芒,细细地用浅淡的金色勾勒着那挺俊的轮廓,不管是那忽扇忽扇的睫毛还是脸颊上细软的绒毛,把对方整个人都包裹在光晕之中,好像有点虚无缥缈的美更有几分不切实际的羸弱美丽。
他看了好久,看到喉咙发痒,看到心跳声越发响彻。
“喂,朱正廷。”黄明昊哑着嗓子粗声粗气地喊对方的名字,语调很不客气,来掩饰那几分难以捉摸的羞怯,“我给你个东西,伸手。”
朱正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依旧乖乖伸出双手,像是一只发懵的小兔子毫无设防地举起两只毛绒绒的白爪子。黄明昊被对方这傻样逗乐,笑的浑身发颤,又赶在朱正廷恼羞成怒之前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
“什么东西?”
黄明昊没应对方,只是伸出空闲的手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玩意掏了出来,低着头异常虔诚地捏着朱正廷细白干净的小指,把那东西轻轻地顺着云润的指尖往里滑,一直挤到了最深处,套得紧紧的。
那是一只素圈戒指,简单的银圈完美地镶嵌进朱正廷修长的指节,在月光下折射着冰凉的光芒。
太适合了。
黄明昊盯着对方套着戒指的手指看了半晌,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又伸手轻轻摩挲过那发凉的金属,指腹蹭过对方小块温热的肌肤,就像是挠在他心口。
“这——”朱正廷错愕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响了起来。
黄明昊这才回神,赶忙别开脸慌慌张张地堵上话头,“咳,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你的手指还挺适合戴戒指的,所以之前去代言的时候偶然看见这个玩意觉得还不错才带回来给你的。”
“免得你到时候又怪我没给你带礼物。”黄明昊深吸了口气,又欲盖拟彰地补充一句,“别太自作多情啊。”
“……”朱正廷本来是挺高兴的,听到黄明昊最后挖苦的话登时心情复杂,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这个闹别扭的小孩,拳头攥了又松,最后长舒了口气决定看在戒指的份上饶过这小屁孩一次。
“这个会不会很贵?”朱正廷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银色光泽的指圈衬着透白的指尖
更加白皙修长,太合适了。
“你是不相信我的业务水平吗,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黄明昊的左手小指上也套了一个配对的素戒,他松开握着朱正廷的手指,背过手用指尖轻轻研磨着自己的戒指,面上倒是咧着嘴笑的得意洋洋臭屁样,“也不打听打听巨星黄明昊现在的身价。”
什么偶然什么凑巧都是假的,他这是为了对方特意订制的戒指,一枚内圈刻着hmh一枚刻着zzt,他把属着自己名字的那一枚塞到了朱正廷的手指上,紧紧的、用力地套到最里头。他不知道朱正廷这傻愣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秘密,但是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大不了他直说不小心给错戒指罢了。
真的好不甘,为什么他连告白都要找借口搪塞过去呢。
朱正廷没注意黄明昊阴晴不定的神色,也没呛声对方的吹嘘,只是满眼喜悦地反反复复看着自己的手指瞧,末了才情绪高扬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渠亮晶晶的星河,“欸我这才发现我的手真的很适合戴戒指,这么看不是还挺不错的嘛?”
黄明昊怕他乱来,赶紧说,“喂,我给你的戒指可千万不许摘啊!”
也不许往手上戴别的戒指。
不许戴除他之外别人给的戒指。
这些话他倒是没说出口,只是艰涩地在心里补充。
“好啦知道啦,谢谢你昊昊。”
自打黄明昊13岁以后就严令禁止朱正廷再用黏糊糊嗲兮兮的叠字喊他的名字,当时的朱正廷还苦恼地花了好长时间改口,现在一时高兴过头倒也忘了那么多,一说出口就立刻捂住了嘴,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黄明昊,有些抱歉地软着声音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黄明昊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反应,只是偏过头去看海,声音低的像是要和那翻涌的海浪一块被吞没,“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也挺好的。”
“你说什么?”朱正廷没听清。
“没事。”黄明昊叹了口气,“这里好热,我们还是回去吧。”
朱正廷眨了眨眼,又拉住起身要离开的黄明昊的衣袖,冲他展示了手上的那枚戒指,“你都给我这个了,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黄明昊皱起眉头,他的心里被对方这种类似于炫耀的行径(纯粹是他自己脑补的)给狠狠取悦了,本来想大大方方地说一声没关系,反正本来也只是他阴暗的占有欲望作祟罢了,可是目光一触及朱正廷水润润的眼神,脑子里那几分恶劣的心思就被勾起来了。
“那——”黄明昊顺着朱正廷拽着他袖口的手指摸上对方的掌心,两只戴着对戒的手指十指相扣,汗津津的掌心相贴,他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挑着眉凑近对方的身侧,“作为回礼,你和我合照一张吧。”
“合照?”朱正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算什么礼物啊?”
“哎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们都多久没一起拍张合照了?”黄明昊一边把手机打开镜头对着他们两个人一边把脑袋热切地挤到了朱正廷耳侧,“难得一起出来玩,不留点纪念怎么行?”
朱正廷虽然有点困惑但面对镜头还是摆出十分专业的自拍达人水准出来,脸上已经自然而然地摆出微笑嘴上却还在嘀嘀咕咕地说,“这样真的好吗,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行的。”黄明昊说。
笃定的语调交杂着气流暧昧地扑洒在对方的脸颊上,朱正廷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两下。
“那……好吧。”朱正廷妥协了,“我警告你你可得给我拍好一点!”
黄明昊对着镜头露着牙齿笑,他只要侧过头就能看到对方白嫩耳根上那一个被他一起拖去打的耳洞,因为许久没戴耳钉那个残破的伤口已经渐渐快要愈合呈现出星点的粉色,看的他忍不住想舔一口,或者说撕扯着狠狠咬一口,最好弄得血淋淋的,这样对方会因为疼痛和受惊而红着眼圈瞪着他发抖。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或者说,如果他不是对方的弟弟还有点些微的可能。
接着再刨除偶像这一个身份,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些。
说到底这个假设也不可能成立罢了。
他和朱正廷的脸挤在那四四方方的屏幕里,正要按下拍摄键的一刻,黄明昊突然开口问道,
“朱正廷,你初吻还在吗?”
朱正廷对着镜头脸都要笑僵了也没见黄明昊摁下拍摄键,正打算兴师问罪呢就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砸了个头晕眼花,脸上腾地烧了起来,连声音都像蹿着一把火,干巴巴又软绵绵地反问,“你、你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就好奇嘛。”
“不关你的事,给我好好拍照。”
黄明昊贼得很,立马放软了嗓子可怜巴巴地拉长了尾调,那声音像是棉花糖,“你就和我说嘛,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最后,他居心叵测地喊了一声,“哥哥。”
朱正廷几乎要被这一声久违的哥哥喊得掉下眼泪,几乎是瞬间就举白旗投降,“还……不是,你问我,我倒是想问问你。”
“你还在我就还在。”黄明昊笑眯眯地捏紧了朱正廷的手。
那温度烫的惊人了,朱正廷感觉自己的背后唰唰直冒汗,“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黄明昊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正廷一眼,不等对方反应,懒洋洋地扯着嗓子喊,“欸,我要拍了。”
“啊?”朱正廷茫茫然地对着镜头,黄明昊在摁下拍摄键的一瞬间猛地凑了过去,在喀嚓声响起的同时,他还是错开嘴唇亲上了对方的嘴角,几乎是头皮发麻的战栗,那股柔软和香甜令他几乎牙齿打颤。
朱正廷是太过震惊如雷轰顶,黄明昊是鼓足勇气总算得逞,他们保持这个姿势了很久,直到黄明昊轻叹一口气慢慢退开,朱正廷还一脸无措地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明昊很心虚,面上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边冲着对方摇晃手机一边坏笑着打趣,“当红流量黄明昊的荧幕初吻已经没了。”
朱正廷这才恍然回神,几乎是全身都在被火烧的害臊和惊慌,他瞪大了眼睛,脸红的快要滴出血,又气又恼地用双手捂着嘴角,磕磕巴巴地捋不直舌头,连话都说不清,“黄明昊!!你你你——”
“怎么啦,又没有真的亲到。”黄明昊懒洋洋地眯着眼。
“你!”朱正廷气得眼眶红了一圈,不知是急还是羞,看起来好不可怜,无辜又可爱,怪想让人再多多欺负一点,“你他妈耍我呢?!”他一边挥拳砸上黄明昊的胸膛一边恼怒地骂。
好吧,收回那句话,朱正廷的拳头还是很不可爱的。
黄明昊疼的捂着胸口嘶嘶抽气,倒是也委屈起来了,“不是你说要送我礼物吗,不就亲个嘴吗,还没亲到呢,至于这么激动吗!我还没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不爱我!”
