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我上次发在lofter的脑洞,就是那个姜昇润在野哥和朋友的支持下参加选秀却把野哥和朋友坑了一把最后又被坑回去的故事。在看这些图片之前,一定要先看这个83184宇宙合集的上一条哦!
很多小伙伴建议我写出来,不过我觉得写出来不够图文并茂,所以我就直接设定了一个平行宇宙。感谢llbb老师给我的聊天记录形式的建议!这些截图都是我p的,选秀是我编的,海报和logo是我抄袭的,如果有什么bug一定不要怪我,因为都是我p的!也千万不要当真,因为都是我p的!
这次是第一弹,这个故事不仅会有微博豆瓣朋友圈的形式,可能我以后还会搞成条漫,搞成文,搞成微信对话,形式会非常丰富
是我上次发在lofter的脑洞,就是那个姜昇润在野哥和朋友的支持下参加选秀却把野哥和朋友坑了一把最后又被坑回去的故事。在看这些图片之前,一定要先看这个83184宇宙合集的上一条哦!
很多小伙伴建议我写出来,不过我觉得写出来不够图文并茂,所以我就直接设定了一个平行宇宙。感谢llbb老师给我的聊天记录形式的建议!这些截图都是我p的,选秀是我编的,海报和logo是我抄袭的,如果有什么bug一定不要怪我,因为都是我p的!也千万不要当真,因为都是我p的!
这次是第一弹,这个故事不仅会有微博豆瓣朋友圈的形式,可能我以后还会搞成条漫,搞成文,搞成微信对话,形式会非常丰富
豆眼|为你
*AU,OOC,都是私设。
*车有,是以前没写过的那种🐻和🐰。
*没什么,就是请大家吃点甜的。
《告别》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宋旻浩和金秦禹在外人看来还只是拿走香槟塔上两个酒杯客套互敬的同事关系。
“放你八天假,然后进下个组。”庆功宴上经纪人对宋旻浩说悄悄话,他当即刹住丈量女演员胸围的眼神,咬牙切齿地发问:“不是半个月吗?”
“来不及了,人家金秦禹明天就是新戏发布会,无缝衔接,这才叫敬业,懂吗?”
宋旻浩恶狠狠地灌下杯底最后一口宝禄爵,隔着千山万水瞥见那位敬业劳模正与导演相谈甚欢,紫色的毛衣袖子遮了手心大半,笑的时候羞赧地捂着脸,衣香鬓影里的一朵桔梗花,简直不染淤泥,人见人爱...
*AU,OOC,都是私设。
*车有,是以前没写过的那种🐻和🐰。
*没什么,就是请大家吃点甜的。
《告别》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宋旻浩和金秦禹在外人看来还只是拿走香槟塔上两个酒杯客套互敬的同事关系。
“放你八天假,然后进下个组。”庆功宴上经纪人对宋旻浩说悄悄话,他当即刹住丈量女演员胸围的眼神,咬牙切齿地发问:“不是半个月吗?”
“来不及了,人家金秦禹明天就是新戏发布会,无缝衔接,这才叫敬业,懂吗?”
宋旻浩恶狠狠地灌下杯底最后一口宝禄爵,隔着千山万水瞥见那位敬业劳模正与导演相谈甚欢,紫色的毛衣袖子遮了手心大半,笑的时候羞赧地捂着脸,衣香鬓影里的一朵桔梗花,简直不染淤泥,人见人爱。
见了鬼了,宋旻浩想,他怎么那么能装?明明言行相诡又毫无原则,却能摆出随风摇曳的娇嫩姿态,手段高明得要命,恐怕资源接连不断也得益于这种伪装技巧。他腹诽一遍,把自己假期缩短的原因痛快地归因于毫不知情的金秦禹,然后开始构思如何利用八天时间寻欢作乐。
宋旻浩和金秦禹在这部电影里演一对同性情侣。金秦禹是偏远小岛的原住民,宋旻浩是偶然采风到此地的画家,夏日终曲,漂流欲室,激情之爱迸发,转眼两人就一起在海边陋舍挨过秋雨寒潮,有炉火前的推心置腹,也有裹着毛毯的交颈而眠。先导预告片中金秦禹沿着海岸线边哭边狂奔的镜头足够煽情,让观众对于悲剧结局的猜测不断笃定,讨论此起彼伏,社交网络哀嚎一篇,总之还未上映就声势浩大,基本提前预定年度十佳。
当初接下剧本时宋旻浩的经纪人十分兴奋,“有热度!深刻!感人!比以前拍得那些烂片强多了,指不定能拿奖!”宋旻浩则对着白纸黑字上的一段床戏发愁,连连摇头否定自己的艺术献身精神。“要说画画吧,我小学时候还上过兴趣班,比划两下应该挺像样。但是这个,这个这个……”他戳着那几行露骨描写,好像戳破了自己就能不用演一样,“我都没对C杯以下的异性动过心,让我对一男的这么发情好像不能够。”
合同签了不能够也得够,宋旻浩进组那天反复给自己催眠,又不是真枪实弹,左不过四个月就能功成身退。但是开机仪式还没结束他就意识到这四个月注定充满艰难险阻。
「豆眼」二十七次快门
*ooc
二十七次快门
上班族金秦禹,有一个摄影师男朋友。
不是那种会随时拎着甜品等他下班的那种,只是一个很忙的、老是满世界乱飞的,男朋友。
金秦禹的同事们,也不常常听到关于他和他男朋友的事。
久而久之,有时也会忘记他有一个男友这件事,甚至会打趣下班后的部门联谊要不要带他一个。
但他倒也不急不恼,总给同事们看他手上的戒指。
金秦禹的手,是细长茭白的那款,戴起戒指来好看,他也总是戴几个细细的、银色的框在手上。唯有一尾磨得透亮的、厚厚的银戒指,是他不摘,也不怎么换下来的。每当这个时...
*ooc
二十七次快门
上班族金秦禹,有一个摄影师男朋友。
不是那种会随时拎着甜品等他下班的那种,只是一个很忙的、老是满世界乱飞的,男朋友。
金秦禹的同事们,也不常常听到关于他和他男朋友的事。
久而久之,有时也会忘记他有一个男友这件事,甚至会打趣下班后的部门联谊要不要带他一个。
但他倒也不急不恼,总给同事们看他手上的戒指。
金秦禹的手,是细长茭白的那款,戴起戒指来好看,他也总是戴几个细细的、银色的框在手上。唯有一尾磨得透亮的、厚厚的银戒指,是他不摘,也不怎么换下来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晃一晃这个戒指,跟好事者好脾气又耐心地解释,这是他男朋友送的戒指,他不是单身。
至于他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他也不总是说,唯有那枚纯银的戒指,在他指尖反复地摩挲下,变得愈来愈亮。
等到金秦禹下定决心休了攒了好几年都没舍得用的年假,逃也似地离开他和他的摄影师男友蜗居在一起、姑且称得上是家的合井洞公寓时,在地球另一端的、很久没能与他碰面的宋旻浩,正忙着带好装备,去大草原上拍摄难得的野生动物觅食的珍贵画面。
金秦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曾带走。
除了戒指。除了他们刚在一起时候,宋旻浩买不起新相机,也买给他的、这枚戒指。
金秦禹也并未走远,只是回到老家,默默从许久未有人烟的、小时候住的庭院一旁的酱缸底下,拿了开门的钥匙,关了手机,把戒指褪下来,丢到玄关上放杂物的瓷盘里,躺在小时候睡的卧房里,装睡。
等到他一觉醒来,眼泪已经挂满睫毛,稍稍一眨眼就能流下大滴大滴的泪珠。他似乎隐隐约约记得,此时不知在地球哪个角落上追逐着属于他的梦想的宋旻浩,对他承诺过,不会再让他哭了。
但他也许没有食言,金秦禹怔怔地想。
破坏这个约定的,也许是他自己。
因为他从宋旻浩对他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开始,就决意,他以后不要再哭了,眼泪会停住。
不然他也无法解释,此时此刻,在他脸颊上自如地流淌着的,这两行液体,究竟是什么。
宋旻浩所在地的领队,在海岛的月亮爬上金秦禹所在的小屋窗棂之时,正带领着这位摄影师弯腰埋伏在因风飘摇的草原之中,观察一只因为怀有身孕而步履蹒跚的母鹿。
他向忙着低头鼓弄装备的宋旻浩摆摆手,示意他快一些进行,而宋旻浩也只是满不在乎地把墨镜抬到额头之上,卡住因为弯腰架好相机而往下滑动的额发,不紧不慢地旋转着镜头,调节焦段。
而当这位年轻有为且一向傲气满满的天才摄影师,真的因为过分轻佻的态度而错过了狮子捕猎母鹿的精彩瞬间时,他除了意识到相机机身里并没有放置电池,以致于无论他在取景框这头如何渴望按下快门、都无法如愿之外,他分明从精密的、堪比望远镜的画框里看到母鹿的眼睛,晶亮而闪耀,飞下泪珠串串。
他一向不是容易落泪心碎之人,总在拍摄照片时,得以保持绝对的客观与冷静,像站在场景之外,只用相机记录此刻眼前正在发生着的一切,因此拍出来的照片分外真实,真实得残酷无比。
但在那个他没办法真的用眼睛之外的载体记录下来的刹那,他发觉自己竟无知无觉地投入其中,差点流下泪来。
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母鹿的眼睛,他看到的是在几千里之外、在过去的某个夜晚,在他身旁看一部老旧的文艺电影,在空荡的、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剧场里,双颊泪光闪闪的金秦禹。
是属于他的金秦禹。
宋旻浩在向导的轻轻咳嗽中,回过神来,从脚下的摄影器材包里掏出备用的电池,划开相机的电池口,听到咔哒一声,电池卡进相机机身里,转而全神贯注地投入拍摄,母鹿已经被凶猛的狮子放倒在草原的一颗树下,被过长的枯草挡住,只留给他狮子来回用尾巴拍打着地面的边角画面。
但他并未犹豫,而是又用手指抬了抬架在两耳之上的墨镜,重新献身到盖好防晒布料的相机底下去。
当时的他,竟从未想过,几个小时后,他终于结束拍摄,沉重的摄影器材用几捆军用的尼龙绳子固定在露天越野车的后座上,车轮在沙土的泥泞中扬起漫天的尘埃,他试着用向导的手机加八二往首尔拨出他本来就烂熟于心的号码,会是无人接听的结果。
他安慰自己,因为时差,因为金秦禹一向是个作息无比规律的人,不接是很有可能的。但当他持续拨了一晚上,辗转了几个他们共同的朋友,都得到暂时联系不上他的答复,他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本来就是通过杂志社在当地的熟人关系、由有飞机直飞首尔的入境国,悄然无息地穿过边境,来到这偷猎者的天堂国度,除了狼狈地在入境处被扣下了与金秦禹联系用的手机,连紧急时候能用得上的一沓美金也因为种种原因,花得七七八八。本来想拍完手头上这组图再打听办法回去,没想到这下却担心金秦禹担心得手足无措。他是消失了很久没错,也是打破了半个月与他联系一次的约定没错,但那毕竟是金秦禹,是懂他、会等着他的金秦禹。
他不相信他会有事,也不敢想后面的事。
于是当他摘下手腕上那块当地的向导早就垂涎已久的手表,认命地把它拍到他们栖身的树屋桌上时,他就想清楚了对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保持端正客观与头脑清醒,更不是他身后这堆摄影器材和正在往硬盘里备份的照片。
在他想起金秦禹的那么一秒,他该回到他身边了,他突然明白了。
俗话说无商不奸,向导拿走了他那块手表,放在手心里打量了半晌,才用当地口音极其浓重的英语对着他表示,此时没有班机能把他送回他想去的地方,哪怕是回到首尔的中转国,尤其是在,向导说着还用拿着手表的手,指指宋旻浩那堆累死人不偿命的器材,继续说道,尤其是在,他还带了这么多堆铁的情况下。
但宋旻浩还是如愿挤上了一架货机,双手抱住膝盖,在巨大的、破旧的老式飞机的轰鸣中,用上机前向导给的两团棉絮捂住耳朵,竭力忽略因为高空飞行和身边挤满货物而带来的眩晕与呕吐感。
如此折腾了比平日里飞起来多上将近一天的飞行时间,他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到金秦禹身边的客机,并如愿扛着两个麻袋的设备,在机上乘客的侧目中戴好墨镜、关上行李架的小门。
可家里并没有金秦禹、哪里都没有金秦禹。
他们一起养的三只猫,是楼下宠物店橱窗里,唯一有主的三只猫。宠物店的店主和他们很熟,在错愕中看到宋旻浩敲着玻璃询问,推开门告诉他,她还以为金秦禹是有什么事要出一趟门,从三四天前一直到七八个月后,照看的费用已经结过了。
宋旻浩又回家,又去看金秦禹已经收拾得一空的厨房。但卧室里仍然挂满衣物,阳台上养的植被由自助浇水的水管照看,没有信也没有冰箱上的便签。
他洗了澡刮了快两个月没打理过的胡子,发现金秦禹什么都好好地给他留着,毛巾柜放一半他的,上次用的牙刷到了时间,已经给他换过新的,装首饰的盒子留了一层收拾着他戴完后一定乱扔耳钉和项链。但金秦禹去了哪呢,明明处处是属于他的痕迹的金秦禹,去了哪呢。
直到他初次硬着头皮出现在了金秦禹公司的办公间里,木木地开口问有没有人知道金秦禹的动向,整个楼层的职员才如生长期的蘑菇一般探出头来,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这位只活在金秦禹口中、却从未得见的“金秦禹的男朋友”。
但也好在这点上,宋旻浩不至于当天下午要带着身份证去警局申告失踪人口,金秦禹心再细也难逃请假之前要填写的职员动向表,他想也没想就把岛屿的名字写了上去,签上了名,仿佛忘记了负责收集表格的那位不是茶水间八卦第一来源。
宋旻浩抱歉地欠欠身子,及时逃离想要留他下来吃个下午茶的、过分热情的金秦禹的同事们,并无比痛苦地想,不管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是金秦禹另有什么隐情,在经历了无比漫长的夜航飞行再飞行后,他得以换个交通工具继续前行。
他要坐船了,在见到金秦禹之前。宛如货机还不够折磨他似的。
在他磨磨唧唧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下了踉踉跄跄的客运大巴,到达旅程的倒数第二站时,他却被无比残忍地告知,时间已经非常晚了,夜里海上会涨潮,没有船只通航去岛上,他今晚必定到不了了。
在被码头守夜的爷爷训斥的同时,他亦想起金秦禹说到从小长大的海岛时的神情。他的眼睛总是泛光,表情认真又憧憬,好像在那个封闭的岛屿上度过的日子,是他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但每次宋旻浩附和地说起来,有天总要陪他回一次岛上,他又回到原本的他来,总是很温柔地说着,没关系,随他去忙。
可他现在不是来了么,他不是在这里么。
宋旻浩摸摸鼓鼓的口袋,发现除了着急出门塞进口袋里的钱包,还有上次落在这件风衣外套里的一台胶片相机,他竟然什么也没带,手机也没有来得及买。
可他今夜不见到金秦禹,就不行。不然他会反复地梦到那双母鹿的眼睛,会不断地从噩梦中惊醒,他不见到他的爱人,他会不行。
反正他连手表都可以不要、照片都可以不拍了。
夜色茫茫中,他穿着过踝的皮鞋跳上码头前拴着的一叶小船,威胁性地高举双手,示意岸边的管理员,他要坐上这艘船,去找他想要找的找的人。
虽然最后免不了被岸上的爷爷操起船桨、差点一顿暴揍,但还好当晚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天上繁星全在海面上洗澡,汽船的引擎在管理员的掌舵下,呜呜呜地响动,宋旻浩手里的浆亦没什么存在意义,只用来拨弄沉醉在海水里徜徉的星星们,拨开一颗,另一颗又游上来,搅碎融融的头顶月色。
那爷爷把他送抵岸边后,只低低问了一句,是不是吵架啦。
宋旻浩好容易跳上岸边,又差点被过长的风衣腰带给绊住,脚踩在岸边,四肢摇摇晃晃,扶稳的当口摇了摇头,想想又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可那爷爷只是笑,笑得半面海上空全荡漾着他的笑声,是过来人的、通透的、笑他憨傻的笑。
在深更半夜的岛上打听一家一户住在哪儿,并不简单。
但宋旻浩硬是凭借他绝佳的记忆,根据金秦禹曾经描述中的“院子门口有两颗大树、涨潮的时候,潮水会从海边一直蔓延到院子里、拐角处有个学校......”,找到了一片漆黑之中、不像有人居住着的痕迹的金家院子。
他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敲敲门,半天也无人应答。随手拽了一下门上沾满灰尘的把手,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便脱了鞋,自己给自己做主,弯身便进去了。
金秦禹在里屋哭了一会,困顿中又睡着了,连笨手笨脚的宋旻浩在黑暗中胡乱走动制造的响声也没听见。等到宋旻浩闯进门来,隔着被子捉住他的脚,他才意识到有人。但不是陌生的手指,宋旻浩戴惯了戒指和惯常发出叮叮当当响声的手链,听到一片寂静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动,他又知道他的逃跑于此便失败了,他明明走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怎么失败得这样彻底。
他往被窝里缩回有些冰冷的脚尖,用被子蒙住头,不想看他亦或是不想被他看见都不太重要,总之是想逃避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他找到了这个事实。
被子一时间被他的手臂拱起老高、老高,他干脆坐到被子的中央,让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未想宋旻浩起身摸到了墙上灯的开关,从另一头掀起被子角来,钻进来看他此时在干些什么。
金秦禹还是那个金秦禹没错,黑发斜分刘海,大而迷人的眼睛微微低垂,鼻梁高挑,嘴唇娇柔而温和,皮肤白皙无比,双颊泛红不知是因为被子里热气蒸腾,还是因为在跟他赌气。
但金秦禹又不是那个金秦禹了。
他分明小腹微微隆起,盘腿坐着也有些吃力,四肢因不可抗力而轻轻浮肿,眼角飞红,眼眶湿润。
宋旻浩揉了揉眼睛,拉过金秦禹冰凉的手,不可置信地回忆起将近两个月前他难得放假的日子里,他们都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然后他便想起床头柜里有什么东西没有了,还有金秦禹哽哽地说着没关系的声音。
原来他自己就是那头伏在母鹿身上的狮子。
原来他是真的在那个片刻,看到了金秦禹的眼睛。
饶是只有金秦禹记得,他们还在单方面地吵架或者冷战。
饶是宋旻浩把他搂抱着的姿势过分自然,他很难想起怎么抗拒。
饶是他真的可能还不够狠心,没办法把他一脚蹬开,于是便任由他抱着,眼泪慢慢滴。
他兴许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地找来。也兴许不觉得他会真的让自己一个人,总之金秦禹是很矛盾的,但不是不爱。他没办法不爱,从身体到心灵,有多一个小生命在替他说爱。
可他也不能轻易原谅,原谅很长很长很长的空白与等待。他像守着一片,死去的、僵硬的海。什么时候宋旻浩才会回来呢,什么时候他才会觉得待在他身边、留在他身边,比去看外面这一整个世界,更重要、更有意义呢?
因为知道金秦禹在哭,也记得那个永远不会再让他哭的约定,宋旻浩抚摸他后颈的手也停下来,只是轻轻地问他,是不是他哪里做错了,让他这么伤心,是不是他让他在家里等他太过分了,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金秦禹一时不知道自己脸上淌着的是捂住来的汗珠还是流下来的热泪,总之越流越多,越想越觉得难过,他觉得委屈,又觉得自己不争气,平日里哭也哭不出来,被宋旻浩一哄,又好像气球被戳破一般,好多好多眼泪。他有好多好多指控要说,他不要回去了,他不要回到等待的空白里,不要一直面对貌似单身的生活。
“你说话,慢慢说也行。”
宋旻浩转用指尖顺着他打结的发尾,沾到他颈上的汗也给他擦干。
“唔...唔...我...就......就...就是...觉...觉得...我...没...办法...再...再...再...再...再......爱你了,爱...爱.....你太...太...辛苦了,我...我...我...装作没事...要...要不担心...你...好...好...好...辛苦,等你回...回...家...也...好辛...苦,你...当时...不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不...是...为了...这...么...难...受...才...偏要...要...要...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爱他真的好辛苦,实在太辛苦了,连有这样的好消息想要告诉他,都没办法联络上他,实在太辛苦了。
“那你记不记得我当时还跟你说过什么?”
宋旻浩是一个鲜少给出承诺的人,因为他深知给出的承诺务必就要做到,不然便失去了承诺的意义。虽然是他追求的金秦禹没错,也是他空出了半个月的宝贵航拍日程等着金秦禹给他答复没错,但他确实确有其事地跟金秦禹坦诚地讲过,他总要飞、总要远走的,和他在一起也会有一点苦的。
“你...你...你...说...过...什么...么?”
金秦禹哭得断断续续的,边哭还边打起嗝来,震得被宋旻浩搂住的、他的软肚子也一颠一颠的。
“我不是说过了,只要你开口说,我随时会停下来,陪在你身边吗。”
他有一点自负,有一点自私,有一点自以为是,但也有自知之明。他只是想知道,金秦禹什么时候会发现,在他心里,他其实比他的事业心,比他的旅途,比他狂野的梦想重要得多。
“我就是想等你亲口跟我说。我想要你挽留我,这样我就不会再出发了,永远不走了。”
此时顺从地掉出宋旻浩风衣口袋,砸到他们脚边的胶片相机,很会赶巧。
他把它抓起来,旋即注视着金秦禹的眼睛。
他边掀开他们头顶把他们的衣服头发弄得一团乱的被褥,边带着点痞痞的笑意注视着哭得五官都皱皱巴巴的金秦禹。
“它是一次性成像的相机,一辈子只能按二十七下快门。我在来的路上想过了,如果这是我们之间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的话,我可以只按这最后二十七次。如果从清晨到黄昏,从日暮到日升,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的话,我可以不要相机,放弃咔哒咔哒的快门。”
说完他瞟了一眼在现在的他看来,还有些新奇的、金秦禹小小地隆起的肚子,末了忍不住添上一句。
“当然啦,现在还有个新的礼物一起,监督我有没有认认真真。”
“那你岂不是很遗憾,因为我所以你要抱憾终身。”
他怎么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明白,他远走也是想让他明白,现在想赖在他身边不走也是想让他明白,其实没有什么能让他抱憾终身,除了没爱到金秦禹、除了没爱够金秦禹。
在他跳上货机、在回来的航班上无数次地从噩梦中惊醒时,他就已经想明白,原来其他的都不重要,唯有金秦禹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无法失去金秦禹。
“不,我想清楚了。”
宋旻浩俯身下来,贴近他稍稍有些波动的肚子,“你是第一位。”
金秦禹假装没有听见,实际已经没有在哭了,但还是在赌气。
“你乱讲什么,不要鬼鬼祟祟的,教坏小孩。”
“我说你是第一位的!你的金金爸比是第一位的!听到没有!你出来了也只能排第二!而且我是先来的!不许跟我抢!”
