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主要就是想更个文，没有别的意思。


（三十）

王俊凯闭了眼睛，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坦然。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看清楚彼此的睫毛，王源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毕竟就算是七年前亲密的相处里，王源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触碰过王俊凯的脸，那张几近完美让几千万少女神魂颠倒的俊脸。

说试验田完全是想在斗嘴时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现在王俊凯已经闭上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王源才得以正视眼前的人，指尖晕开的乳液被轻轻柔柔的涂抹均匀，不是刻意，才更羞耻，王源抚摸过王俊凯脸上的每一处肌肤，像是小心翼翼地描摹一副画卷。

林夏说要保护好王俊凯的脸部皮肤，林夏说相信他这个徒弟，王源在心里暗示自己，他现在是一个化妆师，不是助理，也不是王源。

他刻意调整着呼吸，总怕一个不小心被王俊凯发现已经有一丝慌乱和尴尬的内心，他甚至有些害怕，王俊凯会突然间睁开眼。

柔软的笔刷轻轻扫过眼尾，王源刻意时不时就去“照顾”一下这里，好让王俊凯以为暂时不宜睁眼。王源还记得，林夏第一次教他补妆时，被王俊凯的眼神逼到落荒而逃。

其实闭了眼睛，触感才会越发明显，从一开始王源温热的指尖在他的脸上游走时，王俊凯就莫名地有一丝兴奋，现在小小的笔刷轻轻扫过鼻翼，毛茸茸的感觉就像直直扫在了他的心上，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此时让他心头有些异样的王源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别动，闭好眼睛。”王源清脆的薄荷声传来，是他伪装的淡定。

王俊凯感觉到眉间有一些微湿的凉意，接着长长地睫毛被拨动。

王源看着王俊凯因为生理反应，有些轻微颤抖的眼睑，终是在心里捏了把汗，鼓足了勇气说：“好了，睁开眼睛，平视前方。”

王俊凯乖乖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王源微张的衬衫领口，锁骨凸显，皮肤白皙，忽然觉得嘴巴有些干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然后感觉到王源似乎整个人猛然一滞，接着就看到他喉结滚动，呼吸有一刻的散乱。

“向……向上看。”王源压低了声音，努力让自己镇定。

果然，王俊凯抬眼间，扫过他紧绷的唇瓣，最后注视着王源闪躲的眼睛。

王源努力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王俊凯乖顺又细密的睫毛上，刻意忽略掉他有些探究又火热的眼神。

“王源儿。”王俊凯还是开口了。

“嗯？”王源皱了皱眉，刻意表现的很专注又很忙碌。

“我长得有那么差？以至于难办到让你皱眉的程度？”

并不是，王源心想，甚至开始吐槽，王俊凯素颜出镜也足够了，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个罪。

“没，没有了，挺好的。”王源尽量平淡地说出口。

“那你怎么一副我欠你的表情？”王俊凯抓住了他的手掌，挑了眉，嘴边含着一丝笑。

“明明是你欠我，我这么辛苦。”王源只好在嘴上赢回来好掩饰他的心虚。

“呵呵，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王俊凯松开了手。

调皮？王源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调皮了，走到哪里都一直是被人称赞的榜样，唯独在王俊凯这里频频受挫。

“我给你加工资吧！”王俊凯忽然心头一热。

听到这句，王源才勉强恢复了几分淡定，直起身子反抗，“王俊凯，你竟然想用金钱收买我！友尽了！”

王俊凯看他这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还记得王源曾经为了扣工资的事和他冷战。

“你不是挺在乎金钱的嘛！”

“那不是因为当时跟你怄气，今非昔比，你真当我钻钱眼里六亲不认啊！”王源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回化妆箱，挑了一只豆沙色的口红出来。

“本来就是我吃亏，给你福利，你还有意见了。”王俊凯跟他开玩笑。

“我谢谢你啊，你可闭嘴吧！”王源打开了口红盖子弯下腰来，发现现在不是让他闭嘴的时候，“不对，你张开嘴巴。”

王俊凯噗嗤一声笑了，“王源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你个脑袋，别动。”王源一气之下，两手拖了王俊凯的下巴，本来是想让他定住好化妆的一个举动，却让王俊凯眼色暗了暗，他瞬间安静起来，微张了唇瓣，尽量配合王源。

湿润顺滑的膏体擦过薄唇，王俊凯又看到了王源同他一样张开的嘴巴，那个被粉丝称为爱神之弓的唇形，嘴角微翘，弧度甜美。王俊凯有些看呆了，他渐渐抬起右手，拇指指尖轻轻抚上了那个唇角，像擦在自己唇上的口红一样，轻轻摩挲。

感受到温热的抚摸，本来全神贯注的王源忽然停了手上的动作，他惊讶地抬头，和王俊凯的眼睛正好对视了。

一个深如墨潭，摄人心魄。

一个眼波流动，灿若朗星。

王俊凯的拇指越发地大胆，不知足地挤进唇缝间，触碰到了那颗洁白而微凉的小兔牙。

王源忽然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从王俊凯的那汪深潭里挣脱，慌乱的后退一步，攥紧了手里的口红。

“好……好了，你看看。”

王源的退缩惊醒了王俊凯，他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声，说：“嗯。”

王源慌乱地拿起镜子，送到王俊凯面前，“还行吗？几乎没什么痕迹。”

“嗯，就这样。”王俊凯点头。

王源收了镜子，却没有成功的喜悦，也忘了林夏交代的要拍照过审。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安的感觉比之前更甚，也不全是不安，还有一份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留恋和遗憾。

王俊凯也故作轻松地靠在了沙发上，相同的情绪记忆忽然勾出了他这些年时常回忆起的那个夜晚，董小姐和意外的吻，王源逃跑的身影和自己的失魂落魄。

那晚的心跳和现在如出一辙。

尴尬的宁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直被忽略的电视却在此刻如救星一样，喧嚣起来，那是一个音乐专题的频道，激烈的摇滚过去以后，节奏忽然安稳缓慢下来。

一首孤独却励志的自白，是王俊凯早期代表作，有作词人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一炮走红。

那时的王俊凯还没有那么多撩妹的技能，他在舞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高脚凳上唱歌，纯粹的像是在那个破旧的工厂。

可是王源并不知道，这根本不一样。

工厂虽然破旧，王俊凯却很富有，那时候的他有王源，有梦想。

后来的舞台虽大，但总也填不满王俊凯的心，每每落幕，却总有一份遗憾牵扯着他的神经，攥紧的拳，自嘲的笑，最终都化作了不甘，朝向遥远的大洋彼岸。

王源终究还是回来了。

听完了一整首歌，王俊凯已经平复了心跳，他站起来，自然而又习惯地拉起王源的一只手，转身朝着自从王源搬来以后从未打开过的门走去。

王源早已被感动，他虽然不清楚这是王俊凯的成名作，也从未听过这首歌，但他记得自己离开时王俊凯的样子，就是刚刚舞台上那样，孤独而倔强。

顺从地跟在身后，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要好的样子。

“你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吗？”王俊凯打开了录音室的门。

王源跟着走进去，不免惊讶，王俊凯的家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叫不上名字来的设备和乐器，比当时那个工厂不知先进了多少倍。

“王源儿，你还想听什么，我现在就唱给你听。”王俊凯走进最里面，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吉他。

那是他送给王俊凯的吉他！王源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走上前去，摸了摸琴弦，清脆的声音逸出，完全没有年代的陈旧感。

“会定期维护调音的，没有荒废。”王俊凯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后退一步，抱着吉他坐在了高脚凳上，“你点吧。”

王源摇摇头，这几年在国外，由于刻意地避讳，他已经对国内的流行音乐不甚了解了。

王俊凯低头沉思的一会儿，指尖拨动，起了前奏，王源渐渐明亮起来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

“……The ones we love get left behind，Try walking slower to a warmer rhythm，Let love and life aline.These promises we've made and said, needn't worry you my dear.They only stand as marks in time upon this never ending road ahead……”

是一首温暖的情歌。

也许是久违的感觉，勾起了王源的回忆。也许是王俊凯的心思让他感动，又或者因为歌词而触动，王源渐渐湿了眼眶。

王俊凯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傻瓜，别哭啊。”

“没哭。”王源撇过脸，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唱一首吧，我给你伴奏。”

王源却摇了摇头，“很多年不唱歌了，不习惯了。”

王俊凯也不勉强，只是自顾自地用单音弹起了一个熟悉的调子。

是王源唱的第一首歌，看的最远的地方。

王俊凯坐在高脚凳上，满眼的温柔与宠溺。

两个人都没有张口，心里却哼着同一个旋律。

“王源儿，我记得你的梦想，也记得这首歌，走遍这个世界，看最远的地方。”王俊凯歪歪脑袋，眉眼弯弯。

王源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我的梦想么？”王俊凯问。










＊可把我给赶死了，没赶上。

＊写完就发了，没查，或许语无伦次，哈哈。

冰山主厨x落魄小少爷

（9）

【10】拿铁

<Cat Party>今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但这不速之客的名号只是王俊凯给他强行冠上的。

“请问王源在吗？”身为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这是他坐下后问的第一句话。

“在啊...”杨雪妍拿着菜单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菜单递给了对方。

早晨刚开店这会儿一般不会有什么客人，在他来之前王源才刚把猫盆填满猫粮，店里亮堂堂的满是阳光的颜色，慵懒的猫咪们东一坨西一团眯着眼懒洋洋地享受着新鲜的阳光，耳边是厨房里传来的厨具碰撞的轻响和厨房二人组  日常拌嘴的声音。

“他现在很忙吗？”客人礼貌地接过菜单，目光却巧妙地掠过了杨雪妍，向有些吵闹的厨房方向张望。

“你找他有事？”在杨雪妍，甚至是王家人的眼里，王源的一切都是个谜，按龚韵茗的话来说，王源像是个从天而降没有归处的天使，和外界没有一点联系，看似了无牵挂，但王爸王妈知道王源大概是有难言之隐，所以从未过问。

可面前这个人竟然说是来找王源的，这就让杨雪妍有些在意了。

“也没什么事。”客人翻动了一下菜单，随手点了杯拿铁。

“好的，请稍等。”

“等久一点也没关系。”客人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睦的微笑。

杨雪妍镇定地推开厨房的门，打断了王俊凯和王源的喋喋不休，在王俊凯问出那句“你怎么进来了”之前，杨雪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小声说道“王源！有个客人刚刚问你在不在诶！”

“谁？”王源瞬间警惕起来，王俊凯对着他僵硬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认识啊...要了杯拿铁，还说等久一点也没关系。”

难道是自己家的人找来这了？等久一点也没关系？是说自己消失了这么久，已经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了吗？为什么会找到自己？是被谁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我能不能请一天假...我...我肚子不太舒服...那个...我先从后门出去了...”王源指了指院子的方向，连杨雪妍都听出了他的理由有多蹩脚。

“王源？”窗口传开的一句喊声把王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盘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伴着盘子碎裂的声音，王俊凯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挡在王源面前，阻断了窗口的那道视线。

“谢...谢睿帆？”

“早啊！”

“...”看清来人后王源小心翼翼地从双手抱臂气势汹汹的王俊凯身后探出脑袋来，“早啊...”

“能请你一起喝杯咖啡吗？”

“不好意思...我在上班。”王源偷偷瞄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眼。

“好吧。”谢睿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继而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那等你休息的时候再约吧。”

纵使王俊凯再傻也听出了刚刚不过虚惊一场，但不知为何竟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他退到一边，视线在两人之间漠然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地的碎渣上。

“收拾干净，钱从你工资里扣。”

“噢...”王源撇撇嘴，乖顺地接受了现实。

“多少钱？我帮他赔吧。”谢睿帆的头从窗口那探进来，脸上带着令人不爽的家属般的笑容，王俊凯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谁啊”，幸好被王源打断。

“不用！”

“但刚刚好像是我吓到你了吧？你这样的话我会很内疚的。”谢睿帆边说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钞票，向王俊凯点了点头，“够吗？”

“真的不用！刚刚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这样吧，下次等你不上班的时候，来我店里坐坐，我请你吃饭，算是赔偿。”

“你店里？”

“嗯，过两天要开张了，就在出门右拐的第二个路口，不远的。”

“那是你的店？”

“对啊，开店大吉，你不准备给我个面子吗？”

“呃...行啊...”

“就这么说定了，别赖帐。”

“好...那我先工作了...”王源看了眼王俊凯不知道为何越来越黑的脸色，赶紧找机会敷衍了事结束话题，拿起一边的扫帚处理刚刚自己闯的祸。

“小雪。”王俊凯冰冷的声音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听得杨雪妍起了一身的冷汗，“把客人的拿铁端出去。”

“是...”

继而他将目光落到谢睿帆身上，凛冽的眉峰一转，收起了眼底的刀枪剑戟。

“别让客人等太久了。”说这话时王俊凯的脸上分明是带着笑的，可王源和杨雪妍却莫名一哆嗦，好似有一股寒流席卷而过。

谢睿帆的目光这才从王源那里转向王俊凯，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却差点没保持住脸上的和颜悦色。

谢睿帆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冲王源笑了一下就回到了座位，杨雪妍也不敢怠慢，赶紧把拿铁给客人端了出去。

厨房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瓷盘碎片撞击在一起，王源抱怨着，王俊凯略带严厉地教训着。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谢睿帆分明在王俊凯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挑衅，那刀割般的凌厉感太过清晰，让他立马在心里否定了这一定是错觉的想法。

“你们的主厨叫什么？”送完餐被叫住的杨雪妍又是一激灵。

“王俊凯 。”犹豫地开口。

“好的谢谢。”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杯，氤氲水汽后那双眼睛若有所思，“王俊凯...”

“王俊凯。”

被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人，还在厨房里和他刚闯了祸的小助手拌嘴呢。

“嘿王源！刚刚那个人走了！”

“走了？”王源闻言从窗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餐厅。

“噢！走了。”杨雪妍早就迫不及待了，满脸八卦地凑上来，“刚刚那是你什么人啊？”

“不是我什么人啊...我昨天从菜场回来半路上碰到的。”

身后的王俊凯手上的工作没停，但眉头却跟着王源的话皱了起来。

“昨天才刚认识就对你这么热情啊？源哥，依我看啊...”

“别瞎聊了，还工不工作了。”

“噢...”杨雪妍硬生生地把那句“这个谢睿帆对你图谋不轨”给咽了下去。

“王源儿，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拿螃蟹。”

“一起就一起呗...这么凶干嘛...”王源委屈巴巴地眨着眼。

“哈？我刚刚有很凶吗？”王俊凯一个眼刀无意识地飞向了杨雪妍，纵使杨雪妍觉得王俊凯今天有多么的不对劲，她依旧很诚实地拼命点点头，毅然决然地站在了王源这边。

王俊凯沉默半晌，就在另外两个人以为某人在反省的时候，他又换上了冷漠的表情，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语气淡淡问道：“还不准备开始工作吗？”

门外不知道哪只猫“喵”地叫了一声，杨雪妍和王源自觉地应了声“是”后匆匆回到了工作岗位。

可惜冤家路窄，王源在王俊凯跟着自己出门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了菜场，他终于知道这“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王源！”王源刚跟吴伯伯打完招呼，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王源无奈地闭紧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才转过身去展露出笑容，自然地和叫住自己的谢睿帆打招呼。

“好巧啊...你...呃...也来买菜啊。”

“不巧，我觉得今天你可能会来，所以特地来这里等你。”

“等我干嘛...”

“就想见你一面，对了，能留个微信或者电话吗？方便联系，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可以啊。”王源边回答边为难地看了眼一旁的王俊凯，王俊凯看了他一眼就去一边帮吴伯伯装螃蟹了，在两人加完微信的功夫王俊凯已经装好了两箱，他把轻的那箱踢到王源脚边，自己抱起重的那箱，冲王源一扬头。

“走了。”

“噢噢！”王源赶紧搬起脚边的箱子。

“真可惜啊...还以为今天也能陪你单独走回去呢。”谢睿帆看了眼王俊凯，把“单独”两个字咬得紧紧的，“但既然你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就算了吧。”

“不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谢睿帆又看向了王俊凯，却在对方狭长的桃花眼底看出了一丝的轻蔑，“你叫王俊凯吧？我是谢睿帆，以后我们也算是竞争对手了，还请多多关照。”

“竞争对手...”王俊凯将这四个字好好重复了一遍，然后在谢睿帆疑惑的神色中勾起一边的嘴角，明目张胆地回了他一个嘲讽的笑，“行，和平竞争吧。”

“走了王源儿。”王俊凯向前走了两步，王源立马紧随其后

“回去看手机噢，我会给你发微信的。”谢睿帆在后面喊道，王源尴尬地回头应和着，殊不知王俊凯的额角差点因为这一句明目张胆的挑衅爆起青筋。

谢睿帆：在干嘛呢

谢睿帆：忙吗

王源：忙

谢睿帆：什么时候休息呀

谢睿帆：在洗碗？

王源：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吧

谢睿帆：辛苦了

谢睿帆：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谢睿帆：我请你吃饭

王源：我不放假的啊

王源：一个星期七天都上班的

王源：不好意思啦

谢睿帆：为了我请个假嘛

谢睿帆：好不好嘛

王源：生活不易啊大兄弟

王源：请假扣工资的

谢睿帆：那我的店开张的时候来可以吗

谢睿帆：我的店五月一号开张

谢睿帆：你们劳动节肯定会放假的

谢睿帆：到时候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

王源：好吧

谢睿帆：太好了！

谢睿帆：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俊凯看了眼王源，用锅铲狠狠地把锅里的煎饼大卸八块，内心早已按耐不住焦躁。

早知道把“不准在上班时间玩手机”列入店规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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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设计图我决定给院子加个后门(●´∀｀●)

（11）

给我们最可爱的鱼头头 @鱼头鱼头煮汤不愁 的生贺，其实这篇也就一万六千字，可是天知道我磨磨唧唧写了多久……迟到这么长时间实在是连句生快都不好意思说了哈哈哈哈。

短篇完结。

BGM：张智成《暗恋》

 

一

 

离秘密最近的一回，是高考之后的那次聚会狂欢。

王源蜷在被子里，打得过低的空调让他胳膊上浮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盛夏的炎热和躁动被尽数隔绝在公寓楼的钢化玻璃窗之外。他紧闭着双眼，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从推拉门那一边传来，随紧促的脚步声一起越来越近。沈崇嬉皮笑脸地喊：“走起，不敢的话就罚酒啊，凯哥你还能不能喝了？”

