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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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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ummer House”


“李生,你睇下。” 

对面递过来一张照片。

李振洋坐在沙发上,抬起眼来。他手里扶着一根已经靠在沙发旁边的手杖,那手杖是摩挲得发亮的上等木料,顶上镶了块花纹暗得不得了的玳瑁——想来曾是某人爱物。

抬手接过照片来,李振洋看到上头的人,愣了一下。


——是个中等年纪的女人,戴着眼镜,穿着合体的套装,几乎显得有些拘谨地看着镜头。看起来像个老师,或者哪个找换行的中年柜员。

她没有多余的钱去做医美,或者买好一点的化妆品,所以眼角有了皱纹,法令纹很重。她有耳洞,但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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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ummer House”

 

“李生,你睇下。” 

对面递过来一张照片。

李振洋坐在沙发上,抬起眼来。他手里扶着一根已经靠在沙发旁边的手杖,那手杖是摩挲得发亮的上等木料,顶上镶了块花纹暗得不得了的玳瑁——想来曾是某人爱物。

抬手接过照片来,李振洋看到上头的人,愣了一下。

 

——是个中等年纪的女人,戴着眼镜,穿着合体的套装,几乎显得有些拘谨地看着镜头。看起来像个老师,或者哪个找换行的中年柜员。

她没有多余的钱去做医美,或者买好一点的化妆品,所以眼角有了皱纹,法令纹很重。她有耳洞,但是没有戴上精致的耳环——至少这张照片没有。她也许是因为要拍这张照片,才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有了一点气色。但这一切,还是使她看上去或许比实际年龄更大,她有一副香港大街上标准的上有老下有小的神态。

可是又有哪里不一样,暂时说不出来——

 

李振洋眼角弯起来笑了,照片递了回去。

“洪哥,我不杀女人。” 

洪哥眉毛扬了扬。他身后的左右一动不动,却能感觉到紧绷了一刹那的空气。

片刻。

“李生,我也不杀女人,” 洪哥拿起面前桌上的茶,又示意了一下让李振洋也饮,“但是这个不一样,嗯——” 他眯着眼睛摇摇头,“是我一个很多年的好朋友,托我办的这件事,他没有钱,也是没有办法才找我。所以我会付钱给你——” 顿了顿,看了一眼李振洋,“——李生放一百个心,我知你做事的价位,你来我这里做事,绝不会比之前拿的少。” 

李振洋皱眉笑了下,“帮洪哥做事,谈什么做事的价位。你叫我做事,在我底线里,我就会去做,没有二话。只是——”

“李生,如果动她易如反掌,我也不会找你,” 洪哥蓦地打断,神色严肃了些,“我洪某自认什么事都做过,早不怕天谴。但是这个人做的事——洪某都觉得下九流,” 摇头道,“我算是帮朋友、尤其是我那中年丧女的可怜老友,尽一点人事。也叫此人尝尝杀人抵命的滋味。”

李振洋再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这类女人,丢入人海便会理解消失。洪哥抬一抬手就能让这样的草芥消失——除非她不是草芥。

李振洋没有说话。拿起茶来。

“李生若知道她做的勾当,恐怕也忍不住杀之而后快。” 洪哥慢慢地说,只是看着李振洋的表情。

李振洋往唇边送的茶杯顿住了。他抬起眼来。一眼望过去。

 

——他知道什么?

 

“李生,你以前杀过这样的人,我知道的。” 洪哥气定神闲抿一口茶。

李振洋放下了茶杯,“洪哥神通,我当然佩服。” 脸色并没有方才那样和缓。

“哦,对了,” 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似的,话题一转,“我手底下这些东西,不会办事,前晚实在太对不住李生——还劳动李生弟弟把东西送出来。” 

李振洋笑了一句,别开眼。听他提起弟弟,精神里诸多的弦中就又绷起一根——平生恨受制于人,但这是之前拱手奉上的软肋,被人拿捏也活该。

片刻。

“资料之后会送到府上,不着急的,李生养好了伤再处理。” 洪哥说了一句。“另外,之前李生托我帮忙查的东西已经有了眉目,抽时间也一并送过去。”

李振洋见洪哥对身边左右点点头,而后为首的一个光头开口——

“李生和家人不必担心,府上以后我和阿Kim会看着,没有人会动你们,大可以像平时一样出街、買餸、上下學。” 说完指了指旁边那个精瘦的保镖模样男人。

“有劳。” 李振洋面上半分不露,只是点点头道谢。

“果啲資料——李生睇咗就明㗎啦,成個香港,咁多人死唔見佢死,我唔啹咯。” 洪哥神色自若,冷而幽深的眼睛看着面前他新雇的、传说中的顶级杀手。[注:這些資料——李先生看過就明白了,整個香港,那麼多人死不見她死,我心中不平。]

李振洋低头重新看过那照片。

而后皱了皱眉。

 

——照片上的那种不一样,也许就是因为她太平凡了。

她丢进人海,没有人会认出,令人毫无防备。但偏偏这样一个疲惫的平凡人,她的眼睛却不一样,那里面的倦怠只是虚虚地浮在表面,是假的——用以粉饰和表演这种疲惫的精神力,应该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力量。

是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她,兴奋而持久地燃烧着,使她能够兴致勃勃扮演正常人的这种烈焰,被强行压制在这一套古板得几乎丑陋的套装之下。

 

照片背后写了一串地址,是山東街附近的一条巷子。

 

李振洋对那个女人有了一定的预判,但是心里想的是,姓洪的还知道多少。

脸上就没有太多温度。

“行,那我们走了。” 他简单地说,将那照片放进外衣口袋,轻轻用手杖借了点力,站起身来。

“李生开车不便,我叫阿Kim送你。” 洪哥说。

李振洋已经转过身,闻言,握着手杖一顿。

 

“也好。” 手拿着外套,正要转身迈步。

 

“爸爸!” 一个讲国语的清脆女声从楼上飞了过来,而后是皮鞋蹬蹬蹬踏着木楼梯快速下来的声音,“爸爸,我们今天——”

她几乎像一阵香风似的闯了进来,穿一件杏色薄纱的连衣裙,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着,笑吟吟地跑着——却一眼瞧见自己父亲面前站着的,穿深色西装的高大青年。

话音立时吞回了肚,那年轻女孩顿住脚步,怯怯打量陌生人——这陌生人的气场在她眼里,同父亲手下全然不同,仿佛是个客人似的——

洪哥坐在原地表情里什么都没有,“玲玲,没有规矩!” 看着女儿皱了皱眉——年轻女孩看着父亲,当然不解。“爸爸在这里有事要办,谁叫你下来的?” 

玲玲缄口不语,站在门边,不安地轻轻把手放上门框。

李振洋一看,目光故意和那个年轻女孩对了一下,露出个笑来——他一笑,便见到那女孩登时低头将目光转开了——回头对洪哥笑道,“洪哥,令爱这么漂亮,国语也这么好。” 声音温和,沉沉地落进在场众人心内。

——“漂亮”这个词,当然要用回去的。

几句话说的洪氏有了个复杂笑容,只是道:“哎!一个黄毛丫头,不懂规矩乱跑乱叫的,真是惭愧,惹李生笑话了。” 

“爸爸——” 抱怨地。

“闭嘴!” 洪氏的声音高了些。

李振洋笑了一下,转过身,“辛苦阿Kim。” 回头对方才保镖模样的男子道。

拿着手杖便出门去。

 

那年轻女孩走到父亲身边,又多看了一眼李振洋的背影。

“爸爸,他是谁?”

 

 

 

 

 

 

除了夏天,他们其实很少回港岛的家中。

以前李英超曾听香港女同学放假前,攀比似的四处问,“你哋暑假返唔返summer house吖?” 小女生眨着眼睛凑到李英超面前。(你們暑假回不回summerhouse?)

李英超当时理解了一下这个名词,想起来住家确实有这样一处所在——从前是鲁东深山中的庄园,现下飘到了港岛巍峨的大厦。

Summer house。

听着就是轻得飞起来的快乐,应该和绿树掩映溪流潺潺合映一处,不该被鳞次栉比高楼吞没。先前放长长的暑假,没有太多事要做,小一点的时候,哥哥会带他去平台的泳池游泳,一开始李英超是不会的。

但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四肢灵活,本来又爱跑爱跳,学起来很快,喝了几肚子水,又被李振洋摁进水里呛了几次,就跟游鱼似的四处发射了,最后恨不得李振洋抓也抓不到,反而好容易累的死去活来坐上边沿,就又被泼一身水、活活拽下去摁倒。

 

那些日子是回不来的。

李英超自前一晚开始,偶尔瞧一眼李振洋,心里还是会七上八下——不是别的,而是觉得有什么改变了一层,又仿佛什么都没变似的。他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乱七八糟,前一晚坚持要睡沙发上,本来就不够舒坦,闭上眼要不然是血、要不然是吻。

受尽百般的折磨。

此时他瞧窗外高楼与桥、树木、人群快速闪过,手摩挲着皮质坐垫接口处一个棱子,和李振洋并排坐着,因了外人开车的缘故,两兄弟也不说话。

阿Kim话不多,只是沉默地驾车,在车道中穿梭。偶尔李振洋有一句闲闲的问话,才规矩答一句。

李英超抠了抠座垫的缝隙,抿紧了唇。偶尔瞟一眼前排的后视镜,只看见那个相貌平平肤色黝黑的阿Kim单只是看着路面,似乎也不像要加害于他们的样子,紧张才少了些许——

然后右手就被谁忽然覆住了。

李英超心跳错空了一拍,而后错空的那一下血液,又猛地冲流到了全身。

接着身侧那人手轻轻一用力,一握,四个手指就被圈进了掌心。

李英超轻轻吸了一口气,把手往后一抽。

李振洋的手追上来。

他再躲。

李振洋干脆伸手捉住他手腕,五指就和他的相扣。

李英超转过头看他一眼,蹙紧眉头用口型问,干嘛。

“Kim, 前面路口右转。”李振洋当作没看见。

“好。” 司机答。

李英超挣了一下没挣脱出来,耳根红了,转过脸去。

转过去的时候心虚地瞟一眼后视镜,Kim眼神似乎飞到他们后排了一下。李英超脸有点烧,只看着窗外。手不再挣来挣去,好好躺在旁边那人掌心里——当时李英超认为,是为着让他消停一点。

 

今日不再下雨了,半岛上空——虽然过了过海的隧道——瞧着还是阴云密布的。

李英超远远在车里往外望,泳池还未清理好,似乎是近日里因为有了一些雨水、风暴带来的树叶,几个工人正在清洁。

阿Kim车进了小区也不减速,一阵间就飞进了车库。

话不多,钥匙规矩交还给李振洋,附上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名片,低头恭敬地说了句两位李生,我走先,有事俾電話我。 [注:有事給我電話。]

 

 

 

 

李英超先下了车,过去替哥哥开车门,瞧见先是伸出来一根手杖——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勾了下嘴角。

“笑什么,” 李振洋头也不转,“开门去。” 迈下步来,披着件长西装外套,拄着那手杖,锁了车。

李英超仰脸道,“钥匙。” 

李振洋丢过去一串。李英超一把薅住。

 

及至进了电梯,摁了楼层,李英超打量一下那手杖,“哪来的?” 

李振洋看他一眼,在弟弟面前晃了晃,“御赐的权杖。” 

李英超翻了翻眼睛。

但是一转眼,御赐的权杖就被放在了电梯角落。

李英超看向他,手放在校服的裤袋里,靠着电梯的一侧,没有说话。

楼层一点一点地上升。

李振洋目光沉落进幽暗,感觉到身侧的目光灼灼——他却只是看了一眼锃亮的电梯四壁,映出李英超细细瘦瘦一片影子,和他望着自己的侧脸。不知道或者知道小孩在想什麼。

 

“同学什么时候来?” 出电梯的时候,李振洋忽然问。手杖仍然放在电梯里。

李英超一步跨出去,不回头看他,“可以不来。” 稀里哗啦的找半天,拿钥匙开门。

身后电梯门缓缓关闭。

“明天不周五吗,明晚吧。” 李振洋说。

李英超沉吟一下。拧开了门锁。进门,书包往地上一扔。从玄关开柜门给两人翻拖鞋。

又想了一下那个贱嗖嗖的话唠陈小胖,和他爹的职业,心想可别给我添乱了。“不了。” 钥匙拔出来。

“你答应了别人不是?” 李振洋进屋,皱了皱眉,踱步过去开窗通风。“这样随便放鸽子,交不到朋友。” 外套随便地搭在蒙了一层防尘罩的沙发,上柜子里到处翻窗帘遥控。

 

已经是接近下午,之前因为不常住,工人姐姐打扫的时候,就将窗户紧闭、窗帘也掩得严实。李英超看他那走的费劲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晓得他的坚持从何而来,心里有点好笑,勾起一下嘴角。

“哦。” 李英超应了一句,低下头去,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掀开一层防尘布,坐下。

然后看李振洋开了窗帘,虽则是阴云密布,但落地窗迎着光线最充足的一面,光一下子越过李振洋的肩膀透进室内,远远能瞧见一圈阴天灰蓝的海湾,和海湾尽头的远山,莫名其妙地显得明亮而安全。

 

过了一会儿,李振洋丢到怀里一张手机卡。

李英超摆弄了一下。抬眼看看他。

“我出去一趟,你把卡装上,跟同学约好时间,我待会儿打电话给工人姐姐让她过来收拾家里,然后明天做饭。” 李振洋说,站在厨房,又拉开冰箱门看了眼,皱了皱眉,没听到答复,“啊,听到没有李英超?” 

李英超有些恍神。顿了一秒钟。才意识到什么,“……你这个样子你上哪儿去啊?你不去躺着?” 站起来。其实眼睛里有很多东西,但是今天的他说不出来。

“给你买饭,饿死啊今晚?”李振洋气笑了,拿起车钥匙。

李英超几步走过去,“我去吧,你吃什么。” 走过去翻书包,拿钱包。

李振洋有些惊讶。看着弟弟。

“我记得楼下不远,不是有个地铁上盖的商场还是什么的。” 李英超低声嘟哝着,“你去躺着。” 似乎是在用这几乎是软的声线下指令。

 李振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道:“……把卡装上先。” 看着李英超非要低着头,便失笑,鼻头皱起来——也不知道请动了哪尊神佛使得李英超这么乖巧——仿佛什么东西在他心头蹦跶不停似的,李振洋想,我下去买十趟饭都可以,眼睛里就带出来些温度。

李英超忽然抬头看他。恐怕是见了他这种又怪又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目光,嘴里本来酝酿了什么话,又生生吞了下去。

低下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卡的包装来,看起来是个大湾区的一次性卡,掰了一下,又在玄关找回形针,垂着眼专心致志地把手机卡槽打开。

没有人说话。

夏日即将降临,住处和山与海隔得不远,所以有虫鸣和遥远的汽车声,混在一起从高空中传进屋内。

“再去买点其他的,买身衣服,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带过来,” 李振洋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去,就在客厅的柜门后头,开保险箱,去转密码锁,“ 明儿又得去学校还得招待同学的——” 站起身递来一沓现金。

李英超看得差点笑死,没去接,“土不土啊李振洋,就你,别人恨不得满大街抓你,”过去拿李振洋外套里的钱包,掏出一张银行卡,“哪张卡不是拿我名字办的啊。” 走回来,低头穿鞋。 

“是,没有你,我就要出去住大街,” 李振洋没奈何,看着李英超的头顶,忍住了自己想伸手碰一碰的冲动,“早点回来。” 

“你吃什么?” 李英超又问一遍。抬眼,那眼睛就撞进李振洋的视线范围内。

李振洋忽然想亲他一下。真是完蛋。自己都笑了,“你买点自己想吃的,哥哥吃什么都好。” 

“嗯。” 李英超点了点头。

李振洋心想这个小孩忽然装什么酷。

“没有别人。” 李振洋蓦地开口道。

李英超莫名其妙看向他,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自己提前看到了什么,慢慢地脸就红了。“说什么呢,我走了。” 要转身。

李振洋就忽然伸手,一把就把他拽了回来,“我说这个家里只有咱俩。”

李英超被拽了回来,就站在李振洋面前,“……什么东西。” 咕哝。

“昨天晚上哥哥不是开玩笑的,” 李振洋弯下点身,凑过去好好端详着李英超的眉眼,虽然低垂着,但是一点点心事都写在脸上,腾起的红云使眼角都烧了起来——他知道李英超等着这句话呢,从昨晚上就等到现在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 李英超说。他真的知道。他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李振洋一下子把他拉到怀里,低头亲吻。

李英超快要从精神和生理上都窒息了,心跳如雷,觉得李振洋真的欺负人,欺负他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躲开。浑身上下的热气除了往脸上头上冒,还要往身下窜去。像溺水又像得救。又想起面前这个不知轻重的,身上还带着伤,于是手忙脚乱地推了半天,把李振洋推开,然后喘着粗气——

“你不喜欢啊?” 李振洋眼里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声音低低地,抵着他的额头。

李英超说,“……你还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吗?” 几乎有些恨恨地看着他那个样子,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你能不能回去躺好李振洋,我又不会跑。” 喘着气无奈地瞪了过去。

那李振洋能说什么,只能放开小孩,让他伸手去够了钥匙揣进兜,转过身就开了门蹬蹬蹬落荒而逃。

 

 

 

 

 

及至掩上了门。

李英超走过去摁电梯,泛起红来的带着热度的脸,一点点在室内冷气之中降温。眼睛里本来潋滟的东西,沉落下去,微微蹙了蹙眉。

“叮。” 电梯到了。

他走进去——还是方才他们出来的那一部电梯——之前李振洋弃置在角落的手杖,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迈步进去。手里在包里捏紧了什么。

 

 

李英超需要打一个电话。

等到步行出了小区,他往四周围看了一眼。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应该摆得脱说是要跟着“保护”自己的人——虽然现在看不到人在何处。

在屋檐之下走了两步,垂眼再抬眼之间,仿佛是白日过盛的阳光掉进他的眼睛,使得瞳孔在某一瞬间变得璀璨——他又走进了人行天桥的屋檐,快步下了楼梯,再转左。

那些人大概是跟着在他右手边的某个建筑物里头,如果现在忽然往右,走十步左右就会和其中的一个人打上照面——

李英超眨了眨眼,提前看清了他们的脸。

而后便快走几步,在电梯门堪堪关闭之前,进了左面的直梯。

——他们现在有些焦急,因为视野里的自己消失了。他们看出来自己在躲避——他们有些紧张了,或许以为自己要逃跑。

李英超在电梯里合上眼睛,垂眼的时候眼角还有一些光——旁边有一个中年女子,推着一辆婴儿车,幼童在小车里眨着眼,好奇地瞧着他。

 

 

李英超穿梭过人群,和商场大厅呼呼的冷气,金碧辉煌的香氛柜台,人潮涌动的化妆品专柜,最后走到一间很大的服装店里头抓了两件T恤,走进试衣间拉上了门。

拿出之前陈琦给自己的电话,又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小沓东西——

打开锁屏,那个手机电量还剩一半。之前联络了一半的WhatsApp消息,后来又发来一条询问。李英超点开,而后输了一串号码过去,加了几行字,接着从相册里找出了一张图片,发送。

对方似乎永远有工作人员实时在线,马上显示已读。

[ 李先生,没问题,方便时可以面谈。] 对方发来。

李英超想,不需要面谈,只需要接一个我的电话。然后就点进联系方式,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喂,你好,立誠偵信公司,請問有乜可以幫到你——” 对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拖长了的音调。

李英超垂着眼。

——他看见接线员坐在一间非常狭小的工位之中,但整间办公室还算明亮。因为用地短缺的缘故,大约八、九人的工位还是显得紧张。隐约瞧得见一个公司的招牌悬在墙上。

“请问黄探长在吗?” 李英超开口。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也就一字一句讲起普通话,“刚才有收到你咨询消息,黄探长时间需要预约。” 对方道,“先生你想——” 

李英超听着。说了一句,“我想找他做事。”

——大约一分钟后,前一个黄探长负责的case会由接线秘书拿到手中,向他做一段基本的介绍。

“先生你想预约什么时间呢?” 对方问道。

“下星期一白天,见面不方便,电话里说。” 李英超这样说。

“……可是我们公司需要和客户见面才可以——” 

李英超眼睛里光芒闪动一下,“那我找别家。” 看了一眼手里那一沓小卡片。

“先生,我们公司是现在行业里最受客户信赖的,你很有眼光,你知道,明星都——”

李英超已经瞧见了她有些着急的样子。“费用我可以提前付一半,” 他再次打断了接线女的长篇大论,“到了你们公司账上再开始做事也可以。合同寄到我给的地址。” 

对面沉吟了一下,“我需要问一下老板,先生稍等——” 电话切到了一段音乐。 

李英超知道她在做什么。

——如果是所谓的明星或者知名人士需要侦信业务,几乎是都不会见面的。只要能够付到足够的费用,侦信公司可以无所不能。

对方只是在拖一点时间,表明是在替他做一些努力。

电话里再响起人声的时候自然是答应好了电话交谈的时间,并且说之前提供的图片和相关信息也会做一个初步的调查及评估,星期一黄探长会列明调查计划、方案还有具体收费,包括预估的调查完成时间,如果李先生同意,我们可以星期一就把合同寄过去。

“先生还有什么问题要咨询吗?”

 

电话挂断以后,李英超盯着手里的手机。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眼前浮现起李振洋非常温和地看着自己笑的样子,甚至还有他令自己耳热的、渴望的、温柔的吻,竟然觉得有些刺心。明明无所不能的人并不是他李振洋,为什么还要显得为自己建起多么安全的堡垒似的,一门心思挡在面前。从来没有刻意建立的那种权威,天生就叫自己全身心信赖。

可这种信赖是不对的。

这样的信赖,使得李英超不知道太多事情——使得他几乎对李振洋一无所知。

如果李振洋来了香港还是帮人做事,那是帮谁?除了自己,他是如何同那些人搭上线,又是怎么拿到钱——总会有消息来源。

从前自己只有十二岁,不懂的太多——只知道李振洋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出来许许多多的现钱。但是现在,或许是随着天赋的日益熟练——李英超越来越不喜欢他的生活、和他最在意的人和事之中有那么多盲点,无从掌控——他也无从保护他想要保护的,无法做到他想做到的,他最恨的情况,就是那一天李振洋忽然发消息来,结果身陷绝境的那种样子。

——可李振洋太了解他了,了解到连李英超这一层天赋都显得那么无用。

李英超有时恍惚,会想,当时李家的人被赶尽杀绝是为什么,如果真的找到那个杀死养父母的人之后会怎么办——如果他和李振洋杀人轻而易举,那杀完之后呢。

他李振洋会去哪里?

他会去哪里?