金秦禹被他气到绝顶,发现自己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那我们怎么办呢,我的工资可能养不起你。”
宋旻浩知道他这是松口了,想想如果再添油加醋地跟他讲一讲轰鸣的货机,讲讲那只鹿,讲讲他是如何差点从船上掉下来的,他应该就不会有那么气了。
“能怎么办呢?这小不点一岁的时候,我们带他去札幌泡下着雪的温泉,背着他喝浮在水面上木桶里的清酒,然后偷偷在水下拉着手,这是第一张快门按下的照片。”
宋旻浩又去牵金秦禹的手,把他的手指困在他的手心。
“等这个麻烦鬼两岁了,我们就去热带的岛屿度假,把他埋在沙堆里,指给他看远处的椰子树和摩托艇,告诉他以前我们也是这样过夏天的,金金爸比没有扶稳把手,从我身边滑落到水面里,然后记录下他通红通红的脸蛋。”
他甚至不确定他手上这个傻瓜相机坏掉没有,以后还可不可以正常使用。
“三岁他是不是应该会说话,会蹒跚学步了,我等会得打个电话问问我妈。那我们要把他放在家里,让我妹妹或者你姐姐耐着性子照顾他,我们要装作是热恋中的情侣,订巴黎推开窗户看得见那笨重铁塔的套房,床单上要摆着恶俗的玫瑰花瓣和温居用的香槟,照片就是请路人帮我们拍的大头贴,他们铁定要想,我们好傻,我们好相爱呀。”
金秦禹竟从未想过和他一起冒险,亦或是他忘了邀请金秦禹和他一起去冒险。抓着风筝线的人,为什么不能和风筝一起,飘起来呢,不是爱着吗,不是正在爱里漂浮着么。
“四岁应该正是好奇心满满的时候,不如一起去熊猫基地看大熊猫吧,他可能还分不清熊猫和一般的熊的区别,所以我们别带他一起拍照片,最好是画面里,我们站在一起,他和熊猫眼瞪眼。”
这是间拥挤的、属于少年金秦禹的房间,但他们抱在一起,于是怎么小、怎么展不开空间,也是刚刚好够的。
“五岁应该知道各种鱼类,并且正是吵着要和动物们交朋友的年纪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济州岛的那个水族馆,在去的路上,路程很长,恐怕他就会睡着,那么又是我们两人世界。我可以把相机摆在地上,让他站在旁边跺跺脚,然后我会吻你,直到他开始抱怨我们花了太久时间。”
说到底金秦禹还是爱他,从没真正想过要离开他。
“六岁他应该要有喜欢的人了,但我们不能让他学坏。他将在这里,对就是我们现在待着的这里,度过他的整个假期。我们可以带他去看金金爸比差一点烧光的地标,在他开口嘲笑我们之前,拍下晚霞的艳丽。”
“第七年这小屁孩就很走运了,我们会去提前一年预约好的白色小屋里居住,在赫尔辛基找寻极光的踪迹,他会惊讶地问为什么天空五颜六色、七彩斑斓,我会骗他说彩虹也会有两层,因为本来天上有一层,金金爸比在这里,所以又有一层。他不信的话,洗出来的那张照片会告诉他,我说的就是真的。”
“再过一年,他就八岁了,他会皱着眉看着餐盘里的袋鼠肉,问我爸爸我们人类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会敲敲他的脑袋,跟他说能看到大鲸鱼的游轮上只有这东西可以吃。等到他兴致缺缺地目送鲸鱼离开,海面上只剩下它们游动过后留下的痕迹,我们很意外地不会入镜,只有十指紧扣。”
金秦禹从不怀疑宋旻浩能够滔滔不绝,一直讲到安排完他肚子里这个宝贝,二十七年的人生。
但他还是觉得,算了,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于是他说,“以后你打包行李,先带上我,再带你的相机。”
上班族金秦禹,有一个摄影师男朋友。
*碎碎捞:
我也不知道我在搞什么鬼,我也觉得自己写得很烂。(对不起别骂了。
明天还要和导师skype,我先洗洗睡了。
富士27次成像傻瓜相机,你值得拥有。(x不是
希望有一天,可以填满这二十七张照片。
或许不填满也行,但他们要去旅行。
提问箱和回答还是在首页置顶哈!看到都会回的。
晚安早安。
原创世界观·一瓶酒
世界观
注:此世界观为我与@不似少年游 与@世界是我的床 共同建立,大部分世界观为我创立,而整理与编辑,补缺则由其他两位共同完成
这个世界是用浮尘和气泡构成的,里面的生物大部分都是「溺水者」。而瓶子的底部有一个类似亚特兰蒂斯一样的城市。
如果酒瓶碎掉或者是酒水倒光,那么一切归之于零。如果酒水给冻住了,里面的一切也会一起被冻住,甚至是时间暂停
城市通常是由沉淀者建立,用的材质是虚无提供。有一些沉淀者可以和虚无对话。
溺水者和沉淀者一同居住城市,沉淀者会把气泡养在家中当做宠物,而溺水者会把气泡当做食物
物种:
“溺水者”:长得像人,有自己的...
世界观
注:此世界观为我与@不似少年游 与@世界是我的床 共同建立,大部分世界观为我创立,而整理与编辑,补缺则由其他两位共同完成
这个世界是用浮尘和气泡构成的,里面的生物大部分都是「溺水者」。而瓶子的底部有一个类似亚特兰蒂斯一样的城市。
如果酒瓶碎掉或者是酒水倒光,那么一切归之于零。如果酒水给冻住了,里面的一切也会一起被冻住,甚至是时间暂停
城市通常是由沉淀者建立,用的材质是虚无提供。有一些沉淀者可以和虚无对话。
溺水者和沉淀者一同居住城市,沉淀者会把气泡养在家中当做宠物,而溺水者会把气泡当做食物
物种:
“溺水者”:长得像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人类的情感,生长周期为一周,形象通常带着金丝眼镜,大部分有着琥珀色头发和榛子色眼睛
这个种族一直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情感”,据说曾经有一个酒瓶的沉溺者们在灭亡前终于领悟了一切。沉溺者们会终生寻找两样东西:情感和「方舟」。
“沉淀者”:和沉溺者共生,和人长得也很像,是溺水者的另外一条分支。手足和脖子有鳞片,没有性别,大部分都是萝莉的样子,有情感,生长周期为一周半到三周。
“气泡”:外貌类似于猫,但是耳朵比猫更大,身体是透明的。会被沉淀者当做宠物,而溺水者则会把它们当做食物。
“虚无”:存在于酒水间,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有气泡可以感知他们的存在。通常以男性的外表出现,几乎从来不会说话。如果酒水没有了,就会去另外一个酒瓶讨生活。其实可以随便变换形体。他们总是会寄居在溺水者和沉淀者的家里
☆方舟是沉溺者传说中可以拯救酒瓶中所有生物的船,在酒水用光的时候,它们可以乘坐方舟逃出去,在方舟上建立一个城市。
瓶碎水光的话只有虚无能活下来。
气泡可以被杀死,虚无不可能死去。而溺水者和沉淀者除了瓶碎水光之外是无法死去的
酒瓶里的所有生物都没有性别,除了溺水者。溺水者可以两性繁殖,而沉淀者可以单性繁殖,气泡直接分裂。虚无不需要繁殖,他们的存在是随机而生的
【绎诺千今】联文一宣
报道。估计这次的联文会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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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mise
第十一场日落:<promise>
专属放映员:u炸鸡米挖
“总是说明天再做的人是笨蛋。”
D-26
认识十多年、恋爱三年之后,宋旻浩打算和金秦禹结婚。
主要是某天约会金秦禹穿了一件很好看的白色外套,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时突然下雪。金秦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后转头朝宋旻浩笑,就是那个瞬间宋旻浩肯定了一点:他只想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那天之后宋旻浩就着魔似的找婚礼相关资料来看,上班的时候偷偷摸鱼看别人结婚,把自己看得不停冒粉色泡泡。低头一看手机,屏保用的男朋友...
第十一场日落:<promise>
专属放映员:u炸鸡米挖
“总是说明天再做的人是笨蛋。”
D-26
认识十多年、恋爱三年之后,宋旻浩打算和金秦禹结婚。
主要是某天约会金秦禹穿了一件很好看的白色外套,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时突然下雪。金秦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后转头朝宋旻浩笑,就是那个瞬间宋旻浩肯定了一点:他只想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那天之后宋旻浩就着魔似的找婚礼相关资料来看,上班的时候偷偷摸鱼看别人结婚,把自己看得不停冒粉色泡泡。低头一看手机,屏保用的男朋友照片,水族馆里抓拍的,金秦禹偏头笑得眼睛弯弯。宋旻浩抱着手机心里柔情无边,还掺了十二万分的得意:大发,我老婆可真好看。
但是最棘手的问题正出现在这,目前“老婆”这个称呼宋旻浩还只能偷偷过个嘴瘾,小金老师没表现出想升级两人关系的想法,看起来只是宋旻浩单方面想结婚罢了。
于是宋旻浩尝试找朋友帮忙。
首先找的是李昇勋。老李人虽直男,帮别人处理感情问题却挺细腻婉转,堪比人生导师。
宋旻浩斟酌着开口:“老李啊,我有一个朋友,他想和对象结婚……”
李昇勋打断他:“啥时候啊?回岛上结吗?”
金秦禹老家在荏子岛。
无中生友不可取,宋旻浩哽了一下:“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李昇勋说:“什么意思?”
宋旻浩说:“找你就是为了这事,秦禹哥他好像不想结呢。”
李昇勋看看他,说:“你要逼婚?这不行,自由恋爱自由结婚,而且你要是硬来可能会出事,你忘记金秦禹练拳击吗?”
宋旻浩又被哽了一下。
金秦禹长得漂亮,大眼睛小酒窝,白皮肤红嘴唇,鼻梁秀挺,腰细腿长屁股翘,看着纤细,实则可以轻松抱起宋旻浩转几圈。
李昇勋好像挺担心宋旻浩挨揍,他说:“要不你再想想?”
宋旻浩甜蜜而无奈地说:“想什么想呢,已经到非他不可的那程度了。”
李昇勋烦得要死,他单身很久,本来就很不容易,结果不仅要帮人解决感情问题,还要被秀恩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宋旻浩此类无差别攻击杀伤力最大,李昇勋翻个白眼,让宋旻浩闭嘴。
宋旻浩不闭嘴,他说:“你给我出个主意。”
李昇勋想了想:“暗示他。”
宋旻浩:“什么?”
李昇勋说:“你先这样,然后那样。”
宋旻浩认真听讲,醍醐灌顶。
李导师不愧是李导师,全南韩比较会的男人。
隔天正好是周末,宋旻浩决定将李昇勋教他的知识付诸实践。他和金秦禹早就约好一起看新上映的电影,顺便吃晚饭。临出门前宋旻浩又绕回房间喷了金秦禹新送他的香水,不是他平时惯用的檀木香,是更活泼些的调调。因为金秦禹说年轻人可以不那么严肃,想到金秦禹宋旻浩就笑了,连堵车都不烦躁,脚步也轻快不少。
金秦禹比他先到,正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他,裹着厚围巾戴着耳机低头踩自己的影子,光是这么安静站着都很好看。宋旻浩走过去,金秦禹循声看向他。两人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相视而笑,轻松愉快写在脸上。
宋旻浩很自然地牵起金秦禹走进影厅。
“为什么在外面等我?天气这么冷。”宋旻浩给金秦禹买了热的咖啡,让他牵不到的手也可以回温。
金秦禹无所谓道:“我穿得很厚了呀,而且在外面才可以更快一点见到你。”
天呐。
宋旻浩晕乎乎地想,金秦禹太会打直球了。
黑暗的影厅里,宋旻浩偷偷吻上金秦禹。
金秦禹睫毛抖啊抖,他脸颊有些发烫,宋旻浩感觉到了,故意逗他:“谁害羞了?”
金秦禹不理他。
宋旻浩觉得他纯情得可爱,明明已经谈了三年恋爱,彼此已经很熟悉很了解,更深入的身体接触也不知进行了多少次,可金秦禹还是很容易流露出初恋一样的情态,看向宋旻浩时眼角眉梢总是漫溢着纯粹的喜欢。
太招人疼的。
电影开场,宋旻浩还是握着金秦禹的手。金秦禹喜欢戴细戒,光洁素净银环圈住纤细指节,合适漂亮。宋旻浩想起李昇勋说的,凑到金秦禹耳边低声问:“哥,想要戒指吗?”
金秦禹“嘘”了一声,他专心致志盯着电影屏幕,大眼睛一眨不眨,嘴唇微微嘟起,像只认真的猫。
过了一会儿,情节没那么紧张了,他才神色如常地回答宋旻浩:“我不是有很多吗?”一边说着还伸手在宋旻浩面前晃晃。
这招好像没用。
宋旻浩嚼着爆米花心里有点苦涩。
没关系,他又安慰自己,首战失利没关系,再接再厉就可以。
电影结束,金秦禹眼尾飞红。剧情是有点感人,宋旻浩也掉了眼泪。他们俩都是泪点低的类型,共情也好,经常看电影看到抱着一起哭。
预订的餐厅离电影院不远,走十多分钟过去就行。金秦禹还有点沉浸在电影里,絮絮地跟宋旻浩复盘里面的案件,宋旻浩听着,偶尔插话补充。他们路过一家大商场,一层闪闪发亮的橱窗里挂放着华丽精致的婚纱。宋旻浩福至心灵,捏捏金秦禹的手心,示意他看过去。
金秦禹转头,发出诚恳的赞叹声。
宋旻浩说:“真漂亮。”
金秦禹说:“这家婚纱我知道,跟我一个办公室的朴老师,你记得吗?个子高,很可爱的那个女孩子。”
宋旻浩说:“记得,朴银瑟,对吧?有次我去学校等你,她还跟我讲了你的八卦。”
金秦禹很警惕:“什么!”
宋旻浩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她说你u盘里有个文件夹叫‘世界上最帅的旻浩’。”
金秦禹很无语地看看他:“又来了宋旻浩。”
宋旻浩笑嘻嘻的:“朴银瑟怎么了?”
金秦禹说:“她上个月结婚,穿的就是这家的婚纱,哇,超级美。”
宋旻浩可算等他提到结婚,赶紧说:“你想不想穿?”
金秦禹震惊:“宋旻浩,你怎么这么流氓!”
失策!
宋旻浩哑口无言。
他太紧张了,本来想问“你想不想要婚礼”的,嘴一快说错了,果然又被金秦禹瞪。
第二回合又输。
接下来一路他都蔫哒哒,金秦禹牵着他,只以为他被自己凶了一下犯怂,没多在意。到了餐厅点好菜,宋旻浩才恢复正常。他想起刚刚的话题,顺着机会不死心地继续试探,问金秦禹:“婚礼好玩吗?”
金秦禹咬着筷子回忆:“还行吧,挺热闹的,还有明星来唱了祝歌。”
宋旻浩说:“哇。”
金秦禹点点头:“也挺感动的,银瑟的爸爸妈妈还哭了。”
宋旻浩说:“毕竟是结婚。”
金秦禹看他一眼说:“是嘛,是很大的事。”
宋旻浩夹了一筷子肉放他碗里,他暗暗下决心,干脆找个机会挑明好了。
D-25
“不行!”
李昇勋一拍桌子,旁边的姜昇润被他吓一跳,整个人往上弹了弹。
宋旻浩真诚发问:“为什么不行?”
姜昇润抢答:“你挑明了,秦禹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还有什么惊喜的?”
宋旻浩疑惑:“惊喜?”
李昇勋再次无语:“求婚啊,求婚啊!求婚都是要惊喜啊!”
姜昇润说:“就是,不惊喜算什么求婚。”
宋旻浩跟李昇勋说上次教的旁敲侧击没有效果,打电话的时候被姜昇润听到了,他比宋旻浩还兴奋,强烈要求一起来出主意。
姜昇润说:“要我说啊,你干脆先下手为强,戒指玫瑰买起来,找个合适的时间约秦禹哥出来吃饭,吃到一半你‘哐’一下跪下,玫瑰掏出来戒指掏出来。”
他转身捏起李昇勋的手腕,作势要给李昇勋戴戒指。
姜昇润深情地盯着李昇勋:“秦禹,你愿意吗?嫁给我。”
李昇勋狠狠打了个寒颤,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同时说:“姜昇润怎么搞得这么土?”
宋旻浩说:“不够浪漫。”
他一个搞设计的艺术生,对这种俗套的情节还是比较抗拒。
李昇勋说:“浪漫浪漫又要浪漫,你忘了上次吗?”
宋旻浩歪着头想了想,真诚发问:“哪次?”
姜昇润倒是和李昇勋很默契,他神神叨叨道:“上次不就是那次,前几个月秦禹哥生日那次。”
宋旻浩知道是哪次了。去年,宋旻浩苦恼于怎么帮男朋友过一个终生难忘的二十代最后的生日,从三月份宋旻浩自己的生日开始一直愁到九月初,足足苦恼了半年。后来他决定带金秦禹去爬山看日出,然后在升起的太阳下亲他的眼睛。结果那天宋旻浩没带够衣服,金秦禹在山上冻到感冒,回来吃了一周的药。
这件事被朋友们念叨很久,宋旻浩一听就觉得羞耻,捂住耳朵“啊啊啊”催眠自己。
“还有读书的时候。”李昇勋补充。
姜昇润说:“啊,那次!”
宋旻浩是艺术生,高中时成天成天地画画。金秦禹作为他见过最好看的人,自然成为他笔下画得最多的模特。笑着的,沉思的,发呆的,穿白色校服衬衫的,穿灰卫衣的,穿话剧社的小王子戏服的,金秦禹有千百种好看的样子,宋旻浩就记录了千百种他好看的样子。
宋旻浩那时候懂得挑选水彩颜料和画纸,懂得诗集里的青鸟和黄鹂,懂得分辨歌曲的风格,就是不懂自己其实喜欢金秦禹。他做得最像表白的事,是毕业把厚厚一本画满金秦禹的速写本塞进金秦禹的背包。孤注一掷似的,心里很乱,好像不明白到底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其实偷偷憧憬着对方的反应,是不是会惊讶、会羞红脸颊。
结果金秦禹气喘吁吁跑到他家叫他名字。
“旻浩!你的画册!太粗心啦,怎么会落在我这!”
宋旻浩面无表情。
李昇勋和姜昇润一聊起这些事就开心得要命,横竖丢脸的不是他们是这对傻瓜情侣,聊朋友傻事快乐无边。
笑了好一会儿,姜昇润才正色道:“要不这样,你直接求婚好了,也不用暗示秦禹哥。”
宋旻浩盯着手机。
他有点怕金秦禹不想跟他结婚。
“要是他不想,”宋旻浩说,“我该怎么办?”
李昇勋和姜昇润对视一眼。
李昇勋说:“当时你表白不也被拒绝了一次吗?”
姜昇润说:“就是,你怕什么?”
宋旻浩彻底没话讲,开始思考交友不慎的问题。
“怎么会不想,”李昇勋不开玩笑了,神色认真,“你爱金秦禹爱得要命,金秦禹也爱你爱到不行,怎么的?他难道还会有别的心仪结婚对象啊?”
宋旻浩敏感地大声嚷嚷:“不可能!”
李昇勋云淡风轻:“那不就得了,听昇润的,直接求婚好了。”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要怎么求?
D-18
第二天宋旻浩一醒,手机叮叮咚咚弹出十几条消息。他摸过来看,发现是李昇勋和姜昇润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求婚方式大全,整理成了pdf,煞有其事的。
宋旻浩翘着头发眼睛迷蒙地看了几页,越发觉得交友不慎是大问题。几十种求婚方式要么不靠谱要么不浪漫,宋旻浩嫌弃得不行——这可是求婚,人生大事,必须千挑万选慎重再慎重。
那可是金秦禹,宋旻浩只想给他最好的。
学校放假前一周两人没怎么见面,金秦禹忙着改卷和处理学生离校事项,宋旻浩不想打扰他,求婚的事暂缓。他一星期只见了金秦禹两次,其余时间都是聊天或者视频,金秦禹抱着他养的两只无毛猫,刚开始还能乖乖听宋旻浩说话,过了一会儿却趴着睡着了。宋旻浩看着他,头发柔软,脸颊鼓起来一点,被暖气蒸得泛粉。趴在床上小小一只,简直比猫咪还猫咪。
宋旻浩整颗心像被糖水泡得酸酸软软,隔着屏幕戳金秦禹睡出来的包子脸。
之前提过同居,但因为一些七七八八的问题一直没能落实。宋旻浩越发觉得结婚很有必要,他想抱着金秦禹睡觉,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要能看到金秦禹。他们不需要用距离来证明忠贞,更何况宋旻浩总担忧金秦禹照顾不好自己——明明是大两岁的哥哥,金秦禹在宋旻浩这却永远可以是小孩角色。
宋旻浩对着熟睡的金秦禹小声咕哝:“不要拒绝我。”
他盯着金秦禹看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
宋旻浩放声叫金秦禹名字:“秦禹!哥!金秦禹!”
叫得金秦禹怀里的猫都烦了,一爪子拍在手机上。
“秦禹秦禹秦禹秦禹!”
宋旻浩的努力有了作用,金秦禹迷迷糊糊转醒,虚着眼波说:“我太累了。”
宋旻浩说:“可算醒了,先把雷和贝带出去再睡,不然又要过敏。”
金秦禹很听话地把猫儿子们撵出卧室。
雷和贝叫声凄厉,听着像在骂宋旻浩。
切,骂吧骂吧。宋旻浩粘乎乎地跟金秦禹说了晚安,终于放心关机。反正到最后跟你们爸睡觉的只会是我。
D-15
等金秦禹终于放假,宋旻浩却又接了个活忙得晕头转向,他在办公室从早坐到晚,勉强结了一半的工作回家,一下楼看见金秦禹正坐在一楼大厅里,正戴耳机看剧。
宋旻浩既惊又喜,匆匆走过去直接蹲到金秦禹面前。
金秦禹被他吓得缩了一下脖子,笑着取下耳机,问他:“要去吃饭吗?”
宋旻浩像一个大狗,下巴磕在金秦禹膝盖上,仰头看他:“等了多久?”
金秦禹摇摇头:“没多久,反正放假闲着也是闲着。”
宋旻浩说:“我也好想放假啊。”
金秦禹捧着他的脸把他挪开,站起身顺手把他拉起来。两人牵着手,肩并肩走出宋旻浩的公司大楼。
华灯初上,他们的影子同样挨得很近。金秦禹从兜里掏出一包什么塞给宋旻浩,仔细一看,是小熊软糖。
宋旻浩忍不住勾起唇角,他拆开包装,把草莓味的一颗捏出来喂给金秦禹。
金秦禹咬走软糖,舌尖蹭过宋旻浩指尖。
宋旻浩舔了舔那处,觉出加倍的甜。
高中的时候金秦禹就很喜欢买软糖分给宋旻浩,做题做累了两人脑袋抵脑袋分吃一包,有时候多余一颗,宋旻浩总是让给金秦禹,金秦禹也不客气,这一回合他吃,下一回再有多余,肯定归宋旻浩。
金秦禹嚼着糖,看到宋旻浩累出的黑眼圈。
“旻浩呀,”金秦禹眉头皱紧,“不要总熬夜。”
宋旻浩点头。
可金秦禹不太信任这个熬夜惯犯,他牵着宋旻浩的手晃晃:“要我去跟你住几天吗?”
宋旻浩愣了愣。
他求之不得。
正想说好,宋旻浩忽然想到自己的求婚计划还没个影,要是金秦禹这些天一直跟他黏着,估计更没机会想招儿了。
“没事,”宋旻浩咬牙拒绝,“哥,没事,忙完这阵就没关系了。”
金秦禹看着他。
他一双鹿眼熠熠生辉,竟是比旁边的路灯和天上的星星都要明亮,像能看穿一切,看得宋旻浩心惊胆战。
宋旻浩咽咽唾沫:“走吧?”
金秦禹说:“走。”
宋旻浩第一次表白跟此情此景特别类似,那是他退役后半年的事了,那时候有朋友传金秦禹相了十几次亲,半月后就结婚,三年抱俩。宋旻浩难受得要命,把自己关了两天泄愤似的画画,并且总算想明白了一点:原来我喜欢金秦禹。
想通后宋旻浩整个人都无比震撼非常无语,为自己十多年来的不开窍感到深深的悲哀。还好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宋旻浩当即穿上鞋飞奔到金秦禹家楼下,拨通通讯录里加了前缀特意排在第一的电话号码,声音颤抖地问:“在哪呢?在家吗?不忙就,出来吧。”
没过多久金秦禹穿着睡衣拖鞋跑下来,急匆匆的,额发凌乱。
宋旻浩还没开口,金秦禹抢先道:“怎么了?旻浩?出什么事了吗?”
宋旻浩看着他为自己着急的眼睛,心里像被棉花糖怪物胖揍了一顿。
“没事,”宋旻浩轻轻地说,“就是……”
小区里的路灯做成了月亮的形状,他们俩面对面站着,金秦禹的眼睛莹莹发亮,藏了另外两轮小小的月亮。
宋旻浩心跳砰砰砰,他在金秦禹的眼神中永远无法说谎,于是他说:“秦禹哥,能不能不要相亲?”
金秦禹说:“……啊?”
宋旻浩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三年抱俩也不要。”
金秦禹愈发迷惑:“什么?”
宋旻浩鼓足勇气,他忽然握住金秦禹的双手,诚挚地说:“秦禹哥,我长得还不错,和我交往吧!”
金秦禹被他一言一语说得发懵,老半天才回复一句:“我没相亲啊!”
宋旻浩被金秦禹赶回了家。
但宋旻浩挺高兴的,金秦禹红着脸骂他胡说八道,说他根本没相亲,都是别人乱传,宋旻浩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来问问他,所以金秦禹生气了,至于交往什么的他也不要听,宋旻浩快回去清醒清醒。
明明红了脸还那么慌乱,宋旻浩一朝开窍时时开窍,明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办。
而且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要表白了吧,那么明亮的眼睛。
一直是这样的,在一起之后也是,宋旻浩无法在金秦禹的眼神中说任何谎话。
宋旻浩盯着金秦禹。
他想,其实现在气氛就不错,要不择日不如撞日,一鼓作气搞定他?
宋旻浩开口道:“秦禹哥,我……”
话音未落,一点湿润落在他眼皮上。
金秦禹惊呼:“呀!下雨了!”
他拽过宋旻浩的手腕小跑起来,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奔跑,好一会儿才跑到可以躲雨的屋檐。
宋旻浩龇牙咧嘴,帮金秦禹拍着身上的雨水。
金秦禹伸手给他整理头发,两人都湿漉漉的,睫毛都被打湿,嘴唇在雨水的浸染下变得亮晶晶。
不知道是谁先笑起来,然后两人都笑弯了眼。宋旻浩想,第几回合了?反正又吹了。
他没来得及叹气,金秦禹凑过来,微微踮脚,闭眼吻宋旻浩的嘴唇。
宋旻浩扶着他的腰,眼睛圆圆睁着,一直在笑。
金秦禹问他:“怎么接吻还在笑?”