“哪,哪有兄弟之间……”朱正廷的声音在黄明昊失落的目光中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还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黄明昊黄澄澄的脑袋,“你真是吓到我了,那么突然,我当然是爱你的。”
朱正廷咬字在着急的时候经常会出岔子,软糯甜蜜的腔调把那可爱地装饰成辣,连起来的时候就意外的彰显了几分格外不做作的轻巧,伴着那温温和和的笑容,没有谁会不原谅对方的过错,这是甜蜜陷阱,更要说,这是致命的温柔圈套。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天生适合撒娇,就像是在蜜罐中长大,用爱和关怀滋润浇灌久久才能种出这么一种满是香氛甜腻的植株,朱正廷就是这种稀有品种。他像是生来就该是被人爱的,就连每一滴泪都不值得不舍得掉落,多一滴太疼少一滴太浅,他连眼眶通红的程度都能把握的恰到好处,只那么一眼就能让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谁能狠得下心,谁又能不爱他。
黄明昊在心里想,谁能不爱他。
“你还生气呢?”朱正廷歪着脑袋蹭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眼角向下垂温软地弯起。
“哼。”黄明昊对朱正廷的撒娇十分受用,“所以说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兄弟之间。”
朱正廷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所以你不生气了?”
黄明昊沉默了半晌,又抬眼静静地和对方对视着,“喂,朱正廷,你觉不觉得……”
“什么?”
他严肃的表情没维持几秒就破功了,嘴角一咧冒出两颗兔牙,狡黠地眨眨眼,戏谑地说,“我们先交换了戒指再打了啵,这像不像是在结婚?”
朱正廷几乎是一瞬间又炸了起来,从脸蛋到指尖都红透了,眼睛亮晶晶的好不漂亮。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黄明昊,“你又在逗我了?”
“不是吗?”黄明昊只是笑,“星空大海和沙滩,我觉得还挺浪漫的欸。”
“浪漫是浪漫,那也得分对象啊。”朱正廷郁闷地嘟喃了一声,“这话和我说算什么回事。”
黄明昊没搭理他,只是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海,沙滩边的人已经走了一半,剩下几个人蹲在海浪扑打上来的边际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他突然想起之前和朱正廷去海边玩的时候还是白天,他蹲在沙滩上画了个巨丑无比的心,还拉着朱正廷的衣角让对方看。
当时朱正廷说了啥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方懵懵懂懂地歪着脑袋看了半晌,最后那颗心被凑热闹的范丞丞一脚狠狠践踏,最气人的是朱正廷竟然也跟着抬脚踩了上来销毁他爱的杰作。
黄明昊当时气的拳头都攥紧了,那叫一个恨的,恨对方的不解风情,恨对方的毫无知觉,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了,不逗你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黄明昊自觉无趣地撇撇嘴,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再在这里呆着不热死也要被蚊子咬的半死,回去吧。”说完他就闷头往亭子外走。
朱正廷被这一出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只好赶紧几步跟了上来。
“喂,黄明昊,你在生什么气?”
朱正廷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温柔的语调让黄明昊更泄气了,只得闷闷地回,“我没生气。”
“我还不知道你吗?”朱正廷追到黄明昊的身侧,拉住他的衣角止住越来越匆促的脚步。
黄明昊被这么一扯,不得不抬头对上朱正廷的视线。对方的目光水亮亮的,满是担忧地看着他,那完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只这么一眼黄明昊都觉得憋屈的不行。
他想,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知道!
“真没事,你好烦。”黄明昊干巴巴地想要把自己的衣角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朱正廷难得没有因为黄明昊恶劣的态度而生气,只是定定地追着他闪躲的视线,放柔了声音,“黄明昊,我问你,你之前说来度假是找自由来了,你想要的是什么自由?”
黄明昊怔在原地,他呆呆地看向朱正廷的眼底,那里细细碎碎地磨了好多星屑洒在里头,水灵灵地点缀着深褐色的瞳仁,而他略显僵硬的面孔就倒映在那堆温柔迷人的星空里,被对方柔软的关怀包围,被对方浓密的睫毛拥抱,最后被对方始终如一的热情融化。
爱人的自由。
几乎是下意识要脱口而出了,但是黄明昊的自制力促使他把这几个字又生硬地吞了回去,有些心意冒出来容易,吞回去的时候艰难地像是在嚼碎刀片,更不用说这种深埋心底的情愫,他几乎是和血咽下那些尖利的锋刃,最后在喉管刮下道道骇人的痛苦。
不能说。
千万不能说。
黄明昊要感谢自己还算丰富的娱乐圈经验才让自己可以把持住最后的底线,所谓的自制力和控制情绪的演技总算有一天在朱正廷面前呈现了。
他清了清嗓子,笑的和那个广告牌一样生硬的可爱,假的惊人,“什么自由?比如可以随便吃东西吃到饱或者睡到自然醒、出门不用把自己包成木乃伊的自由吧?”
哎,他演的真好。黄明昊都要落泪了,他在心里给自己颁了一个奥斯卡小金人,真的太努力了,大导演不找他拍戏真他妈亏了!
朱正廷倒是没买单,皱着眉头说,“你笑的真丑。”
黄明昊不说话了,心里那座小金人随风化作尘烟散去了,搞什么,原来大导演不找他拍戏还是有原因的。
“喂,你不是应该说笑的真可爱吗?”
朱正廷笑,“我还不知道你?”
哎又是这句话,黄明昊都听烦了。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朱正廷低头去看手上黄明昊塞给他的戒指,“我只是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你拥有了一些东西就相对的要放弃一些东西。”
黄明昊忍不住笑了起来,“哎,我知道啦,我也就是随便嚷嚷,你还当真了?”
朱正廷瞪他,“所以呢,你找到了吗?、自由。”
“……”黄明昊深深地看了朱正廷一眼,又转而抬头去看星空,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口气,“找到了。”
很早就找到了。
只不过自由本来就是不能拥有的。
“好啦,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哲学家了啊。”黄明昊懒洋洋地去抓朱正廷摇晃的手,“走了走了,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还不知道呢!”
朱正廷总算把憋了好久的拳头怼到黄明昊的脑袋上。
黄明昊拉着嗓子怪叫,最后又笑嘻嘻地说,“啊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
“我想想……”黄明昊舔了舔嘴角,某种甘甜的味道还残留在唇上。
“——西瓜吧。”
“神经病啊你,肚子饿吃什么西瓜?”
“搞什么啊,我的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你这算什么哥?”
他们又吵吵闹闹地牵着手走远了。
08.
黄明昊还是没能数清朱正廷的睫毛有多少根。
09.