“小点声会死么你。”王源听见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这样说，“别吵醒睡下的人。”

“好好好，”沈崇压低了声音，轻手轻脚拉开木门，“说好了啊，你得亲到王源儿的嘴才算过关，‘借位’不算！”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王俊凯呛他，却敌不过剩下几个兄弟轮番犯浑起哄，只能败下阵来，懒洋洋地接，“知道了知道了我去，都闭嘴。”

没妹子的真心话大冒险还兴致勃勃地玩了一晚上，这几个十八岁少年实在是闲得很。

 

靠近四仰八叉地睡了三四个男生的大床边，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屋里只剩王源身边熟睡的胖子鼾声震天响——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哥们儿站定时，他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翻了个身，结实的床板都跟着嘎吱嘎吱响。

沈崇顿了一顿，才坏笑着拍拍王俊凯的肩膀，努了下嘴：“去，源儿没醒。”

王源放在被子里的手攥了攥，修建整齐的指甲掐在肉上。他闻到越来越浓郁的啤酒味，混着一点香槟的醇美——醉了一晚上的脑子混混沌沌，此时惊醒，竟以毒攻毒般生出几分清明。

胖子持续的打鼾随着一记突然高亢的呼噜戛然而止，周围静悄悄的，整个城市都陷入睡眠。

几秒后，王源意识到自己阖起的眼皮上方缓缓覆来一片阴影，遮天蔽日似的，让周遭景物都遁了形。他听到王俊凯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于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尽量让呼吸平缓绵长。

他是故意装睡的。

随着对方俯身的动作，熟悉的气味和带着醉人酒意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面庞。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薄薄的空调被和少年单薄的胸腔近乎压不住那震耳欲聋的砰砰声，响得人胆战心惊，指尖冰凉。

双唇间距越来越近。

王源紧握拳头，双目未睁，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沾染醉意的样子。

漆黑瞳仁，深得像海。

 

二

 

王源从小在一个山水环绕的城市长大，骨子里养着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造就的隽永与温雅，眼底却藏着不露声色的傲岸。

幼时，他家住在一条热闹的街上，对面有家卖泡泡糖的杂货店，他每天清晨系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走过，都要躲着他妈偷偷从口袋里抠出五毛的早饭钱，买块糖来嚼。

孤抱芳槐叶的早蝉鸣叫不如小少年踏在柏油路面的脚步声响亮，夏日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在王源肉嘟嘟的手臂上，照得浮起一层绒绒的毛。他嚼着甜甜的泡泡糖，突然看见这条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街上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

陌生的男孩穿着格子衬衫，走一步踢一下石子儿，给自己找乐子似的。黑色头发被风吹起来时，他饱满的额头和天生英气的眉便见了天日，底下一双尚稚嫩的桃眼，过分纤长的睫毛上叠了沉甸甸的阳光，镀成金色的。

王源当时一边吹着富含糖精和色素的泡泡一边想，还挺好看的。这个人。

那是第一次遇见。

 

后来在讲台上再次见到这个男孩时，阳光从窗外流进教室的速度突然变得异常缓慢，就那样一寸一寸淌过他的面颊，像要拼命驻足在这样一张故作成熟的年少脸庞。男孩挺直脊背，努力敛去眉目间的紧张，一本正经地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王俊凯，从X市转学过来，希望能与同学们好好相处。”

 

王源抬头愣了愣，没忍住拍了下大腿，低呼：“是他呀！”

虎头虎脑的同桌立刻凑过来，问：“咋，是你认识的人？”

“……”王源嘿嘿笑，“不认识。”

他一只胳膊搭在桌沿，又掀起眼皮看了王俊凯一眼，冷不防和对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片刻，听见班主任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王俊凯，你就先坐在靠窗的那个空位吧。”

是王源的前桌。

缘分如锦绣长卷，自此落下第一行针脚。 

 

孩提时代，王源关于大海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王俊凯。

王俊凯的家乡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小孩子总爱留恋故土，转学过来之后，他时常同座位周围的伙伴们讲述那些美得波澜壮阔的画面。王源从王俊凯绘声绘色的描绘中，勾勒出了最初的向往。

他少时的梦里常出现这样的情景：细碎的金沙柔软盖过脚面，咸涩的海风让唇齿留下淡淡的盐味，波涛一浪一浪地翻涌过来，绽放成晶莹雪白的水花，每颗水珠都在太阳底下闪耀光芒。而海岸线在目光不可及的远处模糊，和蔚蓝天空蔓延成一片。

点点滴滴，全部都能变成王俊凯变声期前稚嫩的尾音上扬的语调。

 

小时候的王源在王俊凯眼中是个调皮的机灵鬼，在班里的男生女生中间都非常吃得开；而在王源看来，王俊凯则是个无比耿直的男孩。他最记得有一年冬天，王俊凯在单薄的校服外面披了件蓝色的羽绒服，上完早读的大课间，王源坐在那片海一样湛蓝的外套后边，无聊地一根根揪跑出来的白色羽毛，揪了一半突然开口，还不小心闹了个口误：“你这个绿衣服好扎眼，害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王俊凯回头，满脸莫名，耿直道：“你刚说什么？我这衣服是蓝色的。”

“……”

王源其实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尴尬在小脸上一扫而过，他干咳两声，为了挽回尊严，瞬间“计上心头”，唇边翘起一抹坏笑，突然夸张惊呼：“怎么会，难道是城市差异吗，这个颜色在我们这里普遍认为是绿色的！”

 

王源扭头看两眼，顺手一把将刚在小组组长那儿背完课文的同桌拉过来，指着王俊凯的衣服说：“你来看看，这是绿色，绿色，是吧。”

小男生不明所以，然而胳膊被王源暗示性地拧了一把后，立刻以多年同位儿的默契心领神会了，于是点头如捣蒜，睁眼说瞎话道：“是啊是啊，是绿色，怎么了？”

王俊凯：“……”

王源笑嘻嘻，奶声奶气地捉弄他玩儿：“我说，是不是你蓝绿分不清呀？”

王俊凯这回有点懵，将信将疑道：“那你说海是什么色的？”

王源面不改色：“绿的啊。”

同桌跟着信誓旦旦地点头。

王俊凯又指指窗外那棵高耸的松树：“树呢？”

“蓝的。”

“……”

 

后来被颠覆人生观后惊魂未定的王俊凯小朋友当真苦恼了一个下午，王源笑得打跌。他敲着桌子偷偷跟同桌讲——我觉得王俊凯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三

 

要细细算来，友谊真正开始发酵应当是在初中时期。他们是新班级中唯二两个旧相识，理所当然地在与他人熟络起来之前，率先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王源对王俊凯有种天然的信任，无论从什么方面而言，包括学习和考试。

两人都是尖子生，当时班上几个成绩好的同学总爱在测验之后乱哄哄地跑去老师办公室围观批改卷子，或是凑成一堆从头至尾对一遍答案。王源因座位挨着学习委员，常常被那人第一时间逮住，只好摊开考试时快速记录的草稿纸与他对一对。有时“不幸”碰到双方不一样的答案，两人互不相让地据理力争一番，结局都是王源去把王俊凯找来，问他：“你这题算的答案是几？”

在王源的印象中，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一次王俊凯不是与他站在同一边的。这时王源就会露出胜者的笑容，哪怕学委找来的“同盟”比他人数多得多，他也当没看到，仿佛王俊凯就是真理。

至于卷子发下来到底是谁对谁错，那也都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

 

其实这是个不太好的习惯，但是王源深受学委“毒害”，对答案对上瘾了，每晚做完数学试卷都要给王俊凯打通电话。两人对一番答案只需片刻，可话题却能从压轴题的辅助线怎么画聊到一个月后的篮球赛，然后再百谈不厌般侃一侃王俊凯遥远家乡的那片王源从未亲眼见识过的大海，生生将通话时间延长至几个小时。

有好几次，王源妈妈瞅着话费单朝儿子数落：“你跟小凯到底有多少话好说，在学校还说不够，电话费用的比我跟你爸谈恋爱的时候还快！”

王源笑嘻嘻：“我们在学习呢！全是正事儿！”

 

他倒也没辜负这通“厥词”，初中三年，两人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在又一个秋高气爽的九月来临时，一同踏进了学子们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大门，延续了这份同窗缘分。

 

四

 

男孩子长到十五六岁，轮廓都已经隐隐显出青年的模样，王俊凯和王源外貌上的优势便逐渐在芸芸众生中凸显出来了，更何况他俩走哪儿都勾肩搭背黏在一起，一个是桃花眼天生多情，一个是杏仁眼明亮清澈，俨然校园一道风景线。

 

高中后王俊凯个子窜得飞快，坐教室最后一排，王源在他前面两个，每回下课上厕所都直接往后门走，他一经过，王俊凯十有八九要伸出一条长腿来拦住他。

这种时候王源就会感叹，这家伙长大之后似乎不像小时候那么老实巴交了，有时候霸道得要命。

而如果王源还走得慢悠悠，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王俊凯就会胳膊一捞，把他拉进怀里，干脆利落地阻止他出去“方便”。青春期的男孩们总爱打打闹闹，突然就黏糊在一起，坐大腿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

背靠少年单薄却滚烫的胸膛，王源呲牙：“你又发疯。”

“哎呀我困死了。”王俊凯昨晚像是熬夜了，眼眶红红的，双眼皮都多了几道颓废的褶。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王源肩窝，低低说：“我靠着睡会儿。”

阖眼没两秒，他又事儿妈一样提意见：“王源儿，你饭吃哪儿去了，全身都是骨头，硌死我了。”

王源冷哼：“忍着。”

他对王俊凯这样幼稚无聊的举动已经熟视无睹，还能就着窝在他怀里的奇葩姿势，接住后排男生抛过来的篮球，乱七八糟大闹一番。

沈崇转着王源刚扔过来的球，调侃道：“源儿，你是凯哥的天然床垫吧。”

王源忧郁地叹气，一脸“别提了”的表情：“真是把他宠坏了。”

 

少年们好得如胶似漆，也是真的心无旁骛，然而二十一世纪，一股名叫“腐文化”的“黑暗”力量却在某年某月悄悄潜伏进了高中女生的桌洞。

有一次上课前，王源刚回到座位，前排的姑娘突然神秘兮兮地合上她的同人本，转头道：“王源，你要加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攻的，虽然王俊凯比你高那么一点儿。”

王源一头问号：“……啊？”

 

大概就从那一天起，王源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高一上学期时被传得言之凿凿的他和班花俞透透的绯闻已经成为了过去时，现在包括班花在内的几个女孩居然神神叨叨地把他和王俊凯凑了一对，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懵懵懂懂几个星期下来，向来走在潮流尖端的源哥终于大致搞清了那些暗号一样的词汇。某个晚自习下课后，他抱着本古汉语词典往宿舍走，突然戳戳身边人的腰，神秘道：“王俊凯，你觉得我是不是比你攻很多？”

王俊凯愣了愣：“你比我公？什么意思？”

果然，王俊凯也被时代的洪流抛弃，而且比他被抛弃得还彻底。王源嘴角噙笑，摇头晃脑地教育：“你只要记着我比你攻就行了。”

“哦。”

 

又过了三五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俊凯也终于搞明白了个中缘由，他皱着眉毛冲王源道：“不是原来都说你喜欢俞透透吗，为什么突然又变成我。”

“我不是都跟你澄清过好多次了嘛，那显然是假的好吧！”

“哦……”王俊凯慢悠悠地喝口水，“那我俩的‘绯闻’，要澄清吗？”

“……”王源瞪他一眼，“她们开玩笑的，澄清个大头鬼啊，我俩都是男的好吗，谁不知道我们是好兄弟。”

王俊凯掀起眼皮望他，好半天才说：“也是。”

 

日子热热闹闹也平平淡淡地过，两人文理分科后仍然在同一个物化班，荒唐的绯闻满天飞，他们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形影不离，甚至因为高中住宿要睡在一起而变得更加亲密。王源与王俊凯都是睡上铺，两人头挨着头，夜里一熄灯就又开始扯天扯地，谈古论今，满肚子说不完的话。

但就算扯得再远，他俩从小到大还是有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王俊凯家乡的大海。

孩童年代辗转至今，听王俊凯说海的听众从座位周围的一圈儿小伙伴最终成了王源这一根独苗。他从脑袋圆圆胳膊肉肉的小豆丁长成了杨树般挺拔清爽的少年，仍然不觉得厌烦，津津有味地品味那些翻来覆去千篇一律的形容词，把憧憬都写在脸上。

王俊凯拉着被子边，看着王源明亮的眼睛，轻声说：“等咱们高考完，我就带你去看。”

 

高三这年果然如传说一般兵荒马乱，生活渐渐只剩下笔墨试卷和日夜兼程。

王源妈妈比王源这个准考生还要紧张，大概是觉得在校住宿会受影响，无法专注于学习，于是一开学就给儿子在学校边上租了个房子。被调侃了一年的“模范情侣”被迫分开，不再能在每一个夜晚脑袋挨着脑袋畅想未来。王源本来倒也觉得没什么，反正平日里上学他仍然跟王俊凯是最好的哥们儿。直到有一天，俞透透过来收物理作业时，忽然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王源，你可要小心一点了。”

“小心什么？”

见班花突然露出一副老母亲的表情，王源有些适应不能，脑子里还一片浆糊，沈崇又不嫌事儿多地掺了一脚进来，嬉皮笑脸道：“小心‘你的’王俊凯‘红杏出墙’啦。”

王源这才领悟，忙带着笑踹他两脚：“滚滚滚，什么乱七八糟的，多久了，还说不腻了都。”

 

话是这么说，但王源还真的不由自主留意了起来。

 

五

 

学生时代的友谊，在食堂的每一个小小饭桌上就可窥探一二。从初一到高三，王源一直雷打不动地同王俊凯一起吃饭，他们彼此熟知对方喜欢的菜肴，忌口，甚至连下一顿想要去哪个窗口吃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这也仅限于王源在校的情况。

因为开始走读，现在他放学后都直接回出租屋，母亲怕他够不上营养，总是精心熬煮“十全大补汤”在家等待。

而王俊凯则同往常一样，仍然在食堂吃晚饭，久而久之也有了新的同伴。

 

朋友玩笑中的这位“情敌”是一个王源不太熟悉的男生，叫薛文，性格有些内向，戴一副框架眼镜，平时午休总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写作业，从不和他们一起争分夺秒地出去挥汗如雨地打篮球。

因为性格大相径庭，座位也离得远，王源本以为可能整个高中生涯他们都不会有太多交集。

然而现下，这个男生每天晚上都坐在王俊凯身边那个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他一起吃晚饭。连别的同学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好到甚至要来“提醒”他，虽然那只是调侃。

可突然间，还是有种什么不太好的情绪冒了个尖，暗暗地戳了王源的心脏一把。

不疼，有点酸。

 

其实多年后仔细回想，可能他们之间情比金坚的友情，就是从那时候起，变了质。

 

王源发现自己变得敏感异常。

他开始对薛文这个无辜者非常在意，甚至有一次吃午饭时不知怎么没有憋得住，用自己都能听出酸味儿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王俊凯：“你为什么中午不也跟薛文一起吃呢，他好像是一个人在那边。”

王俊凯往嘴里塞了团米饭，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在，我当然是和你吃啊。你不是不习惯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吗？”

王源扒拉两下餐盘里的青菜叶子，觉得自己好像很没气度似的，可是“没关系，咱们三个人一起吃吧”这句话，他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和王俊凯的关系一直是无人可比的，无论是他自己看来，还是周遭所有人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王俊凯会与别个谁更加要好，这让他隐隐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嫉妒和危机感。

他知道大事不妙。

 

六

 

因为走读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当然不止这一件。琐碎的日常小事涌动在表面的和平之下，秋风一吹便偷偷伸长了枝桠。

王源已经习惯了在租来的房子里做作业的感觉。台灯昏黄，屋子里静悄悄，一轮明月挂在窗外的树梢。王俊凯不会突然从后面两排朝他扔来皱皱巴巴的小纸团，也不会猫着腰偷偷挪步过来，咬着笔杆和他讨论试卷最后一道大题怎么解。

 

王源写干了一支水性笔的墨水，用力在薄薄的演算纸上划了两下，戳出两道宁死不屈的裂口。半小时快过去，压轴题还没有具体的思路，他觉得有些郁闷，有些泄气，连心脏也不听使唤。

他想起这天上午，他去上厕所时想拉王俊凯一起，结果对方正趴在桌上睡觉，他就没打扰。回来时，王源看见薛文正站在王俊凯的座位边与他说笑，那个大傻子额头上还印着一道睡觉时在课桌上磕出的红痕，笑得桃眼弯弯，连两颗虎牙都露出来。

原来也不是非我不可。

 

王源知道，有这样隐含着独占欲的想法，已经越过了某条警戒线。

惶惶两日后，他坦然对自己的心承认了。

承认荒谬的桃色新闻有一半成了真，他喜欢上王俊凯，这个朋友，这个兄弟，这个男生。

 

这不是一件对或不对的事，而是一件注定痛苦的事。王俊凯从十里春风成了暗礁险滩，他居然需要躲避。

王源开始像大人一样焦虑和失眠，白天在学校看见昔日的竹马、今朝的暗恋对象，他都会突然间失措。

那可是王俊凯，与他从小玩到大的王俊凯，能放心吐露任何心事的王俊凯，可以毫无防备交付后背的王俊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就紧张得手脚僵硬。

反正多年以前捉弄他蓝绿分不清的自己，绝对万万没料到他和王俊凯会有这样的未来。

 

王俊凯不是没有发现王源的异常。在一周内第三次拉王源坐自己大腿却没成功时，他皱了皱眉，问：“怎么了啊？最近心情不好？”

王源被他攥着一只胳膊，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体温。他笑笑，只说：“卷子太多，不跟你闹，一个课间我能写好几题了。”

高考将至，这是完美理由。

 

高三后，学校广播站换了个新的采编，老爱在周五午休时间放粤语歌。王源趴在桌上补眠，听见声音柔柔的高一学妹说，下一首歌，杨千嬅的《友谊万岁》。

就像是相识太久，最多只可成好友。

王源乐观地想，他的青春其实无所谓恋人，有知己也足够。只是他此刻突然失去自信，很难界定在王俊凯心中自己到底能占有多少比重，到底是否与旁人都不同。

他们是宿命相系，还是只不过恰好一路同行，就多了几分与乡愁别无二致的留恋而已。

 