宋旻浩说:“因为亲你开心啊。”
原来如此,宋旻浩也是一个直球选手。
D-7
那天的计划被大雨打乱后,宋旻浩有一段时间没再部署新的战略,主要是工作太忙,又开始和金秦禹网恋。新接的活确实棘手,但报酬不菲,宋旻浩毕竟是个要结婚的小伙,他必须得干笔大的,为蜜月旅行做充足的准备。
那天宋旻浩把养的小猫揪妮送到金秦禹家让他帮忙带两天,揪妮一进门就找雷贝打架,金秦禹赶紧跑过去给三只猫劝架。宋旻浩撑着门框傻乐,就那么袖手旁观,简直是个恶霸爸爸。
金秦禹拎开雷贝,揪妮钻进了塑料袋,变成一个塑料袋长出来的小猫,雷贝从金秦禹怀里跳下来,冲进厨房,把自己困进锅里,变成清炖鸡和乌骨鸡。
宋旻浩嘎嘎直乐,他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实在比较忙,不能和金秦禹一起吃饭,但只是在金秦禹这儿待了十分钟不到,他就像立刻充满电,随时可以再改五百张图。
金秦禹走到门边,亲一下宋旻浩的脸颊。
宋旻浩心一动,他想,要不就现在吧,场面温馨,儿女们也都在场。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行——好像有点随便,谁会在家就求婚了啊。
于是宋旻浩只是说:“等我忙完这阵,我们去吃好吃的。”
金秦禹看看他,说:“记得别熬太晚。”
两人又腻腻咕咕了一阵。
宋旻浩说:“我走啦?”
金秦禹一个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哐”一声,门关上了。
宋旻浩想,金秦禹果然是个比较风风火火的帅哥。
回公司,手机响起来,李导师发来的消息:“战况如何?”
宋旻浩回复:“尚未成功。”
李导师:“弱!宋旻浩,过两天可就是情人节了,你还不抓紧时间?”
宋旻浩瞪圆眼,手忙脚乱翻台历。
完蛋,忙得太忘我忘记了时间,情人节可不就在两天后。
李导师又发:“要不还是土一点算了?找个顶层的餐厅,落地窗那种,红酒玫瑰整上,门德尔松整上。”
宋旻浩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天加班。”
李导师:“你小子……”
宋旻浩:“Iwas a fool.”
李昇勋:“能请假吗?”
宋旻浩:“估计悬,除非我能在这两天把我手上的活差不多收个尾。”
他关了手机,放在兜里的戒指盒隐隐硌着他,提示自己的存在感。
不能再等了。
DAY
情人节其实只是那个情人节,并没有因为宋旻浩要求婚而变得不同于往常。宋旻浩熬了两个通宵,工作好不容易堪堪收尾,等他终于从厚厚的文件和闪着荧光的电脑屏幕回神,太阳正在沉落,一个安静又平常的黄昏。
宋旻浩赶紧给金秦禹打电话,他早上就给金秦禹发了餐厅地址,约好六点半见面。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可能要迟到。
“喂,旻浩。”
宋旻浩披上外套,急匆匆冲下楼开车。
晚高峰川流不息的车辆中,金秦禹的声音像镇定剂,像融化的软糖。
宋旻浩还记得高中时一次文艺汇演,金秦禹代表他们班上台诗朗诵。当时是宋旻浩给他化的妆,眉毛涂得很有些滑稽,但金秦禹还是那么好看。上台前他突然抱了抱宋旻浩,小声地说:“紧张。”宋旻浩就更有力地回抱他,没有说话——他们有很多不需要语言的时刻。
金秦禹转身上台,一束光追着他,将他照得近乎透明。宋旻浩站在侧台,看见金秦禹翘起来的唇角和低垂的眉眼,然后轻轻的背景音乐响起来,宋旻浩听见金秦禹开口念道:“在我呼唤它的名字之前……它不过只是一个姿势。”
宋旻浩握紧方向盘:“哥,对不起,你等等我。”
金秦禹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好,我等你。”
台下一片寂静,金秦禹的声音是低温的泉水,闭上眼听却又像隐忍的岩浆。他少年的音声仿佛有神借他的身体传诵有关情爱与生命的解语,他的白衬衣寡淡平静,可只要光从领口滑过,就会出现一条流动着世间万物最最温柔的河流。他抱着一本厚诗集在舞台上缓慢踱步,那一刻他正是倾吐爱语和哲思的吟游诗人,头顶有无形的荆棘花冠,白鸽的虚影在他身后抖落羽毛,他成为一种隐喻。
宋旻浩那样呆呆地看着他,有很多个瞬间几乎要忘记呼吸,他觉得金秦禹变成了他的氧气,要他悬浮在半空为他写诗,要他无限爱重。
红灯、绿灯。
宋旻浩用力踩下油门,朝他的童话故事不停奔赴。
首尔的夜晚和荏子岛的夜晚是不同的,但相同的月亮永远悲悯地凝视整个星球。宋旻浩冲出车门,大踏步往楼上的餐厅跑。他计划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想过把戒指和一枚花种栽进花盆送给金秦禹,等到春暖花开,种子发芽将那枚戒指顶出泥土;想过带金秦禹回家,在孕育他出生的海岛吻他的指尖;当然也想过为他买热气球,为他拍摄电影,为他精心筹划。可是宋旻浩好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他对金秦禹好像总是有心脏胡乱跳动的冲动,会想要为他在白天放烟花,凌晨三点也会萌发私奔欲望。宋旻浩一直在等某个“点”,想让全世界在那个瞬间暂停,只留给他们相爱。可是在这些浪漫的计划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搁浅之后,在宋旻浩无法忍受“再等等吧”“明天再说”之后,他终于完全想通,宋旻浩和金秦禹相爱的事跟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相爱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那些拘泥的细节、在意的所谓“时机”,通通都没有意义,归根结底,金秦禹才是意义。
少年金秦禹笑着念:“有谁啊,请轻唤我的名字,我愿向他走去……”
宋旻浩跑上楼,他看见金秦禹站在餐厅门口,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金秦禹笑了起来。
“秦禹!”
少年金秦禹当然是还不懂爱情的,但他还是受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驱使,微微侧身看向侧台的方向,轻缓地念:“——成为他的一朵花。”
宋旻浩终于来到金秦禹面前,他弯腰撑着膝盖,艰难喘匀气。金秦禹低头帮他顺着气,对他说:“旻浩,我们超过了预留时间,得换一家餐厅了。”
宋旻浩想,我真的太不缺意外了吧。
金秦禹握紧他的手:“楼下有家也不错的,上次我和同事来了——”
宋旻浩打断了他的话:“哥,没事,是我来晚了。”
金秦禹站在这里,没有顶层餐厅、钢琴玫瑰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礼盒。
金秦禹睁圆眼。
周围的行人猜到即将发生的事,纷纷放慢脚步。
世界好像终于暂停。
宋旻浩很干脆地单膝跪下,他额前还留有汗水,西装也皱皱巴巴,头发没有什么造型,可他就是直接单膝跪地了,手微微颤抖,打开那个小盒子。
一对戒指,很素雅的设计,拥抱在一起,静静睡在丝绒里。
宋旻浩说:“秦禹,我知道你已经猜到我要求婚,却假装不知道、配合我闹。”
金秦禹微微张着嘴,无声地做了一个“笨蛋”的口型。他的眼睛彻底变成湖泊,温柔泛起涟漪的湖面,飘着晶莹的星星船。
“我酝酿了很久,你知道我的毛病,总想要浪漫,想要别出心裁和与众不同。电影院、婚纱店、下大雨的那天,还有好几次,我其实都想说,但是都……”
那时候金秦禹从台上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宋旻浩。其实那时候就互相喜欢了吧,但宋旻浩想,不对,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瞬间。于是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称赞了金秦禹的表现,尽管他知道金秦禹想成为他的花。
金秦禹看着宋旻浩,眼泪滴落时没有声音。
宋旻浩看向那双湖泊,他终于能够不管不顾地说出那句话:“金秦禹,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盖同一张被子,我会和你看所有电影,听所有歌,养我们的三只猫,一起学做饭、散步、分享一切心事,早上起床一起刷牙,一起装饰家里的墙面,我们会拥有很多快乐和幸福,也许会遇到困难,但我们很近地爱着,我会和你面对任何事情,对你的全部负责。如果人类可以自由去往月球旅行,我会和你一起乘坐宇宙飞船。
第二次表白的时候是一次两人在超市遇到,金秦禹拿着一盒牛奶朝宋旻浩笑,在那么多人里面,宋旻浩只能看见金秦禹。宋旻浩胸腔里鼓噪着、雀跃着,他那么不合时宜又时机恰好地对金秦禹说:“哥,和我在一起吧。”结果金秦禹没有一点犹豫,他说:“好。”
金秦禹没有一点犹豫,他说:“我愿意。”
围观的路人们兴奋鼓掌欢呼,宋旻浩却正经历一场耳鸣,他呆在原地,好像笨笨地石化了。
金秦禹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宋旻浩,给我戴戒指,然后你可以吻我了。”
宋旻浩:“哦哦哦,对!”
金秦禹将手递到他面前,宋旻浩发现他今天没有戴平时总戴着的装饰戒指——他的确那样聪颖,又有包容一切的宽和。
宋旻浩的心也变成了糖水湖泊。
他拿出戒指,牵过金秦禹的手,仔细为他戴好。
金秦禹握紧他,一个用力将他拉起身。
然后金秦禹拿过另一枚,为宋旻浩戴上。
他们笑着,眼泪却止不住。
当情人节的特别烟火响起时,他们拥抱着接吻,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相爱足够,不计较时机。
Fin
失重情人节
第十四场日落:<失重情人节>
专属放映员:穷人
warning:罗里吧嗦,极度罗里吧嗦。(没有啦
现在是2020年2月14日的清晨六点半,宋旻浩的手机接收了一条来自隔壁的短消息。
这不正常,无论是这条发送距离不到五米,根本就毫无必要的消息,还是偏偏宋旻浩刚巧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再或者是金秦禹到底有多心血来潮,不惜打破自己的誓言也要在清晨叫醒宋旻浩,哪条要素都不正常,没一条该在它们原本的坐标上。
宋旻浩迷迷瞪瞪地解锁手机,打开kkt,用自己非正常时间醒来的迷糊大脑,努力去理解这条消息的含义。他给金秦禹的备注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精简,最终变成了一个不该当名词用的“漂亮”...
第十四场日落:<失重情人节>
专属放映员:穷人
warning:罗里吧嗦,极度罗里吧嗦。(没有啦
现在是2020年2月14日的清晨六点半,宋旻浩的手机接收了一条来自隔壁的短消息。
这不正常,无论是这条发送距离不到五米,根本就毫无必要的消息,还是偏偏宋旻浩刚巧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再或者是金秦禹到底有多心血来潮,不惜打破自己的誓言也要在清晨叫醒宋旻浩,哪条要素都不正常,没一条该在它们原本的坐标上。
宋旻浩迷迷瞪瞪地解锁手机,打开kkt,用自己非正常时间醒来的迷糊大脑,努力去理解这条消息的含义。他给金秦禹的备注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精简,最终变成了一个不该当名词用的“漂亮”,宋旻浩天天和这个手机里叫“漂亮”的形容词互发无数条消息,隔一阵子就得好好清理一下手机存储空间。
如果顺着这位“漂亮”发来的最新消息往上查看,还能看见昨天晚上的对话。
金秦禹:我讨厌情人节。
宋旻浩: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情人就讨厌情人节,情人节又没什么错。
金秦禹:那明天你要是想去找情人过节,不要叫醒我,反正我讨厌情人节,我要躺在家里睡一整天。
宋旻浩:我哪有什么情人可找?你这样说好伤人,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情人!
金秦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哦,我看见你的情人节抱团取暖计划了,你打算明天拉着我去找你的朋友,说是找朋友玩,其实就是联谊嘛,我才不要去。
宋旻浩:你不该感动吗?你的舍友情人节的那天不仅没有抛下你独自去找乐子,甚至还主动邀请你一起过丰富的节日。
金秦禹:一点都不感动!
手机上的对话很快就和隔壁传来的一句“反正你明天不要叫我”衔接上。这句话被金秦禹讲得高亢嘹亮,非常具有vocal威严地把宋旻浩的情人节抱团取暖提案给彻底否决了。
“不叫你就不叫你!”宋旻浩不甘示弱,躺在床上启动声带,发誓一定要把这句话呛回去:“那明天你自己过孤单睡眠情人节好了!”
很好,很有骨气。他在心里表扬自己。
“我可喜欢孤单睡眠了!”
隔壁的骨气也毫不逊色。
所以,这不正常。金秦禹不该在清晨六点半醒过来,更不该给他发消息。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一发,就把昨晚全部的骨气都作废掉了?
但宋旻浩已经没什么心情关注这个了,不知道是不是清晨六点半时他的大脑功能约等于无,他盯着金秦禹那条消息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想说什么。
漂亮:旻浩!我倒过来了!
宋旻浩盯着这个“倒过来”思索了半天,还是搞不懂金秦禹想打个什么哑谜,或者想带出一个怎样的隐喻。他只能打字回去:什么倒过来了?
对方的消息很快就到:我倒过来了,你的好哥哥金秦禹倒过来了,打字都很艰难。
他还是不懂,只能继续问金秦禹:这是个……游戏吗?还是什么比喻?
金秦禹没再回消息,而是在隔壁喊他:“你过来看就知道了,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倒过来了!”
宋旻浩花了五秒钟下定决心,把自己剥离出暖和的被子。他这个决心用的时间太长了,毕竟他走到金秦禹的居住地大概都用不了五秒钟——宋旻浩很不光彩地承认,他还是对金秦禹否定他的情人节提案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样的耿耿于怀延续到了早晨六点半,威力大到让一向宽宏善良的宋旻浩先生在被窝里多留了五秒钟。
但他很快就要脑筋清醒过来,心脏狂跳起来,所有的埋怨也被雪藏起来,被全然的惊恐取代:他哪里能想到,金秦禹所说的“倒过来”,竟然真就像它的字面含义一样肤浅。肤浅,但是极具冲击力,好像《2001太空漫游》于2020年的情人节在宋旻浩的寝室重映。
他盯着这个就发生在隔壁的反科学反重力的画面,两眼一抹黑,直挺挺地要倒下去。没等他晕倒个彻底,就被金秦禹果断拉住——用一双从上面伸下来的手,宋旻浩心道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的好,最起码不用看金秦禹像个行为艺术似的倒置在眼前,完全否定掉他这些年受的基础科学教育。
“你看,我没开玩笑吧,我真的颠倒了,不然我怎么会一大早就叫你?”
金秦禹说话的时候,眼睛正能对上宋旻浩的眼睛。宋旻浩只要再往下看一点,就能看见他的眉毛,再往下就是他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刘海,而他如果往上看,则依次看到他的鼻尖,嘴唇,喉结,睡衣。排布是对的,方向却颠倒了。金秦禹两只手,一只用来握住手机,一只用来揪住睡衣一角,防止它下垂,露出点该看或者不该看的东西。
“我在做梦吧?”宋旻浩狠狠捏一把自己的脸,又捏了把金秦禹的脸,触感细腻到他顿觉不妙,使得这件事情即使发生在梦里也非常不光彩:他在梦里把金秦禹的脸部触感描绘地这么明确,这么暧昧,实在是不应该。
“我觉得大概不是梦。”金秦禹对他苦笑了一下,在宋旻浩的角度看来他嘴角下垂,比正常的苦笑还苦上千百倍。他嘴角太苦,衬得正常语气都像撒娇:“你来之前我已经试验过了,醒不过来的,别捏我了。”
宋旻浩伸手去捧他的脸,往前拉近一点,金秦禹整个人就往前推动一点,往后推一下他又倒退几公分,宋旻浩捧着他的脸像举起一个小孩一样举高手臂,金秦禹就往天花板方向靠近,他又把手臂往下放置几公分,金秦禹就又往下挪动了几公分,拿一张由于倒置而形状更特别的嘴唇正对他。
这么重复拉锯了三四回,金秦禹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旻浩好过分喔,玩我玩够了吗?”
他这一笑,把宋旻浩也弄笑了:“看来你不仅倒过来,还失重了。”
“说吧,哥最近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宋旻浩坐到金秦禹的床上,帮他胡乱分析:“肯定是做了什么事受到惩罚了吧,要不就是你昨晚睡觉之前,背着我许了个愿,想要倒立一整天好彻底逃过情人节。”
“谁说我只能倒立的?”他的揣测让金秦禹有点愤懑,于是伸手抵住宋旻浩的肩膀,把他往床上使劲一推,宋旻浩没防备,瞬间像个即将被侵犯的受害者似的倒在床上。
金秦禹往前一栽,手臂轻轻松松地摆动几下,就落下来,跟躺在床上的宋旻浩平行着面对面,这一秒的宋旻浩,比上一秒还像个受害人。
“我明明还可以悬浮。”金秦禹飘在他面前,终于用一张五官正序排布的脸面对他:“因为我不仅失重,还颠倒了,所以我要是想躺下,脸会面对地板。”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躺在他床上的宋旻浩,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先是被脱离了正常范畴的突发事件吓了一跳,又被金秦禹突然靠近的脸给搞得心神不宁,早就不知道该调动哪张脸哪个表情了。
“原来、原来你今天长这样,刚刚你倒着跟我讲了半天,我都快忘了你眉毛长在眼睛上面的样子了。”
可怜的宋旻浩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躺倒而惊惶失措,在床上不敢动弹,怕再近一点就得跳脱安全距离。他一个唱rap的孩子,说话都结结巴巴。
金秦禹又飘起来了,他靠几个游泳一样的动作重新悬挂起自己来,对他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慢慢地,走着横渡太平洋。”
他沉浸在横渡太平洋的幻想里,把一直握着的手机扔下来,正落在宋旻浩的胸膛上。
三秒钟后,宋旻浩立刻意识到金秦禹只有本人在失重——这里的本人,是指数量庞大的细胞所组成的面前这个碳基生命,包括金秦禹的脸,他的头发,他自然生长的一切部分。不包括他的手机,不包括他的衣服鞋子。
他的衣服盖住脸,露着惨白惨白的上半身,宋旻浩终于不落忍地发问:“哥,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整整五分钟过去,他才艰难地帮金秦禹换上一身能出门的衣服,秉承着并不遥远的中国流行的中年男人过冬法,给他把上衣塞进裤子里,裤子塞进袜子里。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金秦禹虽然在时尚感上表现平庸,但最起码不再像刚才似的,露着个微妙的胸脯和小腿飘来飘去。
“旻浩,谢谢你哦。”金秦禹对他说,语气中没有半点愧疚之情:“你的情人节大概都得陪着我了,哎,都怪我,为什么要突然失重呢。”
“好了,我这几年的情人节哪次不是陪你们几个过的,我早该习惯了。”宋旻浩盯着金秦禹那一层作为下眼睫毛来说未免太长的上眼睫毛,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习惯,于是补充:“但我并没习惯失重的你,你到底为什么会倒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抬起手想要捏一把金秦禹的脸,他的手悬在空中,手心里蒸出细细密密的汗,很快就被塞进来另一只手。金秦禹的手干干爽爽的,也悬在空中,他们悬浮对上悬浮,手握到一起竟然极具稳定性。
“大概是因为我的心在失重。”金秦禹说些鬼都听不懂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落下来,当然这两种说法也有共同存在的可能性。”
宋旻浩被他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气笑了,握着他的手,牵着他往客厅走去。经过门框时费了一番功夫,他指指门框,对金秦禹说:“那你现在想落下来吗?你也看见自己现在有多不方便了吧?”
“但是很有趣啊,倒着看我们家的话。”
他用完这个倒装句,就落到宋旻浩面前张开手臂:“抱一下。”
宋旻浩是个有心事的男孩,区区一个拥抱不至于把它们都勾出来,他顺从地抱住金秦禹,问他想干什么。
“你再跳一下。”
宋旻浩这一跳,才知道为什么金秦禹要抱他:他抱着一个失重的碳基生命,接收到两个相反方向的重力作用,重力拉锯的结果是相互抵消,这让宋旻浩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只要轻轻跃动,就能脱离地面进入半空。像跳出一个庞大的桎梏奔向虚空里的自由。原来腾空的感觉是如此自由!freedom!宋旻浩心里高喊,简直像个随时就会高歌的迪士尼公主。
“我说过这个很有意思了吧?”金秦禹笑眯眯地抱着他。
十分钟后,宋旻浩还在兴奋地抱着他从房间的一头跳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跑到这一头,比楼上的两只犬类物种更像一只犬类。他头一次在梦境以外的地方拥有这种轻松感,又安全又可以自由支配的重力,果然就像金秦禹说的那样有趣。他兴奋地脸颊都红起来,对金秦禹说:“这太有趣了!我觉得我可以这么抱着你一整天!”
“幸好我现在是失重的,要是以前的我,你抱上一整天肯定要累死了。”金秦禹一点都没有打断他的游戏,甚至玩得同样很愉快。
“不会啊。”宋旻浩说:“就算是以前,我也能抱你抱上一整天。”
金秦禹挠挠头,又挠一下脸,再挠一下鼻子,呈现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情态。他跟宋旻浩一样,自己总是不经意间做出逾距的动作,说出过界的话,又总是在 “过界”发生以后才意识到这不太合适。但愿宋旻浩意识不到吧——他心里祈祷,祈祷过后又愧疚:因为这个祈祷本来也是不合适的。
“我很想抱你出门去玩,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人看见。”宋旻浩非常遗憾,简直就像个无法出门散步的犬类物种那样遗憾:“我担心你会被抓起来做人体实验——这件事儿要是被全球人都知道,winner就是整个地球上最火爆的k-pop男子团体。”
毫无野心的金秦禹不想做最火爆的男子团体,他继横渡太平洋之后,又有了新的想法:“那我就会努力飘到大气层上边去,让人抓不到我。我要漂浮到地球同步轨道上,变成一个孤独的人造卫星,不,人类卫星。”
“那我肯定会抱着你一起飘过去,还带着我的小提琴。这样你不是一个孤独的人类卫星,而是一个拥有朋友和高雅音乐的人类卫星。”
看,这又是一个过界的瞬间。太过界以至于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但又同时在内心形成了暧昧的默契,决计不再细究。
全世界都没人比宋旻浩更会找乐子,他飘累了以后倚在沙发上,嘴上却一点都没闲着:“金秦禹,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不叫哥哥吗?”金秦禹正在把一颗草莓放到嘴里,这颗草莓早晚会属于他的身体,但显然此刻并不是——所以它还暂时跳脱不了重力的束缚,从舌头到胃的一段距离走得十分艰难,也使得金秦禹的表情变得很苦涩。
“这就是我的游戏。”宋旻浩不忍心看这个表情了,赶紧把他扳成早晨演示过的躺倒姿势,抢过他的零食之后自己也平躺下去,面对面地,任劳任怨地往他嘴里塞吃的,还不忘解释游戏规则:“你这个人倒过来了,说话也应该倒过来才契合你的身份。”
“好像很有意思,倒着说话要怎么讲?”
宋旻浩清清喉咙庄严宣告:“比如你可以说,我金秦禹,是宋旻浩的弟弟,他是我的哥哥。这样就把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倒了过来。”
金秦禹腮帮子被填满,一边嚼一边盯了他半天,最后他咽下去,发问:“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我没有哦,我只是在玩游戏。”宋旻浩赶紧又给他塞了颗草莓,他嘴巴被食物占用时不敢张嘴,怕有残渣掉到宋旻浩脸上。他的温柔体恤只换来宋旻浩更趁火打劫的游戏规则,金秦禹肯定快要气死了——宋旻浩一边想一边开心的要命:“而且你知道,如果要彻底倒过来,你还不能叫我‘hiong’,要叫我‘oppa’才行。”
“你才不是要玩游戏呢,你明明就是恶趣味。”
“呀,被你发现了。”宋旻浩笑得缩起肩膀来,完成这个恶作剧让他心情愉快,他点了一下金秦禹的鼻尖,于是金秦禹立刻往天花板飘去,宋旻浩赶紧把他扯回来。
“但是也不是不行。”金秦禹想了想,忽然同意了他的提议:“你可以不叫我哥哥,当然我也不会叫你哥哥,你别想得逞。今天这一天,我们都来过半语时间。”
“过倒语时间怎么样?”
“倒语时间是什么?”