李英超望着自己拿进来的两件衣服上的吊牌,因为空调吹下来的细风,在微微的晃动。

站起身来。

他们之所以有了这种相依为命的错觉,是因为被虚无缥缈的——可能他都要忘记的仇恨捆在了一起。如果那东西没有了,他们应该会马上被打落大海立时就要四散。

——李英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李振洋真的哪一天会忽然消失。那是一种无关证据、情感或者来龙去脉的,强烈的预感。

“这两件。” 李英超只是看了下码数,就把两件T恤递给收银员——是一对五颜六色的图案印得到处都是的恤衫,莫名其妙的卡通动物飘飞。

 

 

 

 

 

李振洋看着网页上那图片背后的地址指向的小巷临近的几个大厦。地图上显示不远处有一间学校,大约只有五分钟步程。

这时一条信息进来,说是已经把要用的东西放在了楼下,正在托阿Kim送上来。

然后不过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李振洋撑着桌子站起身,开门。

“李生,这是大哥让送的资料。东西都是新的。” 递过来一个公文包样的东西。“里面有一些现钱,大哥说做事肯定会用到。” 一句一句认真说完。

李振洋接过,不像是只装了几张纸,掂分量,里头有枪,或者别的什么冷兵器。点点头,顺口说了句要不要留下吃饭。

阿Kim张了张口。摇摇头,说多谢李生。

李振洋看他还没想走。

“我们……我们跟丢了李生的弟弟,” 阿Kim补充了一句,脸色发白,有些慌张似的——这神色不像他之前惯常的样子。

李振洋一愣。

——李英超想要摆脱两个人,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是说了的话,为什么他不听?

这边有些慌张的阿Kim,干脆国语也不说了——“李生,真係對唔住,我哋等陣就——” [注:李先生,真是對不起,我們等一下就——]

“没关系,” 李振洋打断他,“我知道了。” 

Kim有些惊讶地望过来。

“我会打电话给他。” 李振洋说完,手扶上了门边,意思是送客。

 

 

“喂?”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那边传来吵吵嚷嚷的街边车声,“干嘛?” 李英超不耐不烦,有些喘,“我手里都是东西。”

“你买好了?” 李振洋听这声气,几乎都能看到他皱紧了眉头的表情,笑了一下。

“废话。” 李英超扬了声音,“怎么现在又想起来吃什么了是不是?闭嘴啊李振洋,我马上到家了再见!” 

电话就被撂了。

李振洋笑了一下。

然后笑容淡了一点。

转头去拿公文包,拿出那薄薄的几页纸,里头似乎是关于那照片上女人的东西。再翻了一下,除了洪哥给的枪和子弹,那厚厚一沓港币现金之外,竟然掉出来一张白底烫金的请柬。上头被人精心地系了细细的米黄色缎带。

李振洋皱了皱眉。瞧那信封——

“送呈 李振洋先生  闔府統請 ” 

拆开,一眼瞧见中间某一行手写的款款小楷,“……為小女 蔓玲 舉辦成人禮……”

翻过来,卡片背面底部,印了一行细细的字。

 

The Peninsula.

 

嘴上噙着个笑,眼睛深深的。

把那请柬和送来的并不趁手的枪都放到一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眼镜来架到鼻梁上,打开了那几页纸。

 


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6

前文: 1-234; 5


6. “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周医生和助手以及一帮人乱哄哄进来,又轰走几个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相干的人。

幸好李振洋只算是皮肉伤,筋骨没触及,更不是原先周医生一听枪伤、便预想着怕是那洪哥手底下经常伤得血糊糊的、子弹也还埋在里头的那种破皮切脑的皮开肉绽。

但因为创面很大,又没得到及时处理,虽然身体底子好,还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李振洋再是厉害,揭开那一层胡乱包扎几乎是粘在伤口处的破纱布时也忍不住痛苦地闷哼出声。

及至一切收拾停当,叫来一个姑娘给李振洋挂了水,

医生一行人也都出去,夜已经...

前文: 1-234; 5



6. “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周医生和助手以及一帮人乱哄哄进来,又轰走几个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相干的人。

幸好李振洋只算是皮肉伤,筋骨没触及,更不是原先周医生一听枪伤、便预想着怕是那洪哥手底下经常伤得血糊糊的、子弹也还埋在里头的那种破皮切脑的皮开肉绽。

但因为创面很大,又没得到及时处理,虽然身体底子好,还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李振洋再是厉害,揭开那一层胡乱包扎几乎是粘在伤口处的破纱布时也忍不住痛苦地闷哼出声。

及至一切收拾停当,叫来一个姑娘给李振洋挂了水,

医生一行人也都出去,夜已经很深。

 

 

这是一间宽敞且一应俱全的屋子。与其讲是屋子,不如说是一个大套间,它并不在鴻和豐庄园的客房楼幢,距离主人所在的楼也不远,看得出是专门为李氏兄弟准备的。

是对方给出的一些信任,和与之相当的压力与危险。

 

李英超掩上了门,转过身来。

一眼就看见李振洋已经勉力坐起来,单手把手背上输液的针管一下子拔出来——方才医生给他吃了些药,又是消毒又是这那的,折腾得嘴唇都苍白。为着快速处理伤口,裤子也被剪的支离破碎。瞧着特别不体面,这种不体面几乎令李英超消了气——

“李振洋——!” 急了叫了一声走过去。

他哥看着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说话。然后朝他招手。

李英超还擎等着算账,沉吟了一下,才向他走去。

然后他哥靠近他耳边,“去关灯,然后在原地等我。别乱走。” 

“你要干什——”

李振洋伸手掩住他口。李英超这时候望进他的眼睛——他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眼睛里光芒仍然烁烁,因为室内光线是温暖的,从他背后映过来,使高挺鼻梁在脸庞的一部分映下了非常模棱两可的阴影,显得他英俊而脆弱——而那双眼睛里,是什么重愈千钧的东西,在透过目光,逃生般向李英超袭来。

李英超轻轻地皱了眉,后退了一步,忽然明白自己没有办法不去信任面前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这令他觉得悲哀,让他只能够想,你最好不要骗我。这种想法孤立无援,令他觉得仿佛背对万丈悬崖,却只能在心里祈祷:你最好在下面接住我。

哪怕——

李英超垂下眼转过身,走到门边,将屋内所有的光线挨个关闭。李振洋拉灭了床头的灯。

然后黑暗降临到四周围的时候,李英超听到李振洋从床上有些费力地下来,似乎是在四处检查。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睛才适应了黑暗。

借着窗外的一点点光线,看见李振洋在伸手沿着窗台、衣柜与摆件仔细地翻找,而后是听见了外间的柜门开合——接着,是几声仿佛破拆了玻璃或者木质物什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在寂静里响得吓人。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转头,能瞧得见不远处的大门边外头走廊的灯光,细细地撒落进来——而后他走近,却皱了皱眉,瞧着那一溜细小的光线,轻微地变化、被几次挡住再重现。

——是一直有人在他们的房间外面。

李英超屏息。一步步退回了方才卧房开关所在的墙边。

 

 

 

相隔一幢楼的庄园主人楼栋地下室,侧面是一个藏酒的地窖,但是再往里,是加装了多层密码锁的封闭的所在,门后有呼呼运转的无数台机器。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灰T恤年轻人坐在显示器前,身后站着几个方才洪哥左右的人,其中为首的一个光头盯着忽然黑下来的一块屏幕。

“陳師傅,乜意思啊呢度?” 粗声粗气地指着那里。

年轻人推了推眼睛,看了看众人,又看一眼声音频道,戴上了耳机,而后紧接着传来几声几乎是巨响的噪音——这噪音令他猛地皱了皱眉差点把耳机拔下来丢出去——之后,屏幕上显示声频的信号就消失了。

紧接着,屏幕上那一小块本来黑下去的摄像头区域,此刻显示了无信号的一串字母,变成了暗蓝色背景。

问话的人此时愣住了。

“……他太老练了,” 年轻人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推了推眼镜——是大陆人,年轻得很,模样几乎像个大学生——“你们搞这些没用,把守门的也撤回来吧,叫洪哥也不需要操心——这样的人你们就算开着监控监听,派十个人门口守着,他想跑也能跑掉的。” 一丁点儿感情都不带地对着身后几个膀大腰圆汉子泼冷水。

众人无话。

半晌。

“李生发现了?”刚才的光头问。

“废话,不仅发现了,还把我装的东西都强拆了,我告诉你,我们内地人真的可以很讨厌的,” 年轻人对他露牙假笑一下,实则气不打一处来,“估计是乱扯的,这下子C栋全部都要检修,不知哪里又要短路。下次洪哥万一要用,你们不被剥皮才怪,还要我背锅——”皱眉看着屏幕喋喋不休骂开。

 光头被这小IT烦得脑浆沸腾。众人却也只敢闭嘴听着,这是洪哥花了老大价钱请来的名校人才小陈——对着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却被老板罩着为所欲为的秀才,荷枪实弹也束手无策。

这边年轻人干脆把系统一关,撵走所有碍事的,打算重新启动后筛查。

屏幕渐次暗下去。

 

 

 

 

 

及至李振洋喘着粗气瘸回李英超身边,按亮了宽敞睡房的灯光时,李英超感觉自己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个世纪。

李振洋因为刚才的动作,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了,此刻一手拄在开关一侧的墙上,对着李英超低下头去。使得李英超只能瞧见他被冷汗濡湿的额头还有衣领。

李英超往下一看,他手里提着一些连着线带机器的小玩意——真的是形形色色什么都有——这个房间里监控监听的所有肠肠肚肚都被他掏了出来。

而后李振洋左手脱了力,把那些东西往地毯上松手。

李英超听着他沉重的呼吸。还有皱起来的眉头。心里不知道是腾起了什么样的情绪,忽然奇怪地觉得,这个人好像个陌生人——看不到眼睛的时候,尤其。

李振洋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深色衬衫上面洇着干了的血迹——那使布料的深色更深,不均匀地在他胸口蜿蜒——衬衫下面是他起伏的胸膛。他右手单手撑在墙上,几乎贴住了背靠着墙面的李英超的身体。

他的呼吸震耳欲聋。

温度从他身上传过来。

李英超觉得耳热,鼻酸,迟来的愤怒与懊悔,疲惫和炽热感情混在一起,使他难以言语,半晌,他却只是低着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都在哪里?” 

李振洋嘴唇抖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声音低低的,“刚才一进来,躺在床上就一直看来着,巴掌大点地方,” 终于抬起眼睛来,望着李英超,“能藏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多,把我们当头号恐怖分子防呢。” 

目光落在李英超的左脸上。还有一些泛红。

李振洋的眼神闪动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李英超居然还是好端端地看着自己,不避不让地。

李振洋张了张口,抬起手来。

李英超闭了闭眼,往旁边迅速一避,不想让他碰到自己,声线平平地,“我扶你回去吧。” 只是开口说。但是他身子没有动。

李振洋眼神一暗,咽了咽口水,冷汗又多了一层,说不清全身上下更痛的是哪里。

他离得很近,有些脱力,但声音还是沉沉地传过来,“对不起。” 他这样说着,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这话在两人的胸腔几乎在缓缓共鸣,显出奇异的温柔。

“你这句对我说过有一百次。” 李英超迅速地说,面无表情别开头,只有眼睛里汪起了一层眼泪。“李振洋,这一点用都没有,我告诉你。”

李振洋失笑,但是这个笑很快将苦聚在了他皱起来的眉头,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支离破碎、又在重建,“是的,哥哥没有用。” 他轻轻地摇头,然后看到李英超的眼泪,这么近地,迅速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如同暴风降临般席卷了涨潮的本来宁静澄澈的湖面——他的呼吸一窒,那一阵空白仿佛将酸楚全都注射进鼻腔。

“洪哥那个时候,是在等我求他,” 李振洋忽然低低地道,“人家是在给我们下马威,我知道的,他们也知道我有伤,我要是开口去求,他又多一个人情,” 声音有些苦涩,“李英超,你把别人台阶拆掉——” 虽然他知道,弟弟当然是为了自己,“——你不给他这个机会,人家会记得的,还会杀你的。你懂吗?”  他抬起眼来,眼睛里燃烧的东西,逐一地被他缓慢平息,变成无奈何。“我以前——”

“那我应该在那里看着你血流干,对不对,李振洋。” 李英超声音有些僵——睫毛上都沾有一滴眼泪。

李振洋看着那一滴眼泪,“对。” 他停了停,“我还见过随便插嘴的,被人抬一抬手,就杀掉了。” 他说,他的声音又痛苦又愤怒,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李英超,以后哪一天我就算真的在你面前死了,你也不要说一句话。你就看着,不想看,你可以走——” 他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李英超的表情一点点碎掉,忽然想杀死说出这些话的自己。

李英超失笑。那几乎是个冷笑。然后眉头一皱,他眨了眨眼,一行眼泪从眼角刷地掉下来,从下颌砸落在地上。他一言不发。

“哥哥总有一天是要死的,说不定会很快,” 李振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讲——明明一两天前,他还在想着买楼——忽然又反应过来,是的,其实自己准备很久了,为李英超存的钱,是自己就算死掉,也够他用的。这么一想,在疼痛中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去碰李英超的左脸,“不要自作聪明,明白吗?这些人不是可以坐下来讲话的人——” 他顿了顿。“你以为,我们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他眼睁睁看着李英超因为这些话而受伤,并且愤怒——那种愤怒燃烧起的火焰如刀,烧灼在李振洋的心上,使他心如刀绞,话音的最后有一些颤抖。

“我知道,” 李英超哽咽了一下,拨开了李振洋的手,但是他依然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其实他知道李振洋刚才,可恨地,其实是在解释那一巴掌是为什么落在自己的脸上,他从那些混账话里,竟然可悲地找到了李振洋已经走投无路的后悔和内疚,他已经这么了解他了,这么多年——可他依旧被愤怒点燃,“我知道我们什么都不是,但你李振洋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我——我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指着自己,几乎是压着声的怒吼。

李振洋怔了怔。

“我活着干什么呢?” 李英超眼睛里剩下的眼泪砸下来,却洗得瞳孔更透彻似的。“你当时就不要救我,让我十二岁在鲁东死掉,不是最好?你救我干什么?” 他说,“ 还要逼着我,不去看重我在意的人?你觉得你像个人吗?”  他眼睛通红,咬牙切齿。

李振洋的心仿佛忽然被人从胸口连血带肉地生生拽走了,片刻后放回了一片锋利冰刃,但它融化得那么迅速,令他在疼痛中感觉出温暖。

沉默之中只听得见一呼一吸。

 

 

“弟弟,” 李振洋没有办法了,低了头,只能非常轻地叫一声——他觉得不应该,为什么要得到这些呢,不应该的。然后他慢慢地靠近,是想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然后他感觉到李英超左面鬓角的发梢带着他皮肤和脸颊的温度,靠近了自己的脖颈。是李英超在靠近自己。他喉结动了动,他手足无措。“疼吗?” 李振洋这句问话空洞而可笑,乱七八糟得如同后悔在胸膛里前赴后继地捅刀。

“疼,” 李英超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然后他抬起手来,放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背上,把他缓缓地拉近,给他一个拥抱。

“好。”李振洋说。他低下头,不知是从哪里触发的那一个念头,他偏过头去非常轻地亲吻了李英超的鬓角——小心得仿佛会把他碰碎一样。

李英超感觉到那个吻,和很近的呼吸,然后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

然后又一个吻,这个吻是落在还留着些红印的脸颊。

李英超感觉到那个吻擦过了脸,所有的感官似乎都立刻集中在了左脸——登时便烫了起来。

但是那个吻没有停。他觉得自己有些腿软。

李振洋离得他太近了,几乎是在以亲吻将后悔和他的难过与爱落在他的脸上。又一个吻落在了左面的唇角。

——他为什么要像对神忏悔那样,看起来那么爱自己似的,留下这样的亲吻?

李英超的呼吸七零八落,他在颤抖,心脏剧烈跳动。他紧张而畏惧,渴望而欣喜,但痛苦又仿佛一张甘美的大幕,在努力地将他和他的哥哥分开——他不要这样。

他在又一个吻逡巡着即将落在脸颊的时候,忽然转头倾身,用自己的紧张去迎接、或者是从中拦截那个他渴望已久的人的唇,并给他一个自己并不熟练的真实的亲吻。在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的时候,李英超觉得自己仿佛断电了一样,灵魂里有哪一块忽然共鸣起奇异的弦音,在心脏里因为那个人而轻飘飘地升起来,使得他的四肢都有些发麻——他只能倚靠在墙上寻得一点支撑,他闭上眼睛,周遭都黑暗下来。什么都不剩了。

只剩下和哥哥接吻。

 

 

 

 

 

IT小陈在送走了一群瘟神之后,终于等到了系统重启,启动之后检查损失,而后忽然发现有一块C栋608号房间的监控竟然还能用,是睡房的顶灯——一定是方才被漏掉了。上面隐约有人影。

小陈皱了皱眉,点开看了一眼——

——那个传说中神通广大、令整个庄园上下戒备得睡不着觉、本来受伤应该卧床不起的李先生,正把自己弟弟按在墙上亲。

“我去。真是够够的了——” 翻了个白眼,心想非礼勿视我不想看这些,于是退了出来,直接把那个屏幕断了电。

 

 

 

 

“咚、咚、咚。”

打断了一切的,是忽然响起来的敲门声。

李振洋的理智才和腿上的酸麻及疼痛一起回来了,他才意识到弟弟的呼吸急促得令他自己都有些失控。

放开了李英超以后,看见小孩儿白皙的脸整个都熟了——嘴唇的湿润在暖光中不可忽略地耀眼,被他自己难堪抿了抿,低下头去。

“我——我去开门。”李英超说,从李振洋身边钻出去。

李振洋没有说话,有些懊恼——反倒成了不知所措的那一个。撑了一会儿墙,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转身。

李英超走了两步停下来,返回来地上捡起刚才李振洋丢在地上那些个乱七八糟设备。

表情是有些不耐烦的——

李振洋看了好笑,想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烦恼着被人中途打扰。他只是勉强瘸回了床边,去拿挂在床头的外套——枪还好好放在里头。听着那敲门声又响了一遍,拿了出来上膛。看着李英超的背影,手握上了门把——

 

打开门,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佣人,推着些洗漱用度。

手里递上来的托盘里,盛着两套丝质睡衣,说是两位先生在此过夜,客房特别补送过来的。

李英超蹙眉看了看,把衣服捻起来说了句谢谢。

然后还没等女佣转身,他就把手里那一串东西,连尘土带着电线,放到了她的托盘里头。

“垃圾,帮忙扔下。” 李英超对着女佣道。

女佣脸上和缓的表情在瞧见那些压根弄不明白是作何用途的、但一定不太简单的东西的时候,僵了一下。

李振洋在后面看得好笑。“弟弟,叫他们帮忙去我车里取一下西服。”扬声道。心里想的是恐怕里里外外早就被检查干净了。

李英超看他一眼,转告女佣。

 

 

 

到了门再关上的时候,李英超深吸一口气几乎有点不敢转过身。

手里傻傻捏着睡衣。

“来,李英超,帮哥哥脱下裤子。” 李振洋竟然躺在床上指挥,大剌剌说——哪里晓得在哪憋着个心情愉悦的大笑呢。

李英超脑子都快炸了,脸上好容易消下些的红又起来了,不知是因为羞还是怒,“你断的是手吗李振洋?” 转过身来,骂道,“自己不能动吗?”

“弟弟,你看,哥哥自己会碰到伤口——”李振洋一点笑模样都不带,仿佛极认真似的。

李英超觉得自己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刚才不是挺灵活吗?” 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刚怎么会心甘情愿亲吻这个流氓——但还是带着睡衣跺着脚走过来。

“现在不灵活了,” 李振洋说,“我动不了了。” 躺在垫高了的枕头上,眼巴巴看着李英超。

“啊!” 李英超气得大叫,耳根通红。睡衣劈头盖脸往李振洋头上丢。

然后冲上前来,三下五除二凶狠地去解李振洋的皮带扣。

李振洋快被笑死,从头上扯下睡衣,“哎、哎你急什么,哎啊——!” 伤口被李英超粗暴脱下裤子的动作扯动,终于疼得大叫一声。

然后李英超冷着脸,“抬脚。” 

李振洋不敢明着笑出来,便照办。看着李英超又把睡裤给他换上。那副又盛怒却又听话的样子,跺着脚走来走去,李振洋看得觉得自己心都淹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看什么看?” 李英超飞起一眼,瞪得李振洋只能转开脸。

 

片刻。

 

“明天怎么办?” 李英超低着头问,在床沿一屁股坐下,扭头看李振洋坐起身来穿上了上衣——一只手扣着纽扣,另一手一伸,把那还在往下滴水的挂瓶取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明天回家。” 李振洋头也不转。

“……会放我们走吗?” 李英超低头掏出手机,看着自己黑掉的屏幕。

李振洋看他手里的手机一眼,“我和他谈完之后就可以走。但也不一定。” 眯了眯眼睛,“你别弄它了,明天我给你找张新卡。”

“为什么扣着你?从这里出去会危险吗?” 李英超抬眼,站起身来,去垃圾桶里把那细细的针头翻出来——李振洋莫名其妙看着他——然后用针把装手机卡的槽怼开,再连同手机卡扔了回去。

李振洋张了张口,“我在不在这里都没有关系,” 看着李英超这次回来的时候,坐的离自己更近了些,“是你不能留在这里。” 

李英超回过身看他,想了一下他说的意思。

“大家做事有规矩的,” 李振洋说,手掌落在李英超校服西装外套的肩上,心里胡思乱想觉得这个学校不行,材质真是一般,李英超怎么能穿在身上——“但是我们——你帮我做的事情,李英超,是规则之外的事情。游戏都有规则,但要是有了漏洞,你想想,会怎么样?” 他耐心地说。

他们当然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那我们,” 李英超转过脸来,他的眼睛里忽然燃烧起什么东西来,他凑近了一些,转过身的时候令李振洋床往下一陷——是他跪着爬上床来,为了靠李振洋更近,他手拄到枕头旁边,“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他的声音低低的,“我可以的,你只要想。” ——他当然可以。他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可以?