七

 

高三时代最后一个生日，正巧临近一模。感情世界剪不断理还乱，王源干脆明智地将热情全部付诸学习大业。

他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一口气搞定了两套物理卷，突然接到王俊凯的电话。

仿佛逃也逃不掉。

 

“王源儿，你快出来！到学校后门这里来！”

王源捏着手机，迟疑道：“干嘛啊？”

“给你过生日。”语气带笑的少年这样说。变声之后，王俊凯的声线越发低沉，在电话里听起来更添了一分磁性。

 

出租房离学校不过几步距离，王源披着薄外套一路小跑，远远就看见一个挺拔的人影站在漆黑的后门朝他招手。秋日的夜晚凉如水，王俊凯是印在水里的一抹光晕，亮亮堂堂，随着波纹浮沉。

王源跑到他面前，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粗气：“宿管不是要查寝吗，你就这么溜出来？”

“所以啊，咱们得赶紧的！”王俊凯隔着栏杆向他伸出一只胳膊，“翻进来，我接着你。”

 

靠近零点的校园格外漆黑，也格外安静，耳边只有踏在人工草坪上的轻微脚步声，频率还是一致的，默契十足的好。

“你是来带我逛操场的吗？”王源双手插着兜，吸了吸鼻子。

“怎么可能——好了，就是这儿。”两人走到操场的角落才停下，王俊凯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后面弯了弯腰，捡起什么东西。

王源就着月光看一眼，笑起来：“仙女棒？王俊凯，你大晚上的叫我陪你来放仙女棒？你是小仙女吗？”

“靠我好不容易买来的你就这个态度。”王俊凯举着那几根裹着彩纸的手持烟花，分了一大半给王源，“这附近没蛋糕店，你就把它当蜡烛用，熄灭的时候许生日愿望就好了，一年一度的许愿机会，不用多浪费啊！”

“你还挺迷信。”王源面似嫌弃地瞥他一眼，眼角的笑意浸在明亮的月光里。

“你觉得除了你我还会为谁这样。”

王俊凯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有点模糊，被刮过来的晚风割碎。

王源一惊，抬头看他，对方的表情却是一如往常，坦坦荡荡。他为自己忽然乱掉的心绪而不齿，慌乱地用王俊凯递过来的小卖部廉价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线香。

偌大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脚底是红色的塑胶跑道，头顶是法国梧桐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同学好友在不远处的宿舍楼进入梦乡，巡逻的老师随时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而烟火在他们手中盛放。

王源紧张得心跳加速，胸膛里那个器官咚咚咚撞得越来越厉害。

 

王俊凯伸出手腕看了眼表，说：“过零点了，你出生啦。”

“是不是傻，”王源没忍住，咧嘴笑了，“我又不是零点生的。”

 

耀眼的火花像星辰四泻，噼啪作响，在黑夜中抛下细长如丝的碎金，欢喜绽放，一点一点，点亮偏僻的角落。燃起的滚烫光亮映照着对面少年的脸庞，让他的眉目和鼻梁都沾上几道亮到刺眼的灿烂白金。

王源捏紧细细的竹棒，视野中只剩那些明灭火光下王俊凯微笑的唇角，虎牙若隐若现。

好心动。

这个人，叫他拿起了怎么能舍得放下。

 

只消片刻的工夫，花火即将燃至尽头，王源想，如果他那些无法言说的心思也能随之轰轰烈烈地燃烧殆尽就好了。

 

“快许愿！”王俊凯手里也举着两根仙女棒，催促道，“看，马上就要熄灭了。”

王源深深望了他一眼，穿白色毛衣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桃花眼和从前一样温柔多情。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这一生也再遇不到这样一个人。

脑子里的念头绕了十万八千个弯，王源在火光烧尽时闭起眼睛。

反正是生日，应当可以任性一点。

就许愿，我在王俊凯心中，一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今往后，就继续做他无法取代的，最好的哥们儿。

 

八

 

惊天动地的青春三年，无论怎样散场都显得太苍白了。

高考完之后，王源自觉发挥得很不错，在家里狠狠休息了两天，弥补这一年来缺失的睡眠，直到第三天傍晚才被王俊凯一个电话催起来，说沈崇要约大家出去玩通宵，好好爽一下。

只有大老爷们儿没姑娘的派对，娱乐活动也就那么老几样：打牌，玩游戏，喝啤酒，插科打诨，吹吹牛逼。

最后商量着订下来的公寓房间不算小，但要容下八九个大男生一起过夜还是有些勉强了，好在半数以上的人都不打算真的睡觉，在客厅里也占不到什么地方。

高考完的考生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飞鸟，突然尝到自由的滋味，晕得找不着北。王源第一次把啤酒和白酒混着喝，喝得眼冒金星，直想吐。王俊凯用柔软干燥的掌心覆着他手背，将那杯淡黄色的液体换成一瓶冰绿茶。

“别喝了，服了你了。”

当然有人要起哄：“诶凯哥你说不喝就不喝啊？源哥是你家的吗？没劲没劲！”

王俊凯也喝了不少，脸颊泛红，登时将从王源手上换下来的那杯啤酒往桌上一放，大着舌头道：“不是我家的吗？他难道不是我家的吗？”

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生像巷口街边的大妈一样“哟哟哟”地喊成了一片。

王源看上去像是懒得反驳，在一边吃吃地笑，吞进肚子里的冰绿茶混上酒味也成了苦的。

 

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前太过拼命，消耗了过多精力，王源这两天睡也睡不饱似的，明明傍晚刚下的床，一过零点又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他端着个杯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被王俊凯发现了，一把揽过来催着去睡觉。

“不行不行，源哥你怎么能这么没战斗力。”沈崇嚷嚷，“后半夜才精彩，我们还有真心话大冒险要玩呢！”

一听到这句，王源连眼睛都不想睁了，只想让瞌睡虫赶紧淹没自己。

“真心话大冒险有什么吸引力。”王俊凯“啧”了一声，拍拍王源被酒精烧得滚烫的脸，“到里面去睡。”

 

一起进去“躺尸”的还有几个被灌得不行的人，双人床被乱七八糟地割据，王源很老实地挤在边角，心满意足守住他一亩三分地。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他听见一门之隔外的喧嚣。

真心话大冒险一轮下来，剑指王俊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没人愿意放过他，纷纷想奇招，最后莫名其妙全都服了沈崇。

沈崇说：“你去亲一下源儿嘛。”

“这不过分吧！”他还补充，“又不是亲姑娘，而且你俩关系还这么好，没问题的，对吧？”

王俊凯同意了。

 

后来王源常常想，或许那时候还不如真的睡着，也好过在短短几十秒内脑子里经历数场宇宙大爆炸。

 

当双唇间距不过毫厘时，王源脑中浮现了那双海一样深邃的桃花眼。离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都缱绻交融，他无法克制突然剧烈的心跳，于是慌不择路地皱眉嘤咛一声，试图盖过砰砰砰的声响。

好怕不正常的心跳被听见。

 

这一声让原本就缓慢犹豫的王俊凯停了动作，片刻后他似乎想直起腰来——罚酒有什么，都随便吧。

然而他没有成功，因为下一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崇冷不防推了他一把，滚烫的唇正正好好印在王源带着酒香的嘴上。

 

短促的半秒像幻觉，王源好像在那双柔软的嘴唇上尝到了咸涩的海水味，猝不及防撞在牙齿上的下唇疼得发麻。

就算不带任何感情，这还是一个真实的吻。

带体温的嘴唇，熟悉的味道，灼人的呼吸，都是专属王俊凯的，偷不来也盼不得，只能靠意外。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思绪都来不及梳理，王源却连是否要睁眼，都要在脑海中例行公事般做一次完整问答。

睁吗？

刚才那下撞得那么重，不惊醒也太说不过去。

 

于是王源“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一屋人：“干嘛呢？围观帅哥睡觉？交钱了吗？”

王俊凯居然有些失措，坐在床边张了张嘴：“源源，你……我……”

王源坦然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问：“干嘛亲我？源哥亲一次至少一百万吧。”

“一百万你就让别人亲？”王俊凯蹙着眉，抓了个奇怪的重点。

“……”沈崇左看看右看看，打了个哈哈，“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继续睡，继续睡……”

“困死了，玩儿好了吧？出去出去都出去。”王源一脸嚣张，肆无忌惮地发了几秒的起床气，又重新一头栽回枕头上了。

王俊凯回头时，他白皙的脸陷在枕头里，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嘟着，睫毛颤抖，脑袋上无缘无故横出一撮不服帖的头发。

推拉门被合上时，两人同时想：是初吻啊。

 

九

 

两天过后，他们最后一次穿了高中校服，去拍毕业照。回家时，王源摇摇晃晃地站在拥挤的公交车里，与身旁的王俊凯分享同一个耳机，空闲的手背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耳机里唱：轻轻握你手，仿似同伴那样问候，但愿万般的牵挂，自你掌手内渗透。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俊凯也下了这首歌。

 

公交车一路颠簸地驶离了高中校门口的煎饼摊，汉堡店，一碗面只要七块钱的夫妻面馆，驶向更宽阔的大马路。

他的青春在身后，不敢回头张望。

 

王俊凯如约在高考之后喊王源去他故乡看海，憧憬了许多年的少年却摇摇头，说没办法了，这个暑假我要跟我爸回去陪我爷爷奶奶。

王俊凯没有强求，自己回了老家，刚到的那天就发了条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全是海。王源点了个赞，没有回复，王俊凯却在下面跟他隔空喊话。

“叫你不来，这么美，没眼福。”

王源很正经地回：“总有机会。”

 

最漫长悠闲的夏天转眼而过，两个人都如愿考入了自己的理想学府，不是同一所，但仍在一个城市，距离是地铁二号线的第一站到最后一站。

 

不再朝夕相对，王源开始“把握”这段相对而言的遥远距离，刻意将王俊凯这个根深蒂固盘踞在他脑海和心脏中的人一点点分离出来。

军训之后他递交申请，进了校学生会最难进也最忙碌的外联部，没课的时候就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拉赞助，忙得分不了身，与王俊凯的联系自然而然地减少。

 

九月下旬，S市一连下了好几场暴雨，早上就发了红色预警。王源学校所在的位置地势低，被雨水淹了小半截，一出宿舍楼，到处水汪汪，“大海”里还漂浮着一只不知哪个倒霉蛋落下的人字拖。

王源打着伞站在楼洞口，舍友卷着裤脚趟着一路水回来，怀里还抱着一摞湿淋淋的实验报告，瞅他一眼：“王源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别去了吧，太可怕了。”

 

王源说：“没事儿。”

他刚往外迈出一脚，口袋里的手机拼命响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刚被改成全名储存的“王俊凯”。

“源源，你今天别过来了吧。”

王源愣了愣：“怎么了，我蛋糕都买好了。”

“你那边雨是不是特别大，”王俊凯声音很焦急，“我看微博上都传疯了，居然还有人拿个盆在划船？”

“哈哈，不是挺好玩的嘛。”

“好玩个鬼！”电话那头的人皱起眉，“你出来太不安全了，刚才还有新闻说有人掉进没井盖的下水道，你那么傻可别出事了。过两天我去找你。”

王源问：“那你生日怎么办。”

王俊凯笑了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重要的。别过来了。”

十八岁生日呢，怎么不重要。王源低头想了想，举起的伞又放下，好半天才说：“好吧。”

 

晚上所有人都被困在宿舍出不去，连每晚和女友约会的哥们儿都老老实实待在床铺上。老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扑克牌，问要不要斗地主，几个人就围成一圈斗了一会儿，结果越斗越无聊。

结束一局，王源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想起来还没跟王俊凯说生日快乐，就打开微信发了一条过去，然后顺便刷了刷朋友圈。

高三毕业的时候加了不少不太熟悉的同学，其中就包括薛文。王源一刷新，正巧看见薛文发了张照片，画面中央是巧克力蛋糕，上面戳了个“生日快乐”的牌儿，桌面另一侧有一截穿着墨绿色卫衣的手臂，底下的定位是王俊凯学校。

王源当然认得那件卫衣，是去年他送给王俊凯的生日礼物。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薛文是王俊凯的朋友，一起过生日再正常不过了……

王源顿了一顿，才把屏幕暗灭，而后面无表情地拎起放在自己桌上的慕斯蛋糕，冲舍友们道：“要不要吃？”

 

他让师傅精心堆出的两个小人，王俊凯还没看到，就被大家其乐融融地分食成一片狼藉，很快缺胳膊少脑袋，成了一摊烂奶油。

舍友叽叽喳喳地说：“怎么突然买蛋糕，我还以为谁过生日呢。”

王源笑了笑。

满世界都正常又热闹。只有他，心里的难过来得莫名其妙，还无处诉说。

多正常的事情，他偏偏要在意，可是还能怎么办，是他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谁也不想每天别别扭扭，满腹心事，把自己同你周围所有人拉出来比对一番，看谁更让你上心。

太神经了。

可其实也只是怪自己，连为你翻山越岭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需要我，我就真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宿舍老大的柜子像哆啦a梦的口袋，又被他慷慨地翻出来一堆“珍藏”多时的罐装啤酒给大家分。

王源一个人就喝了好几瓶，他酒量不好，喝了就想睡觉，于是九点半便头昏脑涨地往床上一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地震动起来。王源伸手臂摸了两把，胡乱抓过来接通：“喂？”

“源源，”王俊凯嗓音有种莫名的温柔，“你干嘛呢，讲句生日快乐以后就不理我了，有没有诚意啊。”

“哦……”王源还有点醉，思维迟缓地想了想，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知道了。”王俊凯笑，开启了日常与他唠嗑的模式，“你那边雨小点了吗？你知道么，我原本今天都不打算过生日了，结果薛文，薛文你记得吧？他好像和同学来S市玩，还特意买个蛋糕来给我过生日……诶你在听吗？”

“嗯。”

“语气有点不对啊，你在干嘛？”

王源舌头被酒精扯卷了，含含糊糊说：“没哪里不对啊！”

王俊凯一听就明白：“喝酒了？你是不是喝酒了？干嘛又喝啊。”

王源捏着手机，在挂断的前一秒醉眼朦胧地说：“失恋，借酒消愁。”

 

十

 

王源发现王俊凯找自己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当初说生日后过两天就来找他也没来，整整一周互不联系。最后对方打电话过来，半天憋出一句：“你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源说：“没有谈，我单相思，人家不喜欢我。”

“……”王俊凯沉默了很久，干巴巴地安慰，“那就别喜欢了，她多没眼光。”

王源笑了，阳光落在眼底金灿灿的：“这真是句大实话。”前一句后一句，都是真理啊。

 

不在一个环境，每天接触不一样的人和事，自然不可能同往日一样亲密无间。

从小学相识至今，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分开，友情首次接受距离的考验，没被击垮，好像也没多坚挺。

 

王源整个大一都忙于学生会，还被辅导员强行拉去当班长，身兼数职，忙得像个陀螺，片刻不得闲。

王俊凯问他，你每天日理万机啊，就挤不出一点空？

王源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爽，扯着嘴角说：“等放假就好了。”

结果好不容易放了假，学生会组织暑期社会实践，王源刚刚被推选成外联部的下一任部长，不得不一起去，又爽了王俊凯的约。

 

目的地是一个陌生的靠海城市，本来实践是去参观革命纪念馆的，可大多从小生活在内陆的姑娘小伙们一听有海都兴奋，嚷着要顺道去玩。

 

这是王源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尽管一连憧憬了有十年，却如叶公好龙似的，都只曾在照片和王俊凯日复一日愈加具体的描述中窥探过。

 

浪花拍打上岸，一波一波覆上潮湿的沙砾。

也不是全然的湛蓝，带一点薄荷般的绿，宛若莹莹宝石。阳光落在海面，金光破碎，随潮水浮动。

海风扑在脸上时，王源伸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上唇。

王俊凯没骗人，还真是咸味儿的。

 

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王源在相册里挑挑拣拣，发了个朋友圈。同一年前的暑假王俊凯发的那条一样，没有文字，只九宫格的海。

蓝绿相融，潮水澎湃。

 

隔了好几天，直到王源已经实践完回了家，王俊凯突然挖坟般把这条翻出来，在下面评论：“好看么？”

王源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半晌，回道：“好看，是我第一次看海。”

这地球上有三点六亿平方公里的大海，占地球表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一，我也不是非要去看你的海不可。

 

王俊凯点开他的回复，一言不发摔了手机。

 

十一

 

大学四年，过得竟比高中还要快，年轻岁月晃眼而过，酒桌上碰撞一番，也就散了这场筵席。

王源毕业典礼正巧比王俊凯早两天，便坐地铁去找他。

他在拥挤的二号线上，沉默地从第一站一路站到最后一站，人潮汹涌，走下去一群，又再上来一群，全是人间的匆匆过客，只有擦肩的缘分。

那他和王俊凯，是哪种缘分呢。

这条路，四年间他不知走过多少回，可次数终究也是越来越少，他用忙碌来搪塞，就好像真在淡忘一般。时间一长，对方心里似也有数，主动来找他的频率直线下降。

心照不宣的生疏，却不是按照自然规律，谁又会好受。

 

在王俊凯系里的毕业聚餐上“蹭吃蹭喝”，王源也不显得尴尬，他和王俊凯的同学们有点认识，不算太熟，可他性格开朗，从不会让场子冷下来，俨然像个主角。

酒过三巡，被包场的小饭馆里该告白的告白，该讨债的讨债，还有一群大学生活本来就乏善可陈的，坐成一堆听故事。

“王俊凯小时候的事情啊……我想想。”王源喝得脸蛋红扑扑，说书一般摇头晃脑，“他小时候真的傻了吧唧的，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全是黑历史。”

众人奇道：“有多傻？他可是全系第一。”

“多傻……这么说吧，有一回我骗他蓝色羽绒服是绿色的，他相信了一个星期。”

王俊凯醉醺醺地捞过王源的脖子，凶恶了半秒，又无奈道：“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啊，上小学了还分不清颜色？故意让你得逞的。傻，我骗你的你也信。”

“靠，这话应该我说吧，别给自己挽尊啊，没用！”王源眉眼弯弯，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小小的酒嗝，“你就承认吧，打小……打小就老被我骗。”

“那你有没有良心啊，老是骗我，枉我对你那么好。”

可我也在你这里吃了不少苦头啊。王源腹诽。

 