宋旻浩对他解释:“在倒语时间里,什么话都要倒过来说。拿牛顿和苹果来举例子——苹果落到了牛顿的头上,牛顿想到了万有引力。这是对的顺序。”
咽下最后一颗草莓,金秦禹迅速接他的话:“那倒过来就是,牛顿掉到了苹果身上,苹果发现什么都没有引力。”
“bingo!”宋旻浩奖励性地捧着他的脸揉来揉去,补充道:“当然,倒语还有一种形式,比如你可以说,苹果没有掉到牛顿的头上,牛顿没有发现万有引力——这种太普通了,我们不玩。”
在宋旻浩的人生中,他提出的大部分提议都不曾得到过金秦禹的否决,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金秦禹在头一天的晚上,一定要拒绝他的情人节计划。他懒得去思考了,反正金秦禹在拒绝他的某一个计划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藉以此作为那个拒绝的微小赔罪。此刻的金秦禹也本着这样的原则开始玩所谓的倒语游戏。宋旻浩想,甚至他要是再坚持一点,金秦禹真的用女孩专属词汇叫他哥哥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那非常暧昧,他只能在心里偷偷想一下那个语调,然后被自己所想象的,太过黏腻太过娇嗔的声音给吓一跳。
“我喜欢家里的每一只猫。”金秦禹短暂思考过后,说道。
“是倒语吗?”
“是喔。”
“那你好自恋。我承认你喜欢家里的每一只猫,但他们应该不是每分钟都喜欢你。”宋旻浩最终评价他,“即使是说倒语,也得符合实际一点。”
金秦禹气鼓鼓地飘到猫爬架旁边,伸手摸rey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三只猫都对他熟视无睹,他们几个的表现完美证实了宋旻浩方才的论断,这让金秦禹更加不服气:“宋旻浩没有我自恋,这句也是倒语。”
“你为什么倒过来以后,说话也伶牙俐齿的?”宋旻浩张牙舞爪地冲过去,临到他面前却连弹他脑门一下都舍不得,甚至还得帮他把即将和他撞上的猫抱走。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在宋旻浩面前不会讲话,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就伶牙俐齿——这句当然也是倒语。”
卡壳了一下,宋旻浩忽然有点感动。能得到你朋友这样一句评价,其意义不亚于见到谁都要咬一口的猫在你面前露了肚皮。他想,金秦禹没说错,连宋旻浩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开了他身上哪个开关,他这么一个人,外人看起来寡寡淡淡,唯独面对宋旻浩时,那个寡淡的壳子才融化开,里面密度极大色彩缤纷,装的全是新鲜事儿。
“可这样不好。”他先是想,这样不就相当于把人生最精彩的那面都浪费在他宋旻浩身上了?但是他用了连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理解了金秦禹的这种浪费:金秦禹非常愉快,尽管他此刻在浪费。他多么的心甘情愿,使得宋旻浩务必要打起精神来,比谁都要体察他色彩缤纷的那一面,比谁都要记得明晰,甚至要和他自己一样爱着这种甘愿的浪费,才算不辜负。
“这句也是倒语。”于是宋旻浩补充。
倒语游戏也丧失了它的新鲜感以后,宋旻浩开始邀请值得信赖的朋友们下楼来看看。但是那对养狗的兄弟只是非常震惊地问他,金秦禹到哪里去了?
“你们看不见他吗?”宋旻浩扯了把金秦禹的脸,搞得他嗷呜一声把宋旻浩的手拍下去。他的惨叫你们也听不见?宋旻浩问。
“你不要想和金秦禹联合起来坑我。”他的朋友抱臂皱眉,非常不屑地冲金秦禹的房间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告诉宋旻浩,你这两天跟我说宋旻浩拉小提琴的声音就像把柴可夫斯基和舒伯特从棺材里拎出来然后拿着琴弦在他们身上锯来锯去!”
金秦禹脸色骤变,几乎立刻要去捂住李昇勋和姜昇润的嘴,他连自己在其他人面前自动隐形都没紧张——明明就在刚刚,宋旻浩还想反驳这对养狗的兄弟,金秦禹每次听完他的小提琴演奏都要鼓掌称赞,一副沉醉其中善男信女的模样,然后说什么“柴可夫斯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音乐大师”之类的心灵鸡汤——就在刚刚宋旻浩还有勇气反驳,看到金秦禹表情的那一刻他才确信金秦禹就是觉得他拉琴像锯木头——不,比锯木头还过分,金秦禹说他像在锯音乐家,可怜的宋旻浩要被伤透了。
“我没说过!我没说过!”金秦禹先是欲盖弥彰地摆手摇头,进而哀求宋旻浩:“让他们两个走吧,不然他们要把我的老底揭光了,快,你快给他们锯上一段柴可夫斯基!”
啊,他果然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宋旻浩心中悲凉,但在悲凉之前,还有件更重大的事亟待解决,宋旻浩得给这些事排个先来后到。
等宋旻浩真的拿小提琴出来,连演奏都没开始,他的朋友们就屁滚尿流地跑回了楼上。金秦禹面色复杂,问他:“如果从科学角度来解释,你说他们为什么看不到我呢?”
“谁知道,我是艺术生啊,我连看科幻小说都只看软科幻不看硬科幻,推理都只看社会推理不看本格推理,怎么能用科学解释这种猎奇现象。”
没等宋旻浩理出个头绪,金秦禹忽然杵到他的面前,问他:“但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就能出门了吗?”
又是一个十分钟过去,宋旻浩拉着金秦禹的手,和他走进室外。
“你不要攥这么紧哦,我的手要出汗了。”金秦禹让他放松一下。
“我不敢放手,万一我一松手你就飘走怎么办?”
“可是你这样很像在放风筝啊。”
金秦禹倍感委屈,他当了几个小时的风筝了,在房间里好歹还有空间的限制,出了房间以后,只要宋旻浩想拉着他的手往前跑,他就得比风筝还像个风筝一样地飘起来,但是如果宋旻浩松手,他也许就真的会不受控制地向上飘,要飘到地球同步轨道上也不是不可能。但大概没人想看一个人形的卫星吧,何况这个卫星的裤子还塞进袜子里,这未免太猎奇了。
他为这种猎奇而委屈,也为宋旻浩可能不理解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委屈而感到伤心。他抱到宋旻浩身上,说:“那你抱着我走吧。”
宋旻浩抱着他,往前一个冲刺,他们两个就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在空气中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下坠,直到宋旻浩重新踩到地面上。同时成为风筝的感觉好极了,金秦禹的伤心留在了他才路过的最高点,半点没带下来。当然他的本性如此,他能保持长时间的愧疚,但比较难保持长久的怨气和伤心。
他一边飘一边问宋旻浩:“对了,你知道宇宙里没有大气层吧?”
“在你心里,你的室友是个智障吗?”
“当然没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跟我一起飘到地球同步轨道上去,你即使带上小提琴也不会锯出柴可夫斯基来。”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真空中无法传递声波的宋旻浩低头看金秦禹,正想问问他那个“锯音乐家”的评价,就听到金秦禹说:“多好啊,那样就只有你陪我了。”
此处,金秦禹所认为的“多好”,一定不只是把柴可夫斯基孤立出他们的双人小团体这样简单。
宋旻浩很难说他的多好是指什么好,又好到什么程度。哎,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动不动就共同制造一个微妙的瞬间,却又在这样的瞬间里,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就拿现在举例子,明明宋旻浩跟金秦禹抱得很紧,却依然像隔着层透明的屏障,隔着屏障拥抱,隔着屏障触碰——这还不是两个朋友大吵一架,彼此的心里都划出一道伤口那么简单,经过时间的疗养,伤口自己就痊愈了,跟隔靴搔痒不同。宋旻浩认为自己和金秦禹之间就是隔靴搔痒,他隔着一层屏障,挠不到那个病灶。
不想了,他摇摇头,凭借本能回味起刚刚金秦禹的一个表情,于是问他:“你刚刚是不开心了吗?”
就在刚刚,金秦禹还在想,失重的感觉其实很坏,他是不想倒吊着,看上去这么猎奇的。但是他立刻就被宋旻浩这个疑问给哄得很愉快,愉快到连不开心的本源都不记得了。他傻乐了好一会才随便挑了个理由:“啊……因为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就是说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又认为它适用于当下语境的。他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很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我在高中的时候跟他关系不错,但是我有件事做得不对,一直没跟他说过。”
“这跟我们刚刚说的话题都没有关联啊!”宋旻浩惊诧于他跃动的思维,但还是善良地想要听下去:“你做错什么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金秦禹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却仿佛奇迹一样地涌进他的脑子里,甚至让他在其中窥探到了当时与现在情况的关联性。“当时我们俩关系不错,有段时间,我们两个一起被人欺负。”
宋旻浩眼睛瞪得比金秦禹的还大,他结结巴巴,好像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像纳米一样小:“你?被人欺负?谁欺负你?你为什么会被欺负?”他感同身受地替高中的金秦禹着急,可怜的高中同学在这些问题里没有一点容身之处。
面对这么一堆问题,金秦禹只能挑一个回答:“你不用担心,想打我的人都被我打回去了——但是俊雄没有全都打回去,对,我那个高中同学叫俊雄……”他话说一半就被宋旻浩打断,宋旻浩很景仰地评价他的同学们:“他们也太勇敢了,这要是我,跟我有仇的人叫俊雄,我肯定打死都不敢招惹他,拜托,他可是叫俊雄哎!你和他做好朋友的时候不害怕吗?”
“我高中的时候又没看过《咒怨》……我猜欺负俊雄的人也没看过,所以才敢欺负他。”
“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会被霸凌?”
宋旻浩像一个在公园散步的大爷那样牵引着他坐下。这期间他还是紧紧地攥着金秦禹的手。现在他的手比刚才更有必要,他得保证自己不会一松手,就把失重的金秦禹本人放到天空上去;也得保证自己不会一松手,就把金秦禹那颗似乎正在失重的心放到不知道的哪个角落里去。
“俊雄被霸凌是因为他太抠……不我是说吝啬,也不对,我是说他比较善于管理金钱。”金秦禹磕磕绊绊地斟酌着用词,最后非常温柔地替俊雄找了个优点。“他因为和那群混混喝咖啡不愿意AA,所以被他们盯上了。”
“那你呢?”宋旻浩才不想管俊雄呢,他在伽椰子那里拿的零花钱有多微薄以至于他必须精打细算,这都跟宋旻浩没关系,宋旻浩只关心他自己的朋友,他好可怜的朋友,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这段伤心史!
“我就很简单。”金秦禹本想交叉手臂,做出一副“那群人可真是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是宋旻浩把他的手抓得太紧了,他只能手指指向上空——仅仅是他的上空,是其他所有人的大地:“因为我长得很奇怪。”
这件事其实很久远了,所以金秦禹提起来的时候,很想用缅怀一个老故事,或者是追忆不复存在的故乡那样的语气去讲述。但是宋旻浩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到连他倒着看都无法忽略,所以他只好继续解释:“因为我长得和大部分小男生不一样,但我又不是小姑娘。你知道,学生嘛,大家都还年轻,都比较喜欢排除异己。”
宋旻浩嘴唇翕动了一下,一个字都没吐出来。金秦禹有点后悔,他在强迫宋旻浩和他一起面对这种“奇怪”,让宋旻浩心里愧疚。
他跳跃的思维连累了宋旻浩,本来他就只是从倒立想到奇怪,然后被勾起关于奇怪的无数回忆:金秦禹本人,截至目前已经活过二十九年;从脸到性格,从个人经历到历史进程,这也奇怪,那也奇怪。
“那是他们的问题,你不奇怪。”
宋旻浩就像跟他,也跟自己怄气似的,腮帮子都要气得鼓起来,金秦禹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他的嘴巴就漏了气。“啊呀,我知道呀。我都出道了,每天一群人围着我说我帅,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奇怪。”他这么说,所以宋旻浩气鼓鼓的心也漏气了。归根结底,宋旻浩和金秦禹,都是那种十分好哄的人。
“我的事情不是关键,我打了两场架就没人敢惹我了,但是俊雄就一直被欺负了下去。”金秦禹的记忆越来越清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好像他倒立了这半天,这个本来沉淀在他脚底板的记忆就降落到了他的脑子里,“但我当时心很大,没有意识到俊雄对我的求救,在很久以后,等我上完学要开始当练习生的时候,俊雄才对我说,他的高中过得很难。”
“好愧疚啊——”他难受地抱住宋旻浩,“我全都想起来了!明明以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大概因为你倒过来了。”宋旻浩抱着他,摸摸他的头发,往上往下各自摸了三回,决定把头发揉乱:“你全身上下,不管哪个角落里藏着的事情,因为你倒过来了,就全都掉进了你的脑子,所以你什么都能想起来。”
宋旻浩看着他逐渐变得乱蓬蓬,说:“不要太难过,我觉得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很了不起了。”
但他很擅长解决问题,最起码比金秦禹擅长的多,他问金秦禹:“如果你觉得很愧疚,不如就跟他好好打个电话?”
“这个主意不错。”金秦禹把手机递给他:“我应该还有他的手机号码……我出道以后换了好几个号码,虽然我把以前的联系人都留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应该不知道我的号码是什么。我不方便拿手机,你帮我打给他好了。”
宋旻浩翻翻他的手机,忽然生气起来:“金秦禹?我都给你换了最起码几十个备注了,你为什么还给我备注成WINNER宋旻浩?”他愤怒地把手机举到金秦禹面前:“你太敷衍了!”
“因为……因为……”金秦禹嗯嗯啊啊半天,最终只能说实话。
“对不起……因为我忘了。”
金秦禹很是了解宋旻浩的伤心,他像个没在社交网络上官宣女友的罪恶男友一般愧疚,赶紧给人赔罪:“我现在立刻改过来,你想让我备注什么都行,跟姜昇润李昇勋他们都不一样。”
几乎可以预见的,宋旻浩又被哄得开心起来。他想了想,认为自己的备注名应该和他给金秦禹备注的“漂亮”差不多,当他把那个“英俊的男人”打在手机上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金秦禹因为憋笑而满脸通红。
“行,现在我可以给俊雄打电话了。”宋旻浩在打电话之前还在担心:“我给俊雄打电话,会不会像午夜凶铃一样啊?”
“你不要总笑他的名字了哦!俊雄也不是自己想要叫俊雄的嘛!。”
金秦禹在为俊雄鸣不平时还在偷想,你还给自己备注成“英俊的男人”呢,英俊的男人,比俊雄好不到哪儿去。直到宋旻浩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看来他的电话是接通了。宋旻浩按下免提,听电话那边的人讲话。
“谁啊?”
“呃……请问是俊雄……哥吗?这里是金秦禹的手机,我是他的朋友。”才半天的时间,宋旻浩就适应了和金秦禹在称呼上平起平坐,但金秦禹的高中同学应该比他大才对,所以宋旻浩识趣地改了口:“因为他现在不方便打电话,所以让我帮他找您。”
俊雄沉默了半天,问他:“骗人的吧?那小子消失太久,我都以为他死了。”
“谁死了呀!不就是一段时间没有找你吗,怎么能这么说我。”金秦禹非常委屈地冲手机喊,然后他才意识到,除宋旻浩以外,他在其他人面前都自动隐了形消了音。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现在还和我住在一起呢。”宋旻浩赶紧帮他解释,还没等他自我介绍,俊雄就打断他:“他?和你住在一起?他结婚了吗?可你是个男的啊?天呐,他和一个男的结了婚!”
“……”
宋旻浩沉默了,金秦禹看向他,也沉默了。
“我是他……”宋旻浩艰难地解释,说真的,他现在可真想好好吓唬一下俊雄,告诉他没错他就是和我结了婚你的高中同学就是要和我这样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结婚——当然不行,他要是说了这个,他和金秦禹的关系就得像被一场暴雨给淋湿,那层透明屏障上就得长出潮透的,水淋淋的,绿莹莹的青苔。青苔软乎乎,挠得他和金秦禹更痒。
他只能说,我是他现在的室友,叫宋旻浩。
“我的天呐,你是宋旻浩!他和你是室友!”俊雄的惊叹声非常大,金秦禹面露尴尬。
半小时后,宋旻浩在开车的路上揶揄金秦禹:“想不到啊,秦禹和高中同学对彼此生活现状的不了解程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金秦禹姿态非常诡异地漂浮在汽车顶端,想为了这句揶揄去拍打他一下,但是又忌惮宋旻浩的司机身份。他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出了点事故,连大夫都治不了他。所以他只能口头上打胜仗:“我说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嘛,旻浩能保证和自己的每个高中同学都有联系吗?再说我本来就不是很擅长交朋友。”
“你们两个这么不熟,我要是待会见到了俊雄,跟他说你们高中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他看上去脑子也不太好的样子……”
“那你就给他签个字了事。”金秦禹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虽然已经把我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一定很喜欢你。希望他不会嫉妒我,毕竟我现在跟你同居。”
此时,宋旻浩和金秦禹正在进行着一场名为“销毁愧疚”的活动。这个活动是他才和金秦禹命名的,宋旻浩说,既然你今天想起了很多让你很愧疚的事情,不如我们就一个个去解决它们,也许全都解决完了,你的心就不再失重,你的身体也能正过来呢?金秦禹先是觉得他异想天开,又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反正是宋旻浩陪他,他横竖都不吃亏。
所以现在他们正要开车去找俊雄。宋旻浩说,基于俊雄姓名的特殊性,这个寻找俊雄的活动,比起“销毁愧疚”,用“自找死路”来形容更为贴切。金秦禹说,好歹是情人节,我们叫得吉利一点好吗?
“你现在倒是同意今天是情人节啦?”宋旻浩逗他,“昨天还拼死拼活地说不要和我一起过,说要睡一整天呢。”
金秦禹的语气酸溜溜:“你那个活动又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只不过是拉着我四处找人玩而已……那有没有我都没什么关系嘛。”
他实在是曲解了宋旻浩的意思,这让宋旻浩急得要命:“这怎么能没关系呢!”
算了,不管了。宋旻浩想,他和金秦禹之间好像有了天大的误会,跟这个误会比起来,透明的屏障和冒头的青苔根本就不算什么。他说,我是因为怕你不想只把时间花在我一个人身上,所以才计划了活动,活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要待在一起呀!
他说完还补充:“如果我们昨天就商量好要在今天去找俊雄,我也会高高兴兴地陪你去找他啊!”
说完了他才不好意思,被迫承认自己过度的热情,以及那看似正常其实深思良久的行为逻辑,总是让人不好意思的。好在我正开车。宋旻浩心里非常庆幸,这样他就可以不往后看,不用去直视金秦禹的眼睛。
但他还是偷瞄了一眼后视镜,结果正和金秦禹看向他的眼神对上了,宋旻浩迅速移开眼睛,余光瞟见金秦禹也忙着把眼神移开,紧接着他听到金秦禹支支吾吾地说,啊、原来、居然,是这样啊。
宋旻浩的心里几乎在抓狂,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要是他的心能长出附肢,保准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了,他和金秦禹的奇怪关系,在情人节这天获得了究极版本的升华,简直就要在奇怪界取得令人高山仰止的成就。
与此同时,金秦禹也觉得他们之间奇怪极了,他一边想一边伤心:自己是个奇怪的人,自己还把宋旻浩也变得奇怪了,真对不起他。
这件事最后也没得到解决。等他们下车,宋旻浩在咖啡厅的一角坐着,等待俊雄的来临时,他有点紧张地问金秦禹:“俊雄是个皮肤发青,眼圈漆黑的男人吗?”
“不,俊雄是个皮肤漆黑,眼圈发青的男人。”金秦禹在他的身边倒立,既然在室内,他就不怕飞到天上去了,他在宋旻浩面前飘来飘去,甚至上下翻了几个跟头,仗着除了宋旻浩其他人都看不见他而肆意妄为。
过了不到五分钟,俊雄就走进来——宋旻浩能一眼认出他来,多亏了金秦禹的形容非常精准,俊雄皮肤较黑,眼圈发青,大概最近要面临发福的困境,所以肚子上脂肪颇多。但是俊雄看上去很愉快。人的情绪有点像可视化磁场,俊雄现在周身的磁场都愉快又放松,所以宋旻浩和金秦禹同时舒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他们几乎在心里担忧同一件事。善良的宋旻浩和当事人金秦禹,无法笃定如果俊雄过得伤心,高中的金秦禹不会是造成他伤心的诱因之一。
俊雄一眼就认出了宋旻浩,非常兴奋地坐到他宋旻浩面前,黝黑的皮肤中都透着一丝红润:“天哪,居然是真的宋旻浩,你约我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充呢!”
“不好意思啊,因为金秦禹本人没脸见你,所以才托我来找你的。”宋旻浩早就和金秦禹对好了说辞,现在由他来全权代理金秦禹的道歉事宜。
“那小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久没找我终于良心发现了?那他真的蛮过分的。”
“对吧,我也觉得他很过分……”宋旻浩的话还没讲完,就被金秦禹掐了一把,于是他赶紧切入正题:“不不不,是这样的,他心里一直觉得对您有愧疚。”
宋旻浩把金秦禹口中的故事给俊雄复述了一遍,然后替他道歉:“他说,真的很对不起您。他本来能帮您的,但是却没有,甚至到最后都没有给你正正经经地道歉。”
金秦禹有点紧张地看着俊雄,宋旻浩则紧张地看向他。俊雄思索了片刻,对宋旻浩说:“你知道我高中过得很难,也知道他没有意识到我过得很难,但你之前我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事吗?”
“什么?”他的措辞有点微妙,搞得宋旻浩至今瞪大了双眼,金秦禹和俊雄之间还有什么故事?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钱,我因为家庭原因很喜欢……所以偶尔会被一些孩子嘲笑,但是金秦禹不介意这个。”俊雄搅动咖啡,很释然地冲宋旻浩笑一下:“他什么都不介意,你知道,我当时被人孤立,最需要的其实就是别人不介意我。”
“但我还是没有帮到你……”金秦禹这么说出口,宋旻浩就帮他复述了一遍。
“我不知道跟他抱怨了一句高中生活,他怎么能愧疚到现在,早知道我就该跟他说清楚的。我当时不想说清楚是因为,这样太矫情了,一点都不男子汉!”
俊雄的话让宋旻浩十分羞愧,他和金秦禹的相处模式向来就是一定要表达出喜欢和感激才行,要是让俊雄知道,肯定要在心里偷偷骂他们两个矫情。
“可能金秦禹自己都不记得,我当时被同学扔掉午饭,他就得把自己的吃的分我一半,我要是怕路上被围追堵截,金秦禹就得尽心尽力地陪我走——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什么都同意。我的高中生活里,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我说我高中过得很难,这是真的,但它本来该更难,金秦禹让它在更难的基础上变好了一点。
“你要是见到他,可以告诉他不用愧疚。如果说真的有哪个人需要向我道歉的话,金秦禹绝对是最不需要道歉的那个人。”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说呀。宋旻浩在俊雄走后,还在追问金秦禹。他的室友倒立着失重着,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呀。
人如果不记得自己做过的好事,只记得错事的话,就会一直伤心,一直愧疚,也会一直失重哦。宋旻浩这么说,并且提到了失重。
奇怪的是,俊雄在刚刚也提到了这个词。
他眼睛放光地请宋旻浩帮他签字,说:“我之前只知道他和你在一个组合,没想到他居然还和你住在一起。”俊雄羡慕至极,而金秦禹也在一侧频频点头,非常自豪地把高中同学的羡慕收入囊中。
“旻浩讲出了我的名字,我成为了一朵花。”最后,俊雄痴迷地说。
“哎?以前还有人这么跟你说过吧?”金秦禹小声问他。
宋旻浩也小声回他:“对,贤太在综艺节目里也这么说过。”
“我们旻浩真讨人喜欢。”要不是他怕宋旻浩的脸莫名其妙的变形,金秦禹几乎要上手去揉他的脸了。他忍了又忍才抑制住这种冲动。这时他听高中同学对宋旻浩说:“他和你住一起,会不会总跟你提到,他觉得自己很奇怪?”
“会……没错,虽然很多时候他不说,但我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宋旻浩说着,意味深长地瞟了金秦禹一眼,眼神中颇有“你不要以为你平时的情绪可以瞒过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之感。
“他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定位非常……非常与众不同。我很多年以前就很想劝他,看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改过来。有时候我觉得他这种状态很像……失重,对,失重。”
宋旻浩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金秦禹被人看见了,但俊雄很自然,一点也不像看见了金秦禹的样子:“飘来飘去,滚来滚去的,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所以就自卑,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跟他比较熟悉的时候,就能知道他正为了这事伤心。”
“没错!没错!”宋旻浩在那一瞬间就断定了俊雄曾经是个金秦禹的知己一般的人物,并和俊雄产生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共鸣。他们两个像是展开了金秦禹性格研讨大会,完全忽视了当事人就在旁边,倒挂着一脸黑线。“他是这样的,但其实他一点也不奇怪啊,我从来不觉得他奇怪,即使他真的失重,对,就算是他本人都飘在空气里了,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这么说的时候,就被金秦禹抱住了。金秦禹悬空地抱住他,用眼神向他表达谢意。
俊雄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虽然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但金秦禹现在身边的朋友都是旻浩这样的人,我都替他高兴。”
“那我也不用担心他了,我之前觉得他失重,但现在我敢说,他早晚会落下来。”俊雄像松了口气似的放下咖啡杯子,问宋旻浩:“所以……是旻浩您买单,还是我们AA?”
在回家的路上,宋旻浩深刻检讨自己:“俊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该以名取人,俊雄不仅很善良,还很了解你——虽然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抠——不,善于管理金钱。”
“为什么啊?你和俊雄为什么都会觉得我很伤心呢?”