李振洋看着他,眉头慢慢地皱起来,“不行。” 

“为什么?” 李英超看着他。

“不是,小弟,” 李振洋闭了闭眼,这一刻是真的有些累了,他觉得他似乎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够掌控面前这个年轻男孩心中的灼灼,“——我……”

李英超注目听着。

 

——我不想让你被任何人发现,想让你是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没有必要承担因为你的特殊而引来的诸多性命之忧、或者惊涛骇浪。

因为我不能过这样的生活,但希望你可以。

 

但李振洋没有说出来,他说的是——

“这样不好。” 

在那一个瞬间,仿佛属于兄长的一切权威又回来了,似乎因为这一层身份,他就不需要对李英超解释别的什么——

李英超因为这个答案而低下头去,有些失望——他知道这不是李振洋原本想说的。沉默不语。

半晌。

“你快休息吧。” 李英超说完,就转过身,从床上再蹭下地去,“腿都快废了。”最后这句是抱怨似的嘟哝。

李振洋伸手拉住了他手腕。

“干什么?” 李英超心里憋着气,“这样不好。”学着李振洋刚才的口气。

甩了一下,没挣脱开。

回头一看李振洋。

李英超心里就突地一跳——他从没见李振洋这么严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李英超问的声音很轻。

“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李振洋说。

李英超沉默看着他。

“不要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你会什么,无论在这里,还是其他任何地方,” 他攥着李英超的手腕,生怕松了似的,“听到了吗?” 

李英超皱了皱眉,他把李振洋前后的话连起来,终于晓得他的意思,觉得这人真是又无趣又令他束手无策,但同时又因为这些话里的温度,使他无法真正地发怒——就忍不住冷笑,“你说了一万遍了,振洋——” 这句明显是非要学着早前洪哥的话音。

李振洋气不打一处来,“你作死吧李英超。” 

李英超终于用劲甩开了他的手。下了床拎着睡衣几步就往外头走。

“你上哪儿去?啊?” 李振洋四处看看,心里又有点好笑,“就一张床!”

李英超回身,瞪他一眼,回来捞了一个枕头,又蹬蹬蹬出去了。

 

 


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5

Chap.1&2,  Chap.3Chap.4


5. “Private Road”


“当然是来救你。” 李振洋的语气硬得让李英超憋在嘴里的起码二十句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干噎了回去。

后来李英超反应过来——那人咬了牙,是右腿还有未及处理的伤口。

——他脸都不肯转过来,怕被看清苍白脸色。

李英超攒紧了手,呼吸变得急了——仿佛是有空气争先恐后地要进入他的肺腑,又有另外一些东西要迫不及待地冲涌出来。眼睛却还是紧盯着开车的人,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边李振洋...

Chap.1&2,  Chap.3Chap.4


 

5. “Private Road”

 

 

“当然是来救你。” 李振洋的语气硬得让李英超憋在嘴里的起码二十句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干噎了回去。

后来李英超反应过来——那人咬了牙,是右腿还有未及处理的伤口。

——他脸都不肯转过来,怕被看清苍白脸色。

李英超攒紧了手,呼吸变得急了——仿佛是有空气争先恐后地要进入他的肺腑,又有另外一些东西要迫不及待地冲涌出来。眼睛却还是紧盯着开车的人,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边李振洋七拐八绕好容易出了狭窄街区,一上油门,引擎登时石破天惊地轰鸣,那震荡声从九龙城寨和楼宇之间盘旋轰鸣至华灯初上的楼顶低云。拐弯,方向盘一打,那车提速之快,仿佛立刻就在转角的街口飞了起来——

动静大得几乎是非要让中学门口那帮人听见不可。

一上车道,李英超转头看到就在他们的车后,忽地从街边冒出两辆坦克似的越野车来,紧紧跟着。速度不快,甚至在故意放慢——是有意地隔开了他们与后车之间距离,仿佛左右护着。

李英超皱了皱眉,又看向李振洋的侧脸——见他抿着唇,眼睛瞧着前路,只顾开车。

他们在向晚的车流之中穿梭。

渐次飞快地越过巨大的货车、用力踩油门四处乱窜颠来倒去的小巴、安安稳稳中规中矩的老实私家车、恨不得比步行还要缓慢的黄色校车和颤颤巍巍的双层巴士,直向桥上开去,路上标牌通往大埔公路,车速愈发快了——

 

“看什么?” 李振洋声音终于和缓了些——这个时候听得出有些沙哑。转头瞥了一眼李英超——才发现他的校服肩膀也湿了,发梢被雨水淋到而粘了几缕在鬓边,眼睛直瞪瞪望着自己。只能清了清嗓子,“没事儿,” 咳了一声,仿佛是许久不发声了,“……我找了洪哥帮忙,” 声音低下去,“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招惹洪哥的。” 后视镜里稳稳地跟着那两辆铁甲似的越野车。

李英超皱了皱眉——李振洋向来不投靠任何人。

洪哥他之前听过李振洋回来讲,算是新界和九龙数一数二的大哥了——但伸了多少次橄榄枝他哥也没理会过,这次是破了戒了,“……为什么。” 李英超低头喃喃问。

——投靠了谁,欠了谁的人情和命,是一重杀人的掣肘,甚至镣锁。

是双手奉送自由。

“你说为什么?以为把你丢了,” 李振洋没奈何,瞟了一眼李英超,“你洋哥走投无路了呗——” 居然还要笑,抬手伸过来左边副驾驶,要去摸李英超脑袋——结果一手都是半湿的雨水。

沉默。

李英超怔住,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问的不是这个——

“没办法就过来硬等,哪知道,啊,有个李英超,” 气得皱眉笑了,眼尾弯起来——换了个车道,加了油门,“乖乖等在学校里头,出来大门口自投罗网呢——还在路边上傻等,” 竟然开始数落,“真气死我了李英超,就你刚才那个傻样,啊,头上写了移动活靶四个大字知道吗。” 声音也不高——话不好听,语气却出奇地和缓,因为本来就有些脱力的缘故,带了鼻音,几乎是温柔了。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发酸——

“哭,” 李振洋头都不转,听他吹口气都知道接下来什么反应,“就知道哭,啊,李英超,我告诉你你每次在那耳机里哭哭闹闹的,你洋哥听了还不如给两枪痛快呢,你知道吗,不许哭。” 喋喋不休。

“你我发现你李振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你管我?你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有脸说我?啊??” 李英超憋屈得慌,瞧着李振洋随便包了两下的右腿,只好梗着脖子高声,抽空换一口气,“我知道他们要来我学校——”

“那我问你,你刚才准备去哪儿?” 

“回家。” 李英超口气很硬。

李振洋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因为你要不然死了,要不然回家了——”李英超低头,声音轻了一些,黑着屏幕的手机掏了出来,他看着有水迹的边框,摩挲了一下,“凭我自己肯定找不到你。” 

话落在李振洋耳中,使他皱了皱眉。

他看着前面,车已经开到了大埔公路,路的两侧满是茂密树林,在逐步下落的黑夜之中晃动,遮挡住背后繁华街市呼啸的灯海,仿佛是飞速地跃入路灯都在艰难对抗的黑暗与寂静。

——那我就回去,要么送死,要么见你。李英超没说出的话在嘴里嚼了两下,还是硬吞下去没有说出口。但是抬起头,目光非常平缓地烧灼起来——他望向了左面的飞快掠过的树丛和山林中的星点灯火,不想叫李振洋看见自己表情似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昨天晚上的 ,没处理干净,” 李振洋平静道,“我本来去托人查线索的,到了地方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不用管这么多,我来弄就行,啊,” 顿了顿,“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 

李英超转开眼睛,没有什么表情。

 

 

车窗本来紧闭着,李英超摁下了一缝。

登时就有呼啸的山风带着冰凉水汽,从那一隙玻璃中间挣脱进来,打在他的额头。

半晌。

“现在去哪儿?” 李英超问。

“去见帮我们的人。” 李振洋答。

“以后是不是不能回家了?” 继续问。

李振洋看一眼后视镜,后面两个车已经从远处跟了上来,“搬去港岛。” 简单地道。

“我才邀请同学周末去家玩儿。” 李英超低了声,嘴里这样随口说着,眼睛却落在李振洋的腿上。

李振洋没有转头,只说,“行,我回头请个工人收拾一下。”

“人家在学校里说你是黑社会,” 李英超表情几乎有些无奈,又带着些着恼,“我说……那就让他亲眼来看看——”

李振洋虽然有伤,脸色再难看也实在忍不住笑出来。还真的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这次真成货真价实的黑社会了。

李英超愠怒地瞪他。

“见我干什么?好回去继续在学校里说你有个干爹?”李振洋苦笑,故意道。心想这些小孩子真难搞。

李英超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红起来,“什么乱七八糟。” 咕哝了一句。

这低低的声音落在李振洋心坎上,不知是挠动了什么,字句都在李振洋心里镶着模子一样,将将好就嵌进去,令他的心踏实地往下一沉,又升起来。

李振洋不说话——心里觉得,李英超今天似乎特别乖顺似的,思来想去,恐怕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的缘故——失血的右腿仿佛是个免死金牌。

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有时候觉得自己个儿特别可笑,但是这种可笑,又被框得合情合理、有情有义,使得他动不动就会被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儿拿捏得死死的。

瞟一眼李英超的侧脸。

——拿捏得自己动弹不得。

 

李英超在副驾驶上还是坐立难安的样子。声音几乎是嘟哝,“……一会儿怎么还得见人?不能上医院……那他们给你治吗?”

李振洋听不得这样的声音。有意道,“不给治,你哥死了,谁给他们卖命?” 

李英超又不说话了,仿佛是着实被这句话气着了。却不还口。

半晌。

李英超伸手。

李振洋感觉他忽然攥住了自己左手的袖口,然后轻轻地把自己手腕圈住了。

——那一刻那一隙从窗口闯进来的风,仿佛灌在了心口。路灯光一帧一帧,从挡风玻璃和天窗掉进来,闪过又抛掷入无穷黑暗。

于是李振洋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不想转头去看李英超。他怕转过去就会忍不住将车掉头开去港岛。或者深圳。或者海里。或者买一张船票,去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最终是把左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将弟弟担心的手掌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

还嫌不够似的,便伸开了长长的五指,从弟弟的指缝之间温和地穿过,最终扣在一起。没有说一句话——意思是叫你也不要再多话。

李英超低着头。

 

 

 

他们的车离开了公路,拐上旁边的一条小岔道——说是小道,其实修葺得格外平整开阔,是比公路更精心铺设过材料的路面,宽度刚刚够两个车对头开过,入口的路面一个立牌写着“Private Road”。

李英超心下暗暗记着沿途路线,发觉车上到半山,周围没有人烟更无任何建筑,与坡下的郊野村落隔开相当的距离,一直到了一块林木皆被修整过的开阔地——那几乎是森严的一块地皮。硕大厚重的铁门打开,放进了他们的三辆车。周围是精心刷涂过的围墙,虽然不高,但是墙的上头密密地布了网,夜黑看不出形状来,那围墙的四角装着天线,每隔一段便有明亮灯火镶嵌墙头。

这里恐怕是个自主发电和通讯的别墅区,在一进门处有底色亮着暖灯的“鴻和豐”三字,和那宏伟的建筑比起来,这三个字小到近乎有些傲慢的地步了——是将好可以落入来客眼帘的庄园名字,不稀得叫旁的什么人瞧见。

 

李振洋开进了那庄园,便抿紧了唇。然后不动神色的去够后座的东西,掏了什么出来,而后扔到李英超怀里。

是有些分量的,一个很小的布包,里头装着东西。

李英超手一摸上去,感觉到那形状,心里一紧。看向哥哥。

“拿出来装好。” 李振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间或地对那庄园里在路边指引的人点点头,打方向盘,“我以前教过你上膛,只有五发子弹。平时不要动,也不能拿出来,” 一句一句交代,声音又低又稳,已经经由指引来到了一个门前,有人撑着伞在门前等候,“知道了吗。” 车速越来越慢。

李英超拿出那一把袖珍手枪,放进了贴身的校服西装口袋。嗯了一声点点头。

车停下来。

有好几个人迎上来,一个年轻人接过李振洋手里的车钥匙,替他去泊车。

李英超背着书包,从另一侧下来,有人替他开了车门,还替他撑了伞。他几步走到李振洋旁边——本来是有人要去扶从驾驶座出来的人的——李振洋见他绕过来,便靠在车上,只冲他伸了手,李英超几步到了他的旁边,李振洋便拽住他的手臂——

而后李英超立刻感觉到,李振洋有半边身子的重量都落到了自己手上——他是叫自己撑着他。

才晓得是真的伤的重了。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沉默着凑上另一手,看着是轻轻挽住,实则是两手都在用力地搀着他。

李振洋却面色不变,对撑伞几人道谢。有人上前来说是要例行检查,手还没伸上来,便被一个急急赶出来的打扮端丽、唇色绯红的女子厉喝后拦住,嘴里向他们解释着什么佢哋幾個新人唔識嘢李生唔好多怪啊。而后便殷勤引着陪着,又是打量李振洋,更是多看了两眼紧紧跟着他的李英超的眉眼——一面热热闹闹地说“哎呀李生你終於肯來啦我哋蓬蓽生輝啊洪大哥等咗你好耐啦不過唔緊要,我沖咗壺新茶,時間啱啱好”之类的话。李振洋笑笑地点头,说谢谢任姐。

叫任姐的女人,听了李振洋这句字正腔圆普通话,特别受用似的,笑得愈发眼睛也飞起来,自己也努力说起国语来:“李生,这位就是你弟弟?好漂亮的男学生喔,不过怎么不像你呢——” 赞赏地上下看李英超,又看李振洋,“李生到底金屋——”

“舍弟还小,没什么见识,第一次來,怕要闹笑话的。” 李振洋仿佛不觉得自己打断了别人似的,只还是笑笑地侧头看了一眼李英超,对他说,“叫任姐。”

“任姐好。” 李英超规规矩矩道。

任姐抿唇,笑得眯起眼,“嗯,好,好。” 

李振洋便回一个笑容。

四下里瞧着,虽是一团和气的热情,但跟在任姐周围的六个高大男人,尽皆西装革履,手都是半放在包里或者衣袋里。

——对他们的防备,恐怕还是过了些。

李振洋眼底冷了些,心里苦笑。只能怪先前那些个案子两兄弟配合的未卜先知,任是谁见到都要后背发凉,不得不提防。

然而现下不比往日,李英超就在自己眼前——这一番折腾,为了摆脱敌人差点把弟弟搭进去,权衡之下只能投靠姓洪的,实是下下策。

他心里清楚,这是一个注定被后悔灌满的唯一一种活命选择。

 

及至从那大门进入厅内,由人引着乘梯到了二楼,沿路从锃亮地砖至柔软的深色地毯,一行人到了会客室之内,方见到一个穿着儒雅的中年人坐在上首,身后站了三五个人。看样子,是一直等着的。

中年人见到他们来了,便站起来。

李振洋先开口,郑重叫了一声洪大哥。

“大陆来的李先生,也肯叫我大哥,听听。” 那中年人登时眼里都是笑,对左右道,国语讲得好,一丁点口音都没。

“大哥一直就是大哥。” 李振洋就笑着道,声音温和——或者是服从。“叫我振洋就好。”

洪大哥就笑,连连说好,好,振洋。

李英超抿紧了唇站在哥哥旁边。

“这就是你的弟弟?” 洪大哥走近两步。

——李英超感觉李振洋忽地就有些紧张起来。

于是他还没等李振洋开口,就垂下头,开口,“洪大哥好。” 低眉顺目。 

那中年男子笑了一下,又道:“李生弟弟长得出色,很乖的,” 对身后的手下点点头,似乎这就算一句赞赏了,又走近两步,仔仔细细看着李英超,“不错,小朋友,以后大哥也教你做事。” 

“快点谢谢洪哥!” 任姐盈了笑意插话,“多少年了,洪哥都没亲口答应过要教哪个!” 飞起一眼,一副笑话他偏心的样子。

“谢谢洪哥。” 李英超连忙道,拽着李振洋衣袖臂膀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唔使客氣——”洪大哥笑着,声音和蔼。

李英超咽了咽口水,抬眼瞟了一眼李振洋——李振洋比他高过半头,这个时候能看到,他眉角的青筋似乎抽动了一下。李英超不明白、或者也有一些明白哥哥的这种紧张从何而来。

“今天我们兄弟俩能捡回一条命,真的多谢洪大哥。”李振洋又道。

“哎,” 摇摇手,中年人坐回原位,又指挥左右,安排叫李氏兄弟也坐,“既然要叫我一声大哥,那就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以后有洪某一口饭吃,鴻和豐就有你们兄弟一间房住。虽然香港这弹丸之地,比不得李生以前在大陆那么潇洒自如,” 顿了顿,带了一点笑看着李振洋,“但洪某自信在此地还是能够办一点事情的,不会委屈了你们。” 又朝那面招了招手,“任姐泡了新茶,来,来,你们尝一尝。”

 

 

李英超的心是为李振洋的伤一直悬着,时间一分一秒硬生生捱过,哪有心思饮茶。

听着李振洋同那些人你来我往,还要谈笑,自己却只能沉默。心中七上八下,焦躁至极,在那柔软沙发上如坐针毡,却不敢蹙眉,流露出来,只是抬眼瞧见李振洋的额角因为疼痛的缘故,冷汗一层又一层地下来,心中皱成一团,口不能言。

那锃亮的茶汤,任姐笑眯眯沏到眼前,李英超便拿出一个笑来,抿唇饮下。

而后他一错目,瞧见在旁边浅色的沙发上,李振洋的伤口洇出的血,已经沾了上去——

心下仿佛被刀剜了最细嫩的肉去,再不能顾许多,眨了眨眼——

“哎呀,洋哥!”李英超忽然开口。

因得他这句打断,众人都望过来,洪氏刚好讲话到一半,张了张口,李振洋心里一紧,看向他——

李英超声音有些抖,心念电转间还是加进了些抱怨和责怪,“哥哥,你看看你,把洪大哥的沙发也弄脏了。” 皱紧了眉头。指着那伤口之下的沙发布面,血已经洇得深了。

众人的目光仿佛此时才落到李振洋受伤的右腿。

“啊呀!李生受咗伤——你睇我嘅記性!” 任姐像忽地反应过来似的,登时站起来,脸色全无,“洪哥,對唔住對唔住,係我疏忽咗——我即刻打電話俾Dr.Chow同崔姑娘!”

洪大哥看了一眼李英超,而后看着任姐及左右,才看向李振洋,皱了皱眉,“振洋,真的对不住!你看看我这里这些貨色……一点眼色、一点用处都没有!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而后转过脸去,厉声道,“你哋做嘢咁粗心大意,點可以怠慢李生?即刻搵我私人醫生送李生去聖若翰,要最好嘅病房!”

李振洋看了李英超一眼。

那一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又或者燃烧起了不可阻止的烈焰。

带着李英超几乎不能解读的复杂,那复杂之中有后悔,惋惜,愤怒,乃或是恐惧——是李英超还不明白从何而来的恐惧。

李英超屏息,他眨了眨眼睛,一层金雾已经不可阻止地从他的眼底漫了上来,而后他身子轻轻一震,已经提前瞧见了什么,但是他怔怔地一动不动,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下一秒。

“啪!”

 

李振洋一个耳光扇到了李英超脸上。打得他脸朝一侧歪过去,白皙侧脸从嘴角到耳根,立时就红了。

那一巴掌下去,四周围都静了静。

去找医生的已经派去了,洪氏等人就只是瞧着。

任姐瞧着,嘴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淡淡冷笑了一句,又隐没下去。

因了这一耳光的动静,有几个本来坐着一言不发的洪哥左右手,登时站了起来——枪当然还不能掏,但还是为变数而戒备起来。

 

而李英超的眼泪全都汪到眼睛里。一眼望过来。

从小到大,李振洋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他。

如果有谁碰了李英超,小到折断手脚,大到一命呜呼的都有。

——就是从来,李振洋恨不得连头发丝都替李英超护着。

所以李英超哪怕是提前瞧见了那一耳光,似乎也约略懵懂晓得一点原因,觉得打也就打了,及至真的挨了那一下,还是又惊怒又委屈。

 

李英超眨了眨眼,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的手缓缓伸到脸上,捂住,眼睛汪着泪,瞧不清楚。

“洪哥说话,轮得到你小孩子插嘴?” 李振洋语气平平,他眼睛不见底,那在黑暗之中的翻滚骇浪,正在向心更深处击杀——而后他转过头来,笑了,“对不起洪大哥,弟弟太不懂事,是我的——”

“哎,哎,” 洪大哥才意识到有人挨了一耳光似的,忽地大笑起来,又皱着眉,摇摇手,“李生未免太严厉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说打就打下去,像什么话。” 眯起眼来,看着李振洋,“弟弟嘛,要爱护的。”

——却不是说他打得不对。

李振洋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漂亮”——?

这语气令他听得想见血。

但李振洋只是跟着笑一下,“漂亮什么,洪哥太抬举他了,没长大的小孩子罢了,不会说话乱打岔,洪哥千万不要见怪——我伤没什么大紧要的,哪儿用得上去医院,随便处理一下就好。” 语气和缓有容有节,“还辛苦任姐帮忙安排医生。” 看向那正好好端详他们的女子,李振洋这样说着,也不去看李英超。

只在余光里看见,似乎弟弟肩膀抖了一下。

心便随着掉下去。而自己的手上在发烫。

“也好,” 任姐出来打圆场,“去医院呢反倒是耽搁了,周医生马上就到,先检查一下,如果需要去医院再做准备也不迟嘛。” 笑笑地,是要问洪哥的意思。

洪哥抬了抬手,算是同意。

两兄弟自然是说谢谢洪哥。

 

 

后来这一节算就是揭过了,洪哥和几个手底下的人就说去有其他事要办,嘱咐任姐派人把李氏兄弟送去房间。又同李振洋说,等医生看过,明天日间要再见他,原话是“到時要同李生倾下我鴻和豐最緊要嘅事、冇李生嘅話我哋就做唔到呢件頭等大事”。李振洋自然称是。

而后就是几个人上前来要送他们下去。

李振洋本来想着,李英超是怎么都不愿意再理会自己。

哪知道,李英超一言不发过来弯下身,伸手就去挽他——实际是将他用力搀了起来。

李振洋想看一眼他表情。

李英超却别着头,打定主意不去瞧他。

一行人从会客室出来,由下人引着先去房间,又有人来报说周医生和帮手已经到了,会直接去房间为李先生会诊。

 

 

 

及至李振洋等人走出去,会客厅门掩上。

任姐低头一笑,为洪哥斟满茶水,“大哥,你睇吓李生個樣,果然係後生仔,” 笑得什么似的, “刮咗一巴掌就唸住我哋會以為佢唔在意果個靚仔,其實佢後悔到想斬咗自己隻手。” 一杯茶湯恭敬递过去。

洪哥点点头,“李氏兄弟果兩個,已经算懂事。” 却不接她的话。

任姐也捻起茶杯,帶了点笑,那神情一点温度都没有,自顧自飲茶,“係咪真係親兄弟,定——”

“唔好怠慢佢,” 洪哥转过头,看向她。“依家係我哋求緊佢。”

“大哥你有冇諗過,發夢都想來鴻和豐做嘢嘅人多如過江之鯽啦,何必——” 頓了頓,眼睛有光芒闪过,“其實如果,李生消失咗嘅話——係咪香港呢成片地方都會皆大歡喜呢?” 就看着洪哥。

洪哥却指了指她,也看着后面几个人,慢慢道:“你哋果兩隻眼呢,淨係睇得到香港,” 笑了一下,可臉色变得难看,“短淺!”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厉声了。

一干人等包括任姐被训得低头,不敢回话。


-----------【最后一段翻译见下】-------------


 及至李振洋等人走出去,会客厅门掩上。

任姐低头一笑,为洪哥斟满茶水,“大哥,你看看李生那个样子,果然是年轻人,” 笑得什么似的, “打了一耳光就想着让我们以为,他不在意那漂亮小孩,但其实看起来他后悔得恨不得把手砍掉呢。” 一杯茶湯恭敬递过去。

洪哥点点头,“李氏兄弟这两个,已经算懂事。” 却不接她的话。

任姐也捻起茶杯,帶了点笑,那神情一点温度都没有,自顧自飲茶,“是否是真的亲兄弟,还是说——”

“不好怠慢他们,” 洪哥转过头,看向她。“现在是我们求他办事。”

“大哥有没有想过,做梦都想来我们鸿和丰做事的人那么多,何必——” 頓了頓,眼睛有光芒闪过,“其实如果,李生消失了的话,是否香港这整片地方都会皆大欢喜呢?” 就看着洪哥。

洪哥却指了指她,也看着后面几个人,慢慢道:“你们这两只眼珠子呢,就只看得见香港,” 笑了一下,可臉色变得难看,“短浅!”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厉声了。

一干人等包括任姐被训得低头,不敢回话。



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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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ayday, Mayday”


雨还是随时想要落下的样子。

此地的人们熟知,这个季节一旦云层中饱含了黑红,雨水一旦下落,便不会有停的意思。海与陆地太近,使得天地之间循环的水汽充足繁盛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再不离开的话,雨就要下大了。

——李英超抬头看了看云。


学校下学以后,学生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剩下两个胸前别着有圣威尔斯校徽并“Head”字样徽章在胸前的学生,在校门口和值班教师交谈着什么,背着书包也预备走...