“诶王源儿，你知不知道凯哥交没交过女朋友啊？他说从来没有，大学期间确实也没见他交过，可是这也太扯了吧！难道高中也没有？”一哥们儿敲着碗问。

王源损够了老友，像要清醒神智一样摇摇头：“那还真没有。”

“我去，想不到王俊凯男神居然真的是个母胎单身，太纯情了吧，连啵儿都没打过啊？”

“那好像……有的。”王源基本一杯倒的属性开始显露，酒劲儿上来了，想睡觉。

“卧槽？和谁啊？”

“和谁……”他傻愣愣地重复别人的话，努力思考了一下，指指自己，“和我啊。”

“……”

 

王俊凯猛地看向他。

昏黄灯光下，觥筹交错间，整个小饭馆人声鼎沸，不知为何却播着伤感的情歌，给这份热闹添了一份格格不入的伤感。万众静默里，王源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圆圆的杏仁眼浮起懵懂醉意，脸颊不正常地潮红，笑眯眯地说：“王俊凯，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承认啊？”

“不承认就算了，”他很委屈地低下头，很久很久之后，才弯着眼睛说，“那我也忘掉吧。”

音响里放着杨千嬅的歌。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你喝多了，王源儿。”王俊凯哑着嗓子拉他的胳膊，“我先送你回宾馆。”

 

十二

 

两人跌跌撞撞互相搀扶到学校边上的小旅馆，六十块住一晚，空调制冷效果奇差，床单是小碎花的，窝了一团洗不干净的污渍。

六月天，夜晚闷得不行，热浪和夜风一起声势浩大地从窗外滚进来，烫得墙壁上斑驳的油漆都要融化。

王俊凯醉醺醺的，有点暴力，一脚把门踢上，扶着走路一摇三晃的王源往里走。两人浑身冒汗，浸湿T恤，鼻下全是身上的酒味。

 

王源走两步，推了推他的胳膊，突然重提：“你真的不承认啊。”他仰起头，鬓角的汗水滑到下巴也不知道。

“也是，那能算什么初吻啊，”王源摇摇头，“我在说什么呢。”

 

然而下一秒，他还覆着细汗的嘴唇突然被一片柔软盖住。一样的毕业季，一样醉人的酒意，一样灼人的呼吸。还有夏季挥散不去的闷热，一点汗味儿尝起来像咸涩的海风。

面前那双闭起又睁开的桃花眼深得宛若一片汪洋，汹涌澎湃，一望无际。

他看了两眼，酩酊大醉。

 

王俊凯在他耳畔用湿漉漉的低音，含含糊糊说：“那这个可以算了吧，应该。”

 

神经系统被乙醇攻陷，步步失守，王源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了。他总以为自己还在那个饭馆，抑或是人海挤挤的地铁二号线，再或者，似乎他们刚刚高二，王俊凯把自己拉到大腿上坐着，埋在他肩窝里补觉，每隔两分钟就要抬头说一句：“王源儿，你饭吃哪儿去了，全身都是骨头，硌死我了。”

 

可是二十二岁的王源不再是纸片一样背影单薄的少年，将校服松松披在身上。他也有了薄薄的肌肉，结实的手臂，在现实里，那只手臂抓住了王俊凯腰侧的衣服。抓得紧紧的。

他知道王俊凯也喝多了，呼吸间的酒味一点也不好闻，那么苦，和高中毕业时闻到的也不一样，没有了青涩，就像社会上推杯换盏的名利场中的气味。

但有什么关系，他长到这么大了，还没和王俊凯分开。

密闭的空间让人意乱情迷，让人失控，让人发疯。

王源闭眼啃咬着王俊凯的嘴唇，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已经烂醉如泥，分不清是梦是幻，不知自己在和谁纠缠。

他守了一个秘密五年，败露在行将分别的这一瞬。从此各有前程，哪个好兄弟陪你身边一世一生。

 

晨光熹微时，王源惊醒，头痛欲裂，转头看见王俊凯近在咫尺的睡脸，以为时空被揉碎了，他掉进哪个梦寐以求的裂缝。

清早阳光落在他喜欢的人那双长睫毛上，沉甸甸的，金灿灿的。

王俊凯眼皮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拿发丝柔顺的后脑勺对人。

 

王源怔了足足一分钟，才慌慌张张扶着脑袋爬起来。脏T恤甩在地上，混有酒味和汗味，他也不管，哆哆嗦嗦抓起来往脑袋上套，随便拿了东西夺门而出。想起昨夜那些荒唐冲动的“初吻”，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在热闹的城市乱晃，一个人沿着小吃街买美食，全都要放极辣的辣椒，吃得人舌头发麻，神经也麻痹。傍晚的时候，他收到王俊凯的短信。

“毕业旅行跟我回家吗，这次不允许再放我鸽子了。十四年了，你到底要不要看海？”

王源此刻看到，根本没法思考，胡乱按两下键盘，说：“哦，好吧。”

 

十三

 

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原来真要亲眼见过才会知道。它有多辽阔，多澎湃，多无法想象。

王源赤脚站在沙滩上，细细的金色的沙子盖过脚踝，很柔软。面前的浩瀚世界一片幽蓝，风过时吹起被阳光镀了金的潮水，波光粼粼，海与天没有分界线。王俊凯站在身边，刘海被海风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下颚的线条成熟许多，已然是男人的模样。他望着海，站在王源的视野中，就成了这梦境般画面的一部分。

 

王源忽然低了低头，弯了下嘴角。

原来之前看过的海，从来没有满足过他儿时的梦想。

原来他一生只不过在期待这一片，这一片海。

这一片王俊凯在每个夜晚眉飞色舞描述的海。他说它很大，一望无际，波澜壮阔……

没骗人，全是真的。

 

这些年，城市发展迅速，各项资源被合理充分地利用，这片海也被规划在了旅游区。

王俊凯拍拍小腿上的沙子，在阳光底下眯眯眼睛，指着后方不远处说：“那里还可以蹦极呢，你有一次不是说要挑战吗，要不要试一下。”

 

爬上塔台，王俊凯看了眼方才被工作人员标在手背上的体重数字，突然说：“我们两个人一起吧，我一个人不敢。”

“你不敢还要来蹦极？”王源笑他。

 

牢固的绳索绑在身上。

两人听教练的话，为安全起见保持拥抱的姿势，消除彼此的紧张。王俊凯紧紧搂住王源的腰，埋怨：“还是这么瘦，骨头硌着我。”

“胡说八道，我比高中重好多了。”

“嗯，骨头变重了。”

“……”

 

海风刮在脸颊上，还是咸味的。王源低头看看绳子，终于察觉出紧张了，忧心忡忡地问：“绳子要是断了怎么办？”

王俊凯露出牙，笑得一脸猫纹。

“干嘛笑成这样，你还没娶老婆呢。”

“……”听到这句，王俊凯皱起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好像没事人一样。”

王源愣住。脚下是万丈深渊，他抱着王俊凯，紧靠他温热的胸膛，已经是很近很近的距离。

王俊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道：“如果绳子会断掉，我还是提前和你说吧……”

“……我喜欢你。”

瞳孔放大的一瞬间，两人从塔台高处跳了下去。突然积蓄起来的勇气，在下一秒消散之前，必须传达给你。

 

绳子甩出去，两颗心脏好似同肉体分离，单独悬挂在天上。他们拥抱着坠落，失重的快感让人大脑空白，感觉像共同接触了一次死亡。

晕眩中，王源俯视那一片蔚蓝的海，看它被阳光照得那么美那么美，像王俊凯的眼眸。他的身体此刻正被那人紧紧拥住，一点也没有松手。

 

后来下去之后，王源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也喜欢你。

王俊凯坐在海边，被浪花拍了一身，用咸咸的湿漉漉的嘴唇在王源唇上印了一下，说：“我就知道。”

“高中时候他们说咱俩是一对，其实我挺高兴的。”王俊凯仰起脖子，阳光慷慨地洒满他俊朗脸庞，“他们让我亲你，其实我也很高兴。”

“大一的时候你说你失恋了，我第一次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还想，咱俩不愧是好哥们儿，失恋都在同一天啊。但仔细想想，我好像从喜欢你开始，一直在失恋啊。”

“才不是。”王源用一截断树枝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所以你那时候喜欢的人就是我咯？”王俊凯促狭地撞他肩膀。

王源不好意思，脸颊像喝醉酒一样红：“不行啊！”

 

潮水覆盖过湿润的沙滩，正巧大发慈悲地放过了王源用树枝创造的杰作。

一枚圈起K和Y的歪歪扭扭的心，在太阳底下像金子一样发光。

十四年的憧憬，五年的秘密。我以为一生都抵达不了的那片海，原来一早就等在这里。

 

END

 

文中提到的歌：杨千嬅《友谊万岁》《小城大事》

 

小老公

 

 

山城一直以来都是有山有水有美人的胜地，根据某同性最大交友网站每年直播的漫展视频来看，凡是在山城举办的漫展都特别走心，各种coser不要太好看。而这次山城选择组织魔卡少女樱的主题漫展，宣传仅几天就受到了诸多关注。

 

这次的魔卡少女樱主题漫展的名称叫梦幻婚礼，策划很用心，创意一出，门票售罄几乎不用一天，可是这次想请的嘉宾都因档期不足而无法过来，这样下去到时候完全撑不起来啊。

 

筹划人小A愁得好几天没睡好觉，直到她去上专业课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系的忧郁小王子王俊凯，她想起了他的另个特殊身份，立马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屁颠屁颠地朝他挪去。

 

“俊俊啊。”小A一开口就是稳。她那口才简直可以立马申请加入德云社了，搞漫展真的委屈她了。

 

在她的努力下，她男朋友的好哥们，某站知名翻唱圈大大终于答应了担任这届梦幻婚礼的嘉宾。

 

这一波可以了。小A欣喜若狂。大家从来不知道翻唱圈里那颗行走的春药音本人是什么模样，他本来就低调，连微博都不给迷妹们留，头像还神他妈是全黑的。你知道吗，他算是翻唱圈的清流了，一般其他翻唱同事的头像都弄得巨漫画巨帅，一听他们唱歌再搭配那头像，脑补脑补心里要多舒服就多舒服。而他们俊凯大大，名叫Big King的ID下是全黑的头像，简介是一个句号，唱歌也从来没有PV，搞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禁欲风，还挺管用的不过，身后依旧追捧无数。也是多亏了他那实实在在的低音炮，来去自如的气音和间奏的换气声，性感得不可方物，唱功还无比专业自然。

 

好的，迷妹们不知道他的一点私生活，那么没事，她们可以为了大王好好当音饭。

 

 

这次梦幻婚礼的官博可是赚尽了噱头。

 

前面一开始就透露了神秘嘉宾是某站的翻唱圈大神，还附上他的某首点击量最高的翻唱曲让大家猜是谁，这问题的难度不就相当于你睡前玩不玩手机吗。猜出是谁后，官宣下面就全沸腾了。

 

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哲学性的难题：那么这位翻唱圈大神是过来翻唱还是出cos的？

 

哦？小A挑了挑眉。

 

大言不惭地放了狠话：又唱又出cos。

 

然后已经有迷妹认定就是她们K大了，鬼哭狼嚎地一下把这转发量蹭到了万加。

 

而如此低调的禁欲系boy为什么会答应小A的请求呢，因为他这人就是山城特产的耿直。上次小A男朋友跟他一队打球时，对方打的是野球，他们打得差点大动干戈，对方就一个球砸来，他男朋友给王俊凯挡了一下，王俊凯也不知道怎么去谢谢他，这次小A过来请他帮忙他也就想正好还了人情，何况小A性格不错，他们玩得也还好。

 

 

梦幻婚礼的主题漫展开场那天，你们K大是黑着脸穿上魔卡少女樱里李小狼同学的墨绿道服的，天，还得顶个绿帽子，是不是想气死他。可是一想到那天强哥给他挡球的空隙还不忘给对方竖中指的努力模样，他也就忍了。

 

这是李小狼的经典服装，收复库洛牌时穿的。上身是墨绿色，袖口与衣服下摆为金黄色，下身为白色长裤，配饰的帽子与剑上装饰着宝石。他一穿上小A立马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机，给官博喂了几张预览。然后带着王俊凯去找妆娘了。

 

说实话，王俊凯非常适合cos小狼。简直又帅又萌。那别扭的性格跟小狼一模一样。

 

会场已经来了很多cos小樱的小姐姐了，她们都嘤嘤嘤地围观着王俊凯的上妆全过程，一边在闲聊，大致都在疯狂地表现着今天对K大的期待，嘴里软乎乎地飘着不知道K大长什么样子，会cos谁。坐在那儿闭着眼睛忍受各类化妆品招呼的王俊凯感觉自己的眉角在跳。

 

本来小狼还有套上学的类似水手服的装束以及一套很符合梦幻的婚礼主题的同人衍生小西装，但是小A一看王俊凯就觉得他适合经典的墨绿道服。

 

“要不等会上去唱首《绿光》？”小A调侃着。

 

王俊凯一个眼刀，她就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自己得瑟的可恶嘴脸。

 

别说，这只小狼长卷的睫毛，漂亮的一对桃花眼儿，直挺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颜值又高又有少年感，还自身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绝对是本场漫展中cos该人物的top。

 

而远处的某画手已经盯着这只上好妆的李小狼蠢蠢欲动了。

 

王源是微博上的知名画手，他这次来是为了收集点素材，否则打死他都不来这种少女漫的主题展会。他老远就看到了那头的王俊凯，沉迷在那人的颜值无法自拔，心想现实里也一定是个很漫画感的大帅哥。他微笑着走了过去。

 

那头的王俊凯正垂眼把玩着手里的宝剑，头上的帽子戴歪了一点。

 

“小老公。”一个偏凉的声音从耳边擦过，稳稳当当地飘进他心头。

 

作为一个对声音很敏感与挑剔的人，王俊凯只觉得那人的声音是柔软的藤蔓，正不紧不慢地在那儿攀爬，再哗啦哗啦地开出碎把的花。这具象感。就是说，那个声音特别的脆，音色很亮，听得人触电样的酥麻妥当。

 

他抬起眼来，看到了一个少年样态的男生，穿着很简单的白T，似乎是为了这次漫展，那白T还是不普通的，至少那上面写着很好玩的“吃货体质”四个字。身形清瘦，长手长脚的。皮肤很白，是不是太久没进行光合作用了，这小朋友有点白得过分。

 

那实际年龄并没有比他小到哪去的小朋友此刻笑得无比清爽。

 

又喊了一句，“小老公，给我你的微信号好吗。”

 

等等，他喊他什么。

 

小老公？

 

才反应过来被叫了两次这个称呼的王俊凯整个脸都红透了，还要强装镇定，他抿嘴打量着眼前的人，从他笑得弯弯的眼向下看到了高调上扬的唇形。

 

他这样叫他……是不是喜欢他？

 

天啊，太直接了。这种追求者还没遇到过呢。

 

王俊凯在那儿羞了很久，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望着那人亮闪闪的笑眼，很没有原则地给了他自己的微信号。

 

那人告诉他他叫王源，嗯，王源的微信头像还是手绘的一个特帅气的热血漫主角。

 

“你有小樱吗？”王源又靠近了王俊凯一点，说话时眼睛微微放大，嘴唇的形状太好看了。他问这话纯属就是好奇，在想这么棒的名品脸有没有小樱能搭得上。

 

“没有。”

 

他是在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意思对吧。王俊凯露了点虎牙尖。

 

诶他还有小虎牙妈呀。王源觉得太神奇了。

 

那头有同伴在喊他，王源给王俊凯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又蹦又跳地跑过去了，身后的双肩包一颠一颠的，他还摇着手里的手机给同伴看，“看，我找到一个很帅的小老公。”

 

坐在那头的王俊凯傻笑到无法自拔。

 

直到很多妹子要求跟他合照他才表演了那项经典的变脸技巧，一秒面无表情。

 

 

小A忙上忙下的，终于给王俊凯把吉他送来了，正好赶上台上的主持人很专业地热着场，她带着神秘的笑容介绍着：“终于要到大家最期待的环节了，本场的高潮，你们的K大要上台唱歌了。因为他不混圈，不能给你们唱你们期待的那些二次元神曲，但没事，我们让他随便来几首。”

 

一阵欢呼声能把整个会场掀起来，小A有点吃惊，啧啧……真是小看禁欲系的魅力了。

 

王源偶尔听翻唱，倒是好奇BigKing本人长什么样，可他没有挤到内围，他的好奇心也就只达到懒懒地靠在柱子那头远远看着舞台的程度。

 

然后，王俊凯那身李小狼扮相上台了，帽子还是歪的，脸冷得不行，跟刚刚还脸红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更有趣的是，他还背着吉他。

 

全场静默，然后尖叫。

 

此刻某站的直播弹幕是这样的：

 

【我靠，从没见过这么杀的小狼，太帅了好吗。】

【不是啊喂，K大长这样的？！颜狗要哭了好吗！！！那些特意过来围观要挖苦的某大大的粉丝们，赶紧散场吧。】

【你们看他多适合小狼啊TT赶紧让他混cos圈啊。】

【翻唱圈颜值担当！】

【我天他还背吉他，反差萌有没有。】

【什么，告白气球？？？李小狼唱告白气球！！！】

 

 

王俊凯在台上弹着吉他唱了首他圈的《告白气球》，现场Live能力非常优秀，这段现场跟一些过分张扬的翻唱同僚的对比视频至今还偶尔在首页荡，实力派就是不一样，他唱歌时收放自如的技巧与带电的迷人眼神，实在要让人窒息。

 

又唱了首王俊凯自己本命漫《海贼王》的一首OP炒热气氛，主持人就上来跟他互动。

 

他微微眯着眼很认真地回答问题。

 

这样的小动作都无比的苏。

 

“这是K大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漫展，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一出来，王俊凯下意识地去舔舔嘴唇，耳根猝不及防地就红了。眼皮微微抬起了些，视线在台下寻找。

 

“看到一个小男生，他喊我小老公。”他的声音有些低缓，“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他就这样喊我，他是不是很喜欢我。”说完后，他还眨眨眼睛，低头笑了一下。

 

这是他今天露面后在大家看来的第一个笑。

 

好的，某站弹幕也疯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K大果然不混圈。】

【大王不知道吗，小狼的日文读音神他妈像小老公啊，所以叫你小老公的啊。】

【这就尴尬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让禁欲系坠入爱河，结果是个误会。】

 