宋旻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每次不高兴的时候我看不出来吧?说实话,你连咬一下嘴唇我都知道你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憋笑,还是因为想喝水。”
他的描述让金秦禹快乐的要命。他很愿意,非常情愿,甚至恨不得把暗示全都摆在宋旻浩面前,让自己被他看透。现在他知道,他早早地就被看透了,连提醒都没有必要,连暗示都算作过剩。
金秦禹高兴到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啊,现在是因为开心,对吧。”宋旻浩通过后视镜看见了他咬嘴唇,并且迅速做出了判断。
为了避免自己的开心暴露得太彻底,金秦禹只能佯装自然地转移话题:“我哪有一直在失重啊?而且俊雄哪里学的这些奇怪措辞。”金秦禹非常做作地把手交叉在胸前:“旻浩讲出了我的名字,我成为了一朵花——哈哈哈哈哈他怎么讲得这么好笑!”
宋旻浩也陪他一起笑:“好笑吗?我要是俊雄,一定很羡慕你。”
“我当然知道俊雄很羡慕我呀,毕竟我现在可是帅气温柔善良优秀的宋旻浩先生的室友。”
“还不止呢。”宋旻浩说,“我都不用讲出你的名字,你在我这里就是一朵花呀。”
太过了。宋旻浩心想,他又说得太过了,虽然平时他和金秦禹也总是交往过界,或者言语露骨,但是今天可是情人节呀——在情人节说你的舍友是一朵花,有点暧昧,还有点土味……宋旻浩心里乱成一团,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呃,喔,秦禹你,你还想起来什么愧疚的事情要去解决吗?”他的话题转移地太生硬了,比刚才金秦禹转移话题要生硬一百倍。但好在金秦禹也接得很生硬,所以就丧失了苛责宋旻浩的资格。
“那个,那个,旻浩能不能再陪我去看一个姨母?”
“一个姨母?”
金秦禹在车子的后面飘:“我在练习生期间总是去她家的拉面店……其实也不是为了吃东西,她家的店很偏僻,我走到那个地方的路程和时间,刚好够我把郁闷的心情都变成好心情。”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来公司呀。”
“哦……可是我认识你之后,你就没怎么再去了呀?难道你的愧疚是因为没去找她,所以想跟她道歉?”
“这里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认识你之后,我好像有什么问题都会拉着你直接去解决,遗憾的事情就不怎么多,伤心的时候也变少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和那个姨母打了个赌,我说如果我不完成我的赌约我就不配去见她。”
“你们赌的什么?天哪,不会是特别俗套的那种,你一定要出道,如果不出道就坚决不回去——这么俗吗?”
金秦禹一脸悲壮地看向他:“不,比这还惨。我跟她说我将来要在韩国最火的男团里,并且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做不到就不配见她。”
……
宋旻浩沉默了,金秦禹也同样沉默。
“……你有想过,直到姨母去世你都见不到她这个可能性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那个阿姨很固执还很严厉。但是她严厉又体贴,我一度觉得她很像我妈妈。我最后一次去她家店里,是练习生时期最想放弃的时候,我那时候情绪几乎要崩溃,对她说了一大堆‘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呀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唯独我不行我干脆现在回老家算了’之类的话,所以她好凶地把我教训了一顿……”
“如果我是阿姨,我也会狠狠教训你的。”宋旻浩没回头就直接打断了他:“不能这么说自己——不,你可以这么说自己,但是说说就好了呀,怎么能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很差劲?”
金秦禹十分怅然:“我知道错啦……当时就知道了,姨母说得比你要严厉很多,她说要不就像个勇士一样把事做完,要不就现实一点,一开始就不要去做。做了一半就放弃是最懦夫最可耻的行为,说看着我蛮强悍的,没想到是个懦夫。我被她激发了斗志,就像少年漫男主角一样跟她庄严宣告,我一定要成为最火的男团爱豆,再被全世界知道,然后自豪地去见她。然后我到现在也没被全世界知道……所以我至今都没有脸去重新见她……我经常去她家店外面偷偷遛上几圈,但是从来不敢面对她……”
“姨母真的像妈妈一样,她一定是带了像妈妈看儿子一样的滤镜,才能通过你优越的外形条件得出你看起来很强悍的结论。”宋旻浩话还没讲完,就被金秦禹拍了一下。
“不许再笑我了,反正你今天只用去看看她,顺便向她表达一下我到现在都没变成世界级的爱豆这件事,总之非常愧对她,愧对她但是一直没有忘记她,经常来看但是却不敢走进店里,并且觉得她很像我妈妈——就可以了。”
“可是即使我这么做了,你就真的会变得不愧疚吗?”宋旻浩问他。
“嗯?”
“一直记得以前做错的事,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别人,所以就一直飘来飘去。就算是解决一两个问题,就算是俊雄从来没怪过你 ,但你就能落下来吗?”
他问完以后就沉默了,金秦禹以相同的沉默回应他,隔了很久,他才语气闷闷地,非常委屈巴巴地对宋旻浩说:“我要是一直落不下来,你是不是就不陪我啦?”
“不会的。”宋旻浩说。
“就算你落不下来我也会陪你的,就像我觉得,即使你没变成世界级爱豆,姨母也不会怪你是一样的道理。”
接近目的地以后,宋旻浩下车,又费了大力气把金秦禹从车里捞出去。他和金秦禹这个倒立失重透明人走在偏僻的巷子里。姿势奇怪也没人能看见。
这家店的附近也太冷清啦。宋旻浩这么想着,就说出来了。
“可能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小情侣们都会去很豪华的地方约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幸运,倒过来了还有人陪着我。”金秦禹讨好地看着他,似乎是不太好意思继续麻烦他了,只能用言语上的糖衣炮弹来轰炸他。
宋旻浩转动了一下脑筋,问他:“人这么少,我们可以再飘一次吗?”
“没问题!”金秦禹立马冲他张开双臂,他们又抱到一起,跳到半空中去。
“我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了,我是一个拉格朗日点。”
宋旻浩悬浮着说。
两个天体的万有引力和离心力在同一点上平衡,于是第三个物体就能与这两个天体相对静止。这个点就是拉格朗日点了。好,现在宋旻浩拥有两个天体,一个是位于银河系的地球,一个是碳基生命金秦禹。地球准允他站立,金秦禹给予他拥抱,所以他才稳固,才悬浮,才自由地飞入空中不受桎梏,他是个真正的拉格朗日点。
“你不要这么说地球啊,你如果是这个什么点,我就和地球差不多质量了——这样对地球很不好,我只是个很普通的沙子,跟地球的质量不一样大。”
“不,你们质量一样大的。”宋旻浩执拗地说,“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马上就走到那位姨母的拉面店门口,宋旻浩的庞大心事几乎要被彻底勾引出来。这一整天他都在说过界的话,做过界的事。也许是金秦禹倒过来了吧——他倒过来了,所以宋旻浩看他逆序排列的五官,他的心不像以前一样惶然无措,又甜蜜温和。他简直也像金秦禹一样失重了,什么都敢说。
“来吃饭吗?”他的思绪被阿姨打断了,金秦禹冲他使劲点头:“对,就是这个姨母,老天啊,我现在看见她,还像考了三十分的小学生看见妈妈一样害怕。”
宋旻浩没敢告诉他,他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阿姨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严厉母亲一般的信息,搞得宋旻浩就像考了三十分小学生的早恋对象看见他妈妈一样害怕,“阿姨……”宋旻浩坐下以后,扭扭捏捏了很久,才敢问出口:“您还记得金秦禹吗?”
“那个小子?我当然记得他,不是早就出道了吗,这么久没过来,我还以为他死了。”提到金秦禹,姨母的脸上就出现了愤怒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秦禹的人缘实在是好坏难断:他的老朋友们都记得他,同时他的老朋友们都觉得他死了。
宋旻浩无语了半天,被金秦禹点醒,所以他做自我介绍:“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室友,叫宋旻浩。他现在没脸来见您,所以只能叫我来找您道歉。”
“道什么歉?他没脸来见我,倒是有脸找别人过来道歉?”
此时,宋旻浩偷偷瞥一眼金秦禹,他臊得满脸通红,简直下一秒就要流眼泪了。直到这时宋旻浩才断定,他真的在把这个阿姨当成一个严厉的妈妈,他虽然不说,也不敢走进来,但是他非常渴望肯定,也很担心自己不是让妈妈喜欢的那种小孩。
他刚和这个阿姨认识的时候,宋旻浩并不认识他,只能凭借习惯和经验去大概揣测一下,金秦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这一路,在路上把坏情绪努力消化掉,然后再进来看一看这个很像妈妈的阿姨——全世界的小孩都会这样。金秦禹也是这样的小孩,他沾沾自喜地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妈妈,由此获得一点像是在被严厉疼爱的满足感,但他的心飘来飘去不敢落足,他失重着自卑着,认真地担忧:也许他最后还是让大人失望了。
“阿姨不要这么说……”宋旻浩被金秦禹的表情搞得很难过,忍不住为他说话:“他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在门口走一圈,但是又不敢见您——因为他不是跟您打过一个很无聊的赌吗,说他要变成世界级的最火爱豆,那时候才能来看你……您也知道我们不是什么世界最火的爱豆,所以……”
柜台前的姨母戴上眼镜,认真辨认了宋旻浩半天,终于点点头:“倒是没骗人,是他队友。”她走过来,坐到宋旻浩对面,有点生气:“你们当小朋友的,都这么笨吗?”
“我们……”宋旻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金秦禹飘在他旁边,也没有提醒他该说什么,所以他只能沉默着,听阿姨继续絮絮叨叨。
“他在外面躲来躲去的时候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笨,真的敢走进来——结果还是不敢,找了队友帮他来道歉,他就这么在乎变成世界最火的爱豆这件事吗?”
“他不是很在乎啊,因为很怕您会怪他,如果您愿意让他过来,他肯定脚下踩着滑翔机就过来了……”宋旻浩说这话的时候,金秦禹在他旁边频频点头,力道极大让宋旻浩感觉空气都在波动。
“我怎么会……”阿姨忽然笑出来,宋旻浩认为她肯定是被气笑的。她要被我们两个气笑了。宋旻浩和金秦禹同时愧疚着,这一刻,他似乎也和金秦禹一样感到抱歉,没法变成世界最火的爱豆,实在是愧对自己的妈妈。
“你小学考试考了三十分,你妈妈就不要你了吗?”她说。
金秦禹不点头了,他呆滞地停在半空,好像受了天大的冲击。
“再说,他做得比三十分还是好很多的,我家店里总是放他跟你们的歌,你们WINNER的版权费里估计有不少是我给的——虽然他这个孩子很笨,但他要是一直在意这个,你就帮我转告他,且不说他做得挺不错,就算他真的只有三十分,他也用不着害臊。”
“阿姨,阿姨,他,”宋旻浩看到金秦禹的眼圈开始发红,他感同身受,几乎也要红眼圈了:“他说您很像他妈妈。”
“我知道。”阿姨说。
“所以他在担心什么啊,这个笨蛋小子,他妈妈因为他做不成世界最火的爱豆,就连家门都不让他进,那恐怕也算不上是他妈妈了吧。
“我以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激他的,就算他现在连十个粉丝都没有,甚至他没坚持下来,连出道都没有,我也就只能骂他一顿,然后再给他做拉面吃啊。
“何况他还做得挺好的。”
阿姨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最后真挚地看着宋旻浩,她不知道金秦禹就在旁边,并且借着宋旻浩获得了连梦里都不敢想象的,母亲的肯定。
“也包括你,你转告他,做得好,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
等宋旻浩被强留下来免费赠送了一份晚餐,然后跟阿姨谈天说地了半天之后,天都黑了。
一直到宋旻浩离开这家店,开车带金秦禹回到他们的小区里,金秦禹都红着个眼圈。宋旻浩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家里那栋楼走时,金秦禹凑到他面前,眼圈很红地说:“谢谢你旻浩,要不是你,我可能一直都不敢面对她。”
宋旻浩为了哄他,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但他不知道该往上刮还是往下,所以最后只能揪住他的鼻尖,亲昵地对他说:“谁知道这么多年,我们秦禹一直都瞒着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恨情仇呢?”
“你不要说得太奇怪了,阿姨是,是像我妈妈一样的存在,我以后要经常去看她的。”
“我知道,我会陪你的。对了,你现在有感觉自己恢复一点重量了吗?”
“好像质量有变大一点……为了表达感谢,我如果将来写出一本著作,大概内容就是反对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我会把所有的版权费用都交给你。”
“你想抢牛顿的功劳吗?”宋旻浩拉着金秦禹的两只手,金秦禹飘在他面前,他们两个维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走在小区里。别人看不到金秦禹,所以在别人的眼里,他现在的姿势一定很奇怪。算了,管他呢,他愿意跟金秦禹一起这么奇怪着,他甚至愿意跟金秦禹一起失重,就像他愿意在情人节取消一切其他的活动,只陪金秦禹去做那个销毁愧疚的活动一样,他说:“那孩子们的教材上将来就得写,伟大的金秦禹否认了牛顿的说法,尽管苹果掉到了牛顿的头上,但金秦禹反驳了引力和重力,所以我们也可以说,金秦禹掉到了苹果的头上……”
他说着,忽然他的心,轻轻地波动了一下。也许我可以做一个尝试——他想,也许我可以试试去打破那个屏障,去拔除那些青苔。产生这样的勇气,宋旻浩要归咎于谁呢,也许是今晚夜色温柔,也许是拉面店里的姨母在最后告诉他和金秦禹都要有勇气,或者也许只是金秦禹听见他说的话以后,极其俏皮极其可爱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不管是那一种,此刻,本不该轮到他的情人节正好,莫名其妙的心情正好,无人在意的时间正好,就连他们两个吊诡的姿势都正好。太恰当了,恰当到宋旻浩的心都在波动。
“金秦禹掉到苹果的头上。”他接着刚刚的话,“金秦禹落在了地上,金秦禹超级喜欢我。”
金秦禹停下来了,拉着他的两只手晃来晃去:“旻浩好自恋喔!哪有这么说的。”
“这几句是倒语。”宋旻浩说。
金秦禹愣住了。
使徒来袭——初号机准备——AT力场全开——
不知道为什么,宋旻浩的心里自动播放起了eva的bgm和台词,伴随着慷慨激昂有极具危机感的配乐,他迎来了比使徒来袭还要强大的冲击。他笃定金秦禹一定能领会到他的意思,所以现在只用给自己打气就行了,胜败就在此一举,这一场浩劫过后是会迎来崭新的人类命运,还是人类最终补完变成橙汁呢?……他心脏砰砰跳,大脑乱糟糟,台词和解说混乱地闪来闪去,没有一点逻辑,像什么意识流电影。
“可,可是,我我我很奇怪……”金秦禹结结巴巴,他好像比宋旻浩还乱,眼睛都不敢直视宋旻浩,“我倒过来了。”
“所以你才是世界上独一份的人啊。”宋旻浩非常勇敢地硬着头皮说下去,他从来不觉得金秦禹很奇怪,退一万步讲,如果金秦禹的现状就是很奇怪的话,宋旻浩很自愿地喜欢这种奇怪,“你像颗星星似的,飘在地球上头。”
“我长得也很奇怪,性格也很奇怪,和大家都不一样,我自己都不会超级喜欢我自己……”金秦禹手心的汗都要把宋旻浩的手打湿了,这下,他们之间得的屏障就真的要被滋养出青苔了——
——青苔,他忽然想到青苔,所以宋旻浩又凑近他一步,倒着看金秦禹给了他击碎屏障的勇气,所以他几乎要和金秦禹鼻尖对上鼻尖。“不是你很奇怪,是因为大家都是青苔,”
“但你是花。”
他说着,真的蹭了一下金秦禹的鼻尖:“小禹是花。”
金秦禹的鼻尖被蹭了一下,引发了全身一次细胞重构般的颤栗。他可不想像个被告白,或者被求婚就要激动落泪的小姑娘一样呢——所以他就只是颤栗,但是宋旻浩的手太安全了,连颤栗都被他稳稳地托举住。
小禹是花。他想,他奇怪的人生,此刻也成为了花朵。
他本来不是花,因为宋旻浩念出他的名字,他才成为花朵;他算不上天体,因为宋旻浩自诩拉格朗日点,他的质量才堪比地球;他原本——他原本就是金秦禹,但他拥有的很多好东西是假的。他的骄傲是假的,他的安心是假的,他的不在意也是假的。他是在2020年的情人节才失重的吗?不,他想,他已经在空中悬浮了二十九年。
活了二十九年的金秦禹,自认这里奇怪,那里也奇怪。他失重地飘在空中,如果没有仿佛风筝引线的一只手,大概就会浮浮沉沉地飘入宇宙,在宇宙中都奇怪。
他空落落地失重着,徒劳地伸出一只手,即使触碰到依傍,依然转瞬即逝;他轻得仿若纤尘,就算佯装出一副自满样子,结果还是倒立着碰不到地基;他记上十几年的愧疚势必要永驻在他失重的生命里,把他毫无重量的生命压缩成只能痛苦接受的密度。直到今天,直到今天——
宋旻浩像放一只风筝,牵引着这个失重的生命。金秦禹现在正落在地上,金秦禹要掉在苹果的头上,金秦禹超级喜欢我。他不吝啬地对这个失重的奇怪生命施以圣洁的宽容,他连告白都倒着,和金秦禹一样的失重着,小心翼翼,虔诚无比:我现在讲得每一句话,都倒过来了,所以刚刚那句是假的,真相是我超级喜欢你。
他连给自己的定位,都不肯稍稍狂妄一些,宣称自己是宇宙里的一颗天体——他说金秦禹才是天体。天哪,这个奇怪的生命,失重了二十九年,从未敢妄想自己有哪怕媲美普通人的质量和密度——但宋旻浩宣布,他是一枚天体,他是一颗星星。宋旻浩甘愿地,愉快地夹在他和地球之间成为拉格朗日点,维持着他和地球的平衡,宋旻浩说,因为他和地球的重力作用力,所以宋旻浩才稳定。但事实上是宋旻浩牵引着他,他才能和地球保持齐平。
哪怕放在宇宙里,这个逻辑都是说不通的——它只有发生在金秦禹身上才说得通,金秦禹凭借宋旻浩的一句话,就敢和宇宙之间形成仿若奇迹的悖论:因为你自愿成为拉格朗日点,我才敢于肖想自己质量巨大堪比地球。
“mino——song——”金秦禹支支吾吾的,“喔,我要是现在亲你,会不会很像抄袭了《超凡蜘蛛侠》?”
“现在没有人能看见我们……所以就算是抄袭了也没关系……”
宋旻浩的话还没有讲完,他就被突如其来——不,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他蓄势待发,调动起全身的知觉和感官,只为了迎来那个可能会发生的吻。现在那个吻真的落下来,落在他的嘴唇上,他有太多的余裕去迎接。
2020年2月14日的情人节,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宋旻浩站在自家寝室的小区里,闭着眼睛伸着双臂,面前是虚空,头顶是宇宙。但就在此刻,一个很适当的时间内,他正在拥有一个失重的,奇怪的,但又恰到好处的吻。
“我今晚能去你的房间睡吗?”灯光昏黄,宋旻浩也能看见金秦禹倒着的脸颊变得很红,宋旻浩还有心情走神,想颜色叠加以后,他的室友兼男友变得橙红橙红的也不错看,像夕阳下的向日葵。他越想越开心,即使金秦禹这个样子,他们可能真的就只是盖被子聊天一晚上——不,金秦禹连被子都没法盖,但他还是很高兴,冲金秦禹使劲点头。
在回家的电梯上,金秦禹还在假装跟他怄气,因为宋旻浩问他,如果他倒立悬浮在电梯里,电梯上下行的时候他是会跟随电梯,还是会不跟随电梯。这本来没什么大事,但宋旻浩以前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了,而且那时候他的主语是苍蝇,“如果电梯里飞着一只苍蝇,当电梯上下行时,这只苍蝇的运动轨迹是什么”这样一个曾经讨论过的问题,让金秦禹十分委屈:原来在你心里,我不仅仅是像地球,我也可以像苍蝇。
他的委屈太容易化解了,宋旻浩自信靠几个吻就能全部给他化解掉,事实就是这样。等他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金秦禹已经被几个吻哄得心情极好,悬在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地“躺着”。
“没想到情人节都快结束了,我才能看你正过来一回。”宋旻浩倒着看了金秦禹一天,他现在勉强拿正确的五官顺序对着他,宋旻浩还有点不习惯。
“你会觉得别扭吗?”金秦禹问他。
“不会啊,我可以这么看你一个晚上。”宋旻浩捧住他的脸,把他本身就不多的脸颊肉挤到一块去。
金秦禹被捏得口齿不清:“那你肯定会很累。”
宋旻浩并没有否认关于“很累”的评语,他只是说,没关系,反正我的视力够好,体力也够好,心理也够好,我当然能看你一个晚上。
“旻浩。”金秦禹忽然好认真地看向宋旻浩,真挚地好像连宋旻浩想要他的心脏,他都能立马交出来。“我刚刚想起来,我还有一件很遗憾很愧疚的事。”
“什么事?但是现在是晚上了,我们明天再去解决好不好?”
金秦禹摇摇头:“不,现在就能解决。是你,是关于你的。”
他说,你记得三四年之前,空白期里的某天,有一次你很晚才回寝室,那时候我们还不住双人间,你看上去很累,大概就像抱了我一整天那么累一样。你跟每个朋友都说没关系,早晚都会过去的——我后来才知道你可能是去找社长了。
宋旻浩也想起这件事来了,说实话他从来没忘记这件事情,他那天难过了很久。因为他即使对每个朋友都说了没关系,但却对金秦禹说,好累啊,好累啊。简直就像一只蜗牛卸掉壳子,露出柔嫩而孱弱的软体,稍微擦伤就要一命归西,但给他一个哪怕太过粗粝的拥抱都足够让他满意——
他最终也没得到。
“你对我说,好累啊。我当时不敢抱你,我怕你不喜欢男孩子跟你这么亲近——所以我就只能跟你说辛苦了,后来我才在想,也许我当时抱你一下才正好,你当时散发的求救信号比俊雄的还要明显,可是我没有意识到。”
“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抱你一下的。”
金秦禹说。
金秦禹羞愧起来了,他像等待审判一样地等待宋旻浩的怪罪或者宽宥,他们靠得太近,即使一个平躺在床上,一个平躺在空中,依然近到金秦禹连宋旻浩突然急了半秒的呼吸都听得明晰,连宋旻浩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细碎灯光都看得透彻。
“如果小禹你真的很,很愧疚的话,”
宋旻浩说,那你现在抱我一下吧,这样就行,这样也不晚。
他缓缓地坠下去,把脑袋埋到宋旻浩的肩窝里,深吸一口气,问他:“你感觉到我在抱你了吗?”
“嗯……很轻柔,好像你在悬空抱我一样。”
“因为我本来就在悬空啊。”金秦禹笑得眼睛都变成月牙:“怎么办啊,我要是一直正不过来,连抱你都得是这个样子。”
“那也没关系啊。”宋旻浩揉揉他的头发。
“就算你正不过来,我也能一直这么抱着你。”
宋旻浩太庄严了,可他没有神的见证,没有伟人立誓一般的盛大场面,没有人头攒动浩浩汤汤,没有车水马龙万人空巷,他只用五秒钟时间,只在金秦禹一个人面前立誓,只说一句话,质量却像地球一样大。他说——
“我能这么抱你一辈子。”
金秦禹忽然想起,在他们去找阿姨之前宋旻浩说的话。
——一直落不下来的话,我也不会抛弃你,就像我认为即使你一生都无法成为世界级的爱豆,阿姨也不会怪你——爱你的人那里,总是给你留上很多的退路,这些退路能容纳你奇怪,容纳你失重,容纳你脆弱,容纳你碌碌无为一生庸常,容纳你勇敢又拼搏,容纳你挣扎又退缩,容纳你好的,坏的,奇怪的,什么都容纳下去——因为他们爱你啊。
他就在这样的爱里,仿佛找回了这二十九年来都没有拥有过的质量。他终于从一粒沙土,变成一个很奇怪,但是奇怪得无伤大雅的人类。
“旻浩。”他说。
“嗯?”
“我觉得……我想落下来了。”
“落下来吧,我接住你。”宋旻浩冲他张开双臂,“我一定会很稳地接住你。”
“可是我很重!我最近的减肥计划还没有成功,你要不还是让开吧,我可能会把你压扁喔,我可能会对你进行降维打击喔!”金秦禹在宋旻浩面前说,不知道为什么,宋旻浩感觉他真的在逐渐找回重力,好像真的要落下来了。
“那也没关系,我要接住你,哎呀你快掉下来,我会抱住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秦禹就落下来了,正好落在他身上,被子被他溅起一个角来,宋旻浩就着被子,把他抱了个满怀。
他才没有自己说得这么沉——这种感觉跟抱住朝自己飞扑过来的猫也差不多嘛。宋旻浩想,即使他不失重,自己也能抱他一整天。这个想法让他很愉快,他轻轻拍了两下金秦禹的脑袋,小声问他:“你找回重力了吗?”