黄明昊和朱正廷道了别,又缩回了椅子里,经纪人在副驾驶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接下来的行程,他眼都不抬懒洋洋地应着,指尖慢吞吞地滑着手机屏幕。
一张照片晃入了视野里。
那是一张拍的不怎样的照片,只能说纯靠两个人的颜值撑起来的自拍。光线过暗导致两个人的脸都晦涩不清,因为太过慌乱导致画面有点些微的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黄明昊利落的下颚线条以及朱正廷略显惊讶而懵懵睁大的双眼在暗处闪烁着湿漉的水光。这个角度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在接吻,黄明昊双眼紧闭看不清脸,两个人的刘海都被挤着翘起,贴的很紧,像是某对热恋的情侣玩闹中偷拍下的恩爱照。
极低的像素和模糊不清的画面让这一张照片多了几分暧昧不清的心动。
唯一能比较清晰能看到的就是黄明昊扶在朱正廷脸颊上的左手以及朱正廷推搡着黄明昊胸口的左手上相配对戒指的反光。
黄明昊伸手去摸屏幕上两点闪亮的地方,嘴角忍不住扬起,最后又苦涩地落下。
10.
“哎,我好想要自由。”
黄明昊闭上双眼轻声喃喃。
end
【美宣】春山狐语
1.
临清城北,白玉山绵延数十里。山势起伏,如清溪蜿蜒,自西向东而去。山有旁支,大大小小共十丘,四时风光不尽相同,故名十里丘。往来行人皆沉醉于此美景,流连忘返。白玉山和十里丘的大名,也就自然而然地越传越远。
不过临清城里的人们不懂城外人的心驰神往,他们嘴里讲的可不是什么十里丘的美景,而是另一个传说。
“知道吗?昨晚城尾小酒坊里,老板娘私藏的桃花酒丢了两坛。”
摆渡归来的艄公弯腰抬起一担柴,仔细地剥去枯枝和枯叶,边抖落尘埃边用手肘捅捅身边店小二的腰。
“别又是那妖狐作祟了吧。”
“什么妖狐啊?要我说啊,压根就没有妖狐这东西,尽是朝廷抓不住贼,编出故事来糊弄我们的吧。”
“唉唉这话可...
1.
临清城北,白玉山绵延数十里。山势起伏,如清溪蜿蜒,自西向东而去。山有旁支,大大小小共十丘,四时风光不尽相同,故名十里丘。往来行人皆沉醉于此美景,流连忘返。白玉山和十里丘的大名,也就自然而然地越传越远。
不过临清城里的人们不懂城外人的心驰神往,他们嘴里讲的可不是什么十里丘的美景,而是另一个传说。
“知道吗?昨晚城尾小酒坊里,老板娘私藏的桃花酒丢了两坛。”
摆渡归来的艄公弯腰抬起一担柴,仔细地剥去枯枝和枯叶,边抖落尘埃边用手肘捅捅身边店小二的腰。
“别又是那妖狐作祟了吧。”
“什么妖狐啊?要我说啊,压根就没有妖狐这东西,尽是朝廷抓不住贼,编出故事来糊弄我们的吧。”
“唉唉这话可讲不得。”艄公扛着柴转身欲走,又回身叮嘱。“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还能有错?要不是狐仙保佑,光是每年夏天洪水就够受得了,还怎么活得下去?”
店小二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自然是不信狐仙的传说的。他摸摸后脑,暗自回味着老艄公的话,没留意停在自己面前的一双小巧的白布鞋。
“唉,你干嘛呀?”白布鞋的主人不乐意了。“我可等了你半天了。”
店小二愣在原地,傻乎乎地揉揉眼睛。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我说,哥哥。”那女人见他呆呆地站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举起手里的酒壶,把里面残存的一点酒摇得哗哗响。“哥哥,帮我把酒壶装满,要最烈的酒,可以吗?”
白色的裙边沾了草屑,白色的鞋边也被湿泥弄污了一块。不过今天的吴宣仪,心情显然不差。捧着酒壶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吴宣仪深吸一口气,对着天上的大太阳眨眨眼睛。她又想起刚刚那店小二的傻样儿,乐出了声来。
“嘿嘿嘿……幼稚。”吴宣仪嘻嘻地笑了几声,见四下无人,放下心来。她把酒壶抱在怀里,一溜烟地跑向了不远处的白玉山,就像是一阵青烟般消失不见。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在附近,说不定会看见在青烟中若隐若现的一抹毛绒绒的白色。
白玉山中,有狐。
“我就是那只狐狸啊,临清城里人们都很喜欢的那只。”吴宣仪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满足地砸吧着嘴。
“你确定?我可是听说你总是去偷酒喝,人家可是对你避之不及呢。”
“你个老鼠精懂什么?我这么漂亮,又如此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哪像你?你……你贼眉鼠眼的,你……你是不是对我不怀好意?我可告诉你,我可是很厉害的……”
白玉山上的狐,有个毛病。喝醉了之后,疯疯癫癫,像极了临清城酒馆里的那些人。
“你听好了,我不喜欢你。我……我心里有人了。我已经等了十五年了,再……再等两年,不对,再等……一年,说不定她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把十里丘玩个遍。”
委屈呀,吴宣仪心想,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委屈的狐了。
最开始她以为,那个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的,再等等吧。这一等,就是许久。吴宣仪从一只八尾小白狐,等啊等啊,等成了如今的,八尾大白狐。
老鼠精说吴宣仪是无心修炼。吴宣仪猛摇头。
“才不是呢。我们狐狸一族,能修炼出八尾已经很不容易了。变成八尾狐之后,要帮有缘人实现一个愿望,然后才会有第九条尾巴。”
“那就去找你的有缘人啊?”
“然后……然后才会再长一条尾巴出来,同时又会脱落一条尾巴。
“啊?”老鼠精想了又想,小拳头一拍桌子。“那不是死循环?”
“可是有狐成功了的呀。”吴宣仪更加委屈。“她可厉害了,不知道是怎么变成九尾狐的。”
“谁啊这么厉害?”
“我娘。”
“啊?”老鼠精想了又想,小拳头一拍桌子。“那你去问啊?”
“我娘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说不定跟她的有缘人浪迹天涯潇潇洒洒呢。”吴宣仪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我懂事起就没见过她了,她是只成功的狐,但不是成功的娘,她都不管我。”
“那你……就这么坐以待毙吗?”老鼠精觉得做一只狐太可怜了,还好自己是只老鼠。
“我在等人呢。十五年前我没能跟她好好告别,算算时间,她也该回来了。我问过那块石头了,它说,快了。”吴宣仪觉得冷了,她推开杯盏,起身告辞。
深夜里的白玉山,一片沉寂,除了偶尔树叶被晚风吹动的沙沙响声之外再无声音,连鸟儿都入睡了。
桃花快开了吧。吴宣仪想,她好久没躺下来,好好地做一个关于往事的梦了。
2.
临清城北白玉山,山中有狐。白狐,八尾,有灵性,通人语,可化人形。
其实这是一只不喑世事的小白狐,除了白玉山,它最爱的还要数人间的桃花酒了。
“桃花酒,就是用桃花酿成的酒。取桃花含苞待放时早春的露水,桃花初放时的白色桃花瓣,桃花盛放时的桃花蜜,配临清城最好的陈年佳酿,封坛九十余日,佐以上好的桃花酥。那真是,人间绝味啊。”吴宣仪一边念叨着一边喝干杯中最后一滴桃花酒。她余光瞥见对面一袭黑衣的孟美岐面前一滴未动的酒,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这么墨守成规干什么?反正这酒是我弄来的,跟你又没关系,你就赏脸喝一口呗?”吴宣仪把桌子上一碟桃花酥向孟美岐的方向推了一点,示意她拿一块。孟美岐看也不看,就盯着吴宣仪的脸。
“听话,宣仪。”孟美岐皱着眉,把对面小白狐又想伸过来捣乱的手压在了桌面上。“下次别再偷酒了。”
“可是酒要偷来喝才好喝啊。自己去买又没什么意思。”吴宣仪嘴里叼着半块桃花酥,煞有其事地用没被压住的左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道符夹着白光刷地一声直冲孟美岐的脑门,牢牢贴住了。
“哈哈哈哈真好玩。”吴宣仪看见孟美岐被吓住的样子,被逗得笑弯了腰,笑着笑着又咳嗽了几声。没来得及咽下的桃花酥碎屑挂在她唇角,她也不在意,伸手拍拍孟美岐的脑瓜。“让姐姐看看定住身了没?”