这么尴尬又粉红的时刻，主持人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小老公的意思。

 

王俊凯就抓着话筒又说了句，像个被老师抓到早恋的初犯一样，低声说着，“我一见钟情了。”

 

下面的王源是一脸懵逼的。

 

我靠，他干了什么。让这个小帅哥对他一见钟情了。他怎么知道这不是他们圈人，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的心跳太吵了。

 

 

然而，不好意思，这次的主题漫展是梦幻婚礼，当然得来场婚礼活动。

 

现场的灯光都暗下来了，幽蓝的色调环着浅绿的光晕再衬着主打色梦幻粉，这样的配色是著名画手圈圈兔提供的，这配色别说梦幻了，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立体音效非常有感觉。

 

“婚礼舞会开始。”

 

微弱的光线下，王源看到很多礼服装的魔卡少女樱的coser从身边经过，大裙摆的，改良旗袍的小樱，还有西装的，道服的，学院服的各式李小狼，他们都找到了对方，优雅又从容地拉起彼此的手在光圈下跳舞了。还有轻甜得如同梦境的配乐响起，舞台上投影下的知世在温柔地唱歌。

 

气氛渲染下，他有点点心动的感觉。

 

再多看会儿，回去也许可以画点不错的东西了。

 

他这么想着。

 

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某只完美到爆炸的李小狼。

 

“A，吉他拿一下。”很遥远的声音。

 

 

某站。

 

【我靠，K大去跳舞了？？？】

【他跳下舞台的动作要不要那么苏，行走的春药，腿辣么长啊！身材巨好。】

【他在找谁？】

【大王边上那个小翅膀的Sakura很仙啊，可以跟她一起跳舞啊。】

【不，他在找人好伐。】

【我靠！！！！！！！！！他拉起了那个长得很清秀很精致的男生的手啊。我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那个小男生好好看，大王有眼光。】

【是不是他，喊大王小老公，在那瞎几把撩，现在好了，他摊上禁欲系了。】

【港真，禁欲系一恋爱真的巨吓人。】

 

 

王俊凯突然拉起了王源的手，王源有点吓到，他抬头后就看到了眼前的王俊凯。梦幻又柔软的灯光下王俊凯笑着的面部表情特别好看。温和的，明朗的。

 

“跳个舞。”

 

“啊？这样很奇怪的。”

 

“不奇怪。”

 

王俊凯最后一句是低下去的小气声，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引诱王源。

 

他把王源带过去后就扶着他的肩膀和腰。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王源有点惊慌。

 

他跟着王俊凯小幅度地荡着，那么轻微触碰又深切撼动的肢体接触，他要紧张死了。跟王俊凯专注的桃花眼对视着，心里有千万张库洛牌在施魔法。

 

“没有，我知道了，你喊我小老公不是因为喜欢我。”王俊凯的语气有点小失望，“但是，我一见钟情不假。”

 

“……”王源这次陪王俊凯一起脸红了。

 

音质格外好的音响控制得里头的声音空灵又有仪式感。

 

“是不是该给舞伴一个礼貌的吻呢。”广播里蛊惑人心的声线这样说。

 

 

某站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妈蛋我不懂了，别人家的小老公都是亲的樱的手背或者脸颊，除非真是CP，你们K大怎么就凑上去直接亲人家小朋友的嘴了。】

【别提了，我的少女心不好了。】

【很会一见钟情。】

【很会撩。】

【很会亲。】

【很会禁欲。】

【上一条弹幕滚出队形。】

 

 

广播前的一句话是王源的质问，“你多大了，我都要读研了，你刚刚叫我小男生？”

 

这句话让王俊凯听着就变了味，尤其是那句给舞伴一个吻出来后他觉得王源在强调他的年纪不小，那么就好，给他一个深情的大人的吻吧。

 

王源给亲得透不过气来，他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这是哪家的妆娘，给这位小老公的嘴唇涂的是水果味的唇彩，妈蛋好甜。

 

一见钟情是吧。

 

活动结束了，小A过来给王俊凯送吉他，看见了他边上的王源，笑得不怀好意，“跑场活动，男朋友都有了。”

 

“不是。”王俊凯无比正直地回答。

 

他以为他还在追，刚刚给这梦幻婚礼下了蛊，竟然亲了王源，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他有些懊恼。

 

“是。”王源却在之后又小声修正了。

 

然后错过王俊凯惊喜的双眼。

 

王俊凯接过吉他又要发作，王源立马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边往后头同伴的方向走，语气十分恶劣，“你回去记得关注圈圈兔的微博，傻蛋王俊凯。”

 

之后小A一脸惊悚地看着王俊凯傻笑到难以自己的大猫脸。

 

现在的王俊凯心里刷满了弹幕。

 

【我就是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喊我小老公，他喊我名字我都心动得要命。】

【嘿嘿我喜欢王源。】

 

 

晚上11:08，著名画手圈圈兔的微博放了张他的最新作品，一只李小狼。

 

画的就是你们翻唱圈的K大。

 

配字是：我的小老公。

 

-FI…-

 

后来Big King阁下终于换掉了万年黑的头像，他的头像变成了自己的手绘图，那画风怪眼熟的，哦原来是圈圈兔的作品，怪不得线条感那么好。

 

简介呢，从句号变成了“感谢你让我明白生命的真谛”。

 

然后呢，万年不用PV的人竟然也开始用PV了，是的，PV全是他男朋友圈圈兔画的。

 

什么，禁欲？

 

不好意思不禁了，每天抓紧着秀呢。

 

-FIN-

 

夹带私货的…小甜饼？

一大早被你们猫催起来更文   @猫圆圆- 

爱情预警Chapter 10

爱情预警Chapter 11

 

My alarm will go off when you come near me.

 

 

王源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养神，最近几天的连轴转弄得他很是疲惫，王俊凯和薛祺调查厨师去了，王源便拿了王俊凯的房卡回到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型的阳台，安放着躺椅，可以面朝大海吹吹海风看看海景。

 

太阳照在平静的海面上发出亮闪闪的光，此时游轮正泊在浅滩，午休时间一过，下午就有潜水和游泳的活动。游轮上相对比较安静。

 

如果自己也是来度假的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就可以在海水里面扑腾了。

 

王源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头上的光被一片阴影挡住了。

 

王源悠然地翘起腿，闭着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这天也是说变就变，刚才好好的转眼就阴了。”

 

知道听见头上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嗤笑，王源才受惊地猛地睁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分明不是什么乌云，就是王俊凯一张俊脸。

 

王俊凯进来有一会了，看着王源在阳台上跟个老大爷一样得享受日光就想去捉弄他一下，谁知道刚把手撑在躺椅上低下头去看着王源闭着眼假寐的样子他就挪不开眼了。

 

王源长的很好看，白皙的皮肤，睫毛弯弯，嘴唇还微微嘟起。感觉到暗了一些过后还皱皱眉头，以为是天气转阴了。

 

王俊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见王源猛地睁开眼睛，揉碎在他眼睛里的光猝不及防地砸进王俊凯的双眸。好像在空气中绽放开了火花。

 

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很近，王源能够清楚的看到对方额上细密的一层薄汗。王俊凯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王源脸上，王源看着王俊凯，王俊凯低下头看着他，桃花眼微眯，很有一番勾人的模样。

 

“王俊……”

 

“嘘，别说话。”

 

王源话还没说完，王俊凯就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王源的唇侧。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王源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被他轻轻触碰过的地方此时就像是发烧了一样温度上升，然后蔓延至整个脸颊和耳根。

 

该死的心脏在这个时候跳得却越来越快，就像警报一样不停响着。

 

疯了。

 

王源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脸上是什么。”王俊凯看了他半天，问道。

 

“啊？我脸上有东西吗？”王源一愣，就要伸手去弄。

 

“诶，别动。”王俊凯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俯下身去，薄唇勾了勾，“闭眼睛。”

 

王源愣了愣，魔怔一样乖乖闭上眼，听见王俊凯有些玩味得笑了笑，靠近他脸颊轻轻吹了吹。

 

“好了。就是眼睫毛。”王俊凯直起身子，笑道。

 

王源睁开眼睛蹭起来，白了一眼王俊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就一眼睫毛，搞得，搞得就想要吻他一样。

 

“你们查到了吗？”

 

“查到什么？”王俊凯只手插兜，露出虎牙笑着看向王源，心情似乎很好。

 

“厨师啊。”

 

“还没。厨师那么多，这个点刚好不该那个人工作。薛祺正带人去找呢。”

 

 

王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吹着海风看着下面游水的人。

 

“如果我也是他们那样的普通人就好了，还可以放松度个假。”王源撑着阳台的栏杆满脸羡慕地说道。

 

“等把这次案子结了我们也可以出去玩啊。”王俊凯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

 

“我也想去玩玩，每天对着尸体，偶尔也要放松下。”王源看似并没有get到王俊凯话中的“我们”，心里面却有些兴奋。

 

“你哪里每天对着尸体了？我们不是大活人吗？”王俊凯反驳道。

 

“对着你啊？那我还不如对着尸体呢，啧啧。”王源好笑地啧了一声，看到王俊凯的脸瞬间就黑了，满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话来呛自己，结果王俊凯的脸又黑转红，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了所以然，最后皱起好看的眉头凶巴巴地朝着王源吼，

 

“你，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王源看着王俊凯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扶着栏杆笑的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你说什么王俊凯你再说一遍哈哈哈”

 

“……”

 

“你快点死给我看啊说不定我就多看你两眼了哈哈哈”

 

“……”

 

“怎么不说话了，你平时多能跟我贫的今天怎么……”

 

王源还没有说完的话变成了惊呼，被惹恼了的王俊凯利落地蹲下身单手扛了起来。

 

“卧槽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

 

任凭王源怎么扑腾，王俊凯也没有放手，转身把王源扔回房间上柔软的大床，看着王源笑的有些危险，指关节咔咔作响。

 

“很抱歉啊王源先生，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王俊凯钳制住王源的双手就开始挠他痒痒，弄得王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出来了。

 

“错了没？”

 

王源在床上扑腾着也没快力气了，有气无力地打着王俊凯的背，脚还在不老实地乱蹬。

 

王俊凯见他还不妥协正打算挠他脚心，手机便响了起来。

 

趁着王俊凯坐起来接电话的时机，王源一个狠扑挂在王俊凯的脖子上，王俊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

 

“总之王sir你快来泳池这边吧。”薛祺那边的声音有些急。

 

王俊凯挂了电话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坐在床边好久没有讲话，王源勾着他的脖子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王俊凯转过去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了些许，“走吧，我们去泳池看看。”

 

王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王俊凯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还要挂在我身上啊？要我背你去吗？”王俊凯拍拍王源。

 

王源撇撇嘴，“说得跟你真会背我一样。”他放开王俊凯下了床，收拾好东西两人便往游泳池那里走去。

 

到了游泳池边王源终于知道王俊凯为什么要黑脸了。他们要找的那个叫朱斌的厨师，此时正躺在游泳池旁没了呼吸。

 

王源走过去观察了一下，“你们在水里捞上来的？”

 

薛祺点点头。

 

王源冷笑了一声，说道，“被溺死的新鲜尸体被捞出水面，呼吸道内泡沫应该继续外溢，聚集在口、鼻周围形成蕈样泡沫。但是他没有。”

 

王源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朱斌的尸体。

“你们把他翻过来。”

 

薛祺等人照做，翻过朱斌的身体过后，王源蹲下身解开厨师脖子上戴的领结，一道刀痕在后颈处非常明显。

 

“他分明就是被人割断了脖子上的颈动脉致死。”

 

“那为什么泳池里没有血迹呢？”薛祺问道。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王俊凯上前了一步，皱起了眉头。

 

“不能再死人了。”他看着朱斌的尸体，抬起眼对上王源闪烁的杏仁眼，目光坚定。

 

王源看着王俊凯紧握的拳头，伸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站起身来与他并肩，“不会的。”

 

“每一次凶手都在我们前面下手，这一次，我们要赶在他前面，知道了吗？”王俊凯沉声说道。

 

 

薛祺和其他几个小警察站的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Yes，sir！”

 

 

在调查监控的过程中，王俊凯发现了朱斌和一个蒙着脸身材不高的人在厨房门口起了争执，朱斌转身离开过后那个人冲进厨房拿着拿了一把菜刀行凶，处理干净血迹过后那个人把朱斌扔在了泳池里。

 

“王sir，厨房门外走廊上的有拖拽的痕迹。”小警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去排查一下，身高在170-175的男人。”王俊凯说道。

 

“他已经着急了，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王俊凯盯着监控屏幕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挪窝，直到监控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王俊凯抬头，看见王源站在门口，手里面提着打包的饭。

 

“这是我第二次给你送饭了。你能不能注意点身体？”王源走到王俊凯面前将饭拿出来摆好，再把一次性筷子拆开。

 

“船上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我刚看薛祺他们已经把现场拍照清理了。”

 

王俊凯看着王源的一系列动作，仰了仰身子伸了个懒腰，调侃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

 

王源转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者识趣的闭了嘴。

 

王俊凯和王源交换了一下位置，他坐在旁边吃饭，王源看着监控。

 

监控看到一半，王源突然站起身来，“我再去一下厨房。”

 

这一下搞得王俊凯莫名其妙，看着王源奔跑时头上一撮毛翘起来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可爱？

 

这个词语在王俊凯脑中突然钻出来。王俊凯不禁又想到了今天下午躺在躺椅上的王源，闭着眼睛没有一丝防备，身上的戾气荡然无存。

 

那可是每天和自己吵个没完的王源啊。但是吵架归吵架，王源总是记得自己的习惯爱好，顺手给自己买个咖啡啊，送个饭啊什么的。

 

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和他吵架呢？大概因为王源平时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只会和自己吵架吧。自己特别喜欢看他被自己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喜欢和他抢东西，喜欢数落他，喜欢什么事情都拖着他一起去，喜欢……他。

 

 

原来互相靠近时，心中的警铃已经响起。

 

 

那些看似幼稚的吵嘴，看似无聊的掐架，都是一种名为爱情的情感前兆。

 

 

确认了自己感情过后的王俊凯反倒有些不自在，现在最重要的案子，反正以后时间还长。想到这里，王俊凯迅速扒完饭，开始拿着纸和笔写整个案情的分析。

 

能够准确在无人的时候杀人的人……能够得到遗产利益……看上去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而且和马曹关系不错知道他家情况……能够买通船长勾结马曹的侄子……

 

这个人一定是能够知道这次所有行程安排的人！

 

“薛祺，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你们马上去逮捕这次的总负责人Kid。我马上过来。”王俊凯一边说一遍走出监控室。

 

薛祺那面有些嘈杂，他回应道，“知道了，王sir。”

 

王俊凯想要去厨房找王源，还没走到厨房手机便又一次响起，王俊凯听清楚那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什么后，手机直直砸在了地上，

 

“王sir！Kid绑架了王源上救生艇跑了！”

 

（十一）

下了采访，镜头外的王俊凯瞬间没了笑容，王源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不抬头也不说话。

“刘怡然的架子端得也是可以的，好像天下男人都该跪舔她似的，啧啧。”李峤唏嘘一番。

王俊凯没有什么反应。

“算啦，反正迟早都得和女的拍，至少她演技没得说，在影视圈的口碑也不错，对咱们有好处，就是脾气差了点，不过……”

王俊凯终于扭头看了他。

“也还是差不过你。”李峤就看着王俊凯坏笑。

王俊凯二话没说，直接回过头搂了李峤的脖子可劲儿往下压。

“哎呀呀！”李峤努力反抗着却也没生气，“哪有这么没大没小的艺人啊啊啊！”

王俊凯总算露出了小虎牙，放开了他，“也没见过这么损自己人的经纪人啊！”

李峤赶紧整理了上衣，然后笑着拍了王俊凯的屁股。其实他挺喜欢和王俊凯这样的相处方式，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娱乐圈里，能像王俊凯一样还保持着一颗单纯的心，也很难得，带了这么多艺人，王俊凯是第一个让他觉得越活越干净的。

“有了点资历就爱摆架子，你就偶尔照顾她一下也不难，总比刚出道的新人每天想着倒贴你清净，是吧，王源？”李峤边走边聊着天。

王源正走神想签名的事，突然被点了名，思路跟不上，但李峤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于是他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王俊凯本来也打算认命了，听到李峤喊王源，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看他，没想到王源一副十分认可的样子，像是早就吃过这种亏似的，不对，也许不应该说是吃亏，被女生追说不定他还很开心呢，王俊凯突然想到了刚才王源和工作人员搭讪的样子，不由地皱了皱眉。

“反正以后你也没这命了，别想着在我面前泡妞儿，王源。”王俊凯恶狠狠地说。

“为什么！”王源猛然抬起头，根本没有认真思索王俊凯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反正听起来就非常无理。

“工作期间不允许开小差。”王俊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王源。他就是讨厌王源对别人都是恭敬客气甚至友好亲近的样子，对他却像个陌生人，连个“故人重逢”的表情都不曾给过，难道王源真的对过去没有任何解释或介怀吗，到现在两个人还像是初次见面似的。

王源一口气提上来，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王俊凯的态度真叫人不爽，刚才答记者问不是很得体么，怎么一转眼又这么毒舌了，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那我等下班！你管不着！”王源气的够呛，扬起下巴瞪着他。

李峤震惊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见助理怼艺人的，王源这小孩，不一般。

王俊凯终于整个人都转了过来，还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源。

“你试试。”他扯出一丝危险的笑，气压降至最低。

王源头皮一阵发麻忘了反驳他。

王俊凯这才满意地转身回了休息室。

李峤拍了拍王源的肩膀，笑着说：“习惯就好。”

王源尴尬地扯起嘴角却又笑不出来。

“去订饭吧，下午还要拍定妆照，今天中午我们请客。”

“嗯，订多少？”王源平复了一下心情。

“只给主演的几个，其他人今天不拍，一会儿就走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你去问一下。”

“好。”王源摆摆手转身走了。

李峤进了休息室，王俊凯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林夏和胖哥在旁边联机打游戏。

“今天又跟小助理生什么气？”李峤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生气了？”

“多明显啊，还不让人家泡妞？”李峤挑挑眉。

“那不是工作要求吗。”王俊凯翻个白眼。

“呦！”李峤围着王俊凯转了一圈，“什么时候对助理的工作要求这么清楚了！”

王俊凯换了个姿势托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本来就知道。”他才不会承认，自从点了王源以后，就把那几张纸从头到尾研究了个遍。