“托你的福,我找到了。”金秦禹说。
“那我接住你了。”
“对,那你接住我啦。”金秦禹这么说的时候,忽然觉得他们很像在玩倒游戏,说到倒语——
“金秦禹超级喜欢你的。”
金秦禹这么说道。
“不是倒语。”
End
deadline
第十六场日落:<deadline>
专属放映员:堂堂一跑堂
0.
“那你答应”金秦禹说话都半喘,还是瞪着眼睛不肯示弱。
1.
“被告人的名字都能写错,现在开不了庭,撤诉的话,出现的损失谁负责?”金秦禹声音里的怒气克制不住,冲着面前的姜昇润低声吼着,又把头转向旁边的实习小助理,
“还是说你能负责?”
金秦禹看着助理小张,怎么看怎么生气,小助理正在实习期,代表事务所交涉时把被告名字登记错误,起诉被驳回了。
“现在给我滚,你去……”
“找原告更正一下不就好了,重新上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案子。”
姜昇润赶紧截住话头,同时示意眼眶红红的...
第十六场日落:<deadline>
专属放映员:堂堂一跑堂
0.
“那你答应”金秦禹说话都半喘,还是瞪着眼睛不肯示弱。
1.
“被告人的名字都能写错,现在开不了庭,撤诉的话,出现的损失谁负责?”金秦禹声音里的怒气克制不住,冲着面前的姜昇润低声吼着,又把头转向旁边的实习小助理,
“还是说你能负责?”
金秦禹看着助理小张,怎么看怎么生气,小助理正在实习期,代表事务所交涉时把被告名字登记错误,起诉被驳回了。
“现在给我滚,你去……”
“找原告更正一下不就好了,重新上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案子。”
姜昇润赶紧截住话头,同时示意眼眶红红的助理小张出去。
“让她自己去找原告沟通吧!差旅费都让她自己出!结束后让她滚蛋!”金秦禹坐回椅子里点上烟,还是没消气,伸手把烟灰缸推到地上。
“不行,小张是a高校安排实习的,没有重大工作失误就辞退怎么和a校交代?被告的信息都是原告提供的,被告又一直拒绝联系我们。”姜昇润声音平静,不为所动。
“她不多方面核实就是她的错!”
金秦禹的怒火又被点起来,用力瞪着姜昇润,
“那这事不用她负责了,换别人,只让她辞职就行。”
姜昇润摇摇头:“不行。”
“我已经让步了!我去跟a校解释,实在不行毁约也行。”金秦禹很少和姜昇润发火,气的直接把烟头按熄在桌面上。
“邻里纠纷小案子,我一会儿找人跟进一下处理了就好。” 姜昇润顿了一顿,
“我不希望你只以自己的喜好和利益为第一,你很针对这批实习生。”
被戳穿心思的金秦禹心虚的移开眼神。
确实,当初接受律所和a高校合作提供实习机会也完全是因为a校是姜昇润的母校,金秦禹为了迁就这位合伙人,勉强同意了。
姜昇润接着说:“当时和a校合作你也同意了,但是我知道,付了一样工资钱,相比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生,你更愿意去雇佣社会上已经成相对成熟的律师,你追求效益最大嘛。”
“有什么错吗?我这又不是公益单位?我凭什么要花钱帮别人培训新生,我有病吗?”金秦禹受不了姜昇润话里有话,激动的站了起来,金秦禹觉得今天的姜昇润尤其针对自己,每句话都夹枪带棒。
“没错,但是作为你的合伙人,我觉得合约精神和这一点点社会责任感也同样重要,如果你觉得我们理念不合——”姜昇润也站起身直接走到门边,站定仰头看着金秦禹,
“金秦禹,你可以随时找别人。”
说完后姜昇润潇洒的开门走人,金秦禹怒气之下扔出的笔筒只堪堪擦过脚边。
直到晚上,金秦禹都还在生气,
一想起姜昇润冷冷怪怪的态度金秦禹就气到头都发晕,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姜昇润是a高校出身的优秀律师,业务能力优秀人又正直可靠,金秦禹自己没有律师执照,所以只能找姜昇润做合伙人,在四年前开了这家律所,纵然两人发展理念有冲突,但是金秦禹一直都很尊重姜昇润,因为要依靠姜昇润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也把姜昇润当成朋友。
姜昇润也是个修养很好人,对金秦禹也很尊重,可是今天姜昇润第一次和自己提出不继续合作的提议,而且说的轻巧不费力,让金秦禹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单方面把姜昇润当成朋友。
直到快凌晨,走出办公室发现助理小张还在加班,小张每次面对金秦禹都战战兢兢,更不要提才发生了和自己有关的失误,怯怯的和金秦禹说了再见,就又埋头到电脑里去。
金秦禹头都没转,直接走开。
不知道是被姜昇润气到哪根神经,金秦禹感觉头脑昏沉像是发烧了,只想快点回家休息。
红灯时金秦禹支着头又陷入沉思,这批a校实习生都很努力,金秦禹不是不知道,可是就如姜昇润所说,金秦禹是个追求效益的商人,他根本不想用什么社会责任感陪新人成长爬坡,他目前想要的只有效益而已。
金秦禹觉得世界上没有不能打的官司,前一阵子有个父母争抚养权的案子,姜昇润站在道义情理各种角度劝自己不要接,但是最后自己还是因为丰厚的佣金瞒着姜昇润接下这个案子。
或许是那时候姜昇润知道了?所以这几天对我这么阴阳怪气?
金秦禹越想越气,一路飞驰到了家。
第二天迟到点到了律所,金秦禹在车库发现了宋旻浩那辆银色雷克萨斯就停在自己车位边,用了一晚上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变得很差,愤愤的踢了一脚车轮胎金秦禹才离去。
隔着几米金秦禹就透过玻璃窗看见办公室里的宋旻浩。
宋旻浩的律所开在这里一条街之外,因为和宋旻浩和姜昇润都是a校校友所以相熟,两人正倚着自己桌子聊的正欢。
宋旻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西装得体板正,即使倚着靠着和姜昇润闲聊天都是一副冷硬精英谈生意的可恨模样,让金秦禹及其不顺眼。
“有事就说,没事滚蛋,以后车不要停在我的车位旁边。”金秦禹直接开门就进,对宋旻浩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坦诚相见。
“有事,听说昇润和你意见不合,所以来挖人。”宋旻浩站到金秦禹旁边,故意低头凑在他耳边说。
姜昇润听到话题引到自己,转身离开了,屋子里只剩宋旻浩和金秦禹两个。宋旻浩又凑到金秦禹耳边,用更小的声音说:“心情不好吗?晚上要不要来我家。”
宋旻浩口中的“要不要来我家”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发生一次肉体关系”的文明说法。
“不去。”金秦禹直接拒绝。
宋旻浩说的轻佻熟练好像老情人,其实两人一共只有过那一次而已。
宋旻浩算是金秦禹的竞争对手,可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宋旻浩就毫不保留的表现出了对金秦禹长相的中意。
“是要是有性格修正器,给你用下就好了。”
同样的,宋旻浩也毫不保留的表现出对金秦禹性格的不满意。
“也对,你只在有什么目的的时候,才会答应我。”宋旻浩被拒绝也不生气,装着沉思的样子调侃。
“他妈的!你有病!给我滚!”金秦禹忍不住,像是被揪住什么尾巴,反应极大,抬手就要动手,反被宋旻浩制住,毫不留情的捏住脸颊,在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你才应该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狂躁症。”宋旻浩在金秦禹爆发更大怒气和更多脏话之前闪身离去。
2.
短期内,姜昇润第二次和金秦禹有了分歧。
金秦禹想辞掉律所里的一些老员工,想出的办法是边缘化这些员工,不给他们接案子,等员工自己请辞。
“而且边缘化难以界定,不在劳动仲裁之内,一分钱都不用赔偿。”金秦禹还在为自己的妙思满意,却得来了姜昇润毫不留情的鄙夷。
“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效益。”姜昇润眼里都是失望,“我们不能走正常程序请辞吗,非要搞这么麻烦才行吗?”
“是不是有一天你觉得我没有以前优秀了,也会换了我找别人合伙?”姜昇润皱着眉头,平静的问。
“那不正好?你不早就想去宋旻浩那里工作了吗?”金秦禹被质疑的头又开始晕疼,慌乱生气之中口不择言张口反驳。
这一句话问出来,两人都沉默了。
还是姜昇润先开了口,声音沉闷,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倒是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姜昇润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剩金秦禹一个人在办公室懊悔,道歉的消息还是没能发出去,金秦禹痛恨一切被动,和失去自己所谓的体面。
头昏脑胀的挺到下班,金秦禹意外的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金秦禹去医院一趟。
前一阵因为实习生入职体检,顺便全体职员来了年度体检,结果已经出了好一阵,怎么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带着疑惑,金秦禹去了医院,直接跟着小护士直接来到了血液科。
饶是再坚强冷静的人都不免在这个令人狐疑的地方胡思乱想。
金秦禹揪着衣角,有些微微发慌,心跳的厉害。
“你的血液样本我们一直在化验……”医生也在慢慢斟酌说辞,
“虽然需要进一步骨髓穿刺鉴定,但是依据我的经验,通俗易懂的讲,初步盘定这就是白血病……”
金秦禹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密不透风,明明清清楚楚听见了那三个字,还是反复的问着“什么…什么…”
刚刚还打着鼓的心此刻就好像停滞,金秦禹努力大口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一点,双手还是发着抖去摸索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检验单去一遍一遍确认。
“您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有治疗方案的,治疗方案!”医生扶住金秦禹慌乱的手,努力大声让金秦禹听见自己的话,金秦禹瞪着红眼眶小声的问:“有吗?”
金秦禹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骨髓穿刺之后在医院休息了小半天,离开时问医生误诊的几率有多大,医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摸着金秦禹的额头说,你没发现自己一直在发烧吗?
晚些时候得到了确诊,金秦禹却没有情绪激动反而冷静了下来,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金秦禹忍不住脑子里可怕的幻想,是不是过一阵自己病入膏肓也会在这张台子上被宣布死亡?
虽然打了麻药,但是铁针在自己肉体骨缝间刺来刺去的感觉还是明显,眼泪就在眼圈一直忍着,心里又开始想的都是,一会要去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谁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医生提起亲属骨髓移植直接被金秦禹否定,
“我没有家人。”
“那等待骨髓库就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你只能先保守治疗,可是病一旦进入急性期,那就是非常快了,一年半年的没有人敢保证……”
“再说吧,我想想再联系您。”金秦禹眼睛没有聚焦,整个人是木然的样子,只是敷衍的回应。
金秦禹把车都忘在医院,真的徒步走回了家,回到家金秦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虚弱的都要昏倒,想了想给姜昇润打了几个电话,姜昇润没有接,然后电活薄里就再也翻不出可以打电话的人了。
金秦禹茫然了,因为不允许自己流出眼泪,就一直只能眼框红红的对着手机,不断的想着“我生病了”这句话到底可以讲给谁呢?
午夜的时候,金秦禹打了车去了律所,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一遍除了外面办公室以外的地方。
员工的办公区像是排好的小面包,团团的挤在一起,几个人桌上有互相分享的相同零食,饮水机旁边的金钱竹被当做留言板贴满了便利贴,垃圾桶里有塑料餐刀蜡烛残骸,大家可能今天帮谁庆祝了生日……
金秦禹看见这些每天都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一丝都不曾触及过的生活片段,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想起刚才翻着姜昇润的朋友圈,看见姜昇润几次三番的和实习的孩子们聚会,还有和员工们一起吃饭的照片,可是这些事,自己却都从来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感悟,
“原来,我和任何人之间,都不存在那种无可替代的关系。”
金秦禹走到小张的办公桌前,电脑旁的多肉上贴着纸条写着“努力加油!”
再旁边的卡通日历上,一个日期被圈起,借着一点月光,金秦禹看清了上面写着“Deadline”
金秦禹心情复杂沉重了一天了,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巧合,扯动了嘴角,含着眼泪轻轻笑了下。
几天过去,金秦禹发现自己前半生某种意义上是非常失败的。
早上起来挺着有些虚弱的身体穿衣服,袜子捏在手里就像是纸片,努力几次都穿不上;一天都不去律师所也收不到任何人的询问和关心;去医院打消炎退烧针上厕所没有人帮忙拿吊瓶......
前半生的刻薄自私在此刻报应回来,终于,在又一次的打吊针结束却没人帮自己按铃时,金秦禹情绪终于崩溃,心底巨大的酸楚委屈像巨浪般涌起,直接奋力的扯掉针头,捂着脸压抑的哭了起来。
金秦禹给自己的前半生客观的总结了几个关键词:刻薄,无情,形单影只。
至于不确定还有没有的后半生,就算有,一个“形单影只”就能概括了吧。
想起来日历上小助理写的Deadline,自己总是用这种时间时限来要求别人,殊不知原来自己的人生也被划上红线。
Deadline来临前,徒劳的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且金秦禹也不屑于幡然悔悟这种戏码,可是此时此刻,金秦禹觉得既然似乎要走到既定的结局,那么不如放弃以前的那种生活准则,而且准则是为了约束自己的人生才需要存在,此刻连人生都摇摇欲坠,其他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几天后,律所的的所有员工都接到了通知:以后不用加班,都留到第二天工作时间;人事部也接到通知,一切变动都走正规流程;情理难辨的棘手案子通通不接………
律所里的氛围从之前的忙忙碌碌束手束脚,甚至变得有些悠闲了,金秦禹甚至还让小张搭了一次便车,小张最后终于敢看着金秦禹的眼睛说了再见。
金秦禹几乎是报复性的和之前的自己站在一个对立面的去行动生活,自己也找不到这样做的实际理由。
“我还需要做点什么呢?”金秦禹觉得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精神安慰,还是打了通电话给姜昇润,姜昇润也终于舍得接电话,然而许久不联系,金秦禹却抓着话筒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姜昇润开口问了一句:当时为什么还是瞒着我代理了争夺抚养权的案子,我就是因为这个生你的气。
金秦禹终于彻底的,说不出道歉了。
金秦禹浑浑噩噩的连夜去了b城,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那个已经不熟悉的地方,自己的家。
很多年前父亲去世,母亲要带着他和妹妹改嫁,金秦禹极力反对不惜最后两败俱伤,那天母亲流着泪让自己永远别回来,而妹妹还尚是婴儿。从此以后金秦禹就再也没回过家,如今当年熟悉的小区改建,添了不少新楼,连自己家都根本找不到。
金秦禹在小区门口一直等到傍晚,直到下起雨,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自己视线。母亲拉着已经是小女孩的妹妹,在雨中走着,两人淋着雨但是有说有笑亲亲热热。
直到母亲和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雨里,金秦禹才趴在方向盘上深呼吸着,试图抵抗想哭的感觉。
自己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金秦禹也诧异自己的情绪居然还能挺住,除了心底是木然的钝痛,似乎也分辨不出别的什么感觉,从得病的那天开始,好像做了很多事,却件件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3.
宋旻浩一开门就发现冒雨来的金秦禹,浑身都带着湿气,脸苍白着有些憔悴。
两人的第一次,金秦禹带着目的跟宋旻浩来了一次几乎是交易的性**爱。
金秦禹坚持为一位出轨的父亲争夺抚养权,即便姜昇润多次说过不论是生活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后续发展,怎么看孩子都应该跟着那位可怜的母亲,金秦禹坚持派律师为男方极力辩护,甚至不惜颠倒是非,宋旻浩作为女方的代理人和金秦禹第一次见了面,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金秦禹长相的喜欢。
开庭在即,姜昇润苦口婆心劝金秦禹放弃这个案子,不淌这趟脏水,金秦禹却表面答应,私下里偷偷却找到宋旻浩,同意了对方隐晦的邀约,在床上连哄带哼的让宋旻浩答应保证也不派人为女方代理,让夫妻俩接受法庭调解。然而一转头,金秦禹方派出的代理律师还是出现在庭上,顺利的打败了孤身一人毫无准备的妻子。
宋旻浩后来才得知自己一炮打没了自己多年的底线和道德,哭笑不得。自己虽不为正义打工,但为了区区欲望美色,就这样简单的被戏耍了。
宋旻浩对金秦禹的人品不予置评,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有意思,明明不喜欢自己故作轻佻的欣赏,却又可以为了这种事情接受这种邀约。
宋旻浩是个可以坦然接受失败的人,并没有纠结金秦禹和他耍的手段,依旧每次看见金秦禹半真半假的提议“要不要来我家。”
宋旻浩不知道金秦禹此刻发的什么疯,看着金秦禹急吼吼又不得要领的动作,像是迫切要把自己献祭的羔羊,自己反倒是被迫接受馈赠心虚的假神明。
金秦禹呆了几秒,轻轻抬起头,宋旻浩看见一条红线爬在金秦禹的鼻下嘴下,继而哒哒两下,两滴暗红的血滴在自己的小腹和手臂上。
两滴血红的刺眼,宋旻浩彻底慌张了,赶紧揽住金秦禹放在一边。
拿起纸巾想给金秦禹擦擦,抬起金秦禹的脸,鼻血一直流到下巴尖,蹭的脖子上都是。
金秦禹在宋旻浩眼里看见了不掺假的担忧,继而宋旻浩热热的掌心贴住了金秦禹的双颊,
“你,到底怎么了?”
金秦禹看着宋旻浩的脸,像是触到什么开关,眼里突然就涌上来止不住的眼泪。
几乎是孩子一样放声哭泣,金秦禹软倒在宋旻浩怀里,胳膊搂上宋旻浩的脖子紧紧贴过去。贴着颈侧金秦禹能闻到宋旻浩身上的味道,可惜只有过两次亲密接触所以自己并不熟悉,上一次时,金秦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目的和意图,过程中流露出的那点温情被金秦禹归类为床上限定,不甚在意。
而如今自己马上要面对生命的尽头,就像是黑暗里的人渴望光芒一样,金秦禹觉得自己情感麻木的心,开始渴望爱的痛感。本以为今天自己是作为一个末路圆梦者的角色,可是现在自己显然变成了一个祈求温暖的乞丐。
金秦禹从来没有和别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拥抱,情绪来的快又汹涌,他抛弃一切不必要的伪装和体面,只想缩着躲在这个怀抱里。
宋旻浩猜不透金秦禹此刻的心理活动,即使平日里跟金秦禹的态度再多轻浮戏谑,这一秒,面对着金秦禹血泪满脸,面对着金秦禹眼里的凄然寥落,都不能再维持自己营造的潇洒假象。
宋旻浩发现金秦禹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昏沉了,好像落在睡梦边缘,嘴唇贴在自己耳边颈侧,一直呓语喃喃着。
终于在金秦禹失去易意识前,宋旻浩分辨出了金秦禹的自语:希望有人爱我。
4.
金秦禹再醒来是在医院,右胳膊被围巾紧紧裹着,围巾里扯出的长管连着头上的血袋。
一歪头看见宋旻浩就站在旁边,头发乱乱的没梳理,颈侧还有自己蹭上的血迹,双手插着兜研究着血袋上的文字。
“你跟我一个血型。”宋旻浩注意到金秦禹醒了,伸手指着血袋上标注的“A”。
“你发着烧,贫血也很严重,你知道你血小板才剩几个吗?”宋旻浩很严肃,但是凌乱柔软的头发让他的严肃没什么力度。
“几个?”金秦禹哑着嗓子问。
宋旻浩惊讶金秦禹居然还能顺杆爬提问,哑然失笑,答道:
“两个!”
金秦禹扭过头去,没心情再跟宋旻浩进行没营养的对话。
输完血已经是后半夜,金秦禹执意不留在医院,宋旻浩开车送他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的保持沉默,午夜时分的月光淡蒙蒙,还运不如路灯明亮,车流疾驰而过,一片一片的光影就从金秦禹脸侧略过。
宋旻浩晃了晃神,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你会好起来的。”
宋旻浩窥探到了关于他人生死的秘密,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上他想牵牵金秦禹的手,想碰碰他,可是又对彼此的关系认知实在不明了,是熟还是不熟,是好还是不好,最后沮丧的发现归不到任何一类。今天一切的发展都超乎宋旻浩的想象,一句干巴巴安慰是此刻唯一能想到的。
过分的自尊让金秦禹已经开始懊悔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当时被孤独感击垮甚至冲昏头脑,此刻清醒过来的金秦禹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听上去不痛不痒的关心安慰的。
“你都知道了?”金秦禹扭过头看车外。
“知道,医院直接调出了你的病历底单,我也见过李医生了。但我不是故意想知道的,我只是......”宋旻浩的解释迟疑了一下。
金秦禹不会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会是宋旻浩。
怎么偏偏是这个人,金秦禹都不知道在哪时哪刻,这个人给过自己什么错觉,让自己能来找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金秦禹生硬的打断。
“我听姜昇润说过你家人的,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找他们帮你。”宋旻浩不理解金秦禹的态度,怎么输了一袋血又变了个态度。
家人二字的出现让金秦禹突然觉得呼吸都困难。
有些安慰,势必要在拨开看见你的伤口之后。
金秦禹觉得疼了。
“停车。”
宋旻浩不明所以,关切的问同时踩了刹车,“开的太快不舒服吗?”
金秦禹径自下了车,快走了几步突然疯跑起来。
这可是在大马路上!宋旻浩一瞬间惊慌失措,愣了半秒之后下车追上去。
来往车流不息,交错闪烁的远近灯晃得人睁不开眼,金秦禹疯跑的像个断线的风筝,完全不管不顾。
宋旻浩不知道金秦禹为什么一副逃跑的架势,几十步之后,宋旻浩终于扯住风筝线,拉住了金秦禹。
宋旻浩想说你疯了,想说你不要命了,可是看见金秦禹的脸之后,却真正的说不出口了。
在路灯下,金秦禹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泪痕,哭的睫毛成束,眼圈嫣红。
他一把伸手推开宋旻浩,踉踉跄跄的向后退,脆弱单薄的像是一张玻璃纸,随时都要在风中折碎飘散。
“我就要死了!我现在脑子很乱,你不要管我了.......”金秦禹耳边只有风声在尖锐呼啸,所以只能用尽全力,歇斯底里的哭喊。
金秦禹说的是实话,这么久以来,每天可能都要比前一天更加接近死亡,痛苦和压抑不断地撕扯自己,任何的坦然潇洒都是放屁,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渴望不曾被满足,有那么多遗憾未曾弥补,还有那么多贪恋不舍,在倒计时前一切的行为都不过是为了饮鸩止渴。
别人看日子过只不过叫时光流逝,只有金秦禹知道,秒针每一下走的都是自己的命。Deadline前任何的侥幸和投机取巧都没有好结果,自己荒废、消耗了那么多心力去追求一些人生的次要,那么真正的死线在即时,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那些呢?
金秦禹想起母亲妹妹,想起姜昇润,又想起很多很多......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任何幻想,就应该硬挺到结束,那样起码还有个体面的结束。
而宋旻浩此刻,也无法再考量每一个举动带来的结果,只是顺着心和感觉,
“你就承认一次,承认你不想死,承认你想得到关心和爱,就那么难吗?”宋旻浩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直接喊出了心里话。
“你觉得你示弱一次,比死还难吗?”宋旻浩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眼睛在浊黄的路灯下更显得闪亮。
宋旻浩从医生口中才得知,当金秦禹预知自己无可避免的要面对死亡时,拒绝了配型治疗和化疗的提议。
宋旻浩不敢想象医生口中的结局被具象化,那个从来都生动的人,在未来的某天就要消失了。
“你其实根本不想死对不对?”宋旻浩放轻了声音,试着靠近金秦禹去抓他的手,
“你来找我,根本不是什么死前发慈悲想遂了我的愿,你是对我有期待对不对?”宋旻浩把金秦禹冰凉的手握在住,给金秦禹擦着眼泪,
“我没有。”金秦禹努力撑着眼眶不让眼泪继续掉,极力否认,
“如果我们了解彼此,那是说谎,但我现在跟你坦白一件事。”宋旻浩举起做着发誓的手势,这个动作在这种时候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有点滑稽可笑,但是宋旻浩的神情无比认真,
“我坦白,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我是逞强,我是口是心非,我不希望落在下风,我每次去找姜昇润叙旧,都是因为想见你,你第一次答应去我家,我激动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宋旻浩顿了顿,深深地呼吸,车流飞驰的路上只闻得到淡淡的汽油味和冷空气,
“你希望有人喜欢你,那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我。”
宋旻浩说完,猛地把金秦禹揽在环里,摸着金秦禹后背突出的脊骨,金秦禹想躲,可是宋旻浩怀里那么大点的地方,无处可躲。
长久的沉默过后,金秦禹像是被安抚了又像是被打败了,认命的举起手,
“我坦白,我不想死,比起怕死,我更怕狼狈难堪的去挣扎最后还是死了,我不想那样,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有人关心我有人爱我。”金秦禹哽咽着慢慢说出这些,觉得心里巨大的心酸汇成河,慢慢涌动着,在心里左右突入寻找出口,
“我也不想这么软弱,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我不需要,但是当我真的感受到我不是不需要,而是得不到的时候,我真的好难受。”
“我不知道是因为马上要面对死亡才难受,还是因为我得不到而难受......”金秦禹心里终于被豁出一道缺口,所有的被压抑的情绪终于都倾泻而出。
听完金秦禹的内心剖白,宋旻浩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两人就一直这样相拥在沉默里,梳理着今晚太过繁杂的情绪。
终于很久之后,金秦禹听见宋旻浩压抑在自己肩头的轻笑,宋旻浩松开他,眼睛依旧淌过水一样,亮的过分。
宋旻浩声音无比温柔的说了一声“回去吧”,双手食指强行戳在金秦禹嘴角让他微笑,然后拉着金秦禹钻回车里。金秦禹像个木偶一样被牵着走。
车子发动,宋旻浩载着金秦禹终于离开了这个冷夜。
4.