修为不深的年轻道士用来降妖的定身咒自然定不住吴宣仪这样的八尾灵狐,生性活泼好动的她也挺喜欢捉弄那些自以为是的道士,一来二去,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倒也攒了许多。吴宣仪眯起眼睛,挑起孟美岐鬓边的碎发玩,满意地看见了面前的女人脸色变得很差。
“不行啊,一张破符都搞不定,还总想管着我?”这是吴宣仪此刻的心理活动,不过她选择不说出来,毕竟能让孟美岐露出这样表情的机会可不多。孟美岐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正直了。吴宣仪想起她追在自己身后帮自己付酒钱的样子就想笑。
“美岐为什么不吃啊?听说城尾小酒坊老板娘做的桃花酥特别好吃,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不尝尝可惜了。”吴宣仪端过桃花酥,新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大大方方坐在孟美岐身前的桌子上吃起来。“那不如你看我吃吧,等我把这一碟都吃完了,就放你下山。”
于是孟美岐就这样看着吴宣仪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桃花酥,还满脸陶醉地做出一副满意的表情,估计是用来气自己的吧。
不过孟美岐现在特别担心吴宣仪身后慢慢显露出来的八条大白尾巴。看着尾巴上面白色的绒毛,她觉得自己就快装不下去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了。
第一次见吴宣仪的那天,孟美岐正匆匆忙忙赶路。官府的公文下来了,一纸调令就把在临清城服役多年的老官差都调去了西北边陲。孟美岐被同僚大呼小叫地拉去衙门,委任状上带着红艳艳的方印痕迹,送到了她手里。
本来就是临清城里最年轻的武士,又突然间被委以重任,孟美岐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第一次带队巡视,她就遇见了鬼鬼祟祟围在皮影戏摊子旁边,正偷偷把手伸向身边人口袋的吴宣仪。
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偷钱?还真是没把官差放在眼里,这要是不管管,还真把我当病猫欺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孟美岐的第一把火呼啦啦地烧到了吴宣仪头上。
吴宣仪被带回官府问罪的时候,还不忘乖乖地把刚刚从身边大叔口袋里摸来的三块杏仁糖还给人家。
所以这女贼废了这么大功夫,就偷了三块杏仁糖?孟美岐突然觉得自己的三观有点破碎。
事实证明孟美岐还是低估了吴宣仪的天真。路过糕饼铺时吴宣仪很认真地建议店家下次做桃酥时瓜子仁选小个儿的,她刚刚顺手拿的那块吧,有点硌牙。
“我真的没偷别的东西了。不信你去问……好像也没有人能给我作证。”吴宣仪哭丧着脸,抽抽搭搭地假哭。“小女子身无分文,上无老母下无儿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人,您看过浮萍吧,风一吹它就漂走了。我也差不多,漂泊了一辈子,好几百年哪,我娘都没回来看过我一眼。我就这一身白衣服了,我认真地考虑过把它当了换钱的,但是没了衣服我就活不成了,咱临清城也容不下一个裸着的……”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孟美岐眉头紧皱。看上去只是个天真的少女,但听她说话这么不靠谱,八成是个偷上瘾了的惯犯。按照前辈们传授的经验,不管多硬的嘴,挨了打都会吐出点什么来。犹豫了半天,孟美岐也没忍心,转念一想,有了别的主意。
“什么劳役啊?不如把我抓起来打个几十板,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吴宣仪噘着嘴可不高兴了。这位大人说是要以德服人,用爱治愈她,每天出来巡视都把她带在身边,还怕她跑了,拿红绳系着栓在腰上。她见过集市上遛狗的女人,现在被红绳拴着的自己和那狗也没什么两样。
孟美岐也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还真有宁愿挨板子也不愿意服劳役的人。她拉拉腰间的绳,提醒正东张西望的吴宣仪。“别发呆了,等下走丢了。”
走丢了才好呢。吴宣仪想,要不是还想看看孟美岐还能整出什么花花样来,她早就弄开这破绳子走了。堂堂八尾白狐,岂能被这小红绳困住了?
“你走前面。”吴宣仪推推孟美岐的肩。“要遛也是我遛你。”
孟美岐觉得自己的脾气一定是非常好,不然她怎么没早把这小女子打上五十大板然后丢到长街上去自生自灭呢?
集市上所有的人都看着孟美岐扭着吴宣仪的耳朵咬牙切齿地教训,吴宣仪跺着脚嗷嗷地叫着。
真丢脸。
孟美岐想,自己的脸都被吴宣仪丢尽了。
她就这样看着吴宣仪蹲在鸡店前面的鸡笼旁边,面对一笼活鸡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你很喜欢鸡吗?”孟美岐问她。
“别说话,你看。”吴宣仪伸手摸摸一只母鸡的毛。“它们在说话。它用眼睛告诉我,能被我吃掉是它的荣幸。”
“走走走,回家。”孟美岐现在可以肯定吴宣仪是个傻的了。不过她看着嘴角慢慢流出了口水的吴宣仪,任命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腰包。
面对活鸡就能流出口水的,除了狐狸,这世上恐怕就只有这个叫吴宣仪的小傻子了。
孟美岐端着清炖鸡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拿着汤勺乖乖坐在饭桌旁边,正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等开饭的吴宣仪。
“按照常理,你现在应该在牢里面壁思过,而不是在这儿吃肉喝汤。”孟美岐看着吴宣仪两只手捧着鸡腿,慢条斯理地撕着鸡肉,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她几乎快要相信平日里被当做是胡言乱语的吴宣仪的话了。
“我娘啊,我一出生她就走了,跟个男人云游四方,再没回来过了。”吴宣仪是这么说的。“早八百年就没管过我,我是自然生长的结果,长得这么好,全靠老天爷垂怜。”
如果这是实话,那吴宣仪可真够可怜的呀。孟美岐回神时已经又替吴宣仪添了碗汤。她想了想,把另一只鸡腿也夹到了吴宣仪碗里。
“慢点吃。”她说。“多吃点,明天好干活。”
吴宣仪吃得开心,来不及回答,只用鼻子随便哼哼了两声算作回答。她洁白的牙齿咬进肉里,轻轻一扯,满足地把鸡肉用舌头卷进嘴中,然后闭上嘴开始嚼,双颊被撑得鼓鼓的。
倒真像一只小狐狸。
3.