Chap.1&2  Chap.3  ←前文


4. "Mayday, Mayday”

 

雨还是随时想要落下的样子。

此地的人们熟知,这个季节一旦云层中饱含了黑红,雨水一旦下落,便不会有停的意思。海与陆地太近,使得天地之间循环的水汽充足繁盛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再不离开的话,雨就要下大了。

——李英超抬头看了看云。

 

 

学校下学以后,学生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剩下两个胸前别着有圣威尔斯校徽并“Head”字样徽章在胸前的学生,在校门口和值班教师交谈着什么,背着书包也预备走出校门。工人姐姐已经开始逐层清理垃圾和洗手间,间或传来吸尘器、风干机巨大的轰轰声。

李英超坐在长椅上,一把深棕色的还带着水的长柄雨伞斜斜地搭在腿边。他捻起伞柄,百无聊赖地用伞尖点地三下——学校走廊内浅色的水磨石地面上,登时留下三块小小的、圆圆的水迹。

李英超眯了眯眼。

——上面有一些小小的透明的镜面,能够从中约略看到,保健室外面有一小蓬高处垂落下来的、茂密的绿叶。

保健室在G层半露天的地方,距离潮湿的操场和地面只有半步的距离。

天色渐暗,而且开始有风。

 

“下次不可以再乱吃东西,拿好,王姑娘[7]给你开的药,假条在这里,” 保健室里走出来一位女老师,弯了点身子道——国语字正腔圆,是中文科主任,也是他们班中文老师——方才李英超直到最后一堂课快下都没回来,如她作为当堂老师不管,便成了负不起的责任——“明天记得给你们的班老师[8],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还是不舒服,提前和学校请假,然后到医院去。” 平日李英超中文成绩班里排名靠前,所以得她这两句温和叮咛。

这两句温和落进李英超的耳朵里,他接过药,抬起头来——

女老师穿着考究的浅灰色套裙,外头罩一件薄薄的深色长针织外套,披肩发一丝不乱,显得古板,但纤丽端正。一条项链隐没在她的衬衫里头,瞥见一缝浅金色光晕。

李英超多看了一眼,垂下眼去,“好的,谢谢叶老师。” 

“爸爸妈妈来了没有?” 她接着问道。

李英超张了张口。

——难道回答说“死了”。

而后那叶老师意识到什么,庄丽的神情有一丝错位,她眨了眨眼——确乎是忘记了这个学生家里的情况——她在李英超所坐的长椅另一侧坐下来,“……刚才学校应该通知了你家人的,你哥哥,是不是?”

李英超皱了皱眉,“电话吗……?” 转过头来,语气紧了一些,“打通了?” 匪夷所思地扬起眉毛。

“对啊。” 叶老师道,点点头,不明白学生为何有此疑问。

李英超心念电转,想起刚才的场景,心仿佛坠入万丈悬崖——再坐不住了,吸了一口气,拿手摁了摁额角——是刚刚摔倒时磕出的淤青,脸色变得很差,“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站起身来撑伞,就要迈步。

叶老师有些懵,不知这孩子忽然怎么了,心里有了些疑虑,“好……好的,李同学,” 见学生已经几步离开,跟着站起来,“我帮你叫的士?” 皱眉扬了声。

“不用,谢谢老师!” 李英超已经几步走入细密的雨幕之中,侧过身来,向老师点点头,算是告别和感谢,转过身去改成了小跑。

大大的校门正被保卫缓缓关上,预备留下小门,李英超收了伞,从门隙间侧身跑出去——

 

 

———

[7] “姑娘”可作為女性护士、护工、社工、治疗师等的统称。

[8] 班老师即班主任。 

———

 

 

 

一堂课前。

是陈琦先发现的,李英超从通识课请了假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

陈琦一直为自己给李英超的那个手机悬着心。

脑海里已经上演了无数大案凶案血肉模糊的现场,甚至脑补了他爹跨境追缉大义灭亲联合香港警队把自己和同学以及黑帮大佬一起拎进口岸看守所,最后和李英超一起唱铁窗泪,越想越怕,冷汗涔涔落下,整堂课不知怎么上的。课间大约只有五分钟,冲进男厕所叫了好几声没人答应,及至回到教室,中文科老师一进来,陈琦就从座位上弹射出去,脸色难看地急慌慌汇报说李英超一直没回来。

中文科叶老师不敢耽搁,立刻叫几个男学生去同层和另外几层的洗手间找,又安排女班长去办公室找校工师傅和男老师。

及至所有人包括中五年级组的几个老师都聚到三层男洗手间门口,校工把隔间其中一扇门打开,才看到李英超捏着手机已经昏了过去。

——本来门开之前,人似乎是跪在门前,脑袋抵着隔间门板,门一开,便软软地向前栽倒,没有知觉面色惨白的样子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

——陈琦以为他挂了,惊呼一声差点也吓晕过去。

幸好校工师傅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当即学校老师就要叫救护车,李英超却因为开门的动静和人声反而醒了,挣扎着非要站起来,又要四处摸手机,叶老师怕出问题,保健老师也在,二话不说先把糖水给他抿了一口,然后就先扶去保健室。

李英超本来就生的白,再加上现在没有气色,讲话声音又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陈琦也站在帮忙的那群人里头,他注意着李英超的手——手里不是自己给的那部电话。但他的脸色还是比李英超更难看。

校工架着李英超出去路过陈琦旁边,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李英超压根没看他。

 

 

 

李英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觉得腿麻,头痛得很,周围乱糟糟的,手臂使不上力气,面前一黑——几乎以为要生生砸到瓷砖地面,接着一个大叔把自己稳稳捞住,拎小鸡子似的拽着架了起来。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晕过去了。四肢的血液和筋脉,此时发着刺般缓慢地循环到每个关节、指尖。

第一反应是手机还在手里,摸了摸还戴着耳机——又想起什么,脑仁炸着疼。

“老师,不去医院,我经常这样——” 对着周围担心的眼神说了谎,“——家里也有药,就是、就是低血糖。”勉力笑一下。

其实这是第一次晕倒。

但医院那种地方——对于李英超来说太不可控制了,他不愿意一口气把两个人一起丢进险境。

然后就是被所有人簇拥去了电梯,再拖进保健室。

 

 

——

 

就在仅仅十分钟前,他还清醒着。

最后一幕是见到李振洋坐进了车发动——再没有了后头的内容。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晕倒,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让他多了一重恐惧。

他躺在保健室洁白的病床上——医生进来对着额头量体温,滴了一下,然后又拉起帘子走了出去——努力回忆着,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几乎不能呼吸。

 

时间回到最开始,接通和李振洋的连线时。

 

 

那个时候李英超感到四周的空间瞬间就消失了。

经由李振洋的声线,他整个人几乎是因为用力过猛,而被暴力地攫进了那个幽闭而昏暗的空间之中——

“我在学校。” 李英超声音紧了一些,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他要帮他,他没有时间——他迅速地判断着李振洋所身处的环境。仅仅一秒钟后他明白,李振洋这是被人四面包抄了,不只是遭到追杀那么简单,是被围逼进了一个光线极微弱的角落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李英超眼睛是睁开的,但是被金雾所缠绕覆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的瞳孔,几乎看不到眼白——因为心绪波动和长时间睁眼的缘故,有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流下来。

他感觉到李振洋受伤了。通过他的声音去感知周遭的时候,任何的波动都能被立刻察觉——包括那已经受了伤的、正在失血的右腿——是一枚子弹险险擦了过去放血的剧痛,可李振洋一声不吭。

但李英超觉得痛。

他用力眨了眨眼,眨掉了眼睫上结出的那一层眼泪,“你往右手边有个集装箱,到它的侧面,很快就有人会过来了,要尽快——集装箱那边有一个人,你从侧面过去不要开枪,你——” 李英超哽了一下,意识到李振洋也只剩下两发子弹,他的脑海中有一万个问题和一千句骂街争先恐后地沸腾起来,他拼了命将自己所有的愤怒、不解和发了疯一般的担忧吞了下去。他该怎么办。

李振洋这时候已经不能说话,因为那些人已经很近了,有一串连发的轰鸣子弹打在李振洋左肩上方的一个废弃招牌上,蹦出火星和飞弹在锈蚀了的钢板、建材上乱跳,发出尖厉的摩擦声。

李振洋依照指示快步过去,不可避免地有了响动,自然引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串流弹无差别射击——集装箱钢板极厚,能够抵挡一时。蹲守于此的人本来背对着他,还未等他回过头来发出声音、拔出枪管,李振洋已经将铁质枪柄重重的敲到他后脑,疾步过去手肘又一下猛地敲到太阳穴,两声钝响间人已软倒下去,麻利地打晕——死当然是死不了的,

李英超只是看着,皱了皱眉。

后头的脚步已经近了,李振洋顿了下——腿上的伤令他有些吃力了。

“他们知道你跑出来了,过三辆车以后有一个楼梯口,看起来是死路,门关着但是没有锁,能推开,从那里上楼。” 李英超尽力平稳自己的声音。

李振洋握了枪,“我车停在——”

“我知道,你上楼之后,四楼有一个人行天桥连着下一个街区的公屋平台,公屋平台的西北角有电梯,可以下到街口,你记得——” 顿了顿,皱了一下眉头,觉得眼前忽然不甚明晰,“——你——洋哥……” 声音忽然艰涩了一下,一幕画面忽然撞进眼帘,使得他这一句猛地被掐断似的——几乎有些绝望,干巴巴的,“不对,中间不要停,不要去西北角的电梯了——”仿佛是将本来水汪汪的少年声线丢入了燃烧的烈焰,所有的水汽和柔软都被蹂躏殆尽,只剩下枯燥血肉,委屈地皱成一团。

——李英超不是第一次在预知之中看到李振洋在面前死掉。

那是不可能被习惯的场面,是把他的一颗心连血带肉地生生掏出来,一点一点掐碎。

——刚才的那一幕画面,是因为西北角闻讯而来包抄的人,远远用非常糟糕的枪法将李振洋击倒,第一次他没有死。而后那两人走近,将他从脑袋到肩膀打了一溜对穿。他的生命就从那些漏出的枪眼和喷涌的血中不断流失,因为子弹受到肌肉、骨骼的阻力,后背有了巨大的洇开的红色,是内脏及皮肉已经被横冲直撞的子弹绞碎,半面身体几乎都没了。而李振洋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李英超觉得无法呼吸。

他小口小口吸进胸膛的空气带着一些腥味,如同冰冷的碎刃,非常细致地、慢慢地扎满了心口。他的眼角到下颌有什么流下来,他抹了一下。每一次看到,他虽然知道这是非常有用的警告,但是对于李英超来说——那几乎可以将他毁灭。

每一次,都毁掉一点点。

他抖着嘴唇,试图叫自己维持冷静呼吸。

此刻李振洋已经捂着右腿尽力先探身出去,听到了外间的脚步,他向李英超之前提示的三辆车矮着身接近。“……” 他不可以发出声音,于是只有呼吸声被少年听到,及至到了门边推开,闪身进入楼道。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过了天桥之后到公屋平台,记得拿一件外面晾着的外套,盖一下你刚才身上的血,不然下楼就会被居民撞见然后报警——不要走电梯,从公屋B座的安全通道下到街面进便利店,等一个穿橙色工人衣服戴黑色帽子的人过了你再出来,经过一个街市的通道口应该可以到你停车的巷子。” 他呼吸重了一些,他在等。因为可以预测的三分钟之后的未来,其实每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因为当时当下作出的不同选择,而产生几分钟后不可预料的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依据出现在眼前的情况进行推算并告知李振洋,还要催促他在作出决定并行动后的产生反馈,来持续影响事情发展,让李英超可以看到更多变化,并最后确定安全方案——这是一个可以由李英超开口破局,而自动运转的、为他们所用的闭环。

要使这个保命的闭环运转,两个人缺一不可。

李振洋用最快的速度上楼,听见楼下传来杂乱人声,而后是一阵叫骂,似乎分散了人马。

“你受伤了,” 李英超声线平平,似乎没带着感情似的。

“……没事儿。” 李振洋不敢多说别的。

“你脑子有问题李振洋,” 李英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不带着怒火,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睛里扑簌簌往下掉泪,脑子里有一根弦紧绷着,就快要断了——这一次的感觉那么明显,使他自己都意识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后脑传来阵痛。“大白天你为什么——”

李振洋听到了那边有了鼻音,那真是比腿上的伤还要令他难受,匆忙打断,“你洋哥今天只要活着回去就给你跪下,行吧。” 不忘记带着一点气喘着的笑,又是找打又是烦人,还偏生要安抚对面似的。

“你不用回来,你回来我就把你腿打断,” 李英超说,他认真的。通红着眼圈,他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在隔间里捂住了脸,他几乎是在恶狠狠地啜泣,“妈的李振洋,为什么这么对我?” 声音却很小,有些颤抖,是泼天无助,“我明明……出去买个彩票也能把你养活了。” 不知是哭还是笑。

李振洋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听见那一声啜泣,眉头连着心皱缩一下,但是奇怪地,哪里有些受用——使得他嘴角有了一些笑意,“小孩子家家还骂脏话,李英超,没大没小的——仇不报啦?” 喘着,推开了一扇四楼的门,越过一堆杂物,接近了李英超说的人行天桥。

李英超没有答话。

——不报了。

“你前面楼梯口上来一个人,” 李英超压抑下了一句抽噎,“小心。” 他说。

李振洋拿出了枪,但是拿枪的时候一下子扯到了伤口,他忽然顿了一下,踉跄,失去了先机——

李英超觉得那瞬间自己呼吸都没有了。

那个人直接扑过来,李振洋矮身躲过了一枪——枪声太响,轰鸣起来,登时引来了楼下的注意——这片街区虽然人少,但仍然已经有人报了警,又是大白天,警笛声似乎已经逐渐接近——有人从楼下包抄,脚步声已经从身后的楼梯间传来。

李振洋就算伤了一条腿,那个忽然冲将出来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那人来势汹汹,李振洋几乎被他推倒在地,但过招不过三两下,那人的枪就被李振洋敲脱了手——连着手腕关节一起拧脱——而后李振洋即用闷在他腿骨上的一枪打得他撕心裂肺惨叫不止,被剧痛攫走的人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近乎绝望地看向那个传闻中的杀手。

——他以为下一枪将落在他的脑门心。

但李振洋只是扫了他一眼——仿佛只是在确认他没有死掉。

后面脚步声已经近了,李振洋迅速捡起了地上那个人的枪,耳机幸好还稳稳地戴着——里头却没有再传来声音。

他凭着记忆向李英超刚才指示的路线跑去。

 

直到下了安全通道进了便利店,而后他来到街市拐角的巷口,拿出粘了血的车钥匙,坐进去发动车子,才意识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上了。

——方才打斗的时候掉了也说不定。

李振洋愣住了。

 

警车和警用摩托的引擎在外间的街道轰鸣,发出尖锐的鸣笛。

远处在傍晚逐渐亮起了红红绿绿灯牌的那间餐厅,灯牌倏忽被经过的双层巴士遮挡——那巴士开得快,溅出一片水花。

——可能会被别人捡去,而李英超还等着耳机那一头。

李振洋把耳机往地上一扔,大脑一片空白。

腿上的剧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他抬起手放到方向盘的时候,感觉手指在抖。

 

 

———

 

 

发现李振洋怎么都叫不答应的时候,李英超觉得脑子都快炸了。他的眼前因为失去了声音的维系,就算他再着急,画面也在一帧一帧地变淡、变慢、最后全部消失。

他用尽方法,屏住呼吸看见最后一个画面是李振洋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再然后——

 

再然后没有然后,李英超想尽办法也看不到了。

他觉得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想要站起来,想要去想办法,想要去找他——却往前一跪,失去了知觉。

 

————

 

 

此刻李英超撑着伞,在沿街的道路上快步走着。

他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李振洋和自己的联络中断,他设想了一百种可能,每一种的结果都非常糟糕。他用最后看到的那个安全场景安慰自己。

——可是方才叶老师却说拨通了李振洋的电话?

李英超等在滴滴作响的红灯人行道尽头。

撑着伞回头看了一眼圣威尔斯中学的乳白色的墙与黑字附着巍峨校徽,还有整洁的运动场——然后垂下眼去。

正是下班下学的高峰,又落着雨,的士上几乎都载了人——沿路上路过了有商家在维修招牌,收了伞越过木板和栏杆,雨天显得周遭更加逼仄。

香港本来路窄,一旦下雨,又是行人多的时候,雨云愈发压得将楼都倾催,几无人类的容身之地。一辆红色的士飞驰过去,灰黄泥水飞起来,全都落到李英超校服裤腿。

 

他无暇顾及。巨大的警铃声在他心中蜂鸣不息——那是可以将周遭风雨、车声、鸣笛和远处列车及滴滴作响的红绿交通灯一起压下的震耳欲聋。

他走在半中,已经溅了泥水的皮鞋倏地停住。

在原地站定。

低头,还是决定拨通了那个号码。

 

“滴——”

李英超闭了闭眼,又在伞下睁开,望向雨幕中的街区——

 

——九龙实在热闹。

这里写字楼很少。学校,尤其这样的私立中学周边,下了学,便飞出一片格子裙、长袜、飘飘长发、小西装、皮鞋、搭在肩上的领带组成的吵闹的云,这个季节,夏、春、秋的各季各式校服混穿,一片漂亮的年青人——没有大学周边的不修边幅、五颜六色、大喊大叫,中学校纪终归是严的,至少在学校方圆八百公尺内,算是一波干净少年了。

即令是雨天,在这样热闹的街口,若雨不是很大,饼家或者吃食店,蔬果店,都会搭出大大的长长的篷子,一方面方便路人躲雨,更是为着招徕顾客。但年轻学生,更多聚集在小食或者糖水店——当然也有早早就被佣人或者司机接走的,不曾参与其中——剩下的一面心心念念着吃食、一面看着表,着急等公车返屋企做功课;更有一班人忙紧拍拖,少年男女窃窃私语,恨不得在糖水店前排队的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才好。

雨幕像片温柔的扇子,扇落下来一阵细细密密夹杂了湿润雨露的风,那风掀进伞下,禁止行人拥有干燥的衣襟。

李英超想起来,他也曾经想过和谁一起在这里等一杯奶茶——

 

等待电话接通,他看着一辆红色的士驶近——

“喂?” 李英超一等接通就立刻开口。

对面传来了呼吸声——在这人车声嘈杂的路口,几不可闻。

李英超在伞下,深棕色的伞面将他面颊挡住三分之二,露出他的嘴唇——轻轻张合了一下。被阴影挡住的他眼睫之下的瞳孔,飘满了几乎映亮了伞底的微弱光芒。

 

——不是他。

——一群陌生人。

 

电话被李英超迅速挂断,瞳孔变回幽澈深邃。脸上平静得一点波动都没有——仿佛只是注入了一些呼吸的雕塑。

他拿着手机,长摁,关机。

心不知是放了下去,还是重新悬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

——刚刚他感知到,有三辆车将在三分钟内停在自己仅仅离开了几百公尺的中学校门口。

通过移动电话通信定位,对方将无比准确地定位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似乎是比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诡谲能力更可靠的手段……吗?

李英超看着那个绿色的士靠近,抬起手——

“唔该……啊唔好意思啊!對唔住啊同學!我哋趕緊今日嘅補習班啊,已經遲咗兩個字啦——” 由远及近的女生尖利的大叫,两个女孩子慌慌忙忙跑近,伞都不撑,落汤鸡一般,甩着身上的水,虽然嘴上道歉不停,其实已经粗鲁地伸手,把本来李英超拦下的车,车门拉开,其中一个已经飞快坐了进去——

李英超一愣,实在没想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

另一个一抬眼看到李英超的俊脸,眉毛扬了一下——“謝謝你啊!” 对小帅哥酝酿出一个狼狈的笑。

李英超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女生就把的士截走了,等再抬头,远远瞧见那三辆车,似乎已经真地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有人下车,走到门边,另一些人则已经往街区各处走来。

李英超心里已经开始焦躁。

 

不再犹豫地转过身,往地铁站走去。他拿下了耳机,在嘈杂中也感觉到如雷心跳。

——他手机丢了?掉在地上?被别人捡去?还是人也被抓走?