金秦禹的身体没有什么好转,但是好在似乎有了稳定的心态能和疾病抗一抗,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宋旻浩陪金秦禹接受了一期化疗,没有疯狂的掉发只是瘦,宋旻浩心疼他的瘦,金秦禹却安慰他说会胖才稀奇。
一开始金秦禹还想瞒着姜昇润,最后实在是瞒不住,姜昇润知道的那一天瞪着兔子似的红眼圈,轻轻在金秦禹肩膀上打了一拳。
“其实昇润一直都把你当朋友,我们谈到你时他虽然常常抱怨你的缺点,但是只有朋友才能忍受你的缺点还不离开你,他要是真把你只当合伙人早就跑了。”听完宋旻浩的告密,金秦禹表面上只是点点头心里却是饱胀的满意。
金秦禹在宋旻浩的话里揪出关键点,“你们聊天为什么会谈到我,你都提到我的什么?”
“提到你无上的美貌,提到对你的觊觎之心。”宋旻浩托着下巴,笑看金秦禹脸上因为小得意才来之不易的神采。
生命流逝仿若指间沙,越挽留越失去。姜昇润日日忙于为金秦禹寻找骨髓配型,上次来的时候给金秦禹带来一大束花,
“律所的大家送你的,里面有祝愿的。”金秦禹嘴上说着好感动,却心想除了小张的笔迹我大概一个也认不出。
“我一直想问,你和宋旻浩是在谈恋爱吗?”姜昇润话锋一转,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难不成我俩是拜了把兄弟吗?”宋旻浩把水杯递给金秦禹,揶揄起姜昇润的观察理解力。
“我是不是该跟你道谢?”又过了一阵,金秦禹已经虚弱到散步都会累,于是就在午后和宋旻浩一起窝在躺椅里晒太阳。
宋旻浩却拿出一副律师的严谨“我需要更正一下时间线,我喜欢你在前,你希望有人喜欢你在后。”
“非要感谢的话,你就感谢那个争抚养权的案子,让我们有机会认识。”
“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母亲上诉了,昇润帮她赢回抚养权了......”宋旻浩贴在金秦禹耳边说。
“是吗?那太好了.......”金秦禹晒太阳晒得懒洋洋,身子又沉又想睡觉,话都没说完就合上眼睛。
金秦禹已经到了啃个苹果牙龈都会出血的地步,他不懂探望病人为什么都喜欢在果篮里塞满苹果。
那天他正翻看着果篮里的苹果,就看见门开了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女人。
女孩几乎不认识金秦禹,也不懂什么叫做重逢,只是也好奇的跑去翻果篮。
金秦禹忍不住泪水翻涌,一个词在嘴里含着咽着,最后终于说了出口,
“......妈妈......”
所有的隔阂在死亡面前都没资格再被重提,金秦禹明白,但是低头去拾回家人却需要有人替他把这个屏障点破。
宋旻浩倚在门口偷偷看这幅母子相逢的景象,金秦禹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无理委屈的大哭。事后宋旻浩把这段描绘的很简单,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b城疯了一样的寻找,在金秦禹母亲家门口纠缠解释了四五个日夜,才让他母亲原谅金秦禹并且相信自己的话来医院看望。
宋旻浩很满意,终于帮他点破了他故作的骄傲和固执,牵着他把他送回母亲怀里。
金秦禹在这一天跟宋旻浩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家人此刻对金秦禹意味着什么宋旻浩了然于心,但是宋旻浩不只是单单想替金秦禹挽回亲情,宋旻浩有些愧疚的在心里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想让金秦禹活着。
宋旻浩对于金秦禹的病很少表现出难过,宋旻浩一如既往的跟他描绘未来,但是那几个在金秦禹母亲楼下等待的深夜里,宋旻浩被未知和即将失去的恐惧追赶包围,越接近希望就越被凌迟,宋旻浩他想的只是让金秦禹活着。
金秦禹的妹妹和他不同,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从做配型到最后做干细胞捐献都没有掉过眼泪,小姑娘柔软的掌心握住金秦禹的手指,与生俱来的血缘联系让她对金秦禹有着无限的亲切感。
妹妹因为年纪小恢复的飞快,金秦禹刚刚能出去散步,妹妹就早就可以满地撒欢,金秦禹看着小姑娘一跳一跳的发梢,知道了这属于血亲的爱正在自己身体里开始有序的工作修复,陪伴自己等待新生。
金秦禹对于母亲的原谅不想稀里糊涂,一直追问母亲为什么会来探望自己,妹妹童音清脆,不加掩饰:旻浩哥哥天天来家楼下等着妈妈,还又哭又闹,妈妈以为他是坏人在撒谎还找警察叔叔抓过他.......
“我的天,你可别说了宝贝!”宋旻浩捂妹妹嘴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是真的的吗?”金秦禹问。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
“那部分真?哪部分假?”金秦禹心脏一揪一揪,妹妹的描述或许过于幼稚,但是金秦禹还是想证实一下又哭又闹这一部分。
“不是警察,是小区保安。”
“.........”
挨过秋冬,春天终于到了,金秦禹记得凡是得绝症的主人公窗外都有一棵树,树的繁茂枯萎,映衬的就是主人公自己,曾经向宋旻浩谈及树的故事,无限可惜宋旻浩家窗前没有树,那时的金秦禹是真正的虚弱无比气若游丝,宋旻浩握着金秦禹的手,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宋旻浩说,你想找个寄托不如找个电线杆,人的际遇多变难测,命运翻转也不过转眼,还比不上这些水泥柱伫立的稳稳当当。
然而几天后,宋旻浩打电话让金秦禹往楼下看,宋旻浩在楼下花坛里给金秦禹移栽了三颗向日葵,宋旻浩脸上蹭到一点泥土,带着工作手套的双手在嘴边画弧,示意金秦禹笑一笑。
金秦禹看着宋旻浩的花脸笑容灿烂堪比向日葵花盘,咧开嘴笑了,继而又哭,最后又笑。
蝉鸣预示着夏天的开始,夏天突如其来的火热与活力简直不需要过程,好像一天之内万物都萌动燃烧。
金秦禹和宋旻浩并排坐在花坛边躲阴凉,顺便看看向日葵的长势,金秦禹带着渔夫帽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是还是挡不住双眼里羡慕的光。
金秦禹盯着宋旻浩一口一口的吃掉一整根雪糕,雪糕棒都舔的干干净净。
雪糕是姜昇润带来给金秦禹的,还有一些零食,宋旻浩以恢复期忌生冷为由扣下全部,不过每天可以看着宋旻浩吃一根。
宋旻浩看着金秦禹委屈羡慕的表情,甚至比雪糕本身更甜蜜清凉。
之前肆虐在金秦禹身体里的灾难终于慢慢退场,没有了Deadline的追赶,无论是爱,还是其他的一切,因为有了足够余生去承接,都变得从容轻松。
宋旻浩把雪糕棒轻轻插在金秦禹嘴里,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还有一点点甜。”
转身拉着金秦禹的手上楼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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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夏】婆娑念
壹.桃树
我方记事起,便知自己娘亲与旁人的不大一样,毕竟没有哪个娘亲,是挨着孩子边上,一同承夫君训诫的。
家中院子栽了棵桃树,我问过它的来历,娘亲瞧着那已有一人多高的树,感叹说道:“这可是你爹娶我的凭证。”
后来又与我细细说道,当初我爹是如何用了一曲《桃夭》将她撩拨带回家的,又是如何为她亲手栽下这棵桃树的。
娘亲说,那时京城最是俊朗的少年郎穿着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杨柳依依,日光灼灼,好似一幅水...
壹.桃树
我方记事起,便知自己娘亲与旁人的不大一样,毕竟没有哪个娘亲,是挨着孩子边上,一同承夫君训诫的。
家中院子栽了棵桃树,我问过它的来历,娘亲瞧着那已有一人多高的树,感叹说道:“这可是你爹娶我的凭证。”
后来又与我细细说道,当初我爹是如何用了一曲《桃夭》将她撩拨带回家的,又是如何为她亲手栽下这棵桃树的。
娘亲说,那时京城最是俊朗的少年郎穿着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杨柳依依,日光灼灼,好似一幅水墨丹青,霎时就迷了她的眼。念着他苦恋自己多年的份上,脑袋一热便答应了他。
爹爹陆绎是锦衣卫的总指挥使,模样倒也如娘亲口中说的一般无二的好看。我自幼承了爹娘的聪慧,知道事情不可听人的一面之词,便蹬着脚跑到了爹爹书房。
将娘亲的话和盘托出后,只见他浅浅的笑了,眼底晕出层层涟漪,“阿昭,你娘当真是这样说的?”
我重重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绝没有做添油加醋之事。
爹爹蓦地将我抱起,揉了揉我的头,语调缓和,眼神莫名的有些飘浮,像是回溯到了往前,“的确是苦恋多年,只是我原不知她是头脑一热?”
许是母子心有灵犀,娘亲拎着裙摆也到了书房恰巧听到爹爹的话,急忙跑过来堆了笑。她这副模样我是再熟悉不过,每每惹了爹爹生气,娘亲便是这样。
“大人,我同阿昭说笑呢,绝不是头脑一热,我也苦恋了你多年。”
“不是头脑一热,那是早早就想好了?”
“对对对,我袁今夏这辈子自是只嫁给大人的。”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让我这个儿子不由担心她是否有些晕头。
接着便是一阵肚子饿发出的声响,我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察觉到并不是从我这发出的,就看见了爹爹看向娘亲无奈的眼神,“饿了?”
“嗯!”
“我让吴妈给你煨了鸡汤,想来也是该好了。”
“我就知道夫君待我最好!”
爹爹抱着我身旁跟着娘亲,一家人向着大堂走去。暖风拂过,两人的衣袂翩飞。
娘亲还在碎碎念着些话,无非是六扇门新来的捕快如何不灵光,捉贼人如何的辛苦,百姓报的案子如何的鸡毛蒜皮……
爹爹抱着我,也没打断她,就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的给些反应。我有了些乏意,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娘亲的声线清脆明亮,却不知怎的听出来一股子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就这样安心的睡了过去。
贰.月亮
我家娘亲常唤爹爹大人,撒娇耍赖哄爹爹时,才好声好气的唤一声夫君。幼时玩伴晏昌,他家人常唤他一声昌哥儿,每每夕阳玩闹后,总会看到他娘站在不远处,唤他,“昌哥儿,今日做了莲子粥,快些回来,凉了可就不好了。”
我瞧着晏昌跑远了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涌起了几分的羡慕。羡慕他娘亲可以时时陪在他身边,看他笑,陪他闹。
非是我娘亲不好,只是她也有自己的营生。她是六扇门的捕头,追踪术极好,挎着刀,忙着那些数不清的案子,有时我醒的晚了,可能要到傍晚才能瞧见她。
那日是我生辰前一天,我便守在家中一直等娘亲回来。爹爹回家的早,见我神色恹恹,便俯下身问我,“阿昭明日过生辰,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想……”我看着爹爹的眼睛,手指头抓着衣角,“我想让娘亲时刻都能陪着我,可以吗?”
许是小孩子总是亲近娘的天性,总是希望能时时刻刻见着她。
爹爹正了神色,牵着我坐在屋外的青阶上,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阿昭你看,天上的月亮好看吗?”
我想着皎洁的一弯明月,下意识的点了头,不知道爹爹什么意思。
“那月亮被挡在了云雾的后面,它会开心吗?”
“它被遮了亮光,也看不见人间,肯定是不开心的。”
爹爹神色认真对我道:“你娘亲她不同一般的闺阁女子,日日圈守在庭院从来不是她的性子。”
“她不会依附别人而活,即使嫁给了我,也不会失去自我。她喜爱办案,喜欢当捕头,我自不会拘着她,因为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那个鲜活的袁今夏。”
“她就像月亮,被束缚,被遮住,也是会不开心的。”
我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也知道,想娘亲时刻在家陪我的愿望是不会成真的,只是倒也没那么伤心了。
因为知道,若是那样娘亲不开心了,我也不会开心的。
方才聊完,就看见娘亲揉着胳膊回了家,看见坐在青阶上的我和爹爹,展了笑颜,脸上的疲倦也消失了一二。
“阿昭,明日你过生辰,娘亲陪你一整天怎么样?我们和爹爹一起去放风筝,去摸鱼?”
我听完跳了起来,扑到了娘亲怀中,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欢呼起来。
夜空下的爹爹看着我们,负手而立,银白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好看极了。
晚上我睡的朦胧,感受到了娘亲在我额头轻轻一吻,听到了他们小声的谈话。
“是把明天的案子压在今天都解决了,才回来的那么晚?”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阿昭嘛,明天可是他的生辰。”
“我这个夫君好像都没这个待遇呢?”
“是大人比我都忙,自己有时都腾不开空来,不是我的原因。”
“那我和阿昭谁最重要?嗯?”
“当然是一样重要,大人怎么还和小孩子争风吃醋……”
叁.小气
夏天京城有一阵子多雨,有时候雷声一轰,大雨便淋了下来。我听着外面的声响,总怕房屋被掀开,心底有些害怕,这时便时常缠着娘亲,让她陪我一起睡。她总是在哄睡我之后,再回到爹爹那。
我问娘亲原因,她小声的告诉我,“你爹也怕打雷。”
我看着英明神武的爹爹,总觉得有些不大相信。
后来一天夜里,雷声轰鸣,我习惯性的躲在被子里,门被推开,来的不是娘亲,却是爹爹。
“爹爹,娘亲呢?”
爹爹脸上满是无奈,颇有些嫌弃,“你娘亲睡的熟,这雷公放的屁愣是没把她震醒。”
我呵呵的笑了,睡在爹爹身边,仰着头终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娘亲说爹爹也怕打雷是真的吗?”
爹爹帮我掖好了被子,柔声道:“小时候怕,后来就不会了。”
“那娘亲她还说—”
爹爹似是知道我要说的,眼底涌起丝丝笑意,解释道:“后来不怕,是因为再怎么怕它,时刻来哄着我陪着我的人没有了,渐渐的便习惯了。”
“现在,有你娘在我身边,她会陪我,守着我,我便又怕了。”
“之前守着爹爹的人是奶奶吗?”我从未见过奶奶,但是也听爹爹说过她是一个极温柔似水的女子。
“不错。”
“那爹爹能遇到娘亲可真好。”我感叹道,依偎在他身边。
“你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姑娘。”爹爹拍了拍我的背,继而道:“阿昭以后也肯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姑娘的。”
“爹爹是在告诉我,娘亲是属于你的?”
“领悟能力颇高。”他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
我咕哝着声音在雷声下显得甚小,“爹爹可真小气……”
肆.不讨厌
我七岁时,多了一个妹妹,叫陆长依,名字是娘亲取的。
取小名时,娘亲问我,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一轮明月,“不如叫皎皎吧。”
娘亲听完十分满意的笑了,抱着怀中的长依逗她,“长依听到没,哥哥给你取名叫皎皎,是不是很好听?”
我见伸出手抓着拨浪鼓的粉团子,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她身边,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脸,那小娃娃忽的哭的,我有些慌措的望向爹爹。
“妹妹还小,不知道阿昭和她打招呼。”爹爹接过皎皎,耐心哄了哄,眉眼尽是温柔。
“那以后,爹爹保护娘亲,阿昭保护妹妹。”
娘亲捏了捏我的脸,极为自豪,“不愧是我袁今夏的儿子,就是有担当。”
皎皎顽皮的很,人家都说男孩子像个皮猴,在我们家用在女孩子身上也不为过。
她爬树掏鸟窝,还常常和别的小孩子打架。后来遇到了岑霜,有了小帮手,越发的顽劣。
岑霜是岑叔叔的千金,比皎皎大了一岁,因为她娘亲的原因,自幼习武,比陆皎皎那个花架势能打了不知多少。
只是她倒是极为听我的话。娘亲还打趣她,“霜儿如此喜欢我家阿昭,不如以后就当我们陆家的儿媳妇吧。”
我想到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能翻上了天,眉头不由皱了皱道:“那不是整日闹腾,不得安生。”
小姑娘忽然红了眼,急匆匆的跑了。
“霜儿!”娘亲未拦住岑霜,转眼斥我道:“陆昭,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小姑娘!”
娘亲只在怒极叫我名字,我没料到岑霜会哭,也是愣住了。
事后爹爹回家,娘亲便抱怨,“你儿子真真是块木头。”
“对呀,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爹爹望向娘亲,意有所指。
“那能一样么?!”
“哪里不一样?”
两人翻了好一通旧账,当然是以我娘落败,我想着岑霜的模样,心中竟也是涌起了愧疚来,手里的糕点也不甜了。
后来岑霜安静了好多,也躲着我,我终是在去找陆皎皎的路上堵到了她。
“哥,你怎么了?”
“爹爹在寻你,要考你学问。”
“啊?可我什么都没背呢!”皎皎忙松开挽着岑霜的手,急忙跑回了家里。
我站在岑霜面前,她不敢抬头看我,有些局促,两人僵持着,她意欲转身就跑,被我一手抓住,“为什么躲着我?”
“你不是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我板着脸,心中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谁知那小姑娘忽的笑了,眉眼生花,欢喜的反抓着我的手,“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只是瞧着她希冀的样子,有些生硬的重复了一遍。
小姑娘笑了,身上的沉闷蓦地散去,无影无踪,又恢复以往鲜活的模样。我心脏倏的一跳,竟是挪不开眼。
伍.等你
我弱冠时,娘亲便有意无意的打探我的心思,直说,儿子大了该到成家的时候了。
彼时我刚刚成了锦衣卫,虽说娘亲一直反对,但拗不过我,许是爹爹一身飞鱼服在我成长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无端的生出了这等念头来。
锦衣卫的选拔严苛,更是冷血无情,我通过层层选拔,最后一关时,我帮着晏昌挡住了飞箭,好在未伤及要害,倒也养伤了许久。
那时爹爹坐在我床边望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擦着时常带着的那把绣春刀道:“阿昭,你做的很好。”
后来娘亲告诉我说,爹爹在做锦衣卫时,最后一重选拔眼睁睁看着兄弟阿德死在乱箭下,却无能为力,我才知道那时他是想起了从前。
我这般受伤,却不见岑霜来瞧我,娘亲说皎皎一早便出了门,到现在都未回来,说是去了城门。
我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素来是向往战场的,说过不止一次,前些天遇到岑叔,他一脸的郁色,我不顾娘的阻拦,急忙穿好衣服骑上马,冲出府去。
遇到皎皎时,她正欲往回走,我急声问她,便追了出去,伤口有些裂开,溢出了血来。
“岑霜!”我使了莫大的力气鞭马,疾驰在道路上,终于看见了那抹身影。
“为什么走了不告诉我?”我声音有些暴躁,肩上的伤口一疼一疼的。
她低头不看我,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的样子,我蓦地没了脾气,坐在马上瞧她清丽的容色,沉声道:“我等你。”
“什么?”她似是惊讶,水杏般眼睛瞪大了看我。“你要……等我什么?”
“你说呢?”我见她呆愣的模样,生出些无力来。
幼时的自己不明白爹说的是什么,只道那么好看的月亮不应该蒙在云雾中,如今却是懂了。
我一字字的说道,“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等你嫁给我。”
郊外的风骤的吹来,她的青丝拂起,面容姣好,落了泪花,念了声,“好。”
陆.出嫁
我方从外办事回来,传来了皎皎即将出嫁的消息,她素来会惹祸,伤了温侯爷的公子,我知道那人素来心黑的很,果不其然这傻丫头被诓的将自己赔了进去。
娘亲方在房中绣着皎皎的嫁衣。爹爹说,娘亲嫁他之前,绣活极差,连个手帕都绣不好,如今为了女儿竟是学的极妙。
她一针一线的缝着,连晚上也不停歇,惹得爹爹将东西夺了下来,生怕她伤了眼。
出嫁那天,娘亲给皎皎梳妆,眼泪止不住的流。
爹爹说,“我还记得你和那易家老三相亲时的妆容,简直是惨不忍睹,如今倒是手巧。”
“我那是故意的,陆言渊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亲反驳道,竟也是不那么伤感了,伸手扯过爹爹的衣袖抹了抹眼泪,像是泄气。
爹爹面上嫌弃,倒也纵着她,一瞧便是故意的。
刚还伤怀的人恢复了精神,便如以往一般朝气蓬勃,忙着招呼客人,与上官姨母,杨叔等人聊的甚欢。
转而便望我,语气十分怜悯道:“我竟没想到先是皎皎成了婚,我们家阿昭还得眼巴巴等着未归人。”
我可没有眼巴巴的,我十分黑线,却见爹爹给我使眼色,只得附和着僵硬的点头。
我没有眼巴巴,但是的确很想岑霜是了。
柒.儿孙
传来皎皎怀孕的消息时,刚巧是岑霜回来的时候。她跟着自己舅舅在战场抗倭,立下了不少的战功,而今见到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凌厉,出落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将。
爹爹备了聘礼到岑家去,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只是皎皎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我何时与岑霜互通了心意。
我听了倒是颇为无奈,我这个妹妹在感情的事上从来都有些迟钝,也难为那温时特地跑到她的酒瓶子底下故意挨砸。
娘亲甚是喜爱岑霜,手把手教她如何成为陆家主母,只是霜儿舞刀弄剑强的很,遇到这些事,还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爹爹瞧着娘亲与霜儿的模样笑了,他道:“你娘亲以前也是如霜儿一般,谁能想到也能把陆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皎皎生下一个儿子,名唤温羡,后几年霜儿也诞下了一儿一女,龙凤双胎,取名陆知年,陆知许,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如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也乐的自在。只是娘亲虽然年纪稍长,可性子却是仍旧有些活泼。
爹爹瞧她跟着孩子们捉迷藏,总是板着脸,怕她磕着碰着。
“我身子骨好着呢!但是大人你要注意,你没发现最近自己极易生病,身体下降了好多吗?”
刚说完爹爹他老人家将她一把抱起,继而稳稳的放在了地上,“那袁捕头觉得我的身体如何?”
两人虽说已经卸任,打趣起来也这般称呼彼此,倒也成了夫妇俩的情趣。
小孩子们聚在一起,吐了吐舌头,“爷爷奶奶羞羞脸~”
娘亲便不住的红了脸瞪着爹爹,嘴角却是忍不住的勾起。
捌.白头
那一年的春分,院中的桃树已经长了许高,开满了灼灼桃花。曲枝温婉柔约,在清风中慢慢晃动,片片的桃花落下,犹如一阵粉红的花雨。
娘亲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鬓边还插了那只云雀簪花,好看极了。
爹爹拥着她,似是想起了以往的时光,眸光浅淡,似有光亮流转。
他说,“今夏,我们牵着手一起过奈何桥,下一世我再去寻你。”
“那我要少喝一点孟婆汤,免得你没先找到我,我还把你忘了。”娘亲笑了,灰白的头发上落了片片的桃瓣。
“好,我们说好了。”
“爷爷奶奶怎么了?”孩子们抓着我的衣角问我。
我将他们揽在怀中道:“嘘,他们只是睡着了。”
桃树下的一双人相依相偎,慢慢合上了眼。我忍不住的别过头去,落下了眼泪,心脏像是撕裂开来,忍不住的哽咽。
我将爹娘葬在了一处好地方,那里有清风明月,有浩渺烟波,也有满树繁花。
碑上刻了一排小字。
“这里葬着一个小捕快和一个锦衣卫。”
“他们很幸运,相守到了白头。”
【绎夏】二三事(3)
21.陆绎曾经抱着今夏躺在雪地里亲吻,起因是今夏趁他不备“偷袭”。
院子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玩儿心一上来,今夏直接团了个大雪球,一点也不手软的朝陆绎扔去。
奈何转身逃跑的时候太心虚,还拉着陆绎做了她的垫背。
所以陆绎管这个亲吻叫“讨利息”。
22.吃饺子的时候,桌子上会放着醋和蒜泥。
往往都是今夏吃的最欢快,白嫩嫩的饺子在醋里浸泡一圈儿再裹上蒜泥,一口下去尽是满足。
陆绎对味蕾的刺激...