所以我怎么早没发现她是只狐狸呢?孟美岐想。她眼见吴宣仪放下了桃花酥,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向自己看了过来,眼中有狡黠的光芒,还有调皮的神情在脸上。眉眼一弯,眼角就染上了笑意。白狐微微泛红的眼角,还真像极了四月初的桃花瓣。
不然买盒桃红的胭脂送宣仪吧。孟美岐在唇边被吴宣仪吻住时,心里是这样想的。
“美岐只有这个时候才肯乖乖地让我亲一亲。”吴宣仪伸手把符咒揭去,发现孟美岐的前额红了一块,顿时又有点心疼了。还没等她伸出手去揉揉,觉得身后一紧,麻酥酥的感觉传来,身子顿时就软了半边。
孟美岐抓着白色的尾巴尖,在手心里捻来捻去的,把一簇白毛都弄乱了。她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软了下来,更加不怀好意地伸手顺着尾巴的方向,撸了一把白毛。
“哎呀,不许你碰了。”吴宣仪软着声音求了半天,换来的是对方肆无忌惮的玩弄,眼角比方才更红了一些。她手抓着孟美岐的衣襟,期期艾艾地讨好了一阵子,发现孟美岐这个人明显吃硬不吃软,放弃般地瘫在了孟美岐怀里,一副“算了随你欺负吧”的可怜模样。
早就露出来了的白色小尖耳正软软地趴在吴宣仪头顶。孟美岐觉得可爱,伸手一捏。
吴宣仪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动物敏感的地方被捏在孟美岐手上,她只能乖乖地僵在原地,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委屈的狐了。
“宣仪,你什么时候变成狐狸让我看看呗?”孟美岐大着胆子请求。
“你不是看过嘛?”
怀中人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八条尾巴也停止了摆动,全都垂到了地面上。
果然吴宣仪心里还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我是真的想看,不骗你。宣仪是狐狸,也是最漂亮的小白狐狸。”孟美岐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哄。
“但是……但是你上次不是……”
“那时候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也跟你认过错了。”
“那……你要是真想看的话……”吴宣仪想了半天,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那你闭上眼睛。”孟美岐听见她这样说。
她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她听见了簌簌的声响,有东西轻轻掉落在地上。山林里静悄悄的。
是桃花瓣吧。现在白玉山上桃花开得正艳呢。
她又回忆起一年前,吴宣仪在她面前露出原形的那天。
4.
“又偷酒喝!”孟美岐扭着吴宣仪的耳朵,气冲冲地进了家门。被扭着耳尖的吴宣仪委屈地沉默着,被孟美岐按在椅子上坐好。吴宣仪心里想着,下一步怎么办呢?该对手指了吧。
还没等吴宣仪对手指,孟美岐就被官府的人喊走了。吴宣仪听见他们在门外喊着什么洪水之类的话,心里一紧。
“宣仪,你在家里乖乖呆着,我去去就回。”孟美岐临走之前告诉吴宣仪。“自己注意安全,别乱跑。”
狐狸怎么可能不乱跑?
吴宣仪一溜烟跑回了白玉山。她站在山上那块灵石上,看见昔日宽广的农田被倒灌的洪水吞噬得一干二净。
“找到了吗?你的有缘人。”灵石问她。
“我还没告诉她我是八尾灵狐,我开不了口。”吴宣仪叹口气,抱着双膝靠在灵石上。她惦记着孟美岐,没有说话聊天的心情。
“能不能修炼成九尾灵狐,要看天意了。老天爷也是通情达理的,是你的,别错过。”
老生常谈的道理了。可是孟美岐会怎么看待身为狐狸的自己呢?这么多日的恩宠仿佛是自己小心翼翼求来的,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啊。吴宣仪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跟孟美岐表明一切,又突然想起孟美岐也有瞒着自己的事情,于是轻轻咬住了下唇。
孟美岐明明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却偏偏一副男儿打扮,还做了官。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孟美岐平日里再怎样小心地收起女儿家的仪态,模仿着男人粗声粗气地说话,大咧咧地做事,可是吴宣仪是个聪明的狐。灵狐八条尾巴不是白长的,她看得出孟美岐是个女子,也看得出孟美岐对自己的照顾和关爱不是假的。
孟美岐隐瞒性别一定有自己的不得已,就像自己接近孟美岐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吴宣仪这样说服自己。
本来我们做八尾狐狸的,就是要一直帮有缘人实现心愿换修为的嘛。每只八尾灵狐都这么做,我也得这么做。
可是别的八尾灵狐也喜欢上有缘人了吗?吴宣仪不知道。发觉自己对孟美岐的心意之后,她几乎是慌乱的。活了八百多年的灵狐,第一次开始害怕感情这东西。还好孟美岐貌似对她也喜欢得紧。吴宣仪活了这么久,还是分得清假意与真情的。
每只灵狐都有的魅瞳,有摄人心魄的能力。只需一眼,便可令世人无法自拔。
可吴宣仪没有对孟美岐用过,或者说,她压根没想过。
孟美岐忙了好几天才回家。她一心想着独自留在家中的吴宣仪,推开门却发现惦记着的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真幸福啊。孟美岐凑上前想捉弄一下这个心大的人,没想到却在吴宣仪头顶看见了两团毛绒绒的白色。
这是什么新式发簪吗?居然还挺可爱的。孟美岐眨了眨眼睛,对着吴宣仪的睡颜吹了口气,发现头上的两团白色也跟着抖动了两下。
可不得了了,孟美岐想,自己累坏了,眼睛都出问题了。
吴宣仪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伸了个懒腰把手撑在床上,却在枕边抓到了温热的手指尖。
“美岐!”她惊喜地翻身坐起来,心里被久别重逢的愉悦所填满。“你回来了?累不累?要吃东西吗?”
“嗯我回来了。不累,也不饿。”孟美岐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吴宣仪,顺势把人搂进了怀里。她感觉到怀中人冰凉的体温,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双唇。她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夸过吴宣仪,说她夏天身子也冰冰凉凉的,抱起来特别凉快。那时吴宣仪一边狡黠地笑着,一边用着冰肌玉骨清无汗的奇怪说法和自己开着玩笑。她心里慌乱起来,又看见吴宣仪脑袋上黑发里的两团白绒绒的小尖耳朵,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从何提起。
“宣仪呀,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有啊。有一件。”出乎她的意料,吴宣仪竟然大方地承认了。“而且我没准备和你坦白,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讲。我也不知道你听了之后,还会不会如现在一样地对我。如果可以,我宁愿这样继续瞒下去。”
“瞒多久?”
“多久都行,只要你别赶我走就好。”
明明没喝一滴酒,吴宣仪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晕乎乎的脑袋搭配慌乱的心跳,不知道为何就说出自己的心声来。她甚至没察觉因为睡得放松安稳,两团小尖耳早已招摇地冒了出来。
“来临清城赴任的第一天,我听老衙役给我讲了个故事。临清城北白玉山,山中有灵狐,与人亲近温和,善解人意。有行人于十里丘迷路,灵狐相送至白玉山下,赠野果以饱腹。狐有魅瞳,传闻可摄人心魄,但白玉山中白狐生性温和,从未伤人。临清城几代人,受灵狐庇佑,享世外桃源之乐。”
“嗯。”吴宣仪越听越不好意思,其实她除了偶尔拯救几个方向感缺失的傻子之外,也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临清城的居民神化成了这样,她又无奈又自豪,骄傲又纠结的样子全被孟美岐看了去。
“真是傻瓜。”孟美岐长叹一声。“你就是那只狐吧。”
“对啊,我就是那……不是不是,我不是。”吴宣仪几秒钟之内经历了雀跃暗喜震惊害怕等数种情绪,最后终于丧气地垂下了头。“好吧,我是。”
像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被家长教训一样,吴宣仪听孟美岐足足讲了一个时辰的大道理,呵欠连天的她没了之前的心理约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甩甩身后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吴宣仪趴在床上就快入睡了。
孟美岐眼睁睁地看着吴宣仪一点一点,变回了原型。一只洁白的狐狸团成一团,把脑袋埋在尾巴里,幸福地打起了小呼噜。
现在这样虽然好,但恐怕以后的日子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官府的大人和八尾灵狐,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关系才对。就算是为了吴宣仪,也得狠心赶她走才行。于是第二天清晨,吴宣仪看着忙前忙后替自己收拾包袱的孟美岐傻了眼。
“听话,灵狐不能太靠近人的,人啊,是特别危险的。这里不安全,最近咱们城里正闹水灾,朝廷派了一批人下来巡视,万一你被盯上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先回你原来住的地方,我过后去看你。”孟美岐拎着大包袱,牵着吴宣仪的手往门外走,一回头,发现小狐狸抠着门框不松手,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孟美岐也没想通,怎么好好地讲道理不行,非得大哭一场才能好好地走呢?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这一通说辞,像极了那些找借口推诿拒绝痴情女子的负心汉。吴宣仪单纯得很,一听就觉得是孟美岐嫌弃自己是狐狸,不想要自己了,在赶自己走。
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委屈的狐狸了。吴宣仪想着想着就哭了。
5.