李英超脑海里横冲直撞着的所有问题嗡嗡旋转不停。他深吸一口气。

撑着伞,感觉有些口干。头不敢往身后转。伞柄仿佛千钧重。

雨愈发大了,他却愈走愈快,不时地踩入路人都小心避开的小的水洼。

他疾步在很窄的路沿,忽地听见身后几声不甚响亮的鸣笛——

 

李英超心里一沉,抬眼一看不远处有一个两层的地铁上盖商场,正预备向那里走去。手心几乎汗湿了。

而后又是两声短促的喇叭声,李英超蹙了蹙眉,回过头去。眼里飘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又在忽然之间,因为放松而尽数退去——

 

在路边,不知什么时候慢速驶来一辆银灰色超跑。

是非常熟悉的——在这街面上打眼得几乎在送命。

它缓慢地行驶,在等谁回头似的,狭窄街区被它一插入,街面登时便逼仄得要让对头车司机破口大骂。

 

李英超眯了眯眼,距离如此之近,已经可以透过挡风玻璃瞧见那个开车的人的轮廓。

眼睛一热。

 

是他的“CHAOSLI”。

 

与荷枪实弹预备杀死他们的那三辆车,仅仅相距半个街区。

 

——一定是疯了,他来做什么?

 

 

 


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3

前文:Chap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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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OSLI”


“CHAOSLI”。这是李振洋的车牌号码。[3]

当时为拍下这个特别的车牌,很是在运输署费了一番周折,怪就怪在,当时似乎也有一家姓李的大陆人参与竞投,否则李姓港人,多选择LEE拼写。价格很是被哄抬了一下,最后见李振洋实在是志在必得,对方才放弃,转投其他牌照。

当时李振洋把墨镜从衬衫上拿下来,把大半个脸遮住,旁的人看他还以为是什么明星老板——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谁让英文学了半吊子的中学生小弟,非就要觉得这个车牌酷得不行。又炫又谐了...

前文:Chap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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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OSLI”

 

 

“CHAOSLI”。这是李振洋的车牌号码。[3]

当时为拍下这个特别的车牌,很是在运输署费了一番周折,怪就怪在,当时似乎也有一家姓李的大陆人参与竞投,否则李姓港人,多选择LEE拼写。价格很是被哄抬了一下,最后见李振洋实在是志在必得,对方才放弃,转投其他牌照。

当时李振洋把墨镜从衬衫上拿下来,把大半个脸遮住,旁的人看他还以为是什么明星老板——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谁让英文学了半吊子的中学生小弟,非就要觉得这个车牌酷得不行。又炫又谐了拼音,还带了俩人的姓氏。

李振洋只能照办。

正好那日得闲,上了牌照,第一件事就被安排停学校门口接人。

 

 

李英超的朋友中间,除却周围几个同样内地过来念书的,也有本地学生。而且见他穿着打扮得好、生得又漂亮,便很是有些香港女孩子愿意同他搭话。再小一点儿的时候,还会收到情书——现下倒是没有,毕竟都是面皮薄的大孩子了,但李英超在学校里仍算是有几个小粉丝的。

是日从学校里出来,旁边围了几个还算熟的叽叽喳喳小女生,李英超抬眼四处张望。

见到李振洋实在很会停车,将将好是同学们目力所及的范围——

心里就先雀跃了一下。

那时他并不清楚自己雀跃的原因。他当时以为,是因为那个特别的车牌。

 

似乎是对方也见到自己,车门便打开,迈下一双长腿,墨镜遮了大半个脸,挡不住五官轮廓和修长身材,下学下班的熙攘人群中也打眼。

那有的女孩子就会从头到脚、每个细节都打量一遍,打量完了,自然是啧啧称羡。望着那开车等着李英超的人,一个女同学眼睛里一面对帅哥放着光,一面嘴里却使着坏——

“哇,超哥,乜你Daddy咁後生嘅?!”  [4]

李英超被她一句搞得又好气又好笑,又瞧着不远处李振洋百无聊赖又无可奈何的那样,都不想和同学告别,心里想,让你们笑我,然后几步蹬蹬蹬迅速地走近。深色格子的制式小西装外套敞开,已经松了一半的领带,和他一起,几乎是飞了过来。

李振洋刚张了张口,看弟弟过来,本来似想说什么——

下一秒李英超伸手够上他脖子,偏过头就往他侧脸上亲了一口。说是侧脸,其实已经接近了李振洋的唇角,从背后看去,几乎是个接吻。

 

——这个年龄和身高的男孩子,那亲吻的态势,实在不像是礼节性的亲近。那一刻的温存暧昧和他的笑容——

 

李振洋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如遭雷击的还有站在李英超身后的几个女孩子。刚开的“Daddy”的那句玩笑本来就是玩笑,现在搞得几个女孩儿集体脸红,捏着格子裙站在李英超背后,进退不得,讲话的女孩心里暗想——完蛋,搞不好还真是“Daddy”,大陆公子哥都玩这么大的吗。

“明天见啊。” 李英超其实嘴唇上已经发着烫,几乎都木了,脸上还是风平浪静回过头去,给同学说再见。

李振洋抿了抿唇,忍了半天,还是抬手碰了碰李英超刚刚亲了的地方。心里想着,这孩子该治了——

李英超已经拉开车门躲进去。

李振洋一抬眼,瞧见几个年轻女学生正看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青春洋溢的脸上表情之复杂精彩,每举手投足间都在宣告,明日全校的话题主角将会姓李名英超。

叹了口气坐进车里,发动。

 

“显摆精。” 李振洋一打方向盘,拐入车道,开口就是一句。

半晌,转头瞥了一眼,见李英超正在哧哧地笑。

“任务完成得不错,小李。” 李英超开心,是指那车牌。

李振洋心想这什么不三不四的称呼,“再叫一遍?” 腾出一只手,头也不转去揪副驾驶上那小孩头毛。

李英超笑着躲来躲去,一边还要问,“多少钱啊?”

李振洋语气简单地报了个数字。

李英超不笑了,转过头来皱眉,“李振洋,不是说了能拍就拍不跟人抢吗……钱是枪打来的吗?” 

李振洋心里好笑,不买下来,还不知道要找出多少事做,就存了心——“还真是枪打来的。”

李英超给一句堵了回去,心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你——” 委屈了一下,那句“你”里竟然被李振洋读出了些懊悔。

李振洋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他竟然享受这种可爱的纯粹的、带着关心的懊悔。

车里静了几秒。

“别你你我我的,回家该写作业写作业,哥哥还要出门挣钱。” 李振洋快被李英超这副样子笑死了,心里莫名其妙熨贴得不知道怎么好——挠你一下,再给一块儿糖,见你流血,就要给你一个吻——李振洋看着面前流溢不息的车灯和九龙灯牌锦绣的街道向,世上怎会有李英超这个样子的生物?

要不是瞥了眼后视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唇角已经挣脱出一个多么投入的笑。

李英超却不说话。

李振洋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千金难买李英超高兴,” 顿了一下,慢条斯理,“……李英超要是不高兴,要不咱明天去运输署退了?” 还是故意。

李英超哪肯,“那不行。” 当即反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英超,我看你这个弟弟不行。” 李振洋故意长叹一声,看着变灯,车引擎缓缓地轰鸣着,汇入车流。

李英超被他几句欺负得急了,“退退退!有本事你就去退,李振洋,谁不退谁是狗!” 在副驾驶座上红了一张脸毫无营养地大喊,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能蹦出天窗外头。

李振洋一边开车一边笑得差点开人行道上去。

 




========

[3] 在香港运输署颁布的规则中,为避免字母O与数字0、字母I与数字1混淆,理论上车牌中不可以有这两个字母出现。如确实参与竞拍,应以数字0及数字1替代,即:CHA0SL1。现时规则为5000港币起拍,价高者得。

[4] “哇,超哥,你爸爸这么年轻的!”

==================

 

 


 

后来,车牌当然是没有退的这一说。

不知是强调所有权还是昭示主人身份的那个车牌号,仍旧开出开进。更约好了,中六一毕业,李英超就要去学驾照。

这样平和安稳的日子过得久了,都几乎令李英超彻底忘记来到这里的原因。

除了偶尔深夜的或者是昼夜不分的街角、某个看不见光的房间,他闭着眼睛,用尽全力地探查、并通过耳机向命悬一线的另一端传递信息的时刻——这些时刻每次降临都在提醒他,他的世界里不存在宁静生活。

 

 

现下李英超在座位上转着一支笔,瞧着窗外学校的篮球场。说是球场,寸土寸金的户外这么一大片活动场,更像是被中学各个高大的教学楼围起来的、内地叫天井的所在。

刚落过雨,太阳出来了,照亮了一小块塑胶球场红绿相间的边沿。有几个少年拍着球,在场地上试着追逐起来。

其中一个人站定,预备投篮——

李英超瞧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丝淡淡金雾浮起又褪去。

而后李英超轻轻摇摇头,目光转开。

——篮球场上那个人球脱手,沿着他抛出的弧线,球正好从篮筐边蹭过了。

没能进。

李英超的目光早到别处去了,黑板上的横格里是粉笔写下的“是日通識科作業”,一只小虫在日光灯前飘飞。

心里还在想着前一晚李振洋递到他眼前的那张图片,顺着那个图片,他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出什么前因后果来——兴许也因为是隔着手机屏幕的缘故,才无从查起。

——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李英超不喜欢自己这种关于“别的原因”的设想。

 

香港中学的课间分布不像内地那么均匀,最后两节课前是时间较长的“小息”。

李英超察觉到了什么,眼睛里光亮一闪,还没等身后被人拍上一掌,便先回身过去给了对方一下——

“我靠,超哥你背后长眼睛啊?” 戴眼镜的小胖子挨了一下,又是习以为常、又是满腹抱怨地道——普通话讲得完美,还带点儿北方口音。递过来一包东西,是用街边药店的塑料袋胡乱包着的。

“啥事儿啊?”李英超接过来,皱了皱眉。

“就,就上次你托我办那个事儿,” 小胖子神神秘秘凑近,“拿了您的钱,不能不帮您跑腿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英超瞪他一眼,打开了那个塑料袋,看见里头东西,眉毛才扬了一下,抿了抿唇,笑了,“可以啊陈小胖。” 

——包了好几层的塑料袋里是一个手机,和内地手机卡,以及一沓五颜六色只在很久以前内地报刊亭见过的手机运营商充值卡。

“现在手机卡都要实名了,这我找我爸弄来的,漫游的操作都在卡上写着呢,你记得开。” 陈小胖名叫陈琦,同样也是个来香港念书的内地学生,父母都在深圳工作,每天在深港两地奔波、自称是跨境学童,有时候帮同学带带东西,“这个内地管特别严,你哥准保查不到!”

李英超沉吟了一下,打开了包装,把手机卡拆了就开始往里装,间或抬头看小胖子一眼,“钱够不够?” 

陈琦一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

“肯定够了,别花花肠子警告你。” 李英超目光一闪,错开眼去,打开了手机。飞快地凭记忆存了几个号码,“陈琦,把你爸电话号码截图给我。”

陈琦一愣,“啥?”

“给我。”李英超道。

“不是……超哥,你这要了干嘛,你不地道哇?你怕我跑了怎么的?老爷子号码告诉你你打过去能有个好儿吗?” 陈琦急得叭叭叭叭说个不停。

李英超看着他,一脸的你别跟我玩这套,“你爸做什么的我知道,我就是保个险,快点。”

小胖子和他对峙一会儿,被李英超瞪得败下阵来,掏出手机来,翻通讯录给他。

“我说,你到底要干嘛啊?” 小胖子皱眉瞧着他,看他在那儿不停按键、存号码,连上学校的wifi,下载常用app。

“你别管。” 李英超只是说。

“哎,” 小胖子咽了咽口水,凑近一点,压低了声,“超哥,她们说……她们说——” 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说你哥是、是黑社会?……真的吗?”

李英超正把刚才装电话卡的针放回盒子去,手一下没拿住,丁零一下掉课桌上。

他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琦。

沉默里陈琦有点儿心虚——开始有点儿后悔问这茬。

“我哪个哥?” 李英超开口,嘴角好看地一弯。又拾起课桌上的针。——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小胖子问起的这个问题,心里哪个地方不可见地沉了下去,记忆里飞快地搜寻,最后剩下一些当时非要让他来接自己下学的懊恼。

——黑社会?

——这帮子闲出屁来的同学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还是真的看见什么?

心就悬了起来。

“就……就那个开个靓车,戴个大墨镜,又帅又高那个——” 陈琦被他这个反问搞懵了,只得犹犹豫豫说。

李英超失笑,“之前咱没分班之前,那个什么芷晴和Julie还问那是不是我干爹呢,你怎么香港人说什么你都信?啊?小胖子?” 拿手一下下地直接去戳人肩膀,“有没有脑子?丢不丢人?” 怼得陈琦说不出话。

“哦……”陈琦被一顿劈头盖脸,摸头不着脑,“行吧,我就是问问,你……你没惹什么麻烦吧?” 又问,语气诚恳。

李英超抬眼,又要剜他。

陈琦啧一声,没奈何地咂巴咂巴嘴,“你看你又那样瞪人,咱是不是兄弟?我就是看你非要瞒着你哥,以为……以为像他们说的似的,你哥在家里为难你。……不然——不然你哥看着那么神通广大,找什么找不到啊,不得全方位罩着你?” 一脸无奈和委屈的仗义。

李英超气笑了,心想,李振洋?为难我?神通广大?到底谁罩着谁?

“我说陈小胖,作业写完了吗?你们在那儿编哪门子故事呢?……我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有不想让我哥知道的事儿啦?哦,改天你是不是还得组织大家替我上警署报警、上社会福利署备案啊?” 瞪了眼高了声,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手抽那小胖子。

吓得陈琦整个儿缩在座位上,“不是……你急什么?我叫你一声哥,你别嚷嚷行不行?” 四周围看了看,已经有几个同学看过来。

“都谁说的啊?” 李英超声线平平,收回了手,重新捡起话题。

陈琦看他那副要对着名单挨个去秋后问斩的样子,哪敢多说,“……没、没谁,哎呀你别问了,以后我和他们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李英超扫了他和后头几个好奇看过来的同学一眼,把手机和充值卡扔进包里,拉链一拉,不再说话。

陈琦放下心来,“我和你说……主要是他们这帮人挺好奇你们的,女生老讨论你,说你——” 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顿了顿,“说你长这么好看,是不是被——” 脸莫名其妙有点红,“你哥——”

“被什么?” 李英超不耐烦地抬起头。

“被包养了?” 陈琦看似天真地瞪圆了眼睛,无辜地问。

李英超立刻一掌拍他脑门上——打得小胖子眼冒金星——这边开始骂,“我靠我说女生说什么你倒挺清楚呢,我说陈琦,你名字起对了,不是人家好奇,是你好奇吧?” 李英超打完人,把下堂课笔记本和书掏出来扔桌上,抱了手直截了当断言。

“不——”

“这样吧,”李英超回过眼来,看着小胖子,“眼见为实,这周末你上我家吃饭,” 通知的口吻不容反驳,“让你见见我哥,看他到底是人是鬼,是变态还是黑社会。”

“不不不——” 

李英超快被陈琦那登时煞白了的脸色笑死了,拿手一拐他,“不是,你怕什么……我没开玩笑呢,说真的,” 神情松快了些,“请你吃饭,上我家玩。” 

陈琦将信将疑看着他。

“你爸是警察,你还能怕我?” 李英超最后说。

陈琦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这点头同意的也不知是答应去李家作客、还是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怕他。

 

 

上课铃响。老师还未进教室。

李英超在抽屉里打开了陈琦刚刚拿来的手机,开了锁屏。

然后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张名片。

 

名片非常简单。

两行上下分隔出橙灰两色,上面写着“立誠偵信 黃探長”,后面跟了八位数手提电话。WhatsApp和电话同号,似乎是为了方便内地顾客,还提供了微信号及大陆号码。背后是服务范围——所谓侦信公司,其实更像是合法私家侦探社,业务从查小三、二奶、私人信用情况到海外资产、公司财务、债务……也就是基本可以查一切。

侦信公司秉持的行业准则是——“只要发生过的事就有迹可循”。

李英超想了想,发了一条短讯过去。

片刻之间,显示双蓝钩已读。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一串例行业务介绍和收费标准,以及约见具体地址与时间。

李英超还待回复,心里先感到一阵不妙,画面和声音先噼里啪啦砸到眼前——

——时间应当是大约十秒钟后。

——“李英超,櫃筒入邊有乜野?攞出來俾我睇下。” [5] 通识科女老师柳眉倒竖,踩着高跟鞋从讲台上蹬蹬蹬走下来。([5] “李英超,抽屉里有什么东西?交出来让我看看呢。”)

这个画面令李英超迅速回神,立刻将手机放进书包。

下一秒抬头,正好碰上那预备开口说话的女老师的眼神。手上书本迅速翻到她预备讲的那页。

女老师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转开头去,开了PPT。

 

上课到一半,李英超感觉到抽屉里手机——是自己原先带着的那部,震了一下。

 

犹豫了一会儿,等着老师低下头去,翻出一沓工作纸,预备发放——

李英超拿出手机,低头看一眼,屏幕上是一条信息。

 

[帮我一下 ]

 

没有称呼。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李英超的脑子嗡地一声。

 

呼吸都窒住了——这太不寻常了。

李振洋从来都不会在他上课期间——也就是白日——去做事或者接任何危险的任务,也不会这么突然地临时让他帮忙。有计划做事的时间,都会至少提前一天在家里安排好,告诉他时间、地点。

除非——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蹭地站起来,手机揣进兜里,直接跑到讲台前匆匆说了句,“对唔住曾老師——” 撒腿就往外头男洗手间跑。

那通识课女老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连人影都不見了,正要发怒。

陈琦见状不妙,不知道李英超什么情况,只是生怕手机被没收了自己也落不着好,赶紧站起来打掩护,不打草稿信口开河——“啊……老師,頭先李英超小息就話佢好似肚痛,琴晚唔知食咗——” 

“請問你又係邊位啊?” 姓曾的老师因为陈琦莫名其妙插话更生气了,“有乜問題舉手先啦!俾啲尊重好唔好啊各位先生小姐?” 把那一沓改的花花绿绿的工作纸往讲台上重重一摔。([6]“请问你又是哪位啊?有什么问题先举手,给老师点尊重好不好啊各位先生小姐?”)

吓得全班噤声。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头,李英超上了锁,掏出耳机来,迅速地拨通了那个人的频道。

手有些抖。

周围如此安静,听得到似乎有水滴轻轻落下。

很远的地方传来老师讲课声。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瞳孔被细密的、金色丝线般的稠雾久久地覆盖——

他从未听到过,自己这么快的心跳。

 

“……你在哪。” 

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喘。

李英超的瞳孔一震,仿佛痛得紧缩了一下似的,而后眼圈红起来——

 


则乱往境

【洋灵】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01-02

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1. “就是现在”


“李生,攞人錢財,替人消災,呢個道理,我諗你唔會唔明嘅。” 黑洞洞的枪口往下滴水,正正地指着李振洋的眉心。


2018年,香港。


那天暴雨冲刷上环至中环的街道,路面沿途,试图躲雨的人在倾斜而下的瀑布上飞奔。

无人注意这个暴雨如注的巷口,有人命悬一线。

这个时候香港的雨水已经不是雨水,是令...

賓尼蘇麗 The Peninsula



1. “就是现在”

            

 

“李生,攞人錢財,替人消災,呢個道理,我諗你唔會唔明嘅。” 黑洞洞的枪口往下滴水,正正地指着李振洋的眉心。

 

2018年,香港。

 

那天暴雨冲刷上环至中环的街道,路面沿途,试图躲雨的人在倾斜而下的瀑布上飞奔。

无人注意这个暴雨如注的巷口,有人命悬一线。

这个时候香港的雨水已经不是雨水,是令人窒息的致密水幕,在李振洋的两道眉毛和五官之间冲刷。他抹了一把脸。后头有动静,他护着的母女传出一声尖叫悲泣——

李振洋猛地回头,是不知从何而来另一队人马,其中一个精瘦的黑衣人对着其中一个少女的小腿就是一刀。

李振洋心往下沉了沉,眼睛里一暗,“我明白,风哥。” 他答道。

——然后他的入耳式无线耳机里忽然传了一阵非常细微的杂音。

——以及一个少年特有的,压低的呼吸声。

李振洋眯了眯眼,心平气和地又开口,“但是风哥,你们怎么能动女人呢?” 皱眉看着那个扶着自己母亲的少女,小腿的袜子被血洇红。

暴雨之中,他的耳机里传来了一句话。

 

——“你的右边。”是少年细细的声线,从耳机里传出。

 

下一秒李振洋往左一闪,压着身硬拽着身后的一对母女伏到了地面。

轰鸣的枪声是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炸响的。

只有半秒钟的间隔。

——如果半秒前没有因那道号令而动,李振洋将被那颗角度刁钻的子弹没入心脏。命丧暴雨如注的皇后大道。

 

“我只在传说里听过,从大陆来的李先生,长着第三只眼,杀人如麻,弹无虚发,” 那风哥笑了一声,普通话发音蹩脚,却认真试图字正腔圆,身侧有人为他撑宽大的黑伞,“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就着握枪的姿势,拍了两下手。

“风哥,我没时间了。” 李振洋抬起眼来笑了一下,在暴雨之中又抹了抹脸,无可奈何又带着一点点烦躁,不想再陪这大叔在这里作诗——他抬起手。

“听说,李生有个弟弟,” 对方却浑然不觉似的打断,和旁边人闲聊似的,“在九龙的圣威尔斯中学读中五,是不是?” 声音堪称是温和。

李振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枪柄,面上一丝都不动。虽然太阳穴被冰凉雨水冲刷,但因对方胆敢提及话题里的这个人,使血管中奔流的东西变得滚沸。

——“等一等。” 耳机里的声音是劝诫。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

 

“是的。” 李振洋笑了一下。袖管之中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我们也都没有见过,听说那个孩子既聪明、又漂亮,不如明天下午,我去接他放学——” 

话音还没有落地,风哥已暴露在了大雨之中——那帮他撑伞的人,已经捂着右颈,缓缓软倒下去,大伞跌落在暴雨之中。

风哥登时就被浇了一头一脸的雨水。

 

一干人等立刻警觉,枪口倏地全都指在李振洋身上——虽说他们人多势众,可不知人是到底怎么倒下的,这令所有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了惊怖。

“我说了,没有时间了,还要回去交差——” 李振洋看了一眼软倒在地的那人的伤口,那淬了药品的毒针,是方才枪响时趁乱射过去的——药效将将应在此时发作,只是昏迷。

风哥的眼里开始有了一丝恐惧,暴雨之中他狼狈得睁不开眼,“交差……李先生,竟然也效忠于什么人吗?” 