“以前不是对助理都挺好？怎么，上次那事以后，不敢信了？”

“那倒不是。”

“那就是，你讨厌王源？”

这个问题有点难，王俊凯想得出了神，他如果讨厌王源，就不会把他弄到身边来给自己添堵，可是如果不讨厌，每天确实一见到王源就没由来的生气。不，也不是没有由来的，是王源先惹他生气的。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你得给他点时间去适应这份工作。”李峤见他不说话就劝起来，说实话，他觉得王源还挺招人喜欢的。

成长这个词太可怕，王俊凯想，七年，他已经摸不透王源了，是他变得太快，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王源过去的乖巧，也许只是他的一面吧，不然，当初怎么会说出那番伤人的话呢，虽然他已经知道王源完全是因为误会才会生气，可这误会抵得过他不告而别的残忍吗？想到这里王俊凯又是一阵心痛，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年的怨怼，原来看起来越是柔软的人，狠起心来越是无人能及啊。

王源订完外卖以后，就坐在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反正有李峤呢，他现在不想和王俊凯在同一个屋檐下，免得找罪受。

王俊凯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了他，王源此时正把叶晓送他的那只兔子拿在手里把玩。

王俊凯站在远处看着他怔住了，王源一脸温柔的样子，给他一种错觉，像是当时那个乖巧的少年，正仰脸看着满天繁星，宁静甜美。

“你的？”

王源没有意识到王俊凯的靠近，兔子被猝不及防的夺去让他吃了一惊。

“算是。”王源点点头，嘴角的弧度还未来得及隐去。

“给我了。”王俊凯用力攥了攥，仿佛这样就攥住了王源的视线和笑意。

王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王俊凯这样的明星要什么没有，为什么来抢他的，不过随即又明白过来，不找他的事，那就不是王俊凯了。

“随你吧。”王源不想争，垂下了头。

“这么大方？看起来价值不菲呢。”王俊凯笑着说。

“别人送的。”王源扭头看向别处。

王俊凯没了声音，笑意淡去，手指渐渐用力，直到发了白都没有松开。

“去卫生间。”说着，他先转身向远处走去。

王源叹了口气跟上。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王俊凯顺手将兔子丢了进去。

“王俊凯！”

王源吃惊，赶忙跑过去，弯腰朝着垃圾桶里瞧，还好这里是拍摄地点，并没有行人随便丢的垃圾，他正打算伸胳膊捞，手腕就被王俊凯一把攥住了。

“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王俊凯笑得无所谓的样子。

“你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这好歹是别人的一片心意！”王源想甩开他却没有成功。

“你是说，你是一个挺重情义的人？”王俊凯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王源撇开脑袋，错过了他的视线，他不想谈这么深入的话题，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不敢说？”王俊凯手上又用力了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源另一只手掰着王俊凯的手指。

“不知道？”王俊凯有些失望。

王源用了些力气终于甩开了他，弯腰捞起了那只兔子，他总不能就这样把叶晓送的礼物就丢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日后见面多尴尬。

王俊凯看着他，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连只玩偶都舍不得丢掉，王源，你是如何狠心丢下我的呢。

王俊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王源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又赶紧跟了上去，两米的距离。

“别跟着我！”王俊凯发狠地吼了一句。

王源愣在了原地。

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王俊凯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大的怒火，电话响起来了，是送餐的。

送盒饭是个体力活，工作人员还好放在一个地点通知大家一声就好了，艺人们都各自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李峤叮嘱要一个个的去敲门，王源向来是一个认真的人，礼数又周全，一圈下来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但收获了不少感谢，任何人都比他们自家的艺人要懂礼貌。王源揉着发酸的胳膊端着最后一份午餐向室外的长椅走去。

经过休息室时，整好李峤推门走了出来。

“峤哥，都送完了。”王源汇报着。

“嗯，辛苦了。”

“你要做什么去？接水？”王源看看他手上的几只杯子。

“嗯，这屋里的饮水机没水了。”

“我来吧。”

王源顺手接过杯子，李峤就替他端了饭盒转身回了休息室，把饭放在了桌子上。

王俊凯边看着视频边慢悠悠地吃着午餐，见李峤又端来一份饭，随便问了句：“剩的？”

“不知道，也许是王源还没吃。”李峤凑过去看他手机里的视频，是王俊凯一直都喜欢的一个创作型歌手，李峤知道，王俊凯一直把他当榜样。

王俊凯停了一下，就直接打开了那个饭盒，挑挑捡捡，把里面的虾仁，香菇，还有竹笋等一些青菜，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只剩下了一撮小咸菜，孤零零地躺在边角里，连米饭也挖走了一半。

李峤看完那一段表演，才发现王俊凯分分钟就又扫荡了一份盒饭。

“嘿，今天的饭这么合你的胃口啊？”李峤挺开心的。

王俊凯没理他，继续低头扒完了自己饭盒里的最后一口米饭，筷子随便一扔，就窝到旁边沙发上去了。

王源回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跟李峤打了招呼，就去找自己的盒饭，结果却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王源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王俊凯干的。是故意的吗？还是单纯的没吃饱呢？可是他明明单独又给王俊凯点了好几份菜的。

王源诧异地扭过头，就看到王俊凯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绝对是故意的了，没有第二种可能。不生气才怪，毕竟王源现在也很饿很饿。

“王俊凯，有意思吗？”王源压了火气，低声说，毕竟旁边还有人。

“有意思。”王俊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

王源攥了攥拳头，扭头扫视了一下其他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大骂他一顿的念头。

“撑死你！”王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出了休息室。

王俊凯也没了看视频的心思，把手机咣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抿着嘴不说话。

林夏捅了捅李峤，李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王源出去后对着一颗柳树狠狠踹了几脚才解了气，还有半个小时就上班了，今天又没有午饭吃，只能等收工了。

收工……王源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签名，答应叶晓的签名呢？

再不要，等下午王俊凯忙起拍照就更没有时间了。可是刚刚那个家伙还抢了他的午饭，王源实在没有好脸色去要签名，现在忍着没有暴揍王俊凯，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了。

王俊凯一定也不会给吧，刚刚他还说了要撑死他……

王源抚额，为什么会答应叶晓那个要求，做什么烂好人啊！

可是，人无信不立，王源从来没有对别人食言过。于是，他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慢慢走回了休息室。

王俊凯两只脚叠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睡着没有。

王源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王俊凯睁开了眼睛，一脸冰霜。

“出来有话跟你说。”王源扭头看了一眼另外闭目养神的几个人。

王俊凯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内心又忍不住已经开始猜测，王源要说什么，是刚才的事还是那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

王源看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拿上包先一步出去了，王俊凯双手抄兜，紧随其后。

“是这样的……”王源从包里拿出了签字笔和专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出了要求，“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名。”还算客气。

“为什么？”

如果是以往，王俊凯二话不说就签了，要签名的，没有为什么。可今天不同，今天让他签名的是王源，还是刚刚对他说“撑死你”的王源，是刚刚用脚踢了他小腿的王源，打死他都不信，这签名是王源要的。

“你签吗？”王源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给谁的？”王俊凯不置可否。

果然还是要问的，可是又不能说。“帮一个朋友要的，她很喜欢你。”

“什么朋友？送你兔子的那个？”

“……”王源很惊讶，王俊凯为何能猜这么准。

“嗯？”王俊凯盯着他。

“是。”王源叹了口气。

王俊凯皱了皱眉，“她喜欢我的歌？”

“是。”

王俊凯没再说什么，直接扯过他手里的专辑，大笔一挥，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源惊讶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可是王俊凯并没有把专辑还给他，而是认真地问王源。

“你呢？” 你喜欢我的歌吗。

“什么？”王源诧异地问。

王俊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歌。”

“什么歌？”

“……”王源心虚地摇摇头，送了一上午，他确实不曾打开看过里面到底是什么歌。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愿知道，他还没想过。

王俊凯抬起头看了一下远处有些雾气朦胧的山腰，直接把专辑扔进了王源的怀里，没有再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源忽然觉得那样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寞落。

顽童一     顽童二     顽童三

【“参天大树的儿时，也不过只是一颗落在地上咚咚乱跳的种子。”】
 
第四章 兜帽衫和白衬衫
 
门一关就是一个多礼拜，王源家里沉默安静，周颖芝忙着备课写学期计划，王源无非就是被拘在家里看书弹琴写作业。他的暑假作业早就写完了，现在写的都是他妈给他每日布置的。
王源不知道别人家孩子父母都是怎么情况，反正他是羡慕死别人了，总觉得自己是最苦逼的。
苦逼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很快就要开学了。老师比学生提前开学三天，这三天对王源来说简直就是放风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周颖芝出了门，王源跳起来就冲到对门去砸门，激动的一腔心跳都鼓到了嗓子眼儿。
“王俊凯——快开门！”
结果王俊凯真的拉开门的时候，王源一个收势不及，差点一拳砸他脸上，幸亏王俊凯反应快，伸手擒住了那只小拳头，给他架开了，黑着脸说，“你叫魂啊！吵死了！”
王源眨巴眨巴眼睛，没管他的黑脸，有些认不得般上下打量眼前人，只见王俊凯一身白衬衫窄黑裤，一双蓝色运动鞋干净整洁，既有别于他平时在家黑背心大裤衩夹脚拖的惫懒，更是和黑夜里戴着兜帽护手跟小混混对打的样子完全相反了，简直是换了个人。
“你……”王源张张嘴，退后了两步，想问他去哪儿，王俊凯自己走出门带上锁，就说了，“我开学报到你不知道啊！”
“不是大后天吗？”王源看他说着就要下楼，连忙拽他的胳膊。
“你是小学部时间，我都初二了好吗！”王俊凯嫌弃地拍开王源的小爪子。
“哦这样啊…”王源好一阵失落，整个人都蔫巴了，松开手，呆呆地看王俊凯走下楼去，倒是王俊凯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小孩蔫头耷脑的样子，心生不忍，说了句，“你要没事，跟我一起去，反正报个到也就回来了。”
“！”仿佛叮地一声，王源整个人都被点亮了，欢呼一声转身带上自家门锁，溜着楼梯扶手就滑到了王俊凯身边。
“蠢！”王俊凯骂他一声，却无法控制自己嘴角的笑意。转身快步走在了前面。
 
大概因为衣着原因，王源画着哆啦A梦的短袖T后面还缀了红色的圆球尾巴，这么一蹦一跳地跟在单身插兜的王俊凯身边，看起来简直小了三岁多去。王俊凯没有兄弟姐妹，在外面一起混的也都比他大，难得身边有这么一个天真娇憨的，即便他面上凶，心里总不自觉要怜爱王源一些。
“这边等车，坐一站路。”过了九点多，太阳开始烈，王俊凯看王源额际滴下汗来，便扯住他往公交站台去。
到了公交站台俩人却发现都没带零钱，王俊凯兜里有张十块，就到旁边小店买了两根冰棍。王俊凯那边正找零呢车就来了，王源先跳上车请师傅等一等，回头去看王俊凯，骄阳灿灿，老旧的街，斑斓又斑驳的光影中，王俊凯朝自己飞奔而来，身上那一抹跳动着光晕的白衬衫，直从这片时空与浮生之中，跳进了王源心里。
王源那时候还不知道，就这么青葱少年的一瞬间，成为了他以后全部人生的支点，支撑他走过魑魅魍魉的迷雾，穿过彷徨徘徊的津渡。
 
车上并没有人，虽然终点站是水秀学校，从一至九年级总共也有将近两千学生，但生源都集中在以水秀新村为中心的附近几个拆迁还原小区，高年级学生大多不愿意跟早买菜晚遛弯的老年人挤公交。
王源咬着冰棍没多想就坐下了，王俊凯却没坐，手撑在扶杆上站在王源身侧的空地，居高临下的气势将王源整个人笼罩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以内，王源莫名紧张的心跳从刚才就没缓下来，此时愈发不受控制地急促了。他唆了一口冰棍上快滴落的冰水，飞速抬头瞟了王俊凯一眼。
王俊凯的样子是漫不经心的，眼睛看着窗外，公交车刚才超过了好些个人，都是他认识的，有几个是蛮要好的朋友，一个暑假疏于见面，王俊凯对朋友们还是有些想念的，他甚至显出少见的雀跃样子来，下车的时候对王源笑得也很开，“源儿，到了。”
王源突然就比他还兴奋了，哇哦一声跑下车，未及打量就对自己的新学校充满了喜爱之情。
 
中学部门口上方拉着红艳艳喜庆的横幅，上书“金秋九月 硕果飘香 天高气爽 开学快乐”，王源读懂了，觉得真不错，喜滋滋地跟在王俊凯身后去八1班认门。
王俊凯进教室报到的时候，王源在门口等，趴在走廊上眺望整个校园，对绿油油的操场和篮球架心生向往。
“哟，小老幺儿！”一个人影跑过去又退回来，大D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源回头，挺惊喜的看他，刚想喊一声“大D哥”就被大D捂了嘴，“我叫高铎，你别叫错了，我看你口型不像。”
“啊？”王源没明白。
大D凑近了些，看走廊里没人，才说，“K没跟你说啊，外面儿混的事儿，不能带到学校里来，这当初还是K立的规矩。”不过他自己说着，又懂了，拍拍王源的头顶，“哦对的，K不让你混。”
“滚蛋！别碰我头！长不高了要……”王源对他说的事儿兴趣不大，却很介意他拍自己的头，一爪子就挠过去了。
“嘿！这小暴脾气！”大D嬉皮笑脸仗着自己才十五就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逗王源，跟逗小猫似的，把王源给烦得起初看到他的那点儿惊喜荡然无存了。
 
“学长这么闲？”王俊凯的声音突然响起，大D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僵，笑意也尴尬了，转脸看看王俊凯，说，“刚才这个小朋友头上落了片儿叶子来着。哈哈～现在没了，我走了……”越说越干，赶紧遁走是正事。
王俊凯给了那个傻大个一个毫不留情的白眼。
“这是我弟，王源。”王俊凯身后还有三个人，都是他班上的朋友，王俊凯对他们介绍了王源，这三个人都对王源笑笑，很学生气的感觉，看起来和大D那种混的颇不一样。
王俊凯向他朋友们介绍了王源，却没向王源介绍朋友们的姓名，转身走在前面，跟朋友们聊事情。王源倒也没觉得什么，他也不过就是对那三个人粗略扫一眼而已，心上的注意力只在王俊凯身上，觉得王俊凯很厉害，和什么人都相处得来。
 
“学生会的事儿你真不答应？”
“我再想想。”
“老班都开口说了，我觉得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咯！”
“麻烦。”
“嘿，王俊凯，你这就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到时候当了学生会主席，也好照应咱们班嘛！”
“去了也是副的，初三那个才是正的。”
“初三课重，还不是你管事，一样。”
王俊凯“啧”了一声，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扭头看跟在最后的王源，小孩儿不知从哪里摘了个半青不黄的柿子，正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儿嗅，白嫩的脸上弥了汗意，双颊染绯，看起来遭了热，神情间却仍是孩子气的快乐。
“太热了，吃冰去吧，我请客。”王俊凯拎了拎自己的衬衫扇扇风，皱眉说了句。
那哥仨击了个掌乐呵起来，王俊凯趁势就转到后面去，弹了下王源的脑门说，“吃冰去咯！”
王源挥着那个青柿子欢呼，“好啊！”
王俊凯就说，“你胆子不小啊，第一天进学校就敢偷学校的柿子？”
王源慌忙把手一背，说，“我捡到的。”
“那也要交给学校知道不？”王俊凯看王源的反应，心里乐得不行，却一径唬他，“不然罚款，一个柿子五十。”
“我……”王源吓了一下，刚想求他别告诉别人，转念一想自己妈不就是老师嘛，就放了心，笑着说，“那我交给我妈去。”
王俊凯语塞了下，脑子一热，就说，“老师也不是所有的事都管好吧！你这个事归学生会管，不巧，你眼前站着学生会主席。”
明明还没落实的事，明明是自己没作好决定的事，仿佛仅仅为了看王源仰望他的眼神里慢慢浮上赞叹和崇拜，决定就有了最有分量的理由。
王俊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虚荣，撂下这话，转脸往前走。王源只当他是冷酷，小跑着跟上去，喊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吃冰的时候，王俊凯看了看时间，对王源说，“等会儿我们几个在外面吃饭，还会去学校大扫除，你呢？”
王源戳着自己的芒果冰说，“我得赶紧回家，我妈快下班了。”
王俊凯点点头，心里也知道会是这样，问，“记得回去的路么？”
“记得。”
这样说了，待王源在冰沙店门口摆摆手转身就走的时候，王俊凯就皱了眉头，忽而对朋友们说，“你们先去学校，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回去一趟马上过来。”
王俊凯三两步赶上王源，从后面按了下他头顶。王源一惊，回头看见王俊凯，惊又转喜，眼睛亮晶晶的，问，，“怎么啦？”
王俊凯撇撇嘴，兀自走到前面去，说，“你太蠢了，小心再被孟冬盯上。”
王源笑着抿嘴角，也不反驳。
俩人又是坐了公交车回去，一路无话，却又觉得很充实。王俊凯走到水秀新村的小区门口就没进去了，又叫住王源，让他下午到自己房间找一个黑色纸袋子，里面有要送他的礼物。
王俊凯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又不直视王源，王源半是没听清半是疑惑，待再问，王俊凯就走掉了。
王源揣着咚咚的心跳上楼，先敲王俊凯家门，跟王奶奶道了声打扰，说帮王俊凯找东西，就一头钻进了王俊凯房间。
那袋子很明显，就搁在王俊凯床头，王源打开一看，是一件叠起来的衣服，随着他伸手触碰到那衣料，脑子里瞬间明晰起来——原来是兜帽衫。
和王俊凯那件款式一样，全黑色大兜帽，区别在于背后印字是一个大大的R，这是独属于王源的代号，这是独属于王源的衣服，一瞬间的兴奋仿佛礼花砰然炸开，王源脸色都涨红了，抱着衣服连蹦带跳地跑回家去。
 

纯粹瞎编，不要考究。

再说一遍，不要考究。

第二十四章

 

小县城里的警局倒是并不简陋，相反的，在一众红漆墙面的居民楼之中显得颇为气派。三层独楼建筑在县城的中心区域，顶楼还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走上四阶台阶之前王源莫名地猜想着，如果王俊凯没有参与进这次行动里，毕业之后会不会来到这里工作呢。