老鼠精来找吴宣仪的时候,吴宣仪已经起床了。她坐在灵石顶上,正在进行自己的每日修行。
“长尾巴很痛吗?”老鼠精看着八条随风飘摇的大尾巴,又羡慕又心疼。
“不痛,不过我听别的灵狐告诉我第八条尾巴脱落是很痛的。”吴宣仪抱着自己的八条尾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梳着毛。“具体有多痛,我也没掉过尾巴,还不知道。”
“你不是替孟……替她完成了心愿吗?”老鼠精不明白了。
“说你傻你还真傻。当然没有啦。”吴宣仪笑得没心没肺,她又觉得自己醉了,明明没喝酒,和当时一样。
老鼠精抱了美酒来。大白狐和小老鼠席地而坐,用灵石做了酒桌。
“吴宣仪这名字是我娘给我起的,别的灵狐都喊我宣仪,但是认识了美岐之后,我觉得她叫我的名字才好听。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嘴念我的名字。她特别温柔,像白玉山中晚开的那树桃花一样。”吴宣仪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
“后来我发现,她并不是因为我是狐狸才赶我走,反倒没事就来白玉山上找我玩。其实如果不是有她,我不会在临清城住上那么久。我终究是狐狸,不是很喜欢人间琐事,那里规矩很多,人心似海,我害怕。不过她不一样,她是个神秘的人,也是我的有缘人。如果为她实现愿望的代价是让我重新长一条尾巴,那多痛我也愿意的。”
“后来呢?你们那么喜欢彼此,怎么会分开呢?”老鼠精没听懂。
“那就说来话长了。”
吴宣仪时常回忆起她们一起在山中度过的那些时光。可是临清城里水患不除,孟美岐便一日不得安宁。盛夏时节,暴雨连下三天,本就岌岌可危的临清城,终归是垮了。吴宣仪所在的白玉山上,却是晴朗无边。谣言传得很快,不消几日,临清城里百姓们口中谈论的,全是灵狐大人的故事。
“我什么时候发威了?我随和得很。”吴宣仪哭笑不得地在地上转圈,猛砸自己的脑袋。“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长出第九条尾巴来了!还说什么灵狐求雨,瞎扯!”
“好了宣仪,来这里。”孟美岐把吴宣仪拉到身边,仔仔细细地开始梳理白色大尾巴上的毛。连日操劳,她眼底已经有了淡淡的黛青色。吴宣仪心疼地看了半天,叹口气,紧挨着孟美岐,想想又觉得不对。
“这鬼故事谁编的啊?我今日已经遇见了几个来拜我的人了,差点被他们撞见,还好我溜得快。”吴宣仪想到今天遇见的几个举止奇怪的人,心里有些异样。
“你自己别瞎跑就好了。朝廷派来的人明日就到,我怕是有段时间不能过来看你了。”
“那我就去看你。”
“绝对不可以。听说有个德高望重的道长要来,我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暂时忍忍,等忙完了这几日,我来找你。”
如果吴宣仪当时留神听了这句话,或许就没有日后的许多事情了。不过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可言。她们也低估了谣言的威力,灵狐求雨的故事传到那位道长耳中时,已经被添油加醋地扭曲成了一个妖狐食人的鬼故事。八尾灵狐,也变成了人们口中穷凶极恶的狐妖。
这些吴宣仪可不知道,她一觉醒来,发现白玉山被许多人包围了。那道长带领一群人在搜山,百年神木也被毁了个遍,鸟儿匆忙飞来报信,要她快逃。
“有什么可怕的?勾魂食人的龌龊事儿,我从来没做过。”吴宣仪一点也不害怕,不过她躲在灵石后面张望,看见人群中神色焦急的孟美岐时,才真是慌了。
孟美岐也看见了巨石后面露出的八条尾巴尖,她不顾自己身后被好几柄弯刀抵着,差点就喊出声来,想让吴宣仪快逃。可是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刺目的白色光芒就从灵石后面迸发出来,伴随着野兽愤怒的嚎叫声,一只八尾白狐穿过低矮的树丛和碎石,敏捷地跃到孟美岐身后,张口便咬住了手执弯刀的官兵的手腕。
刹那间,血流如注。白色的绒毛,也沾染了夺目的红。
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愣住了,不多时便争先恐后的往山下逃去,人群中不时传出“妖狐吃人啦”的喊声。吴宣仪见围观的人已不多,干脆放开官兵的手腕,冲向一边满脸惊惧的孟美岐。可她刚刚跑到孟美岐面前,就敏感地发现了孟美岐的不对劲。她疑惑地抬头,看见了一双不断颤抖的手。
“你快跑,快点。”孟美岐几步掠到吴宣仪身前,并用力抓住白狐的尾巴尖向后甩去。吴宣仪只觉得被人拎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她凭借小动物的本能把身体调整到了最适宜落地的角度,却在瞬间看见了刀尖上的一道冷光。
“美岐!”
6.
“那妖狐金色的瞳孔中迸射出刺眼的亮光,然后啊,那些手里还拿着刀的官兵就像丢了魂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把刀扔到了地上。”
小酒馆里,一位上了年纪的白衣男子正自斟自酌。他仰头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身边大酒桌旁,人们的故事正讲得热闹。
“那然后呢?妖狐死了没有?”心急的小孩子急于听见故事的结局,伸长了脖子探向说故事的人。“那位大人呢?是不是被杀死了?”
“那时候我也还是个小孩子。听邻居们说,妖狐有魅瞳,可以摄人心魄。那些官兵,就是魂被妖狐勾去了。本来妖狐是要把那位大人带走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位朝廷派来的道士赶来了。那道士也是厉害,不知道怎么就把妖狐降服了,然后押了妖狐的同党,也就是那位大人回京去了。”讲故事的人摇头晃脑地说完了故事,被身后的人搭住了肩膀。
“你这故事啊,只讲对了一半哪。”白衣男子摇摇头,环视大酒桌旁忙着看眼色的众人,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
“那妖狐并非是妖,而是八尾灵狐,生性温和亲人,平日里和孟大人交往密切。灵狐与孟大人情投意合,如神仙眷侣,怎奈造化弄人,天降暴雨,十日不晴。临清城遭遇水灾,死伤无数。有人去城北白玉山,回来后声称看见灵狐求雨,欲借临清城数万百姓性命换百年修为,修成九尾灵狐,从此长生不死。”
“那后来呢?”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它真的为了修成九尾灵狐,就要取百姓的性命?”
“此言差矣。灵狐本无害人之心,只是见不得孟大人受人威胁,一时之间乱了方寸,才咬了官兵。可无论如何,孟大人也触犯了禁忌,该承担的罪责,躲也躲不过。”
“灵狐后来怎么样了呢?”