21.陆绎曾经抱着今夏躺在雪地里亲吻,起因是今夏趁他不备“偷袭”。
院子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玩儿心一上来,今夏直接团了个大雪球,一点也不手软的朝陆绎扔去。
奈何转身逃跑的时候太心虚,还拉着陆绎做了她的垫背。
所以陆绎管这个亲吻叫“讨利息”。
22.吃饺子的时候,桌子上会放着醋和蒜泥。
往往都是今夏吃的最欢快,白嫩嫩的饺子在醋里浸泡一圈儿再裹上蒜泥,一口下去尽是满足。
陆绎对味蕾的刺激不感兴趣,只拿饺子点一下醋,至于蒜泥……
——允许饭桌上有它存在,已是格外开恩。
23.每年陆大人的红包都会多准备一个。
除却孩子们的。
最大的、包的鼓鼓囊囊的、银子最多的那个红包每一年都会藏在今夏的枕头底下。
等着她自己发现。
24.今夏能把豆腐烧的很好吃,也是袁母教的好。
婚后她给陆绎做的第一道菜就是豆腐脑。
绎:“你就拿一碗豆腐糊弄我?”
夏:“什么叫一碗豆腐!这可是我们家的独门手艺,一般人还吃不到呢。”
绎:“这么说,我不是一般人了?”
夏:(笑)
——陆绎嘴上嫌弃,却还是吃了个干净。
25.陆绎在院子里给今夏支了个秋千。
每次今夏打秋千的时候,陆绎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她打。
有了孩子后,就变成了孩子在秋千下玩,他们俩依偎在藤椅上看他玩。
26.成婚后陆绎的书房里多了一个架子,摆满了今夏爱读的画本子。
结局是好的占一排。
结局是坏的占一排。
之所以分门别类,纯粹是因为今夏扔的太乱了,陆绎看不下去。
——“情愿”亲自收拾整齐。
27.陆绎的书房里还有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木盒子,实则用的上好木料,盒子的一角刻了个“夏”字。
一次被今夏不小心发现,打开来一看,竟是这些年里她写给陆绎的所有信件,被极小心的收在一起。
木盒盖子的内侧有一句话。
——“不负相思意。”
28.洗衣服这件事情,在陆家算的上是别样的“情趣”。
今夏清洁飞鱼服的认真程度和她惹火陆绎的生气程度成正比。
总而言之,陆绎的飞鱼服就没有埋汰的时候。
29.今夏的脚趾头可以分缝,这是陆绎做不到的。
难得有陆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得意洋洋的陆夫人显摆过头。
脚趾抽筋。
最后还是陆绎给她揉了揉才好。
30.陆绎的怀里一直揣着一块方巾,从不离身。
若是不小心被人瞧见打趣,他只道一句——
“内人少时所赠,视若珍宝,千金不换。”
————
希望今天被剧虐到的你们看到这个能好一些。
今日的《二三事》睡前故事,糖给你们,做个好梦。
【绎夏】闺房之乐
若要说婚后的陆绎有什么不同?
今夏想——可能是乐趣更多了吧……
新婚第二日,今夏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就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每一处关节仿佛都在抗议着想要继续休息。
昨夜的罪魁祸首如今就站在今夏眼前,正伸出魔爪企图让自己与温暖的被窝残忍分离。
今夏打着哈欠靠在床头,迷迷糊糊道:“别闹了……困……”
陆绎尝试着戳戳她的脸蛋——没反应。
又戳戳肩膀——还是没反应。...
若要说婚后的陆绎有什么不同?
今夏想——可能是乐趣更多了吧……
新婚第二日,今夏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就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每一处关节仿佛都在抗议着想要继续休息。
昨夜的罪魁祸首如今就站在今夏眼前,正伸出魔爪企图让自己与温暖的被窝残忍分离。
今夏打着哈欠靠在床头,迷迷糊糊道:“别闹了……困……”
陆绎尝试着戳戳她的脸蛋——没反应。
又戳戳肩膀——还是没反应。
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人居然坐着睡着了……
陆绎在今夏身边坐下 ,伸手把她捞到怀里,又缓缓的将她放平躺好。
今夏刚一沾枕头便自觉的寻了个好姿势,小声哼唧几句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经历了一夜爱怜的新嫁娘,脸上透着残留的潮红,柔软的嘴唇较于平时微微肿起,给这副纯真睡颜添了些撩人的风情。
陆绎像是忘了他为何要叫今夏起来一般,只低头看着今夏,带着七分眷恋三分满足的神情去抚摸她的脸。
——久久不曾起身离去。
……
今夏再醒来的时候,睁眼第一个瞧见的还是陆绎。
“醒了?”
“唔……什么时辰了?”
陆绎扶着她坐起来:“快午时了”。边给她揉着肩膀边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睡?”
今夏还迷糊着,未过脑子的直接反驳:“你又没和我睡过,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理智回笼。
今夏“噌”的直起身,把脸埋进掌心里,想起昨夜……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绎揉揉她的脑袋无声的笑了起来。
平日里聪慧机敏的人,怎么上来一阵傻不拉叽的?
今夏当了会儿鸵鸟,抬起脸透过指缝去看陆绎,见他没有打趣自己的意思,倒也放松了许多,连带着那股子不自在的害羞劲儿都少了些。
接过陆绎递来的帕子擦拭干净脸,复又净了口,今夏才真的清醒过来。
婚都成了,尴尬这些做甚……
这么想着却想到了这人早上做的好事:“我本来睡的好好的,早上你折腾什么呢?非要拉我起来。”
陆绎闻言道:“先把鞋子穿上”。
说罢拉着今夏坐在了梳妆镜子前,自己坐到了她对面。
“这是要做什么?”
“古时有张敞画眉,都道他疼爱妻子,夫妇二人感情极好。”
陆绎拉开妆匣子,取了眉黛出来,一手托起今夏的脸细细描画:“此乃闺房之乐”。
今夏闭着眼睛任由他画,也不去担心好不好看。
笑意满满,颇为享受。
少顷,今夏开口道:“早上迫不及待的把我叫起来,说实话,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睁开眼睛眨巴两下:“……对吧?”
“……”
陆绎堪堪稳住手,没什么好气的说:“闭嘴吧……”
“……你就是!”
“我没有。”
“那你叫我早起干什么?”
“……”
“哈哈……别挠我痒……你不是你不是……”
“……”
“别闹!眉毛!眉毛歪了!”
……
盛夏时节,风景正好。
亲昵打闹的声音自贴着喜字的卧房里传出来,融于微风中……
————
“实不相瞒,确实迫不及待,想了许久。”
【豆眼】Call Anytime
*宋旻浩x金秦禹
*猫房爱情故事,全瞎编的,ooc
*BGM:《CALL ANYTIME》金秦禹/宋旻浩
/
宋旻浩半夜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被呆坐在外面的金秦禹吓了一跳。
客厅没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堪堪分辨出墙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了数字3。
“秦禹哥?”
他试探性地小声唤了一句,分贝不高但就两个人的密闭空间而言绝对足够听清,可结果却不见沙发上的人回头。
慌乱情绪瞬间从脚底爬上脑袋,宋旻浩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自己是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又或者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哥哥一夜之间患上了麻烦的梦游症。
“哦,旻浩啊,”安静片刻才终于有声音回应,金秦禹习惯性地又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
*宋旻浩x金秦禹
*猫房爱情故事,全瞎编的,ooc
*BGM:《CALL ANYTIME》金秦禹/宋旻浩
/
宋旻浩半夜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被呆坐在外面的金秦禹吓了一跳。
客厅没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堪堪分辨出墙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了数字3。
“秦禹哥?”
他试探性地小声唤了一句,分贝不高但就两个人的密闭空间而言绝对足够听清,可结果却不见沙发上的人回头。
慌乱情绪瞬间从脚底爬上脑袋,宋旻浩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自己是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又或者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哥哥一夜之间患上了麻烦的梦游症。
“哦,旻浩啊,”安静片刻才终于有声音回应,金秦禹习惯性地又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接着失望地低下头,“抱歉,吓到你了吧。”
宋旻浩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有点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不睡,坐在这里干嘛?”
“...没事。”
“在等谁消息?”
金秦禹心事被戳穿,慌慌张张把手机往背后藏,“不是啦。”
宋旻浩默默拿起自己的手机,随便打了一个表情符号发了出去,刚刚还言之凿凿说不是在等消息的哥哥听见自己的手机响,第一时间划开解锁。
“还说不是。”
沮丧的神情不忍心看,宋旻浩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几天姜昇润不止一次问过秦禹哥是不是在谈恋爱。毕竟一直攥着手机,时时刻刻在意震动的人实在太过反常。
金秦禹每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旻浩便在一旁抢白说谈什么恋爱,工作重要。他也只好跟着附和点点头小声说,嗯工作重要。
姜昇润看宋旻浩摆明了一脸醋意又别别扭扭不肯承认,心说你一直黏着,哥哪来的机会恋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顺手把车里的音乐声开大了些。
不知道深夜广播为什么非要放些爱而不得的苦情歌,金秦禹把手机收进外套口袋,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车速很快,桥上的夜景在眼前飞速倒退,连上一块巨型广告牌上的标题都还没读完便绝情掠过。这时候人最渺小,也最无力,视线所及通通留不住。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人。
“我随时都可以联络哥的,是不是?”
距今最近的一次见面,他送金秦禹到宿舍楼下,语气有点撒娇一样地问。
金秦禹的手搭在车门上,愣了一瞬又下意识点头答应。
他或许没听懂男人话里的暗示。随时联络,是很单向的、极其霸道的要求。我有空才会找你,或者说得更直白点,我无聊了,想取乐子,才会找你。
如果此时此刻朝夕相处的弟弟在身边,一定会狠狠地敲他的脑壳,要他不许答应做别人备胎。
但,金秦禹没拒绝。
姓名前缀的年龄数字跨过三之后,他似乎越来越不懂拒绝了。时常稀里糊涂答应些事情,做不来的也只好自己咬着牙消化。有队友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些,一个人就很孤单。
恋爱也如此。
开始好像也没多么喜欢眼前的人,比自己小两岁,不太出名的海归派演员。只是没拒绝约会,相处几次后男人僭越似的跳过牵手和拥抱步骤,直接欺身吻过他的唇角,他紧张得心跳,以为是爱情久违的光顾。
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连他们是否算确定关系都忘了问。
“不过,哥,”他得意地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聊天的时候就别总是用kk和hh了吧,有点老土。”
金秦禹小心翼翼地回忆这两个字母在自己屏幕上出现的频率,明明更多时候都是宋旻浩这样发,他在心里腹诽。
“知道了。”
他低头,有些抱歉地回应道。
晚安吻轻飘飘的,似乎是廉价的施舍。可还是让金秦禹脸红了很久。他对这些直进的、甚至有些唐突的撩卝拨最没有抵抗能力。
“真的这么想他的话,不如直接打电话。”
刚一进宿舍,宋旻浩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他实在受不了金秦禹这样。
“啊?不是...”金秦禹僵住,下意识反驳,又觉得不妥,“我很明显吗?”
“哦,很明显,让人心烦的明显。”
硬卝邦卝邦的,回答没好气。
“旻浩啊,我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金秦禹低下头,可疑地吸了吸鼻子,“我不太行吧,恋爱。”
宋旻浩眉头紧锁,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逼得面前的人下意识倒退。他轻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你哪里容易。”
像偶尔心情不好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猫一样,敏感又脆弱。
哪里容易,连我都追不到你。宋旻浩这样想。
世界上好看的人大致分两种,清楚自己好看的,和对美貌毫不自知的。
而金秦禹算是中间的异类。
上节目的时候mc开玩笑问过他是否也知道自己好看,他不好意思,却默默承认。可这条规则似乎只适用于winner的金秦禹,而不适合30岁的普通男人金秦禹。
身边相熟的工作人员有时都会打趣说,我们秦禹要和很好很好的人恋爱哦。
言外之意不过都是劝说他不必在亲密关系中如此自卑,但收效甚微。
面对不算温柔的人,他仍然手足无措,不设防备敞开自己。
宿舍的暖气好像开得太足了,穿着运动服外套甚至有些微微出汗。
金秦禹喝完茶几上的最后一罐啤酒,把衣服脱掉,只穿着薄薄的短袖平躺在沙发上发呆。
听见吸着拖鞋的脚步声,他闭着眼睛喊了声旻浩啊,却没有像熟悉的那样听见回应。他睁开眼睛,被离得太近的、放大的脸庞吓得一愣。
“干嘛吓我啊。”
嗔怪似的拍了一下宋旻浩的脑袋,又捂住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
见他耳朵都红了,宋旻浩恶作剧得逞,嘴角弯了弯,“哥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金秦禹拿他的话当真,苦恼地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但我最近好像长肉了吧?”
“嗯,但还是很好看。”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掌环上了自己的腰,宋旻浩倒吸一口气,不自然地偏了眼神。
“你最近太瘦了,”以手臂做尺,堪堪环住丈量他的腰身,又发出惋惜的感慨,“旻浩啊,得多吃点饭才行。”
对于心思澄澈的哥哥来说,不过是普通的对话,可心生旖旎的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哥哥不会示弱,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偏偏要眼神湿漉漉地关心你,他便没了理智。
宋旻浩绷紧了身体,尝试忽略腰上的轻柔触感,却适得其反。
他甚至控制不住想要突破这层冠卝冕卝堂卝皇的关系以下犯上。
金秦禹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干脆真的顺势抱住了他,把脑袋搁在弟弟的肩膀上无奈地倾诉,“他好几天没有联系我了。发消息也没有回。”
“可能在忙呢。”
唇边的酒气逡巡过颈侧和耳畔,宋旻浩舔卝了舔嘴唇,胡乱答道。
“明明是,手机不离手的人啊,怎么会忙到连回复我都不行呢。”
“喜欢他吗?认真说。”
金秦禹想了几秒,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还不错的,如果我很快要入伍的话,他——”
宋旻浩主动分开了这个礼貌的拥抱,拒绝听到自欺欺人的说辞。
“哥喝多了。”
语气平常,丝毫听不出埋下的试探。手指攥紧,偏偏要装作疏离又克制。
忽然失去依靠,身体重心不稳,金秦禹摇晃了一下又慢慢站直。
他觉得自己没有喝醉,才这么几罐啤酒不足以让他理不清思绪。只是他看向宋旻浩,一些奇怪的色彩正在瞳孔中迅速剥离,跟着眼睛开始起雾,世界变得陌生。
他怀念起几秒钟前的肌肤接触,下意识抬起手臂想讨个拥抱,又很快反悔,掩饰一样抓了抓头发。
这是做什么。
仓惶预备转身逃跑,却被拉住了手腕。
手机震动姗姗来迟,金秦禹却忽然生出想要直接挂断的念头。
“不接电话吗?”
“哦——”他回过神来去点手机屏幕,无意碰到了免提按钮,对面的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秦禹哥!”
打招呼也依旧元气满满,像是从来没想要解释这几天以来消失的缘由。
“嗯。”
低头的动作使微长的头发从两侧垂下来,金秦禹胡乱用手拨了一下,被自己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在干嘛呀,声音听起来不是很舒服呢。”
宋旻浩板着脸,站在客厅里一副铁了心要听完他们对话的样子。
“没事,准备睡了。”
对面没有任何疑心,自顾自地说着话。
“明天有行程吗?想见你了。”
金秦禹抬头对上宋旻浩的视线,像猜到什么一样,拿起手机想要回自己房间去。
有心的话一定能察觉到听筒这面的异常气氛。细微肢体碰撞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和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另一张唇堵回去的惊呼声。
宿舍一定是温度太高了,酒精催生的潮热染得金秦禹的脸颊发红,不留神松开的牙关也被趁虚而入。他意识到宋旻浩正在吻他,眼睛一酸,眨动带出的眼泪滑到嘴边,被他们吸吮着消化干净。
“挂断了吗?明天我们见面吧,我去宿舍接你。穿好看一点。”
举着手机的手僵在身侧,他尽量拿远了些,避免被人听去一室春光。
大概是拙劣又轻浮的调情手段,电话那边又补充一句,“虽然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单方面挂断的忙音持续几秒,手机掉在地毯上,悬在半空的心也跟着着陆在一片绵卝软中间。
揽住腰的掌心瞬间发力,像是被那句话刺卝激到了一样,宋旻浩把他贴紧自己用力地亲吻,直到呼吸不畅的哥哥率先向后缩着推他,他才肯松手。
金秦禹弯着腰喘气,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像是被欺负狠了。
“这么讨厌我吗?”
宋旻浩扯着嘴角苦笑。
金秦禹还在反复揣摩自己不合时宜的如擂心跳和逆来顺受的回应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和那个男人浅尝辄止的吻完全不同,方才扑面而来的情卝欲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
拼命交换气息后氧气极度匮乏,他怎么也没办法再正常呼吸。
不知道一个人跌坐了多久,听见宋旻浩房间传来震耳的音乐,他才捂着脸小声回答已经没人在意的,那个问题。
“...不是那个意思。旻浩啊,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正在音响里播放的这首歌。
可是宋旻浩躺在床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关掉声音。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忍的心意竟被一个荒唐的、冲动的、毫不温情的吻全盘托出。
他一定吓到了哥哥,自己也乱了阵脚。
想了一百种补救方式,解释说是失误、一时意乱,嘴唇上下一碰也不难做到。
但也太过自私。
过往幻想过无数次,在金秦禹身边空出位置的时候再好好告白,一拖再拖,最后暗恋的心思干脆成了习惯。
如果没有打破就好了。他在手机上写了好多遍道歉的说辞,又一一删掉,反反复复几次最后居然打出一个表情符号发给了一墙之隔的哥哥。
他慌张地坐起来,屏息等待着金秦禹的回应。
一分钟,或许更短,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周围仿佛凝固一样,直到翩跹的文字跃上屏幕,他的世界才得以重新运转。
-【睡吧,旻浩晚安。】
宋旻浩这一晚睡得不踏实,早晨醒的时候眼睛也肿了。
推开门又刚好撞上金秦禹在门口欲言又止。
四目相对无言,金秦禹脸上的红晕重新浮现,眼神匆忙移开,假装平常地打招呼。
“...早。”
“今天出去的话,”宋旻浩见他已经洗完了澡,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晚那通电话的邀约,一字一句地嘱咐道,“记得多穿点,冷。”
金秦禹没答应也没拒绝,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睛,关切地喃喃道,“怎么肿成这样...”
他以为一夜时间足够他整理好心情。可在门外徘徊许久不敢敲门,带着隐约的期盼和雀跃,却收获一份云淡风轻的叮嘱。
而现在他又为自己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感到羞耻。
他认真地望向宋旻浩眼底,读不到一丝的慌乱和颤抖。
原来是自作多情作祟。
赌气似的穿了不算厚实的、略显腰身的外套,金秦禹站在门口照镜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招牌微笑。
他整理好头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口袋。
“秦禹哥。”
他闻声回过头,眼前被一大片毛茸茸的蓝色猝不及防遮住。
“嗯?”
宋旻浩还穿着睡衣和拖鞋,和他要出门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被那条蓝色围巾妥帖地围住,只露出一双明显也没有休息好、爬满了血丝的眼睛。
尽管他再怎么想要打起精神,眼神里的疲惫也骗不了人。
他盯着宋旻浩宽阔的肩膀和衣料上洗出的褶皱失神,身体里已经在叫嚣着,若能感应到任何挽留的讯号,便要放下一切去拥抱面前的人。
宋旻浩揉乱了他的头发,“哥今天很漂亮,早点回家。”
他没能如愿。
出道以后经历过许多事,渐渐养成了靠写歌和工作来麻痹自己的习惯。宋旻浩在工作室的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天,桌上堆满了写了铅笔字的白纸。
脑袋里太混乱,好不容易闪出的想法落笔几句之后也没了下文。
几乎每张纸上都无意识地写下过金秦禹的名字。
或大或小的,似乎靠着一笔一划就能实现些什么任性的妄念。
宋旻浩把相对整洁的一张挑出来,在金秦禹三个字旁边随意勾了几笔。
见过他画画的人都夸他有天赋,他却第一次希望自己画不出哥哥的模样。他没办法直视纸上的人,没办法看他的眼睛,更没办法抑制自己企图弄脏他的冲动。
他太喜欢他了。
世界上任何浪漫的歌词都不足以描绘。
他心烦意乱地记下此时此刻的全部想法,拆分又重组,码了几行歌词又哼着谱上曲调。
歌曲写完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宋旻浩揉了揉眼睛,看着标题那一栏上的光标闪烁,认真敲上了一个“her”。
对他来说,哥哥是男是女好像根本不重要。他这份没人要的喜欢只有他自己珍视,所以他写成歌,想着无论如何要给金秦禹听过一次才算没有遗憾。
宋旻浩收了东西跑出工作室,飞快地往宿舍的方向奔去。
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宿舍门口,他才后知后觉想起金秦禹的约会大概还没结束。而自己的头发因为跑得太快,有一部分乱七八糟地竖着,显得狼狈。
他绕到那辆车的右侧,不经意瞥见了车里的人。
刺眼的蓝色围巾被拨到一边,露出一整片白卝皙。
血液疯狂涌卝向大脑,宋旻浩甚至有些病态地生了暴力的心思。
他看见车里的人正把头埋在金秦禹的颈侧,而他可怜的哥哥却因为空间狭小或是力气差距悬殊,一直挣扎着推不开压在身上的人。
金秦禹听见车窗在耳边被敲响,趁着男人不备开了车门想逃,跌跌撞撞摔进一个熟悉香味的怀抱。
那瓶香水还是他送给弟弟做礼物的。
他抓卝住宋旻浩的胳膊,鼻子磕在瘦弱的胸膛上,有些酸痛。
“你干什么?”
施暴的人反倒首先发话。
宋旻浩忍着怒气保持最基本的礼貌,紧紧地环住怀里的人,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请问您是在做什么?你没有看到他不愿意吗?”
男人被问得一愣,跟着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我们是情侣。”
察觉到怀抱稍稍松懈,金秦禹急忙摇头,小声解释道,“不是的...”
“听到没?我哥说不是,请您注意自己的行为。”
酸意十足的宣战,却在金秦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以后,令他也徒增底气。
宋旻浩笑了,笃定地说道,“他喜欢的是我。”
进了门才琢磨出丢脸。明明也没说什么,他就这么大言不惭地给自己贴了标签。宋旻浩想了半天要怎么解释刚才的幼稚行为,可金秦禹却只字未提,给了他默认的错觉。
连猫都看眼色躲到一边,给两位父亲让出了谈话的空间。
“旻浩呀,”金秦禹见他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巧妙绕过尴尬话题,从口袋掏出今天在路边买到的纹身贴,“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宋旻浩啊了一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由衷地称赞,“好看,你想贴吗?”
“嗯。”
虽然有过跃跃欲试的时候,但好奇问过好多次纹身会不会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金秦禹更是迟迟不敢行动。
于是就爱上了收集好看的贴纸。刺破皮肤留下的图案太隽永,他或许还没准备好承担时间期限是永远的事物,人也一样。
贴纸就不同。没什么重量的美丽短暂在皮肤上停留,来去都不会痛。像极了速食爱情。
“帮我贴吧,”他这样开口请求道,摘下今早宋旻浩亲手为他戴的蓝色围巾,又按捺不住抛出问题,“不想说点什么吗?”
纸片沾湿以后需要按卝压片刻,宋旻浩趁着低头帮他在脖子附近作业的间隙,吞吞吐吐地说自己今天写了首歌。
为他写的。
“反正...好不好听我不知道,我写得很认真就是了。”
金秦禹摸卝摸卝他的脑袋,宠溺地笑,“那你唱给我听听。”
音源大雾的成绩不是假的,他写的歌不可能不好听。只是不知道歌词为什么听得人流泪。
他说,明天和我非常合适,请让他变得适合我吧。
“贴好了。”歌唱完一段,宋旻浩轻轻移开手掌,对着喉结附近的图案吹了口气。
抬头就看见咬着嘴唇,拼命想忍住哭腔的人。
一直在脑海中拉扯的那根线终于被扯断,宋旻浩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掉眼泪,“对不起,哥,是我太莽撞了。”
任谁也不会忍心苛责莽撞送上全部爱意的少年。尤其是在他们经历过如此如此多的事情以后。
对他们来说,爱情好像太奢侈了。可心动终究诚实,伴随着局促的渴望。
金秦禹顾不上眼睛里不停涌上来的水汽,手臂圈住宋旻浩的脖子,不得章法又很执着地吻他,用几近不可闻的音量说,旻浩啊我好像真的喜欢你,我怎么办啊。
我好喜欢你啊。
再也不必忽远忽近。
再也不必委屈、嫉妒或是不甘。
一起长大一起生活是种很奇妙的关系,它能消解所有爱情故事里最深刻、最浪漫的部分。
取而代之的是,习惯陪伴,从未想过失去。
遍体鳞伤后仍然伸出手释放爱意,原来哥哥才是勇敢的人。
唇卝瓣短暂分离,宋旻浩抵着他的额头笑着说,拜托以后不要再等别人了。
Call Anytime,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在线,永远为金秦禹待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