大概不会吧，他那么优秀的人显露光芒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窝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实在是屈才了。

还没等王源再神游一会，一位扣着警帽的同志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实际上他们这里的值班民警都已经记住孙绣的长相了，见她过来皆是一脸无奈。这两天孙绣腿都要跑断了，前前后后的找人托关系，可是警局也不是她家，更不可能让她想看人就看人。她一个瘦小的姑娘家，民警碰也不敢碰，哄她也不走。这又见到她来，都默默滴了几滴汗。

王源客气地把小民警拉到一边。孙绣就看见王源低声说了些什么，还递上自己的名片，笑意盈盈的像是在和民警商量着。男人看了看名片，犹豫片刻，还是叫王源进来了。孙绣也想跟着，王源安抚了她几句，叫她等自己一会，马上就出来。

当时的王源也没想到他这一进去竟过了一个来小时才出来。

 

王源缓步走向屋内，看了一眼单向透视玻璃对面的审讯室，孙绣的朋友正被手铐铐着，拄着小桌面眯觉。他回身看向那位民警：“我比较想先了解一下运输毒品是怎么回事。”

那人点点头：“是这样的，南城最近在开展缉毒行动，在调查一个叫做……啊，这个我得保密。”小民警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自觉失言还挠了挠后脑勺。王源听到南城两个字就愣了一下，随后再听到缉毒行动，顿时有些无语地苦笑一瞬，心道这事我可能比你还清楚。

但是王源并没有明说：“嗯，挑不用保密的说吧。”

“哎……可是缉毒行动好像也……”

“……”

“算了我简单说吧。就是南城警方正在调查一位制毒贩毒的嫌疑人，并且下了饵引他交易，因此他需要大量购买麻烟的原材料，就和他的供应商取得了联系。而警方追踪得到的供应商信息很少，前天才查到了一辆轿车，并且推断这辆轿车可能是供应商在交易时所驾驶的。车牌号开头的一级代码是渝，于是查这个供应商的任务就移交给我们处理了，我们查过车牌号以后发现，就是这位嫌疑人林东的车。他给我们的解释是说自己的车一直停在珠宝店的车库里，因为年头太久了所以基本都不用了。”

王源顺着他的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车呢？”

“根本不在车库。车前天晚上在市区里自燃了。”

“……”

 

王源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额头，真是不敢相信怎么就这么巧呢，哪个环节他和王俊凯都亲眼见证过了，然后还事事都落在了他俩头上，真是“运气”来了躲也躲不过。

“所以……我来总结一下过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王源缓缓站直身体，开始整理时间线，“前几天你们调查过这位嫌疑人林东，是因为怀疑他做假账。但是工商局和警局都尚在调查这件事，并没有贸然将人抓进来。两天前你们得到南城警方的通知，发现这位做假账的嫌疑人竟然还涉嫌贩卖毒品原料，于是二话不说就把他抓进了审讯室，对吗？”

“对对。”

“那他人都在你们这，他车是怎么烧的？”

“自燃啊！”

王源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原本应该是简单的，只需要一部监控录像就解决了的事。他疑惑地问：“难道珠宝店的车库附近没有监控录像吗？”

“我们这小地方哪来的监控啊，你从市区过来如果穿周围农村抄近道的话都不用过高速收费口。市区里车辆又那么多，根本不知道他是哪天开过去的，目前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监控。”

“……可是那辆车根本就不是自燃啊……”这件事王源一时半会给他解释不清，便摆了摆手，“算了，麻烦再和我说说怀疑他做假账的事吧。”

 

小民警打开带锁的箱子：“喏，这是账本。还有详细的电子账务在电脑里。这假账做得太明显了。”其实小民警本身也不懂查账的事，就是听同事这样讲的，便有模有样地装作很懂的样子，又挪出凳子请王源坐下看。

王源道谢，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细细地逐页查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抬头问道：“这家珠宝店的老板现在在哪？”

“老板说自己现在人在国外。而且据店员描述这家珠宝店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就全权交由嫌疑人林东来经营了，因为他和老板有一层亲戚关系，不过不是直系。”

王源放下账本，打开电脑里的电子帐务，一边浏览着一边问道：“他一直否认做假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当然否认了，这罪要是定了他倾家荡产都赔不起人家企业的损失。”

王源瞥了他一眼：“如果他真的不是在做假账呢。你们所谓的作假痕迹明显，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店里的其他业务利润高于主营业务利润。可如果事实本如此呢？”

小警员不屑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一个珠宝店有什么其他业务。”

王源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勉强笑了笑，问他：“这个案子是谁在管？”

“……你想干嘛？”

“你们抓错人了。”王源见他一脸不信的表情，便把电脑主机往他的方向扳过去，鼠标在其他业务利润的登记表上滑动着，“你自己来看，损益表上的其他业务部分非常少，连明细都没有，直接填个数字上来，一个专业的财会，就算是作假，也不会做这么低智商的假账。除非最后的统计就是这样的，他只是如实填写了他所看到的部分。”

民警其实没太听明白，但是听王源说的又觉得有道理，这个假账案子从一开始就太明显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财会。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瞪着眼睛道：“喂，我是看你好歹也是正规企业的CFO才破例让你进来看证据的啊，你可别忽悠我，我不懂什么业务不业务的，一会你再给我绕进去了……”

王源憋着一口气，发现跟这人完全没有话可说，解释了也是白解释。他猛地将鼠标砸在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抿了抿嘴唇忍耐着道：“既然你不懂，就去找一个懂的过来。”

小民警白了王源一眼，没好气地说：“队长不在。”

王源冷笑了一声，默默调出电子账目里前两个月的明细给他看。

“这家珠宝店5月份的主推商品是他们新推出的一款金戒，为了分析产品的推广效果他们有对这款金戒单独做表……这个表格你看了吗？你数学总会吧？”

“当……当然。”

王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木质座椅在瓷砖地面发出吱啦的刺耳声音。他将桌面上的账本翻得刷刷响，最后停在某一页，拿起来放到他面前：“你看好了，有人一次性购买了上百枚售价不到一万的金戒指，而最后这款戒指的所赚收益，对比电子账单，却被全部算入了其他业务利润里，你懂我在说什么吗？你现在最好马上去找负责这个案子的人过来，这根本不是金融凭证诈骗。”

“……”这人完全呆住了，不太明白这代表什么。

饶是王源脾气再好都要被这个说不通的小警察给逼疯了，他把账本扔进对面人的怀里：“这家珠宝店的老板在洗黑钱，这回你懂了吗？”

 

目送着小警官跑走的背影，王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刚刚说队长不在就是在敷衍他，没过几分钟就来了一位年长的警官，身后还跟着几位腰杆笔直的青年警员，看起来都比刚刚那位经验丰富。王源似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讨论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洗钱的第一步，先是散财，把到手的黑钱存入各个银行里面，因为一次存入太多数额极易引人注目，所以你们可以去查一下他的银行卡，我猜这位珠宝店老板在四月到五月之间应该办理了很多张不同银行的储蓄卡。然后开始第二步分流，投资或者购买理财产品。其实一开始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店里大量分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查到。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分流阶段已经做到后期，他已经投资了很多项目，这笔黑钱马上就要全部洗干净了。而这个时候，他发现他的会计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嫌疑人，可能掌握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他想要让公司的账目呈现出最明显的假账痕迹，等到工商局查账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他业务利润过高，马上便可以推断出这位会计在做假账谋取私利。这样老板既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钱洗干净，又能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假账和会计身上，一举两得。”

 

“关于林东的部分，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学过犯罪心理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一个洗了黑钱的毒贩应该有的样子，这点你们总认同吧？”

在得到肯定之后，王源也有了些底气，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接着分析道：“林东的旧车一直停放在珠宝店的车库里，我想一辆快要报废的车，他没有必要把车钥匙放在自己的身上。我猜他也是这样和你们解释的，但是你们根本没有信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老板偷拿了他的车钥匙，只要注意躲避监控，没什么不可行的。

我会这样猜测是因为那辆车所谓“自燃”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看到了，车停放的位置是一家酒店后身，处于监控死角，如果不是在半夜停放的话一定会被巡逻的保安禁止。周围是商业街，谁会把车故意停在那里呢。而且自燃也太巧合了吧，这位老板一定是知道如果不将车销毁，你们调查车里的时候必然会发现最后一个开车的人是他。

一个账本，一辆车，两项罪名全都可以嫁祸给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会计，实在高明。”

 

老刑警果断喊人去查：“快！去查一下永业珠宝行老板的出入境记录！”

“是！”

 

 

警方查过了珠宝店老板的出入境记录，果然他现在人还在重庆，凌晨的飞机，查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到机场了。民航公安局马上派人实施抓捕，刚刚才运送到县城这里。王源多看了两眼，这位光头老板一身名牌，金表金链子倒是和吴三有一拼。然而光头老板的视线始终没有投给他，那人一直低着头，被几位警官扶着双臂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路过王源的时候，他微微侧头，视线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那里停留一瞬，又被按着肩膀强制转回头，拐进审讯室里。

 

王源去旁边的便利店里给孙绣买了一杯速溶奶茶，用热水冲泡过后兑的凉水，正是温热不烫口的时候。可是显然孙绣也没什么心情喝。

她不愿离开，一定要等到警方审讯结束，她要带她的“朋友”一起走。王源陪她坐在警局里，也许是刚刚协助过他们破案的原因，这回民警对孙绣倒是客客气气了，还专门请他们到有沙发的休息室里等待。

一坐就是七个多小时，堪比煎熬。

王源承受着双倍的精神折磨，眼底渐渐爬上血丝，他一会看一看手机有没有短信和电话，一会出去问一问审讯结束了没有。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熬的时候，简直可以算是度秒如年，一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他才恍惚着回过神，双手在脸上搓了几下打起精神，再次去确认审讯有没有结束。

他想问孙绣饿没饿，要不要吃点夜宵，一回头，这姑娘已经缩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王源轻手轻脚地走出休息室，正和迎面走来的警官对上了。

“王先生，我们队长请您过去一趟。二楼的办公室，左边第二个门就是。”

“好。”

 

王源的眼睛酸痛，他走上台阶，强逼着自己滴出几滴眼泪缓解酸涩，又用力活动肩膀脖颈，尽量让现在的状态显得好一些。

“来了王先生，请坐吧。”

王源点了点头坐在他对面。王源第一个见到的那位小民警也在旁边，但显然只是碰巧在罢了，要找王源说话的只有队长一人。办公桌上打了一盏台灯，照得王源脸色更加惨白，对面人看出来了，还寒暄地问他是不是等急了。

“有两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队长轻咳一声，“案件的过程和你推断的差不多，非常感谢你协助我们办案。但是一码归一码，林东的保证金还是要交一下的，等法院对此案的判决生效以后，我们会尽数返还。至于王先生你……要不我们给您颁发一个锦旗？”

“……”王源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出一句，“不用了，谢谢。”

“那就好。”队长像是松了口气，这不禁令王源怀疑他们是不是发个锦旗都要过层层审批。

“还有一件事……我们这位实习的同事不小心把一些需要保密的任务说给你听了，希望王先生暂时忘记吧。”

王源歪了歪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南城警方的事，他了然地笑了笑：“关于这件事你们大可放宽心……”

王源原本晶亮的眸子说到这里忽然黯淡下来，他唇角有一抹无奈的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我也在……等待结果……”

 

 

 

第二十五章

 

李佑喝下今晚的第三杯酒，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想到昨晚办理住院的时候还有个小护士调侃他，说他再喝几杯胃都要废了。李佑在剧痛中咬紧牙关，心里祈祷着可他妈别废，不然以后有得是罪遭。

王俊凯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有点惭愧。想当初也算是自己把这人拖下水的，对方又是王源的朋友，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该尽到“保镖”的职责才是。他于是主动将自己的酒杯倒上：“不如我陪三哥喝吧。”

吴三握着下巴，食指在下颌骨处来回滑动着，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只是一瞬，表情又变回热络友好：“来来来，咱们不管他，这小子一点都不能喝。”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受。王俊凯没有吃午饭，桌上的佳肴也未动几口，几杯啤酒下肚，胀得不舒服。仰脖又灌下一杯，冰凉的液体直冲入腹，王俊凯仰头时看见棚顶的挂灯金光闪耀，刺得眼睛抽痛一瞬。恍惚间想起，那天的王源也是这样一杯一杯挨过来的，这样想想，王俊凯的眼神忽然清明了。

他们按照指示，没有先提一会去验货的事，只是耐着性子等吴三自己来说。酒过三巡，王俊凯佯装微醺，时不时拄一下额头，脸上一片通红的样子——实际上是刚刚去洗手间催吐的时候憋出来的。

吴三心里一直在想事，他心里藏事的时候会不自觉揉搓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王俊凯看得很清楚。不知这场酒席吃了多久以后，王俊凯已经倚在桌面上，无意中和李佑有一秒钟的眼神交汇。然而就在他们两个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三突然用低沉的嗓音说：

“你小子是警察吧。”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吴三说完以后死死地盯着王俊凯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瞳孔一直看进人心里去。

王俊凯必须承认，那样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移了位，霎时间天旋地转，耳膜里似有轰鸣嗡嗡作响。可眨动眼皮之后，他分明还在现实里，对面的男人狠绝的笑容挂在唇边，像是引诱着看他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

吴三只见王俊凯怔愣了一秒，然后皱着眉不悦道：“三哥何必用这么烂的借口来逃避验货呢。”

吴三挑了挑眉，未答。

“你拖了我们这么久，也够了吧。你不想交易就算了，不用把莫须有的帽子往我脑袋上安。”

“不用装了吧，我都已经查过了。”

这话可就有点假了，王俊凯冷笑了一声，又带着一丝无奈，摇了摇头：“那好，我是警察，你他妈把我扣在这好了。”

吴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又偏头看了看李佑的反应。后者趴在桌面上，像是喝多睡着了似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实际上，李佑的腿都要被自己忍得抽筋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但是他怕自己露怯，不敢起身，只能一边祷告着一边继续装死。

包房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闷得王俊凯喘不上来气。可他也深知现在这场心理战的重要性，一句话回答错了，今天这门他也是不用出了，或者干脆躺着被人抬出去。

半晌后，王俊凯胸膛起伏，颇为夸张地笑了：“我是不是警察，三哥居然比我还清楚。这倒是让我怀疑您的目的了，三哥这样乱猜，莫不是想改行勒索，朝王源狠敲一笔？那你还不如把李佑扣在这，他爸能给你更多。”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然而此情此景下，李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一边骂吴三一边骂这些不要命的条子，你们嫌命长我还嫌命短呢。

 

吴三狐疑地瞥了一眼王俊凯，倒是有些动摇了。

王俊凯继续加火：“您要是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可就走了。”王俊凯出于警觉并没有马上拉李佑起来，而是在用眼神询问吴三是否可以离开。

“等一等。”吴三比了个手势，是对着身后自己的四位保镖，这个手势太过明显，正中王俊凯的下怀。他几乎是在那只手刚一举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动作。吴三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动，一只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眼睛。

王俊凯已经在掏枪的瞬间站了起来。他一手轻附在李佑的背上，一手握枪。

下一秒，周围无数声清脆响起。统统指向了他。

 

王俊凯勾了勾嘴角，并未去看周围的那些枪口，只是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嘴唇微动：“吴老板的这些手下，似乎都反应慢半拍啊。”

吴三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显然心里也对手下颇为不满。实际上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反应得还是太慢了，如果王俊凯有心，在那寂静而停顿的一秒钟，可以结束很多件事。吴三嘴边阴郁一笑：“我的手下反应慢吗，不是吧，是你的反应速度不太正常啊？”吴三在枪口下耸了耸肩，夹起一块鳕鱼放进嘴里咀嚼，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威胁着。

王俊凯不急，手也未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块鱼肉。

吴三抹了抹嘴，迫不及待地丢出了最后一记试探：“小子。挂瞄上膛，警校练出来的吧？”他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这时王俊凯清楚感觉到掌下的脊背颤抖，李佑已经怕得不行了。

可此时此刻王俊凯已经更加确定吴三是在试探自己，别说警校不教这个，就是王俊凯觉得好玩自己练的时候老师都要朝自己刮一记眼刀。他咬着牙冷笑一声：

“我现在一枪崩了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吴三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他微微瞪着眼睛，意外地发现王俊凯手中这把枪的保险已经是关闭状态。刚刚王俊凯肯定是没有时间动保险的，说明这人从进大门开始就已经把保险关好了。难不成他真的敢开枪……？

吴三之前和自己的保镖们说过不要开枪，因为枪里装的都是无法致命的橡胶子弹。像他们这类道上人，几乎用不到枪，买的组装次品都是用来装个逼撑个场面罢了。然而此时的王俊凯根本不等他说话，枪都顶到他太阳穴了。

实际上，吴三现在已经相信了王俊凯手中的是真枪实弹，而且很可能下一秒就会穿过自己的太阳穴。他不禁起了汗，硬撑着又沉默了一会，然后摆了摆手，周围的枪口纷纷收回。

王俊凯好像还没有解气，枪口动也不动，狠厉地怒视着他。

吴三现在颇为尴尬，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些关于王俊凯身份的猜测，还是从上回见到这个年轻人开始的。那天晚上王源他们离开后，吴三走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咬着后槽牙，示意身后的保镖凑过来。“辉子，你带两个人出去看看。看他们两个有什么名堂。”

“您怀疑他的保镖是个条子？”

“那你猜呢？我看他太年轻了倒不像。但是说普通人，我还真不信。”

他保镖了然一笑，暗示道：“我看他，有点像是……”

 

“你是……打手吗？”吴三见王俊凯仍然没露笑脸，便试探着这样问道。

王俊凯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表情也不自觉稍有缓和，他慢慢地将枪口撤了下来。像是在默认了吴三对于这个身份的猜测，然而他故意将语气显出不耐烦：“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给足了你面子吧？你试几句就算了，还他妈没完没了了？！”

这回吴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拉着他的手臂让他消消气，嘴上说着自己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李佑一直在仔细地听，这个时候便趁机装作被吵醒了的样子：“喂……吵什么呢……”他缓缓从桌面上坐起来，因为酒精而微红的脸上带着一抹愠色，“你怎么和我三哥说话呢……”

王俊凯斜睨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不太情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吴三用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堆着笑：“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李佑醉醺醺地笑着：“好啊好啊。”

王俊凯似笑非笑地望过去：“怎么？还要继续？我不是警察么？”