“孟大人上京之前,去见了灵狐最后一面啊。那灵狐也是个痴情种,问孟大人有什么心愿需要实现。孟大人说,要灵狐在临清城北白玉山中,不得离开一步,等自己回来。”
白衣男子说完,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酒馆门口。门前迎客的小二迎上来送客,笑嘻嘻地接过白衣男子扔进手掌心的银锭子。
“客官,下次再来啊。”
“有缘再会吧。”白衣男子拂袖而去,留下酒馆大酒桌边议论纷纷的众人。他经过热闹的集市,路过香气四溢的糕饼铺时,还停下看了看。
“这就是桃花酥吗?”他饶有兴致地弯腰捡了六七块。“用油纸包了扎紧,我要送人。”
摆渡归来的艄公急着去小酒馆喝一杯,路过白衣男子身边时,留心多看了几眼。这便是了,他想,十五年前白玉山上,降服了那妖狐的人,还是回来了。他当时吓得腿软,瘫坐在一棵大树旁边,也有幸看得真切。那妖狐并未吃人,只是咬伤了用弯刀抵着孟大人的一名官兵的手腕。那道士也没用什么花招,只是避过扑来的妖狐,轻轻松松地伸手揪住妖狐颈后的一块软肉。妖狐顿时软了身子,被道士打晕在怀里,扔在地上。
什么妖狐食人,尽是鬼扯。分明是只想保护孟大人的痴情小白狐,却被妖魔化成了吃人肉喝人血能勾魂的妖物。孟大人走后临清城年年夏日暴雨,可城中却再没遇过水患。那顺流而下的山洪仿佛是长了眼睛,绕着临清城走,却把除了白玉山和十里丘之外的地方冲了个干干净净。老艄公知道,这一切跟那只灵狐,并非没有半点关系。
“上好的桃花酥,给我来几块。”老艄公笑眯了眼睛。“临清城里,来贵客啦。”
7.
白衣男子出了城门,径直取道城北,上了白玉山。这山中幽静,鲜有人来。他这次回来之前,就听临清城里的人说起过这个地方。白玉山是有灵性的山,不能时常被侵扰,往来行人多去白玉山旁的十里丘游玩。白玉山中,有狐。
这狐,他自然是认得的,更何况他跟这狐,还有点别的缘分。
吴宣仪看见熟悉的白衣男子时,并没马上过来欢迎,而是懒洋洋地甩了甩身后的八条大白尾巴。
“都长这么大啦!”白衣男子惊讶地瞪大双眼。“你是不是肥了一圈?”
“要你管?”八尾灵狐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股热气出来,喷到凑近来观察他的白衣男子脸上。“身为一个道士,不能跟个妖物走得太近,免得触犯了戒律,老天爷要把你收走的。”
听这小白狐的说法,白衣男子估计它是还在计较十五年前的事情,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揪住白狐颈后的软肉。白狐哼唧了几声就没了动静,八条尾巴都垂到了地上。
“十五年来你就这么放任自己,修行一点也没做?”
“谁说的?我天天修行。不过你也知道的,不管我怎么努力,第九条尾巴是再也长不出来的了。孟美岐这个大傻瓜,当时我问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告诉我她的心愿,而不是瞎编一个什么不能离开白玉山的假心愿糊弄我!”
吴宣仪可委屈了。她乖乖地在山上呆了几年,尾巴一根也没少,更没有新的尾巴长出来,孟美岐一定是跟她撒谎了。
道士和吴宣仪坐在灵石旁边,又用灵石做了酒桌。老鼠精战战兢兢地给两人的酒杯斟满桃花酒,尾巴都因为害怕而抖出了一定的频率。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吴宣仪恨铁不成钢地把老鼠精拍在了地上。
“这可是十五年前降服过你的道士唉!他手一抖都能要了我的鼠命了。”老鼠精小拳头在地上砸得软乎乎的,一声响也没敢出。
“要不是这人知道我的弱点,我还怕他什么?又不是道行有多深,全凭他对狐狸知道得多呗,有什么了不起!”吴宣仪可不服气了,她怎么也没想通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道士,怎么会知道她们灵狐一族的弱点的。
估计是还降服了很多族人吧。灵狐一族唯一的弱点一旦被人发现了,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青丘那里就有许多祖先,可是吴宣仪连青丘也没去过。她想着想着,意识就飘远了。
“十五年了,孟大人也该回来了吧。”老鼠精继续战战兢兢地斟酒。
“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的。”道士推开酒杯,正襟危坐。“你一直想念的孟大人……”
“美岐怎么了吗?”吴宣仪顿时坐直了身子。
“十五年前我押孟大人回京,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将其发配至西北边陲,服十五年劳役。孟大人一去十几年,再无音讯。前不久我路过那里,听闻同行说起战乱之事,说孟大人重病,怕是要不行了。”
老鼠精战战兢兢地抱着酒坛躲远了。吴宣仪呆坐了半晌,看着面前一碟桃花酥,咬住了下唇。
“我要去找她。”
出了临清城,往南边骑马走上三十日,京城的石板路上,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马蹄声惊醒了午后的宁静,和着一场刚刚下过的微雨,一起带来了一个悲伤的讯息。
西北边陲的苦,足以令成年男子望而却步,更别提是一个尚且年轻的女子了。这天下的爱情啊,分分合合,无疾而终的也不在少数。吴宣仪和孟美岐的这段缘分,也只是无数苦酒和长夜堆砌成的摇摇欲坠的枯墙下,半块让人叹惋的青砖而已。
再过不久,孟大人的死讯就会传回临清城中。而此时的吴宣仪面对爱人病重的消息,已然是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道士见她悲痛,一时之间也没能劝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回临清城之前,他赶去见了孟大人一面。
“她对你说什么了吗?”吴宣仪呆愣愣地抱着双膝,靠在灵石身上,眼里再无平日里的活泼光芒。她废了半天劲,才问出这一句话来,仿佛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她对我说,其实她挺喜欢你的,但一直没说出口。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要立足于世,除了女扮男装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多年来她四处漂泊,机缘巧合来了临清城做官,没想到会遇见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八尾灵狐得帮有缘人实现一个心愿才会增加修为,但她没资格跟你提心愿,只能要你藏匿在白玉山中,以躲避可能降临的灾祸。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刑罚,十五年,是最长的期限。”
真温柔啊,也真绝情。吴宣仪想着想着,就笑了。
“如果她并非孟大人,我也不是八尾狐,就好了。要是我能变成九尾狐,像我娘一样,带着她浪迹天涯,就好了。”这是吴宣仪十五年来每一次梦见孟美岐醒来后心里的想法。
可是没有这些如果了。
漫漫长夜过去,一觉醒来,吴宣仪发现山中开花最晚的桃树上,桃花也全开了。
山下的临清城中,花期早已过去。而白玉山上的花期正好,一树一树的桃花全都盛开着,远看就像许多团粉红的云朵。春末夏初的白玉山和十里丘,是孟美岐从前最喜欢的。
道士提着桃花酥临走时,吴宣仪拉住他,指着好几坛桃花酒,叫他带一坛去。
“我要去找她了,不管是生是死,总要见她最后一眼才安心。我走以后,白玉山上便无人可以照应。临清城快到雨季了,我不在这里,城里怕是又要闹水患了。美岐平时最放不下临清城,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下?”
“你真觉得道士也有你们灵狐一族呼风唤雨的能力吗?这夏季暴雨,我说不让老天爷下,老天爷就不下?”道士无奈地伸手,在吴宣仪头顶一拍。
“你呀,也是不禁逗。”
“嗯?”
吴宣仪闻见了一阵浓郁的桃花香气,好像一瞬间,漫山遍野的桃花都鼓足了劲,争先恐后地释放着生命的气息。她眼角飘过一抹淡淡的红云,纤细温暖的手指拂过她肩头,将飘落在她肩膀的一片淡粉花瓣轻轻摘去。额角碎发被挑起,温热气息打在她鼻翼,带着春末夏初的临安城里糕饼铺的味道,落在她的发顶。
“宣仪。”
那是她听见过的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比晚上桃花偷偷展开花瓣呼吸,清晨露珠从叶片上滑落碎在泥土里,蝴蝶张开双翼藏匿进云朵里,都要动听。
“宣仪,你看看我。”
“不看。”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窝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这下白玉山上的桃花酒可不怕没人喝了。
8.