“我效忠于我的——” 李振洋顿了顿,脸上的雨水变少了,这骤雨狂风,似是要停,“我的家庭。” 

 

——“就是现在,洋哥,在他掏枪之前结果了他,之后没人会开枪了。” 耳机里少年的声音,笃定而干净地传了过来。

 

李振洋用枪对准了湿透了的风哥。

在他扣下板机的时候,正好被震耳欲聋炸响的雷鸣掩过。

 

港岛上空的夜幕之中,精疲力尽的雨云负着这小岛边缘上的周山,流泄出滔天大浪,也带出枝桠粗壮的闪电。

那美丽的闪电利刃竟然同雷声一齐下来,接二连三的巨雷,和从风哥的后脑流出的白的红的血液、脑浆一起溅落地面,几乎就在众人的头顶炸开,在雨水之中,血污被冲得到处都是。每一声雷降临,都令对峙的人们更心惊胆战一分。

身后的那对母女已不会哭了,正抱在一起,雨水中瑟瑟发抖,以为落入修罗地狱。

 

李振洋仿佛一尊像,仍然持枪对着风哥的死尸。

但因为他开枪引来的巨雷,还未停歇,孤绝而腾腾的杀气四处喷涌。周围那一圈黑衣人,不知是谁先往后退了一步,三秒之后,风哥带来的人,在恐惧之中全都在暴雨里作鸟兽散——

那些人都不敢再看一眼。

——那个大陆来的李先生,仿佛一个带着诅咒的恶神。

 

 

待人走了,李振洋抹了把脸,走过去,拾起了地上的那把伞。抖了抖,重新撑开,来到那两母女面前。

“钱太太,事情办完了,尽快离开香港吧。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巨大的伞沿,撑出一片无雨的、宁静了些的世界。李振洋的声音很低——他晓得这两个人方才必定吓得不轻。

那上了些年纪的女子一言不发,嘴唇还在颤抖,“……谢、谢谢,不必了。有人告诉我,阿Joe会把余款给你。” 她的声线尽力地平稳。 “你要的消息,也会拷贝一份给你。”

扶着母亲的少女,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到几乎都是水洼的地面上,对着李振洋磕了一个头。再抬起来,俏丽额头已沾上地面的污泥浊水。

李振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伞递到了钱太太的手里。

 

——“地上那个要醒了。” 耳机里忽然又有一声警告。

 

李振洋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下那艰难准备站起来的两母女。

留下了伞,“快走吧,别看。” 他只是这样说。

提了枪,走过去。

 

“没事了,你早点回去。我处理完这个就走。” 李振洋对耳机里这样说。眨了眨眼睛,水滴沿着他的鼻梁流到下颌,而后滴落汇入地面上几乎淹没皮鞋的巷口的小小“汪洋”。余光里瞧着,那两母女远远走了。

听着对面耳机里声音消失、挂断。

李振洋静静站了一会儿。

接着走到那个缓慢蠕动着的身影跟前,站定。

仔细端详着他被雨水浇淋着,逐渐地惊惶苏醒——

眼睛刚睁开就瞧见李振洋沥着水的枪口,直直指在眼前,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振洋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不要出声。

低头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字,然后拨了一个号码。 

“……地址发过去了。我先走。” 

李振洋说着,低头搜了一遍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拎了他的枪和刀,拍了拍那倒霉蛋肩膀,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和不远处的尸体,眼睛里似乎有一丝金色的光线,闪烁又消失。

他伸出手去,手指一动。空气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弦音——仿佛是有什么被轻轻拧断、再捻碎了——躺在地面上的人,忽地痛苦呻吟一声。

 

李振洋垂下手臂,转身重新步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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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先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我知道你不会不明白的。”

 

 

 

 

2. “沒有我,你早死了”

 

李英超在等往红磡的最后一班车。

或者说看似在等。

他坐在站台椅子上的时候,耳机里正放到了听力练习,抬眼一看屏幕,列车还有3分钟。

轻轻摁了一下耳机,自动拨通了一个号码——

 

今天下学其实很早,但途中又去港岛办了一点事情,加上近日天又变得快,打落着瓢泼大雨的潮湿天幕,和有可能弄脏皮鞋的险象环生的水洼地面,连连阻滞了他的行程。作业还好端端地放在书包里,半个字也未动,今日英文老师还留下三张卷。

他伸手感觉不到雨,垂下眼睫的时候,感觉有些饿了。

 

——拨通之后,除了滋滋的轻微电流声,间或地,能够听得见对面传来的呼吸声。

 

片刻。

仿佛是见自己没有说话,对面先忍不住了。

——“怎么?” 

对方率先开口。

似乎是因为那面有雨,声音显得遥远,带些非常温存的鼻音。

李英超心想,我饿了。

但是总觉面子上过不太去。便沉默着不说话。

——“你从东面的出口出来,我车就在路边,我们去吃宵夜。” 

李英超勾起一点嘴角,少年的玩心、贪心乃或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渴望,都因为这三两句话,熨贴至满足。

——“喂?” 对方的声线扬了起来。

李英超想了想,闭上眼睛。

却后脑上猛地一凉,有一两幕场景倏忽从眼前闪过。

心底忽然就往下一沉。

“车要到了,你不要接我,先回去,” 李英超重新睁眼的时候,瞳仁里留下了些金色的、非常淡的雾霭——这是他每一次预知时会有的症状——声音都比平时紧张许多,“我……我说真的,” 仿佛怕对方误会,连忙加上这句。眼看这远处有列车来了,广播里在播“列車已經駛進本站,請小心月台與車廂之間的空隙——”

 

——“怎么了?没事儿吧——?”

 

李英超等着列车门滴滴滴地打开。 

心想,这令人厌烦的能力。

“是真的,没事,哥——我、我吃虾饺!你买回去等我。” 发号施令。

一步跨进车厢,接着切断了音频。

 

已经是夜晚,车厢很空。

李英超快步走到一个靠着门边的空座,坐下来,长长地、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听着列车门关闭,他闭了闭眼。耳机里重新跳到了听力训练。

 

 

 

李英超,十七岁,距离成年还有一年。九龙圣威尔斯中学中五学生。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和他的不断往上窜的身高一样,他的预知能力正在以几何级数跳跃上升。经过严格的训练,将将可以控制在三分钟之内。

 

最开始是十二岁起,眼前偶尔会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到了后来变本加厉,几乎是在某些瞬间使他不能感知现实周遭的地步——仿佛是整个人被硬生生丢进那些场景里,必须经历完那些短暂瞬间,才能回到现实。

一开始是深受困扰的。

但从“以为自己得了病”到找疗愈师做精神训练,再到“我们可以用这个做点什么”的想法转变,在他兄长李振洋的干预之下,只花了不到一星期的时间。

到现在,已经精确到可以将三分钟后他想知道的时间地点人物的事件,看得毫发毕现,任何细节都不会遗漏——之前这种能力是非自愿的偶尔“降临”,如今则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自行控制。如果不是李英超身临其境,预测他自身周遭物事,则需要借助一定的媒介——这种媒介可以是图片、手写的文字、实时视频,或者是实时通讯中的声音,也就是无线通讯。

再加上配合着他兄长的这份职业,这天下几乎没有能难倒他们兄弟的事了。

他们两人之间则约法三章,能力不可以对彼此使用。

 

可预知的时间范围,经过反复的精神训练和练习实践,发现只仅限于三分钟内。

不可以再延长、推后,但有时可以缩短——这在一定程度上,大约也算降低了他的生活困扰。

知道太多未来的事,不是平常人类可以耐受的苦恼。

三分钟已经足够长、足够多、足够令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磨折精神。甚至发疯。

所以有的時候,李英超甚至是在刻意地抑制的。

 

 

手机的屏幕一闪,跳出一条消息。

“注意安全,早回。”

李英超拇指左划,那消息就又隐没入锁屏之中去。

 

 

 

李振洋和李英超是内地人。

这李家原先是华北至鲁东一条专做黄金生意的线上的大族,面上是正经营生,实际上黑白两道都势力不小,多年来已算根基深厚。但是这一对名义上的兄弟来到香港,是为了寻找李英超的杀父仇人。

 

当年李家当家大哥在澳门和新加坡欠下了数目难以想象的赌债,除了赌债便罢了,似乎还招惹上南亚某个老板,搞砸了人家的货物来源,当中牵涉的事纷繁复杂,不知到底得罪了何等人物,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被翻出来清算,到最后整个李家被人几乎灭了门,单留下这混江湖的侄儿和养子李英超。

两人一路从鲁东坐船逃亡至香港,已经是五年前的事。

两兄弟本来应该是山穷水尽,奈何天不叫他们死。

五年前经历了举家灭门的十二岁的李英超,被哥哥用一条领带蒙住双眼,带出了那修罗地狱般的被血染红的家宅,而后在那条逃难的巨轮上一觉醒来,几乎是“不知不觉”便有了这一项救命的技能——

 

而李振洋,说是李家大哥的侄儿,但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如今李家清楚的、不清楚的,也全都死干净了。所以此人不如说是李家高高捧起来的一个一等一的杀手。

如果没有他,当时也绝救不出当家大哥唯一一个养子。

先前没有李英超帮忙的时候,从东北到澳门的生意沿线,论身手就已经无人能出其右,现下是加了弟弟这个绝杀般的外挂,整个东南沿海一带、连着南亚的海湾,就几乎再也找不出一个敌手。

这样一动一静,配合默契,在香港声名鹊起,断了几个帮派的财路,当然就有人想要他的命。但也有好几位大哥想着要笼络李振洋入麾下,更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所谓的侦信公司想要做他的拥趸、得他的助力。爱财想要他项上人头的,和爱才想要他活人身手的,几乎一样多。李振洋有时候受邀请去参加一些类似公司年会似的场合——当然这种场合是坚决不会带上弟弟的——表面上是财团年会,实际上登上游轮,游轮一旦离岸,各帮派的规矩就立起来了,都是数得出名头来的、在商界有身份的三教九流帮派头目,里头也很是有人赏识他。

这微妙的平衡,使得他走在钢索上也留下一条命来。

 

 

 

兄弟俩平时要是闲了,娱乐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到香港赛马会的门口、或逢了比赛日,到沙田马场,买马。

弟弟的眼睛浮起淡淡一层金雾,哥哥就去把彩票买的叫从工作人员到排队眼巴巴望着他们的大爷大妈都目瞪口呆。或者就是到金鐘金碧辉煌的牌桌上,橫扫一圈,发牌女郎忍不住地对着两兄弟给一个甜腻的笑,连连说恭喜两位李生。

但说到底这种事太过明显,做了一两次,实在太准[注],中了彩被人发现,又要影响大计;更加不准随便到澳门去,万一李英超手闲脚痒,露了锋芒,恐怕性命都难保。凡此种种赌博作弊出老千类的活动,皆被李振洋严令禁止了。

哥哥的原话是,“咱们不缺这点儿钱。” 

小李英超当时就把那花花绿绿的票根往他方向盘和他头上、劈头盖脸狠狠一扔,骂道:“你这个人,真是没有一点儿意思。” 

——心想,这根本不是“一点儿钱”的事。这是平分天文数字彩金彩池,不再让有的人为了搞钱刀口舐血的事。

 

但好在“没有一点儿意思”的李振洋,把弟弟保护得极好。

所以李英超的秘密与绝技至今无人知晓,否则恐怕就算两个人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活活抓回去关起来做哪个赌王、财阀、大毒枭的笼中鸟。

 

 

————

[注] 馬會買馬、填飛、到去觀看賽馬、結果最終公布,實際上時間遠遠超過三分鐘,理論上是不能操作的;牌桌則可以在幾分鐘內完成預估。

http://hk.racing.nextmedia.com/art_main.php??&sec_id=3403908&showdate=20090615&rshowdate=20090615

————

 

 

两条街区之外李振洋发动了车,在马路上轰鸣出一道水迹。

心里想,这个时间,好一点的酒楼都打烊了,上哪儿去给小祖宗买虾饺去?

皱了皱眉,抬眼一瞧车窗外。     

夜幕深深,开到佐敦道的尽头,始有几家营业到凌晨的宵夜小食铺。

隐约记得有一家叫陈记的,店面极小,门脸和菜谱都还是端端正正的手写,平日里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招呼客人。那一家的点心小食,黑松露水晶虾烧卖,比伦敦大酒楼还要正宗精致、汁鲜味美。

一面慢下车速一面注意着路沿,直到在这处拐角停下来——

 

已经凌晨了,那陈记小店里头不多的几个桌位还是坐得满满当当,不远处楼盘上刚下了工的地盘工人和加完班刚刚从写字楼里出来的白领,以及一些头发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全部混坐一起,等到阿婆到他们面前上了一屉点心、冒着热气的云吞、喷着冷气的冻奶茶或者冰啤酒,就忍不住一面欢呼一面七手八脚地开动。

李振洋放下了车窗。

“靓仔要啲乜嘢?” 阿婆虽忙,眼睛却尖得很,见那靓丽的车在店铺左近停下来,便从雾气蒸腾的店内出来,上前招呼。“攞走定係度食?” [2] 温和地笑眯眯。

李振洋连餐单都不消看,很快地报了一串名字,想了想弟弟的口味,又说,“肠粉多加点儿酱汁——打包。” 

阿婆喜滋滋记下,回去招呼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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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帅哥要点什么?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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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超一面迈步上楼,一面去兜里翻钥匙。一阶一阶登上去。

这是一栋唐楼,不似有电梯的洋楼。上到四层,就有些气喘。家在六层,6012。

有一处灯坏了,李英超就伸了长长的雨伞柄,往那声控处一拍,始得光明——

 

几年前李振洋曾经和李英超说,等他做完这一单,就换个屋。这里便能租出去,以后可以收租,有了稳定的收入,给李英超上大学攒些干净学费——实话讲虽然是唐楼,也是当年结束了租房的岁月后,李振洋直接提了现款去找业主一次性买下的,虽说楼有了些年头,但胜在地段方便,邻居也简单。放到如今来看,价钱也不菲。

但是李振洋说,以后要换到港岛的翠雍華亭去。

李英超笑他。“那又是什么好楼吗?” ——万一不小心被同学晓得,又要笑话自己是内地来的土暴发户。

“不是什么好楼,高一点,大一点。” 李振洋就这样说,“户型跟老家有一点儿像。”

说到老家,李英超忽地就接不下去话了。

沉默下去。

李振洋看他一眼,当然晓得小孩心结在哪里拴住。

“那就更不要买这楼。” 李英超半晌只是说。

“要买,挺好的。” 李振洋答复。

“李振洋,你怎么这样?” 李英超皱了眉头,望着哥哥。一不开心,就要直呼其名。

李振洋那时候不说话,摸了摸李英超的脑袋,忽然笑了,片刻——“以后你就懂。你看,香港人也说,‘大個就明嘅lah’。”

“少跟我叽里咕噜讲广东话。” 李英超急了。

李振洋就大笑,笑起来,一丝丝职业的阴翳都无,眼睛里笼络了世上所有的霁月清风。“你要多学,不然怎么和同学交朋友?别人骂你都不知道,上中文课,稀里糊涂听不懂,下了课又不敢问——” 追过去,“哎,哎李英超,你关什么门?还锁上?” 

“你真的烦你知道吗?谁说我听不懂?你也就会那两句!” 李英超关着房门在里头大叫。 

李振洋在外头笑得喘不上气。

 

 

后来大房子也买了,粤语也听会了,学校里也有了朋友,但还是没搬出去。

究竟是怕麻烦,新的房子买的太远怕上学不方便,还是舍不得,李英超不清楚,只知道那个记录自己不停往上蹿的身高的厨房门框,李振洋找人来装修时都拦着不让粉刷。

哥哥的原话又说了,“不缺这一点儿租金。” 

李英超想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来到家门前,见到外间立着一把熟悉的伞,最外的铁门半掩着。

他垂下眼眸,定睛看了一会儿。

 

李振洋。

——他真的奇怪。明明是个杀手,在弹雨中朝不保夕,却总想着买楼。

——买楼,存钱,记得香港好吃的点心都藏在哪家店,接自己放学。

想着安稳生活,甚至还谋算着给自己攒大学的学费。

李英超觉得好笑,心想两个人为着什么来的香港,彼此都心知肚明,李振洋还真以为是来过日子的吗?

——或者他压根也不是杀手?

不看看自己每天,手上沾了多少血,半夜里会有多少从北到南的、讲着不同方言的鬼,在家门口排着队索命。

这个人——

李英超钥匙拧开另一道防盗门,推开,室内的暖光就流溢出来。那温度和光亮令他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

 

“回来这么早。” 李英超进来,嘟哝了一句,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蹬掉学校里发的制式皮鞋,换上拖鞋,吧嗒吧嗒冲进厨房——

“四个轮子还比不过你那两条小细腿儿,啊?” 李振洋在厨房热菜,壶里在烧着水,淋湿了的衣服早丢进洗衣机里隆隆地转着,一身T恤短裤、踢着人字拖,仿佛只是个身材好点儿的普通居家男人,“洗手了没有你就吃?” 伸出头来看到李英超在餐桌面前,饿虎扑食一样已经从袋子里抓了两只点心塞进嘴里。

“洗了洗了。” 一面努力嚼着,睁眼说着瞎话,一面卫生间不去,非要挤进厨房,和他哥抢那本来就不大的三分地面。哗啦啦地开了水龙头,胡乱冲手,抬起眼来,嘴里鼓鼓囊囊,冲着李振洋直笑。

那眼睛亮得闪人,李振洋对他笑一下,别开眼去,“那点出息。”

 

李振洋年纪轻轻,平时喜欢喝茶。茶具齐全,从华北平原到南洋海岸,再到香港,就这一点习惯丢不掉。

一壶水烧开,九斟三泡的,均匀布下金色的茶汤,李英超每次看了眼花缭乱,对那些工序厌烦,也不愿理他。

现下好容易是坐下来了,分配了筷子,又给李英超碟里倒了酱汁。李振洋才把一杯茶放到嘴边,吹了口气匀了匀,抿第一口。

然后先开口,“这些是另一家的,尝尝。” 一盒盒还冒着些热气的点心早就已经挨个拿出来。李振洋扬了扬下巴示意,那盒弟弟钦定的虾饺放在正中。

“什么另一家?” 李英超伸了筷子,凭着筷子的手感,夹了夹、又轻轻戳那个剔透的饺皮,软而紧实,判断完成,连忙放进嘴里。

“当然是你没吃过的,问这么多,” 李振洋抬眼,一眼看见吃相,愣了一下,而后仿佛是闲聊顺口似的,“该转学了,啊,李英超。实在不行,我上深圳找人,你过去念。” 

李英超一口噎在喉咙,“……” 咳了一下,“——不是,什么意思?” 

“今天那人说话没听见吗,” 李振洋理了一双筷子,伸了手,往李英超盘子里夹了一小块肠粉,眼睛都不抬一下,“人家,” 顿了顿,用筷子敲了敲李英超盘子边沿,平和语气里一点温度都不带,“要不是刚才我给他开了瓢,人家明天就得上你学校接你去。” 

李英超伸手再拿一盒出来。

“说吧,最近有什么事?” 李振洋问。

“……哪有事。”李英超埋头吃。

又抬眼,觑一眼李振洋神色。

片刻。

不忘往嘴里放一颗丸子。

李振洋看他一眼,皱眉失笑。“怎么不让我接你?今天。” 

李英超低头吃,“你来接我,” 咽了下去,接过李振洋推过来的一杯水,喝了一口,“你来接我,我俩在那马路边儿上一边吃,一边就得被一起撞死。” 跟李振洋学的,讲这话一点儿感情都不带。

李振洋愣了愣,微微蹙了蹙眉头,好好端详着李英超,似乎认真判断着这话的真假。

李英超扬起眉毛,看他哥哥一眼。

沉默里嚼了两口。

又抬眼,满意地发觉李振洋还在小心地审视自己。

片刻,实在撑不住了,李英超喷笑出来。拿筷子的手撑着额头,笑得浑身抖。

李振洋深吸一口气,手边拿起筷子就要抽下来——

李英超却一边笑一边顺手夹了一颗小小的烧卖,眼疾手快地伸到李振洋嘴边。

待得李振洋愣住的当口,直接就强塞到他嘴里。

 

吃了一会儿。李英超心里把话来回嚼了几遍。

还是问出来,“今天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调平了一些,笑容淡下去,“拿了多少钱啊?那么多人围着你,” 李英超简直不想看他,“ 我以为你要死在那里。” 低了头。

李振洋没有回答。

他几乎有些享受李英超低头沉默的这个瞬间。这种沉默几乎有一些温暖。

“不少。” 李振洋终于开口,低斟了非常浅的一杯茶,“不是钱的事,我们的钱已经够你出去上三回学了。” 看着杯底透亮的暗橙色。

李英超眼皮一跳——听见他提“上学”这回事,心里的烦躁就刮着胸口疼。再加上每回都要提心吊胆怕他真的死掉,还有什么“我们的钱”这种莫名其妙措辞,便来了些不知名的怒气——“那是什么的事?” 伸了筷子,戳着那一截晶莹剔透的可怜肠粉。

“来杀那女人的人,是她亲生儿子雇来的。” 李振洋讲,拿起杯子来晃一晃,“那女人后来改嫁,嫁的好,新老公钱多,又死的早,家产都留给她和她生的独女。后来她和前夫的儿子来要钱,没给。” 平铺直叙。

李英超问,“然后雇人杀亲生母亲?” 眼里闪动着什么。似乎是回忆的幽尘。

李振洋抿了抿唇,点头。

李英超好好看着他。

 

“所以你利用我,好去行侠仗义?” 

李振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的不知所措,怔了下,“什——”

空气仿佛都被空调冷气吹得结了冰。

李振洋清了清嗓子,“她给的钱多——” 无济于事地补充。

李英超低了头,想起李振洋的周围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人的样子,把那截戳得稀烂的肠粉放进嘴里,再抬起眼,眼睛里就有了水雾,“你知不知道李振洋,没有我,你早死了。” 

李振洋看着他,心想,原来又在这里等着。

五味杂陈,笑一下,“是的,” 他附和这一句的时候,看着李英超的头顶,少年茂密的乌发,在灯光下里竟然有一层光晕,透出健康、青春和毫无防备的不堪一击,“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温柔。在一个面对十七岁少年的二十四岁的男人身上,这种几乎有些可怜的温柔,会无限致密地填进每一寸空气,可以令听的人心跳都停下来。“我当然会死。” 他的尾音里带了些鼻音。

李英超梗住了,他没有办法对着这句话继续发怒,甚至不可能再发出别的什么声音。他只是觉得忽然有些委屈,他只能够沉默,然后放下了筷子——

“而且她给了我一直想要的消息,” 李振洋又加了一句,拿出手机,“……本来我想查一下,确认了再告诉你。” 翻了两下,“是五年前从新加坡去鲁东市的一个人,这个人不只是拿钱办事,他的上头还有其他人。现在就在香港,过些天要去柬埔寨做事。” 手机屏幕递过来,是一张不甚清晰的监控摄像头截屏。

李英超扫了一眼,眼神闪动,又抬眼看李振洋。

“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年——”

李英超有些烦躁,一方面觉得自己理亏,一方面更加生自己的气,就把手机推回去到他哥那边,是不愿意听下去的意思。

李振洋就顿住了,看着李英超的样子,知道这一节过去了。

“我会去跟一下,你好好上课。” 李振洋收起了手机。“这几天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你要有要家长签的东西,放客厅桌上。” 

李英超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摸了一瓶桌上还冒着冷气的纸包饮料,“嗯。” 除了这一句不知道还能回应什么。  

他拿起眼来看李振洋——拆了吸管放进嘴里,咬了两下,几乎显得有些眼巴巴——李振洋已经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东西收起,伸手去拿盘子,“不吃了?” 问一句。

李英超心里憋着什么,摇摇头。

“干嘛?” 李振洋没去拿盘子,发现李英超的表情,便把手放到李英超头顶胡噜一下。

李英超张了张口。

 

——想要去找到那个仇人,难道叫他不要去?