 

李佑在心里暗骂他戏足，脸上瞬间僵硬了，很怕吴三此时再起疑心。王俊凯不经意似的用眼角瞥了一眼呆滞的他，李佑似乎接收到了这一信号，发出一声惊呼：“啊？！你是警察？！”

“一点小误会、小误会。”吴三走过来哥俩好似的揽住王俊凯的肩膀拍了几下，“走，等回来哥哥再好好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王俊凯勉强笑笑，“我可没三哥这么好的酒量。”

“哈哈……”

 

 

下午时分又下过一场小雨，使得到了午夜的南城格外阴冷。凉风吹进敞开第一枚纽扣的衬衫里，王俊凯扣上那一枚纽扣，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走向停车场。

吴三坐上副驾，几位保镖坐其他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将他们所坐的车护在中间。王俊凯和李佑坐在后排，眼看着这辆车开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口中。所有人都下了车。

 

其实王俊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安排，给李佑一个眼神，便一起下车了。吴三让他们换乘到几十米之外的那辆轿车里，又拿出两块黑布，赔笑说得罪了，这是规矩。王俊凯的枪自然是被摸走了，是那个辉子拿走的，还扬声告诉他等回来就会还给你的。王俊凯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被搜了一遍身。随后他听见很多次布条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心道怪不得辉子也不知道具体的工厂地点，原是吴三这么谨慎，连自己的保镖也信不过。

这回吴三并没有和他们坐同一辆车，王俊凯隐约听见吴三和别人说“我就不坐那辆了，一会还得接电话呢。”想来是他俩坐的这辆车里有信号屏蔽器。

 

几个月前接受那场变态测验的时候王俊凯也承认过，太长时间的车程自己肯定是记不住的，他又不是神仙，最多半个小时已经极限了，让他记两个小时，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更痛快。这话后来他和林巧也重复了一遍，对方表示，他们最新得到的信息，制毒仓库距离万方洗浴城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王俊凯现如今坐在车里才觉得，自己就不应该信他们的情报。

黑布厚实遮光，如同赴刑一般被蒙住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一开始王俊凯还认真地记忆着路线和方向，越到后来，时间越是变得无比漫长。车轱辘下面的一条路仿佛是笔直而开不到尽头的，然而已经拐了无数道弯，等了无数次红灯……一个个线索在脑海中绕来散去，伴随着发动机的噪音，无比煎熬。

王俊凯听到李佑的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咯吱咯吱，他长腿猛地靠过去，警告李佑安静一些。

经过将近一个半小时难捱的不可视状态，李佑终于在自己快要窒息之前感觉到了车速的减慢。

下车以后李佑想去扯黑布，被司机厉声制止了：“等一下！进去再摘！”

王俊凯佯装头晕，缓缓蹲在地上，趁吴三的车还没过来，五指撑地，感受了一下地面的湿度和土质。指尖的触感令王俊凯不敢置信，他大胆地将整个手掌都按在地上，再次确认脚下的地面是沥青铺成的，而且是干燥的，他们已经出了南城！

王俊凯静静地蹲在地上，恨不得能将耳朵竖起来听，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不愿错过。

 

“走吧，跟我走，拉好了。”司机的声音粗犷，不由分说地往他俩手里塞进相连的绳索。他们就这样由司机牵引着，走向吴三的制毒窝点。

经过一条长长的坡路，坡面平摊，鞋底感知不到一点泥土的松软，坡度又并不太陡，脚下偶尔会有一杠一杠的凹棱。下了坡以后四周空旷，咳嗽一声都会有阵阵回音。他们在平坦的水泥地上走了有将近十分钟，王俊凯听见像是什么自动装置开启的声音。

他暗暗觉得不妙，如果是自动门等用电子操控的入口，警方赶来的时候就会非常麻烦。但再仔细一听，倒像是……电梯的声音？

“两位老弟，这边请啊。”

吴三？！王俊凯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个地下车库，他们是从外面的入口进来的，而吴三直接走的电梯，从楼里进入。也真是够大胆的……竟然在地下车库里私设工厂，这要是顺藤摸瓜，不一定还要牵扯到多少上层人士。

 

在身后的铁门被关闭之后，王俊凯和李佑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拽了下来。强烈的灯光使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无法适应，王俊凯眯着眼睛，视线中的白色光晕逐渐清晰，刺痛感减弱……

李佑已经发出了明显的抽气声，那声息像是被撕裂分割成一段一断，即便如此也表达不出他现在心底里的巨大震撼。

视觉恢复，嗅觉也开始正常工作。王俊凯闻到刺鼻的焦味，这味道很难形容，甚至找不出确切的词语来描述，就如同在幽闭空间中被放置过长时间的烟草开始发霉变质，怪味渗入空气里的每一个细微元素中，如果不是吴三递过来口罩，王俊凯下一秒可能就要晕过去也说不定。

李佑接下口罩以后并没有马上佩戴，而是拿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唇，缓缓走向正中央堆放的货品。那一盒盒包装看似精美的香烟，里面的每一根都掺杂了致瘾致幻的成分，李佑的手有些颤抖，他强忍着干呕的欲望，随意从其中一个麻袋里拿出一盒印着外文的烟。

他故意把袖口撸高，露出一小截纹身，似乎有人吹了声口哨，显然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很快被吴三用眼神制止了。

王俊凯藏在口罩后面的嘴唇被牙齿紧咬着，李佑演的很好，他点了一支烟，手都没有抖，虽然是僵硬的，但已经足够可以过吴三这一关。

李佑拆开另一盒，佯装试浓度，将里面的一支从中间撕开了，手指细细地碾磨着，朝王俊凯点了点头。

吴三在说什么，其实李佑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了，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然后是几乎抑制不住的干呕欲，他赶紧拿起口罩戴在耳后。王俊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示意他我们可以走了。

之后他们又被蒙着眼送出来。回程的车上，王俊凯听见了李佑极小声的一句话，是用气音来说的，如果旁边人不是王俊凯可能都听不见。

李佑说，其实我愿意帮“这门生意”，有一部分是因为源哥。他帮过我，这回我可算是还完了。

王俊凯转过头，虽然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这样做了。王俊凯忽然想象到，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王源……

他几乎不敢去仔细地想象这一可能性，思维仅仅往这上面靠拢一些，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李佑这样说，王俊凯不知道怎么说感谢，一句谢谢实在太浅薄了。王俊凯正回脖颈，目视前方，在视线漆黑一片的当下，用正常的音量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看得见。”

 

司机惊了一瞬，转头确认王俊凯眼睛上的黑布还在。这时正好是红灯，他可以转头仔细地去看，王俊凯就在他的注视中露出一个微笑：“师傅吓到你了吗，我开玩笑的。”

司机莫名其妙，干笑几声，实际上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可是李佑却笑了，他放松地把身体陷进后座的座椅角落中，极轻的气音再度开口：“那就好……”

 

任务开始前约定过的暗号之一。

看得见，等于，地点已经锁定。

 

可以收网了。

 

 

第二十六章

 

南城凌晨，北郊偏僻区域里的一栋二层旧楼如今灯光通亮，车开不进来，王俊凯和李佑是从另一条街上跑着过来的，王俊凯让李佑快点跑，李佑非常听话地蹭蹭跑，先他一步从楼后的阶梯直接跑上二楼。

一开防盗门看见里面的景象，李佑差点仰过去：“我靠？！你们干嘛呢？！拍电影啊？！”

他话音还没落，林巧已经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好着呢，就是有点想吐……”李佑耍赖似的拉过她的手，后背立马被人怼了一下。

“让让！”王俊凯推开这俩人，小跑进入门内，“老大！赶紧收网！他们怕是不会让成品在工厂里囤太久的！”

廖队全副武装的样子显得更加威严，他眼看着王俊凯跑到自己面前。他果断拿起座机话筒：“说地点。”

“先让他们往东信镇开。抄近路，给我五分钟绝对能推出来！”

廖队已经拨通电话，一直待命的队伍接到指令立马行动起来。虽然特警行动前的严肃气氛也让王俊凯心中一紧，但好歹他也是看过演习的人，步伐一瞬未停，直奔着最近的电脑就跑了过去。

“离东信镇最近的是哪个市？”王俊凯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等人回答，他直接抢过旁边小吴同事手中的键盘，火速调出了东信镇的详细地图。

“不靠海，环山路，车速能开到一百一，跨市之前没有等过红绿灯……”

“A市……A市有没有最近几年才开的新楼盘，最好是刚刚开盘，周围防护网还没拆的……”

“有两处，两处……”

留守的五六位同事都凑了上来，王俊凯语速极快，他们几乎还来不及反应上一个问题，王俊凯就已经在地图上搜索到，跳转至下一条线索。

“地下车库建在楼盘入口处不远，还没来得及把电梯里装修防护的木板撤掉……”

廖队长心跳剧烈，他摆着手：“你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啊！天亮之前不收队，人都他妈转移了！”王俊凯将键盘打得飞起，最后像是咬着牙说：“我不要再陪你们折腾第二次了，必须找到……”

 

“让我想想那个车库里面，车不多……不行车库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再换种思路……”

“那个司机开得非常稳，经过两次转盘，三次掉头，他绝对是在绕，想让人觉得距离很长……”

“凌晨1时43分，从环山路过来，下来之后开到A市里，速度至少70迈，平稳行驶十分钟后有一处红绿灯……”

王俊凯现在在李佑看来有点神神道道的，嘴唇一直在动，不停地说着什么，直到李佑听见后面一段，顿时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和林巧叨咕着：“真他妈神了哎，他是怎么记住的。他是不是人啊……”

林巧挑了挑眉：“这叫天生就是干侦查的料，你学着点。”

 

王俊凯推算半天，终于在约定的五分钟内得出了满意的坐标，他直接抄起旁边的一只马克笔，拔开笔帽在电脑屏幕上唰地画了一圈：“找到了。以防万一你们可以再派一些人去看看另一处楼盘，”王俊凯用笔尖在另一处点了一下，补充道：“但是距离很远，概率的话百分之……五。”

“收到。”

 

王俊凯终于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神经，瘫坐在靠椅上，没想到后背刚着力，又被他队长揪着肩膀的衣服拽了起来。

王俊凯惊了：“我靠！我的任务不是都结束了吗？！”

廖队严肃着一张脸，抓着王俊凯衣服的那只手很快被挣开了。然而他不容拒绝：“跟我去万方抓人。”

“我不去。”王俊凯瘪了瘪嘴，对临时加派的新任务很不满意。

“人手不够，你不去也得去。”

听罢，王俊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那我先打个电话……”

廖队双眼一瞪，不悦地喊道：“打个屁！你现在是警察！”

 

王俊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句话猛地震了一下。

他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学校准备着期末考试，还在格斗课上接受着老师“等以后你们成为警察”的思维灌输，忽然，就好像一刹那间，有人告诉他，你现在已经是个警察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令他无法分神，又或者是那一本警官证来得太过突然，王俊凯一直把自己置于“帮你们忙”的位置上，一直没能好好适应身份的转换。

同事们都已经准备就绪离开了大厅，就连刚刚还和李佑玩笑着的林巧在接到指令以后也连犹豫都没有就冲了出去，被她丢在原地的李佑有些懵，眼看着王俊凯从震惊回过神来，然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回来之后记得帮我查件事。”

“你他妈的是土匪吗？出个任务也要和你的领导讲条件？”

王俊凯此时已经大步朝出口走过去了，闻言回过头颇为认真地答道：“那你也可以认为这是请求。”

 

坐上没有亮灯鸣笛的警车，王俊凯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次训练之中，而这次手中的枪是真的……

“不用担心，一会你守住后门就可以了，不用冲进去。”

听到廖队长这样说，王俊凯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或许廖队真的很看重他，是想给他更多锻炼的机会。

“我再问你一遍，王俊凯，你要不要加入特警队？”

 

林巧也从副驾驶转头看了过来，然而她没想到自己刚转过来，听见的不是一句热血励志的话，而是王俊凯用一贯的语气笑问道：“我能加入特警队楼下的公安局吗？”

“你怎么回事！”林巧此时绷不住了，高声问道，“你家债不都还完了吗！”

王俊凯仰了仰头，靠在车座上，抿着唇像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还完一个，还有一个呀……”

林巧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差点要把上身探过来揍他：“你怎么这么……”

廖队长忽然一摆手，侧过身，冲王俊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没关系。公安局的人，我想用随便用。”

 

“……靠。”

 

——

 

重庆凌晨，小县城的公安局里还在忙着处理一起家暴。吵吵嚷嚷的，这晚上怕是要没个消停了。王源从二楼下来，默默揉了揉耳后的那块软骨，离这么远他耳朵都要炸了，民警同志真是不容易。

王源一回到休息室，孙绣急忙迎了上来，询问他现在的情况。

“放心吧，明天交了保证金就可以把人接出来了。”

“明天？！今天不行吗！”

“需要去银行交，现在哪还有银行开着呢。”王源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安排好了，他们已经让林东换到有床的地方了，他很安全，你也需要休息了，睡一觉明天醒来接他回家。好吗？”

孙绣无奈，再怎么想现在接人回去也办不到了，只能悻悻地点点头，跟着王源走出公安局的大门。

现在是二时一刻，王源在凉爽的夜风中抻了抻手臂，拿出手机瞄了一眼，还是没有短信和电话。他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那也算是好消息。

 

孙绣忐忑地坐上王源开过来的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其实她也不会分辨，只是根据王源的穿着和谈吐来判断的，加上这车又亮得能照镜子似的，她坐上副驾驶的时候差点忘了系上安全带。

王源出声提醒她，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她不易近人的印象了？怎么像他那个小助理似的，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见到他都打哆嗦。王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淡，甚至带着笑，问了些别的企图让她分分心：“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呢？”

“在乡下呢……”

王源听罢大概明白了，委婉的问道：“你还是不打算把他们介绍给林东吗？”

孙绣没想到王源连这些事也知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不知道如何回答。王源也没有追问，由她指路开到了林东家的楼前。他们已经同居很久了。

“我……”她一开口，王源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连忙接道：

“我自己找酒店。你不用考虑我，回去好好休息。”说着王源把公安局开示的文件地给她，“保证金要两万元，需要我帮你吗？”

孙绣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林东他自己也有钱，够的。”

“那你赶快上楼吧。”王源朝他摆了个手势，只见孙绣似乎心情好了一些，愉快地露出一个笑容，再一次和他道谢：

“今天真的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等俊凯回来……”

孙绣本是想说，等俊凯回来，我和林东再好好谢谢你们。但忽然觉得这份情似乎并不是吃顿饭或者送点东西能够还清的，况且依照王源的穿着谈吐，更不会缺什么礼物。她有些尴尬地停顿住了，眼神无措地飘着，不经意间瞥见王源颈边的那条细细的银链。

王源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脖颈间徘徊，便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摸上那条被体温焐热了的银制品：“啊……这个是……”

他以为孙绣看出了这是王俊凯的东西，刚想说话，却发现孙绣好像并没有看出来：“好巧啊，俊凯也有一条很像的。”

“啊？”王源见她误会了，也不知道当下心里是怎么想的，竟就这样拽着链子把那块翡翠拎了出来，“这就是他的呀……”

孙绣在目光触及翡翠玉片的下一秒钟，眼睛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是他的？！他送你的？！”

“怎……怎么了……”王源也有些懵了，将吊坠攥在手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惊讶。

孙绣又神经质般确认了一遍：“这是他送给你的？”

她的声音在送字那里咬得极重，王源莫名地觉得别扭：“是。不然还是我偷的不成？”

“不不……”孙绣僵着脖子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我先上去了啊，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孙绣临下车之前又深深地望了他几眼，像是之前没有来得及好好看清王源的长相，这回要仔细瞧一瞧似的。看得王源有点莫名其妙，等她走后才松开掌心里那块翡翠，喃喃道：“不是说不是祖传的么……她那么惊讶干什么……”

 

王源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单人间和大床房都客满了，王源想想反正也没差，就定了有两张床的商务间。他将行李拖进屋，插上房卡取电，好在房间干净整洁，如果一会还是没有王俊凯的来电……就先睡一觉吧。不然一直睁着眼睛等待也太难捱了吧。

王源这样想着，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澡。长时间的驾驶本就使得他白耗了不少精力，在公安局里又熬了七八个小时，热水一冲到皮肤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浴室隔音并不好，只是流水声干扰了一些听觉神经，王源按灭淋浴头以后才听见隐约的震动声。他身上水都来不及擦，裹了旁边架子上的浴衣，趿着拖鞋跑了出来。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王源也不顾手掌还湿着，便抓起床上的手机……

 

妈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机响了。

 

王源有些泄气地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总算把刚刚一瞬间窒息的错觉驱散了。

他走向衣架，伸进裤子口袋里把王俊凯的手机取了出来。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看着这一串数字也大概能猜到它们今天上午也曾出现在这部屏幕上。

“喂，孙姐，还有事吗？”

女人尖锐的声线穿过听筒传入耳中，电光石火之间，王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源只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将脚下的地板全部移了位，身体仿佛卷入海啸漩涡中央，再狠狠下坠，被瞬间抽干了全部血液，嘴唇阵阵发麻。可再一眨眼，他分明还站在酒店房间里，视线中那些五颜六色如同雪花点似的屏障通通不见了。

他没有在做梦。

王源颤抖的嘴唇微张，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先生！王先生你在听吗！怎么办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要报警吗？！”

 

王源莫名地向后仰了过去，堪堪伸手扶住旁边的衣架，站稳了脚。

 

“……你等我一下……我过去再说……”

 

王源摇摇晃晃地跑出几步，又苦笑着回头，取下衣服和裤子。他手指已经不抖了，但仍然是僵硬而冰凉的。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从行李箱里取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他顺手把挂断电话的那只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差点忘记抽房卡就要出门。

他走得实在匆忙，压根忘记了他现在拿着的是王俊凯的手机，自己的那部还在床上静静地躺着。

王俊凯那个本就不剩多少电量的手机，因为王源这一天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充上电，此刻放在王源的裤子口袋中不甘心似的嗡鸣一声，自动关机。

王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神去留心兜里的动静。他将外套又拽紧了一些，飞快地冲出了酒店大门。

 

-TBC

其实写他们和别人的相处，或许也更能丰满人物形象吧。

不禁想了想，如果他们俩联手会不会很精彩。然而我的脑洞枯竭，估计不会将笔墨再用到案件上了，以我现在的笔力写也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