“为什么骗人?”吴宣仪哭够了才想起道士,用湿漉漉的手在道士的白袍上抹了一把。
道士也不躲,挑眉示意孟美岐给怀里还抽抽搭搭的小狐狸解释解释,看着二人的眼中还多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他没骗你,我是生了重病差点死了,没死成。”
吴宣仪听见“死”这个字的时候身体都绷紧了,愤愤地在孟美岐圈住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咬上瘾了?”孟美岐伸手揪住吴宣仪后颈处的软肉。吴宣仪无奈地想,这个人手劲又大了许多。她牵起孟美岐的手把玩,摸到手心里的一层茧,又湿了眼眶。
“你过得好不好啊?”她问。
“好啊,可好了。那边可有意思了,有很多这边没有的东西。那里的人也可好了,发现我其实是个女子,什么重活都不让我干。我每天就负责撩妹,撩……”孟美岐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看见了表情严肃的吴宣仪。
十五年后,白玉山上,这次换孟美岐被吴宣仪扭着耳朵教育了。
一场重病差点带走了孟美岐,病好后她又见到了白衣道士。道士特地赶来西北边陲,为了帮助孟美岐重回白玉山。
“你为何如此热心?”虽然早已知晓道士并非恶意,十五年前要不是有道士进言,孟美岐怕是早已被判了死罪,但他再三表现出的好意令孟美岐不得不提防一些。
“受人之托,我亦有愧于你。而且我和白玉山的八尾灵狐,还有点缘分。”道士不愿多说,孟美岐也没多问。二人谈了一夜,第二天孟美岐便装作病入膏肓的样子,再也没走出过房门。
“现在我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回京城了。传染病本就危险,朝廷不会仔细查的,何况那具假遗体已经下葬,再无对证。以后孟大人这个人,永远是戴罪之身,是以死谢罪的罪臣。”轻描淡写的说出过往经历,孟美岐的异常冷静让吴宣仪更加心疼。她转头看了看白衣道士,示意他别在这儿了。
“用完我就要赶我走。”道士也不在意,提着桃花酥欲走。孟美岐连忙叫住他,拉着吴宣仪给他鞠躬道谢。
“罢了,你们好好生活去吧,浪迹天涯。你的心愿,该说与她听了。临清城以后,自有高人照应。”道士怜惜地笑了,转身便向山下而去,还顺手折了支桃花抱在怀中,前往十里丘了。
“有高人照应?谁?比我还厉害吗?”吴宣仪正纳闷,就被孟美岐急匆匆地拉到灵石旁边坐下,抱了个满怀。
“快,我有个心愿,你得帮我实现了。”
刚刚准备享受一下久违的二人世界,吴宣仪被孟美岐的心急搞得莫名其妙。她看见孟美岐满脸激动,忍下快要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耐着性子询问她。
“什么心愿?我听听看。”
白衣道士赶到清溪边时,正逢老艄公从对岸摆渡归来。一叶小舟划破自西向东蜿蜒而下的溪水,摇摇晃晃得驶向了溪对岸。
“先生这是打哪儿来啊?”老艄公摇着撸,突然发问。“这个时间,平日里可不见有人坐船去下游。”
“我从白玉山上来,去下游找我夫人。”道士抱紧怀里的包袱,那里面是昨日从临清城中糕饼铺买来的桃花酥。一支开得正好的粉白桃花枝,从包袱顶偷偷露了出来。
这时,远处的白玉山顶,一片耀眼的白光突然迸发。那光穿越了满山的粉色桃花云,笼罩在整座白玉山上空。
“这光有蹊跷啊。”老艄公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后开口。“别是什么凶兆吧。”
“老人家,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光啊,说明今后的临清城,会风调雨顺百年啊。”道士欣慰地大笑,随即指挥这老艄公靠岸停船。他利落地下了船,牵过河堤上一位美丽女子的手。
老艄公摆渡回上游。他临走前,看见白衣道士把那支桃花放进美丽女子的手里。那女子小心翼翼地,轻轻抱紧了桃花枝。
“老人家,回程注意安全啊。”女子弯腰鞠躬。老艄公慌忙回礼,也不知是他老眼昏花还是忙得疲惫了,他好像看见了女子身后一捧白白的尾巴,一闪而过。再定睛看时,却又都不见了。
9.
吴宣仪离开白玉山的那天,山中桃花落尽了。她牵着孟美岐的手,缓缓地沿着山路,走进了山林之中。
前来送行的老鼠精挥着小拳头,努力忍着呜咽。它想着以后白玉山上没了灵狐,自己就变成一山之主了,想着想着又想笑了。被吴宣仪欺负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称王称霸了。
老鼠精被现实啪啪打脸。
白衣道士带着个美丽的女子住进了白玉山里,老鼠精战战兢兢地给二人的酒杯里斟满了桃花酒。
老鼠精看来看去,怎么看都觉得这新来的女子面熟。它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分明是像极了从前住在白玉山上的那位八尾灵狐嘛。
“别看了,这是我夫人。我们八百年前相识于白玉山,那时你还没出生哪。”道士伸手就把老鼠精拍在地上了。
哦,您老您厉害。老鼠精喏喏地躲开了。她看见喝醉了酒腻在道士怀里不肯动的女子身后,九条白白的大尾巴正随风摇摆着。
不得了了,老鼠精想,这位可是九尾灵狐,以后要敬而远之才行。可是吴宣仪跟自己说过,这世上只有一只九尾灵狐,是她娘。
那道士不就是她爹了?
这人活了八百多年……真的只是个道士吗?
那吴宣仪真的只是只小灵狐吗?
这一家人怎么回事啊?
老鼠精觉得自己要疯。
10.
吴宣仪百无聊赖地趴在小茅屋里的炕沿处,伸出手推着一颗滚圆的大桃子。桃子滚过来滚过去,终于滚下床,咕噜噜地滚到了刚进家门的孟美岐脚边。
“美岐!”像十几年没见过了一样,吴宣仪哒哒哒地跑到孟美岐身边,嘻嘻笑着拉着人往屋里走。“听说再过几天桃花就该开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找时间回临清城一趟?”
“回那儿干嘛?”孟美岐被叽叽喳喳的人拉到窗边坐下。她看见桌子上散放着针线,一块绣了一半的手绢扔在一边,上面歪歪扭扭的花儿一看就是出自吴宣仪之手。
“就想回去呗。也想见见白玉山现在住着的人。听说是位高人,你觉得会是谁?”吴宣仪见她正研究那块手绢,不好意思地踱过去,一屁股坐上了桌子,压在手绢上。
“不感兴趣。”孟美岐好笑地看着吴宣仪别扭地看着窗外,头上两小团白绒绒的毛又露了出来。她已经摸清了狐狸尾巴和耳朵冒出来的套路,害羞的时候,紧张的时候,很放松的时候,都会冒出来。
或者吴宣仪开心的时候,也会放它们出来一会儿,透透气。
吴宣仪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数尾巴玩。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数到八就停下来,等着孟美岐。
这时候孟美岐就必须走过来,亲口数最后一条尾巴。
“九。”
数完了再抱抱或者亲亲才算结束。
吴宣仪八百多年的疑惑被孟美岐解开了,关于如何才能拥有第九条尾巴的疑惑。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你说的话,你的心愿。”吴宣仪经常在喝了桃花酒之后亲孟美岐。“谢谢你,连心愿都想着我。”
“那没办法,我心眼就一丁点大,装不下别人了。”孟美岐拍拍胸脯,挺得意的。
拥有第九条尾巴的方法只有一个,这世上只有两只九尾狐知道。
“我的心愿是,让你能拥有第九条尾巴。”
这是吴宣仪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