 

李英超皱了皱眉。“没事。” 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摆脱掉李振洋刚才还放在他头顶的手。

李振洋看着他——这个孩子现在站起来,头顶已经到了自己的眉间,几乎是坐着火箭在往上窜个——只能退后一步。

李英超已经迈步往客厅里去。

李振洋就看着他,“哎。” 

李英超捏着饮料回过头。

“不让我去接你,” 李振洋转身走进厨房,把盘子放进池子,“李英超,是不谈恋爱了?怕哥哥撞见你——”

问完这句,把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哗地,几乎可以掩盖掉所有的人声——那是人为制造的对话壁垒。

李英超呆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给这话怄得失笑,又想开口说话,又被那水声吵得没有办法,又气又急,捏着饮料冲进厨房,直接把那碍事的水龙头关掉。

李振洋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干什么?你要洗碗啊?”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你有毛病?”

李振洋心里想笑,脸上一丁点都不带出来,又去打开龙头。

开了一下。

李英超伸手啪地就关了,“我谈恋爱,” 顿了顿,“你很紧张啊?” 他仰头抬眼,拿那双漂亮眼睛行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捏着水龙头的手,关节用力得泛白。“你是什么封建家长?” 加了这一句,似乎是刻意平添叛逆似的。他自己不知道,有一丝根本捺不下去的慌张,被话的尾音抖露。

李振洋几乎是一眼,就能够感受到从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体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里,散发出来的紧张、羞赧、渴望。

甚至是欲念。

 

——因为自己似乎也一样。

他全套的精神和身体,在为此而共振。

在这个时候,那个年轻的孩子贴的自己那么近,他的精神几乎危险地不能够被自己支配。

但他不可以表现出来,绝不可以。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那样的话。

李振洋垂眼,“紧张啊,” 顿了顿,“万一被人骗了、或者骗了人家小姑娘,香港也时兴请家长吧?” 唇角带出一点笑,“哎,你哥洗碗,你就这个态度?”

李英超从上到下审视着面前的人,毫不遮掩地直率,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熨烫面前这个长他七岁的男人——是他的亲人,兄长,是全世界仅剩的他最亲的人。这个男人有高大、颀长的身材,上身肌肉被一件宽松的T恤挡住,只偶然在他动作或转身的时候透露出来——漂亮的狭长眼睛有剜人心的朗然和煦,他像柳条或者柏树一样柔韧挺拔,堂堂相貌明明是个君子,却其实是个一流杀手——

然而李英超发现,就是面前这样的一个人,他竟然压根不抬头看自己。

李英超的眼底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

明明从话语里落了下风,可他竟然并不觉得失落。

反而因为李振洋低垂下去的、几乎可以被理解为是有些无奈地躲避的眉眼,他的心头就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迅速地充盈起来,仿佛呼之欲出的岩浆、或者世界上最轻的泡沫,它们在一起剧烈搅动,几乎要让他爆炸了。

李英超觉得自己仿佛征服了一切。

而后李英超就忽地笑出声来,一松手,把那水龙头猛地开到最大——

那水花刹那间就稀里哗啦在水池、盘子、匙羹和筷子之间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是把两个人也要溅得一头一脸。罪魁祸首立刻撒腿就跑——

“李英超!” 李振洋怒吼,关了水龙头就抓了手边的抹布,往那个不知轻重的东西身上丢过去。

李英超只是大笑。

 

 

 

 


阿弱

[星鬼]横冲直撞 - 王琳凯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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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夏天阳光炽烈

  至今燃烧着你的双肩

  王琳凯决定报考北京现代音乐学院的时候.高二.十七岁.在父母“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的背景音中背起行囊.北上皇城帝都.去北京继续学跳舞.

  他临走时用力回望生长了十几年的厦门.一切的人和事都被刻在他的脑海里.连同东南沿海的炽热阳光.

  少年单薄的背影显出些许凄凉.他没有向后挥手.只是沉默地把脚下的步子走得坚定.从此踏上拥抱未来的征程....


全文共5200字.以此为贺.祝我鬼哥生日快乐😈
 配合BGM—《横冲直撞》(by*华晨宇)食用更佳




🔸十七岁夏天阳光炽烈

  至今燃烧着你的双肩




  王琳凯决定报考北京现代音乐学院的时候.高二.十七岁.在父母“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的背景音中背起行囊.北上皇城帝都.去北京继续学跳舞.

  他临走时用力回望生长了十几年的厦门.一切的人和事都被刻在他的脑海里.连同东南沿海的炽热阳光.

  少年单薄的背影显出些许凄凉.他没有向后挥手.只是沉默地把脚下的步子走得坚定.从此踏上拥抱未来的征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前方的路上有什么在等着他.还看不到星光熠熠.也瞧不见峭壁深渊.他就那样单枪匹马地来了.带着满身的少年英勇和无所畏惧.踌躇满志要开启新的天地.




🔸你一无所有地闯荡

  沿路太多惊慌




  王琳凯到北京的第一个收获.是他终于明白了一个词——“心慌”.

  军区大院长大的混世魔王.从小在幸福又开明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向来是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在学校犯了错吃了亏也大不了是被请家长.然后在父亲的皮鞭下乖乖低头.嘴里说的是最后一次保证不犯.心里想的却是下次还敢.

  就算是唱歌跳舞也总比其他人更有天赋.别人在舞蹈室里排了一天的节目也比不过他闭着眼睛随便free的一段.人长得帅.脑子聪明嘴也甜.一直都被众星捧月.拥抱着丰沛的爱意.王琳凯也就一直有恃无恐.

  但这里是北京.是万千追梦者前赴后继的帝都.它才不会管你姓甚名谁.是谁家的掌上明珠小少爷.没有实力.就是漂萍.

  最初的王琳凯.就是那无数漂萍中的一个.硬要说区别.大概是他更年轻些.也更好看些.

  带来的钱绝大多数都交了房租和学费.剩下的生活费恨不得精打细算到一分一角.可他每天在舞室从天边第一抹阳光出现到傍晚最后一缕彩霞消失.身体里的碳水化合物并不能完整支撑他的胃.

  说白了就是.吃不饱.

  那段时间王琳凯很慌.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撑不住了.说不上哪天小鬼就真成了饿死鬼了.




🔸独自对抗 独自生长 独自流淌




  但小鬼大名王琳凯.不服输不妥协不认命的天生反骨王琳凯.

  越是处境艰难.他偏越想要向死而生.

  他在舞室认识了很多朋友.跟着他们慢慢踏入这个圈子.开始接商演.参加比赛.用赚来的工资和奖金养活自己和梦想.

  他年纪小.人又聪明且通透.知道该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对前辈老师都尊敬又崇拜.只要有商演就接.也不在乎场地大小和设备条件.演过500人的大场子.也站过20个人的小舞台.在顶级街舞大赛上拿过奖.也赚过开业庆典扮小金人的钱.

  小鬼的名字渐渐在圈子里叫响.王琳凯在北京也慢慢地活过来了.成功通过了自主招生考上了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流行舞蹈专业.

  圣诞节的时候他绑了一头脏辫儿.用自己赚的钱买了一双AJ.他在北京灯火通明的街头轻轻告诉自己.“王琳凯.你一定要努力变得很牛逼.”

  那一晚北京下了一场大雪.雪花落在他刚刚绑好的辫子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西方的精灵.他把装着AJ的袋子紧紧搂在怀里.然后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回家去.





🔸你横冲直撞  一直到最远方

  盔甲之下谁懂得你柔软心肠







  会参加《中国有嘻哈》完全是个意外.

  他误打误撞开始freestyle.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跟朋友一起报了名.结果一路杀进72强.得到了潘帅给的金链子.60秒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

  在直播里提到导师.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了几句.却不成想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曲解.营销号打出的标题触目惊心.仿佛他真的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诅咒.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莫须有的罪名和凭空而来的恶意.

  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他此生除父母外最重要的人.朱星杰.

  他们在一场rapper们的聚会上相识.做东的哥哥把冷白皮厌世脸的帅哥介绍给他.“这是你现音院的师哥.毕业生.全能音乐人.”小鬼抬头去看那人微微发红的冷淡眉眼.不曾想对方朝他伸出手.眼角飞扬变出一个温柔的笑.“你好.我是J.ZEN朱星杰.”小鬼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他握住朱星杰的手来了个撞肩.“杰哥你好.我是小鬼.”

  朱星杰早知道这段时间网上沸沸扬扬的攻击.作为过来人的他感同身受.十八岁的小孩儿而已.不该承受这么多恶意.但初次见面他也不好多说.只能借着喝酒干杯的机会告诉他.“做你自己.其余的一切都不要去听.不要让外界的声音影响自己.你一定会更好的.我看好你.”

  王琳凯觉得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淡漠又高冷的哥哥会这样掏心窝子地跟自己讲话.心里那些因为朱星杰的魔术和编曲能力而产生的敬佩翻了个番儿变成了崇拜.

  但他还是会忍不住质疑自己.他真的.还能更好吗?事实证明朱星杰是对的.六年的选修之路把他的眼光打磨得独到又老练.

  嗅觉灵敏的行业巨头一眼看中了王琳凯.

  十八岁.男孩子.

  满头脏辫.舞者出身.叛逆潇洒.桀骜不驯.

  这是一个少年人.是市场正疯狂渴求的少年.

  于是十二期的广告口播都交给他.经纪公司也抛来橄榄枝.小鬼觉得难以置信.他本来没想过会走这一步.但是血液里流淌的敏锐和果决让他毫不犹豫签约.在这圈子里总要有个归属.
   刚刚成年的他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够勇敢够无谓就可以的.




🔸一如既往卑微的坚决

  守护心底小小少年






  于是小鬼签约果然天空.和朱星杰成了同一公司的同事.合同生效后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关小鬼的“diss导师”事件.撤了通稿删了视频.打点了自媒体和营销号.网上的风评开始悄悄逆转.

  王琳凯又一意孤行.放弃了复活赛的资格.

  朱星杰知道后觉得.这小孩儿挺酷的.

  他见过太多的人了.在重庆那会儿作为朱家小公子.他跟着爸爸和爷爷参加过无数觥筹交错的晚宴.年少的上位者习惯身处暗处打量人群.阿谀谄媚.假意逢迎.勾心斗角.他都看得清楚又明白.

  长大后只身北漂.在音乐圈和娱乐圈里浮浮沉沉.什么是墙倒众人推.哪些是狗眼看人低.他比谁都了解.干这行的都心思活络见缝插针.他也理解.行业现象罢了.

  可偏偏老天就是不要他无欲无求清心寡欲.把这么个横冲直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送到了他眼前.那孩子带着一身未被浊气沾染的蓬勃少年气.看起来和这死气沉沉的圈子格格不入.

  朱星杰见王琳凯第一眼.就起了怜惜.

  他已经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少年人了.而他也早已不再是少年.所以他贪心地想要替他保留这一份天真.他想他可以为王琳凯的成长保驾护航.让他少走一些弯路.让他快乐一点.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王琳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多年前不谙世事的自己.

  他们开始经常进行双人活动.出了合作单曲.参演同一部电视剧.一起上综艺节目.朱星杰把这一行的规则一点点地教给他.但也没有苛求他一定要世故圆滑.采访扑街没关系.舞台忘词也没关系.

  这条翻身路上只要有朱星杰在.王琳凯就可以走得坦荡无忧.

  小鬼纯粹又直率.但心思细腻又敏感.世间的善良和丑恶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朱星杰对他有多好.

  大了他五岁的哥哥.对他无限宠溺也无限温柔.愿意陪他一起傻玩傻疯傻笑.也能在他写词卡壳的时候提出最一针见血的建议.在他眼里朱星杰是会发光的.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天上地下.无出其右.

  于是在朱星杰拿着选秀节目的通稿来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询问“杰哥你去吗?”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几乎没有一秒犹豫地点头“我去.”

  就是那天晚上的这两句话.奠定了他往后璀璨人生的基础.他们由此走上了新的旅途.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






🔸你呐喊着在人海中浴火怒放

  一腔热血日夜滚烫






  在大厂的那四个月.王琳凯后来回忆.总觉得像梦一样.他在那一场梦境中得到了他从未想过的东西.也在那一场梦境的终场.与他的哥哥离散.

  王琳凯出道了.

  这其实是一件必然的事.朱星杰知道.因为他太与众不同了.100个人里没有人与他定位造型相同.当然了.放眼整个娱乐圈.他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他足够叛逆.足够年轻.足够可爱.也足够优秀.于是他毫不意外地脱颖而出.站上了万众瞩目的高台.

  他是NINEPERCENT的.小鬼王琳凯.

  他再也不是藉藉无名之辈了.

  人人都觉得他幸运.人人都为他喝彩.但没人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没想到他会离开他的哥哥.会从云景南大街的合租房里搬出去.会从此贴上另一个团体的标签.与朱星杰分道扬镳.他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杰哥.怎么能不出道呢?他想不明白.

  但他永远记得炫目灯光和纷飞彩花中.他的哥哥锤了锤胸口.然后目光坚定对他做着口型:

  “Eyes on you .”

  也记得在他十九岁的生日会上.有人语气缠倦又温柔.一字一句告诉他:

  “我会一直注视你.”

  那他就带着他的目光.继续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更大的舞台上重逢.再一起唱同一首歌跳同一支舞.并肩宣告属于他们时代的来临.

  他会等.







🔸惊涛骇浪从没想过缴械投降

  伤疤是亲手佩戴的骄傲勋章






  当然人生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虽然离了朱星杰的庇护.小鬼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爱豆.但到底还是年轻不成熟.让有心人抓了把柄.热搜事件带来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质疑的时候.王琳凯在通利福尼亚.在云景南大街的大房子里.和朱星杰一起.

  年轻的唱作人只是轻轻皱了眉.然后没收了他的手机.安慰他在家好好休息.然后去公司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事情处理妥当.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处变不惊.没有诘责他也没有怀疑.他就那样帮他处理好了一切.甚至还在两天后的机场特意戴上了他送的挂坠.

  哪怕两家粉丝依旧在微博上撕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你嫌弃我没热度没流量.我嫌弃你有劣迹有污点.她们把最恶毒的词汇安插在他们身上.巴不得两个人早早散伙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但朱星杰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就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态度变化.还是会安慰他.开导他.在他难过低谷的时候分享一首歌.安抚少年脆弱又纤细的心.

  朱星杰太好了.

  好到让王琳凯感动得想哭.他想他何德何能.遇到他的守护天使.他想小鬼必须长大了.不能一直让他的哥哥给他收拾烂摊子.他要努力成长努力变强.努力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爱豆.然后回头拥抱他的哥哥.感谢他的一路付出.

  那一场风波过后.少年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从男孩变成男人.从此把屈辱和荣耀都放在肩上.他该保护他的哥哥.那是他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由此.方能成王.




🔸你一无所有地闯荡.




  王琳凯开始主动避嫌.他不再公开提及朱星杰的名字.也很少说起那些过去的故事.只是经常把“大厂情怀”和“偶像练习生”挂在嘴边.偶尔也讲些朋友的故事.只是半真半假地.叫人无法对号入座.

  他们一向心有灵犀.

  朱星杰也对小鬼闭口不提.仿佛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弟弟.他夸赞乐华的小孩儿.提起自家的老幺都自然又亲切.只是不说他的名字.一点口风也没透露出来.

  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有足够的信心.

  那些相伴而行的黑暗隧道.并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而烟消云散.那些一起熬过的夜写过的歌词也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揣测而被永久删除.

  他们早已在对方的生命中留下烙印.这印记融入血液.刻入灵魂.

  王琳凯的二十岁生日上.大屏幕播放的视频里.毫不意外地出现朱星杰的脸.小鬼显得兴奋又激动.一句一句像是在和他的老纪说对口相声.

  最后.朱星杰说:“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那一刻王琳凯很想哭.

  他像是回到了十八岁刚刚认识朱星杰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窝在地下室里写歌做音乐.吃馒头吸泡面.那时的朱星杰也是这样对王琳凯说:“你放心.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那时候他还不是国民爱豆.他也不是全能唱作人.他们不过是两个小歌手罢了.朱星杰就这样郑重其事地对他承诺.他会陪在他身边.

  朱家小公子从不食言.他真的做到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岁.他陪伴他走过了这一段光怪陆离又色彩纷呈的时光.他参与了他的人生.把他塑造成最满意的样子.如同救赎了曾经二十岁的自己.

  接下来的路王琳凯一定会越走越好的.因为他再也不是一无所有单枪匹马的一个人了.他将带着全部的爱和希望前行.带着十七岁时最最赤诚火热的心前往.这一路就算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也绝不退缩.绝不回头.

  他面前是辉煌的灯海.身后是那人温柔却执着的目光.他会在爱里好好长大.长成他最期望的.最好的模样.

  那天零点.结束了生日会后一群人挤进饭店为他守岁庆生.他看着蛋糕上摇曳闪烁的烛火.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下三个愿望.

  愿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他能和他的哥哥一路走下去.

  愿他们俩未来都能一帆风顺.再无坎坷险阻.

  他反复念叨.不断重复.一次又一次祈祷.

  拜托了.

  请一定要让生活对那个历尽艰险的人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他马上变得很厉害.实现他的梦想.

  只是王琳凯不知道.

  此时的北京通州.云景南大街的房子里.有人正做着和他相同的事.那人站在窗前.看夜色寥落.灯火阑珊.他抬头是银河万千星辰.俯身是帝都万家灯火.

  他向天地神明许愿.

  但愿小鬼二十岁往后的路.俱是坦途.

  顺遂无忧.






END.

鬼哥的生贺.阿弱虽迟但到.

这个故事和杰哥的生贺呼应.从小鬼的角度讲述了这几年在北京的成长经历.

乞求大家多多评论(๑‾ ꇴ ‾๑)

红心蓝手也可以走一走咯୧( ⁼̴̶̤̀ω⁼̴̶̤́ )૭啾咪

阿弱

[星鬼]成名在望

阿弱上线交作业了.制作人杰×大明星鬼.6k字预警!

搭配五月天《成名在望》BGM食用更佳!


   六月中旬的北京燥热难熬.知了在行道树上发出令人心烦的聒噪声.阳光烤得地面发烫.马路上的沥青像是要化开.散发出浓重的胶皮气味.空气波动颤抖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朱星杰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冰水.还没开封先放在额头上冰着.被汗打湿的刘海软趴趴贴在脑门上.他扯了扯身上的t恤.眯起眼睛问“还有多少人了?”

   小助理诚惶诚恐去翻演出表.确认了几次之后告诉他“杰哥.还有二百个选手没过呢.”朱星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行.我这暂时也没什...


阿弱上线交作业了.制作人杰×大明星鬼.6k字预警!

搭配五月天《成名在望》BGM食用更佳!



   六月中旬的北京燥热难熬.知了在行道树上发出令人心烦的聒噪声.阳光烤得地面发烫.马路上的沥青像是要化开.散发出浓重的胶皮气味.空气波动颤抖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朱星杰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冰水.还没开封先放在额头上冰着.被汗打湿的刘海软趴趴贴在脑门上.他扯了扯身上的t恤.眯起眼睛问“还有多少人了?”

   小助理诚惶诚恐去翻演出表.确认了几次之后告诉他“杰哥.还有二百个选手没过呢.”朱星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行.我这暂时也没什么事.你找个阴凉地方待会儿吧先.有需要我再叫你.”

    他是不得不在这受罪.但助理能歇还是歇会儿吧.大热天跑前跑后的也不容易.谁还不是从籍籍无名过来的.现在对着这群新人.他能照顾就照顾一点。

    朱星杰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真是后悔把海选日子定在夏天.偏偏还赶上北京年度最热.要不是听了周彦辰的鬼话打算物色一个小孩好好培养接班.他才懒得当什么说唱比赛的音乐总监.还得顶着太阳在这耗着.生怕埋没了哪个下一站巨星.

    广场中央的露天舞台上.从开始就没断过人.长得精致的.基础扎实的.声线独特的都有.可朱星杰一个个听下来.总觉得不对劲.不是他要找的人.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样的。

    这会儿窜上去一个绑着脏辫瘦猴似的小孩.抢过手麦在台上大声呼喊着“Make some noise”.朱星杰打开瓶盖喝了口水.没抱什么希望.自从小鬼火了之后模仿他风格的新人层出不穷.类似的他见得多了.可小孩开口之后.他又猛地站起身来.手搭凉棚仔细打量台上的人.


    干净.叛逆.似曾相识.

  

    朱星杰勾了勾唇.给助理发语音.“告诉0306号.不用表演了海选直接晋级.你把他的详细资料发过来.让他去后台等我.”


[0306号  Karey

18岁 就读于四川音乐学院

擅长trap urban 有舞蹈基础……]


    朱星杰还没看完.微信置顶的对话弹出消息.备注为「小祖宗」的人连着发来三四条语音.


“杰哥你真的去当音乐总监了?”

“今天北京热死了吧?!哈哈哈我在澳洲哦凉快得很~”

“有没有物色到新人啊?”

“杰哥我一个人呆在待机室好无聊啊”


    朱星杰回拨了个语音电话.秒被接起.对面人的大嗓门一如往常“喂?杰哥!你在干啥?”


“我刚看好一孩子.跟你当年还挺像.这不正要去跟他谈谈呢.你那边怎么样啊?录制还没开始呢?”


“嘁”王琳凯发出不满嗤笑“还跟我挺像?能有鬼哥当年帅吗?朱星杰你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啊?!”


“哎呦祖宗诶”朱星杰看了眼手表.起身走向后台“喜什么新啊.我只喜欢你行吗?好了我得去后台面试了.你录制加油啊.回聊.”说完听到对面不情不愿的哼哼.朱星杰对着手机亲了一口随即挂断了电话.


     再抬头又是一脸的严肃冷淡.甩了甩刘海儿进了后台。


     大洋彼岸的王琳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噘嘴嘟囔着“大猪蹄子挂我电话.等小爷回国的.我倒要看看这新人是个何方神圣!”正好化妆师敲门“鬼哥?补个妆吗?”翘着二郎腿的王琳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来来来.”又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尽量把我往小了化啊.最好能倒退十年的那种.”


     化妆师心想就您这张脸.没痘没褶的.平时不都怎么成熟怎么来?今儿转了性了?不过嘴上没说.倒是仔细把王琳凯的眼角用粉底扫了又扫.遮去了黑眼圈和暗沉.他还是那个颠倒众生的顶级流量。

     小鬼自己看了又看.最后点了点头“我还就不信鬼哥这张脸打不过新来的小屁孩.”说完潇洒转身.准备去录制舞台了。留化妆师一人在屋子里摸不着头脑.小屁孩?新来的?谁啊?能让鬼哥产生危机感……这是下一代天王巨星啊……


     朱星杰盯着面前站得恭敬又谦卑的Karey.开出足以让任何一个娱乐圈新人心动的筹码“我看你不错.有天赋.也够干净。加入我的工作室成为我签约的艺人.我保证五年时间你能成为一线流量.”男孩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不可抑制的兴奋和渴望.

     朱星杰摇摇手示意Karey别急着回答.继续用不紧不慢的音调陈述“不过条件我当然也有.这次比赛你不会进决赛.淘汰之后马上进入封闭训练.两年之内不会有任何曝光量.你.能接受吗?”

     男孩愣了一下.眼睛里的火苗明明灭灭.最终化作灰烬.先前的谦卑在这一刻转为不屑.“我是为了拿冠军才来的.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朱星杰无所谓地点点头“alright.恭喜你通过海选.就当我刚刚说了一通废话。”Karey敷衍地对朱星杰鞠了一躬.而后大踏步离开走得头也不回。


     朱星杰靠在墙角点燃一支烟。他用力吸了一口又缓慢吐出.浓烈的烟草气味混杂着淡淡柠檬香.他注视着烟圈飘散成烟雾在空气里散开.自嘲地笑笑。


     他早该想到的。


     昨日之事造就今日之人.他妄想通过刻意打磨雕琢出璀璨钻石.却忘了有些石头是开不出绿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顶级巨星.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长久走在黑暗地下道。他压根就不该想要寻找接班人.哪里有接班人呢?乱世巨星从来就没有世袭。

     他用力咬下烟嘴里的爆珠.薄荷的凉气封冻他的唇舌.抬头看见比赛冠名商的巨幅海报.代言人张扬又狂放的五官被一桢桢放大.连眉间痣都清晰可见。朱星杰的指尖微微战栗.那是他曾用滚烫手指抚过的冰冷眼角和锋利下颌.

     那是他的小孩.他的宝贝.

     他的小鬼.他的王琳凯.


     朱星杰忽然记起.许多年前他初遇小鬼也是在这样一个炎热又黏腻的夏天。


     现在他无论去哪都顶着“金牌制作人”的名号.新出来的小孩子跟在他身后“朱老师.朱老师”叫得亲切又自然.圈子里的后辈也习惯于尊称一声“杰哥.”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就是传唱度和高销量的保障.能请他写一首歌两年内都不愁通告。


     可那时候他远没有现在这么风光.二十出头的他不过是个怀才不遇的幕后音乐人.连作曲家也不敢自称.只能靠一点网络热度和家里人寄来的生活费维持着他那虚无缥缈的逐梦之旅。

     其实是可以有别的选择的.重庆朱家的太子爷就算一无所有也能顺利接手家族产业.成为名流宴会上的商业新秀.何况他一流大学毕业.通透又聪明.十几岁时就被业内大佬称赞“后生可畏.必有造化”.之所以不走那条路.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认识小鬼是在一次朋友组的局上.朱星杰唱了歌敬了酒就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玩牌.小孩儿主动凑过来挨着他坐下“我叫小鬼.大名王琳凯.杰哥?你刚才的魔术能再给我变一次吗?”

      十几年来主动请他变魔术的人不少.可他莫名其妙就是对那一次记忆犹新.他们在那天交换了联系方式.水到渠成地变成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一见如故。


      朱星杰已经不记得他和小鬼是怎么一拍即合要一起做音乐.又是怎么自然而然搬到一起合租的了.只是提起从前.他总是最先想到那时和小鬼一起窝在地下室里写歌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小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年幼.他们每天只吃一顿饭.把剩下来的钱拿来买音乐器材和找老师上课.工作日里小鬼回学校上课.朱星杰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去老师家学编曲.曾经用限量联名款填充衣柜的小少爷如今要用比赛奖金才能买一双心仪很久的球鞋.


      最终也没买.那笔钱到底还是被他花在了音乐上。


      但是钱还是不够用.他们总想着要是跟老师学的东西再多一点.设备再好一点.采样再全一点.他们就能写出更好听的歌.就能离梦想再近一点.朱星杰开始去酒吧驻唱.唱够三个晚上的钱就够买一个新的话筒.就算常常需要应付酒鬼客人的无理要求.就算经常空腹喝酒喝到在厕所狂吐.他也觉得划算.

      去酒吧这事儿.他原本是瞒着小鬼的.

      直到那天他胃出血倒在酒吧的小舞台上.经理把他送上救护车后.护士拨通了他手机里那个名为[弟弟]的号码.


       小鬼像一阵小旋风一样踉跄着跑进医院病房的时候.朱星杰已经醒过来.刚刚挂上吊瓶.小孩儿红着眼睛冲到他的病床前.带着哭腔问他“杰哥.你咋啦?!你没事吧.杰哥?!”

       他用没扎针的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语气温柔但嗓音嘶哑“没事儿啊.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小鬼的眼泪啪嗒落在白色床单上.像是开出了一朵透明的花.他哭着抬头“杰哥你好好养着病.明天我替你去酒吧.”

       朱星杰一听就急了.干裂发白的嘴唇因为快速的翕动而皲裂.渗出一道道血痕.


他说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未成年去什么去.

他说赚钱的事有我呢你就好好上学好好跳舞就行了.

他说你放心杰哥早晚让你走上大舞台.

他说我苦一点没关系但你要好好的.


      那天晚上王琳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力抱紧朱星杰.清瘦骨胳勒得他喘不过气.“杰哥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音乐制作人.”王琳凯一边把眼泪蹭在他身上一边说得断断续续.“杰哥谢谢你.杰哥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哥哥.”


      王琳凯答应了他哥不去酒吧.但从没放弃赚钱的心思.他在假期去商场门前当小金人.浑身涂满金色颜料.手里拿着道具.眼神都不能动一下.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一天二百块钱.跟他哥在酒吧泡两个晚上的钱差不多.王琳凯一句废话没有干了整个暑假,钱到手了才让朱星杰知道。


      虽然很多年后朱星杰的胃还是时常隐隐作痛,王琳凯的皮肤再碰到颜料和油漆会过敏,但他们依然不后悔。甚至回忆起来,还有些怀念。


      那段日子本该是黑色的.地下室常年缺少阳光照射.阴冷又潮湿.酒吧里灯光昏暗.键盘上的黑白键和五线谱一起笑他的孤妄和天真.笑他不自量力.笑他一事无成.可当下的他只觉得温暖.兴奋.又充满干劲.有那么一个热血难凉的小孩儿陪在身边.金刚石也能被捂热了.就连如今回忆起来.也像是被打上了彩色滤镜.浓重黑暗因为他而变得色彩斑斓.


     王琳凯十八岁那一年.朱星杰陪他去参加了那场改变了他俩人生的比赛.


     拼颜值拼实力的选秀节目里.小鬼凭着天生的少年气和扎实的舞蹈说唱功底从一众选手中脱颖而出.一夜之间成为当红流量小生.那首跟朱星杰合作的歌曲出了圈红透大街小巷.

     比赛结果小鬼第三名.朱星杰第十九名.他被冠以创作才子的标签.也有了一批粉丝.有公司想要签约他包装他出道.但朱星杰都拒绝得毫不犹豫。

     其实早在他俩一起吃馒头泡面度日的那时候朱星杰就想好了.今后他就好好为他的小孩儿保驾护航.从此他的梦想是成就他的梦想.他退居幕后做他的音乐制作人.保得他的大明星前路坦荡.一片光明.


      他也真的做到了.


      他一路陪伴他的小孩儿从低谷走向巅峰.从地下室走向舞台.从无人问津走向万众瞩目.王琳凯没让他失望.他把自己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都交给他.王琳凯从此在华语乐坛站稳了脚跟.


      小鬼的第一场音乐节.他站在台侧看他的小朋友拥抱灿烂黄色星河.看千万人为他欢呼疯狂.看王琳凯笑得恣意张扬.看到他回头.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开口.

       “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我的制作人.我的偶像.我的哥哥.我最爱的……杰哥.朱星杰。”小鬼的眼睛里映着璀璨星光.承诺得认真又倔强“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中国最厉害的音乐人.一定会!”

       短短几句话,就让朱星杰眼泪汹涌,溃不成军。


      他是那样坚强一个人,背井离乡.怀才不遇.没有哭,晕倒在酒吧里没有哭,胃出血疼出一身冷汗也没有哭,却因为王琳凯的这几句话轻易地落下泪来。


终于啊终于,

他们终于携手等来了天光大亮。


      王琳凯在澳洲结束了舞台录制,急匆匆搭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他没告诉朱星杰他改了航班,就为着出其不意杀回去看看那个新人是何方神圣.能让他哥都拍板叫好决定签约。


      这些年来,他跟朱星杰就像是捆绑销售的经典产品.演艺圈的海尔兄弟.偶像界的凤凰传奇,雷打不动电劈不开的那种。所以王琳凯潜意识里就觉得朱星杰是跟他一起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提起朱星杰都应该顺带着说起小鬼王琳凯.现在告诉他即将有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孩儿要接替他的位置成为他哥的重点扶持对象,对不起,他小鬼觉得不行。


       在黑暗地下道里陪他走的是他,在作曲室里陪他熬夜到天明的是他,在排练室里和他大声争论韵脚和flow的是他,从酒吧里接他出来的是他,他胃出血时给他煮粥的人是他,还有朱星杰好多好多个第一次都是他见证的:第一次弹吉他.第一首情歌.第一碗面.第一滴眼泪……


那是朱星杰啊.

他的哥哥.他的偶像.他贫瘠岁月里难得的光源.他轻狂少年时代里依靠的肩膀.

那是他的爱人,他不能放手。


       小鬼火急火燎冲进工作室的时候,朱星杰刚午睡起来准备开电脑.见王琳凯回来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回来了?怎么这么早.”王琳凯没空跟他解释,把行李箱扔在门口,摔下墨镜就要往屋里去“你新签的小孩儿呢?嗯?新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他鬼哥回来了都不出来迎接的?!”

       一边说还一边把公司练习室的门一个个开了又关上,弄出不小动静,惊得staff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鬼哥今儿是怎么了?去趟澳洲吃了枪药回来的?啥小孩儿啊?公司没签新人啊?!这么多年不一直是鬼哥和朱总一起搭伙儿过来的?找什么新人呢?

       再看一边含笑抱臂的朱总……这是……?情趣吗?算了算了,接着工作吧不然又要加班。


       小鬼找了一圈没看见新人,气势汹汹回来质问朱星杰“那小孩儿呢?人呢?”朱星杰强忍笑意的嘴角疯狂上扬,“小孩儿?不就在这呢吗?”王琳凯瞪圆了眼睛“不是……我咋没看见呢?你藏哪儿了?!怕被我看见你还藏起来了?”

       朱星杰一看小祖宗这是认真了,急忙上前把人一把拦在怀里“这不就在我怀里嘛.我就你这一个小孩儿啊…哪有什么新人啊.咱们公司从始至终就你一个大明星.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什么时候签过新人?”

        小鬼把头埋在他哥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上次打电话你不是说要去谈了?”朱星杰笑起来,笑声透过胸腔震得王琳凯侧脸发麻,他听到他哥好听的声音说的话无比温柔“是啊.我是去谈了啊.可是我谈过才发现……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小鬼值得我倾尽一切,除了你谁都入不了我的眼啊.”

        说着又亲了亲小鬼头顶毛茸茸的发旋“宝贝,你是独一无二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的大明星.王琳凯。”


      北京今年最后一个二十五度以上的炎热夏日过去之后,顶级流量王琳凯出道十周年的纪录片全网上线.由他的御用制作人朱星杰亲自操刀策划.真实记录讲述了两人从青涩年少走到今天的心路历程.纪录片以一首老歌为题——


             《成.名.在.望》




END.

这是我目前为止耗时最长.字数最多.也是我最最喜欢的短篇.

也希望你们能喜欢♥

请多多评论勾搭我!(´▽`ʃƪ)


空空如也

花火 【全】

第一次看的朋友直接看

等连载直接划到【下】

BGM推荐:<Desolation>-Dave Greening

一首安静到有点绝望的歌


花火 【上】

—————————


屋子里弥漫着Silver Mountain的气味,清冽高远。迷幻电音从脑后绕到耳旁,盘旋到眼前,扶摇直上…..旋律在天花板上聚集成一团粉色的雾气,眯起眼伸出手想抓住,雾就散开又聚拢在别处……像幽灵一样,像半真半假的记忆一样,像那个,在指尖又捉不住的少年一样。


— 杰哥……

— 恩?

— 问你个事儿~

—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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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上】

—————————

 

屋子里弥漫着Silver Mountain的气味,清冽高远。迷幻电音从脑后绕到耳旁,盘旋到眼前,扶摇直上…..旋律在天花板上聚集成一团粉色的雾气,眯起眼伸出手想抓住,雾就散开又聚拢在别处……像幽灵一样,像半真半假的记忆一样,像那个,在指尖又捉不住的少年一样。

 

— 杰哥……

— 恩?

— 问你个事儿~

— 啥?

— …..恩…其实也没啥。

— 恩。

 

…… ……

 

— 杰哥……

— 又怎么了?

—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 现在?什么东西挺好的?

— 就……一起写歌,唱歌,什么的。

— 你是不是傻?没头没脑还没完了你,继续写别打岔。

 

 …… ……

 

— 杰哥。

— ……说。

— 以后也一起吧,像现在这样,可以么?

……

 

— 好。

 

音乐播到这里剩下幽远的回音,有人鼻腔觉得酸涩,双手掩面压了压眼睛,指缝也湿润了。

 

彼时,那个少年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眼神是饱含期待的,难以拒绝。他好像只能说一声好。在那之后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很多话啊,在当时的场景下只是顺其自然的,并不是以为经历漫长时间考究之后,能够得以幸存的,也并不是假设了千万种可能之后,真的想要辜负的。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啊。

 

往事忽明忽暗在眼前一幕幕闪过,松开手微睁开眼,耳畔还环绕那个声音:

 

杰哥,以后也一起吧,可以么?

 

啊......烦啊。换了首舒缓的曲子,把头也埋到羽绒枕头里,觉得可以安眠,朦胧间那声音配合画面却在眼前愈发清晰了起来,一声声敲碎屏障,碎片就一点点嵌入胸腔,这没伤口的疼痛感总经久不衰,一遍遍提醒他,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和故事的最后,那人含泪说着的话。这么多年了啊,呵,可以啊,可以的,算你厉害了。

 

……

 

— 杰哥,别走杰哥...

 

— 别,算我求你...

 

— 朱星杰,你他妈给老子站住,你说过,你说以后都一起的啊......

 

— 杰哥...杰哥......

 

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从那时候起,他反感别人叫他“杰哥”。大名朱星杰,J-Zen没问题,星杰也可以,“杰哥”……已经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成为了他不可说的梦靥,听到会头疼。

 

放弃睡眠的朱星杰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五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周姓友人:

— 你睡了没?

— 你肯定没睡才两三点

— 回我

— 还写歌吧

— 写不写一句话吧

 

朱星杰皱着眉看清最后一句话,坐起身直接回了电话:

“喂,几点了半夜不让人睡啊”

“我还不知道你啊,你肯定搞你那堆东西搞到早上啊”

“哎?有活?”

“你还写不写了?上一首都大半年了,知名音乐制作人朱老师啊”

“老子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ok?”

 

退居幕后的这几年,很难火的朱星杰终于火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不在台上的日子变得懒散漫长,不间断闭关也越来越频繁,一曲难求谈不上,约曲的人到是从没断过,不找个熟人朋友什么的牵线搭桥,一般也不爱搭理。

 

“活是好活,就是吧……”

“就是?”

“这个歌吧......”

“嗯?”

“是给那个谁......”

 

那个谁。

 

一瞬间就领悟了“那个谁”代表谁,朱星杰恍惚了一秒,心里的某根弦陡然扯紧,有冲动想立刻挂了电话,却又心存侥幸。

 

“就是......王琳凯,给他的,你...接不接?”

......

 

崩—

弦还是断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完整无误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这名字带走了朱星杰一部分意识,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只觉得指尖的触感微微发麻,呼吸不畅,喘不上气,有些难受。

 

“其实本来不想问你,想直接给你推了......”

......

 

“......接啊,干嘛不接?有钱不赚,我傻么?”

朱星杰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傻了。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对吧,这么久了都......”

 

......这么说来,真的挺久了吧,可怎么感觉,那画面真切的就像在昨天。

 

“呃......就约明天下午碰一下?具体时间地点我待会发给你?”

“行啊。”

 

雪地里的红衣少年,声嘶力竭的吼着,别走,别走,那是逆着风也吹不散的声音啊,却在朱星杰缓慢而生硬的步伐里化作尘埃扬在了风中。从那天起,朱星杰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簌簌的雪和拂面的冷风,那些在少年眼底的璀璨,像花火一样,闪耀过后燃成了灰烬,和朱星杰冰冷细碎的泪水一同,埋藏在雪里,永不露世。

 

会面时间定在下午五点,约在了自家酒吧对面的咖啡馆。朱星杰不紧不慢走在终日闲逛的街区,一边感谢周锐给自己选了个熟悉的环境,一边吐槽会面的时间—什么意思?难不成下午茶我们相谈甚欢还要去吃个晚饭么?脚步越来越缓慢,步伐越来越拖沓,其实可能就是想迟到吧,迟得太多以至于,就不用出现了。

 

在咖啡馆门口呆立了二十分钟之后,手机响了,按掉又响,再按掉......十遍之后,发了条微信给周锐:

 

— 担待点哈,不出面了,累啊

 

朱星杰暗叹口气,转身离开,穿越马路的时候,左右张望,凛冬的风夹杂着一点点雨,吹在脸上,寒凉刺骨,那瞬间忽然就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朱星杰哎朱星杰,醒一醒吧......

 

径直走进对街的Bingo,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吧光线昏暗,吧台新来的酒保卖力地擦着杯子,抬头看到朱星杰经过喊了句:哎杰哥好。

朱星杰顿住脚步,扭过头看了一眼少年,视线聚焦,忍不住皱了下眉,脏辫啊......

 

“新来的?”

“是啊杰哥。”

少年笑的放肆又纯良,一头脏辫也跟着颤了颤,竟跟记忆里的人影重合了几分,朱星杰一时晃了神。

 

“以后叫我Jzen,发型不错。”

 

朱星杰扭过头没再理会少年,走上舞台,嘴边还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坐上了麦克风后的高脚椅,沉默着环顾静谧的酒吧。酒吧是朋友经营不善留下的遗物,卖了第一首大红的曲子之后朱星杰买下了它,改了个名字叫Bingo,希望一切都可以自然而然的“正确”起来。酒吧没做什么特别的营销,毕竟老板本人沉迷音乐,时不时不见踪影。像这样散养经营的酒吧竟然也能意外的红火起来,业界里传说,Bingo酒吧里总能听到别处听不到的曲子,有个戴口罩总背对着人唱歌的驻唱歌手,那人总有法子让你听了以后还想再去。

 

今晚唱什么呢?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幽暗的酒吧渐渐着上冷色调的光,开始迎接这座城市里无处安放又想彼此安放的灵魂。

 

朱星杰松弛的旋转着座椅,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口罩,松垮垮的遮了半张脸,看陆续来了些客人,正思索着何时开唱,周锐来了个电话:

 

“你搞什么啊?”

早猜到要被质问的朱星杰笑了:

“昨天通宵了,起不来啊”

“你骗鬼哦!”

“所以......谈得怎样?”

“我是服气的,你不来,呵,那小子也他妈给我不来,什么剧情?”

朱星杰愣了一下,心里竟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快,转而又涌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涩。

 

果然,你也是不想见我的吧。

 

听周锐的意思大概就是,虽然主角没赴约,但各自代表也都比较顺利的完成了接洽,详细的内容会在下次会面敲定签约......

 

“我真的不懂,都这么久了,就不能像成年人一样......” 

 

周锐说他不懂,其实谁又懂呢?朱星杰微笑着转过椅背,让自己完整的陷入阴影之中,垂下双肩让黑暗包裹全身: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虽然我没在你身边了,但你,也依然那么耀眼的啊,像那天的花火,我觉得,就挺好。

 

旋律响起,台下人潮攒动,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翘首盼望着背影歌手的歌声。你看,曾经在台上没得到的那些期待和爱,现在也都得到了啊,我不是也挺好。

 

唱了几首新歌选段,背对观众的歌手,不时转过身来,观察着听者的反应。人们热切或者悲伤,在朱星杰的眼里,都只是试探后的反馈,是工作的一个步骤,今天的歌有没有打动到谁呢,为了动人是不是还要修饰呢......边想边唱,不断陷入剧情又不断抽离,让营业中的歌手有些倦了。

 

接近午夜,休息了几轮,安可了几次之后,疲倦不堪的朱星杰灌了一大口烈酒又匆匆上台。

 

今夜最后一首,歌手身份的朱星杰决心只为自己唱一首歌,一首不必在意听众喜欢与否的歌,一首可以一直不用转身在阴影中独自唱完的歌,一首,纪念他年轻岁月里完全拥有过又全然失去了的人和事。前奏渐进,寒凉幽远的旋律,暗流涌动的回响,他在安安静静的告诉你些什么,却不在乎你是不是能听懂。

 

 

......

前尘埋没 那段情

约誓残念 却没有清

而你有讲过

来年再续旧场景

......

 

北极里有一束光

你话留来伴我望

我若觉得绝望

想到亦会全释放

......

 

这 绿里透紫的光

从未天际怒放

好比原来 一起能到达 的远方 而未同往

而未同往

......

 

歌手闭上眼睛,身体放松,随着旋律转动座椅,睁开双眼,涣散的眼神略过悲伤的听众,一刹那的恍惚间,视线定格,他看到了瘫坐在前排单人椅上那个同样带着口罩的人。

 

口与心在那一刻无法同步,漏唱了一句,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皱起了眉:

 

......

好比原来 一起能到达 的远方 而未同往

而未同往......

 

台下的人一身红衣,刻意压低的帽檐挡不住那副泠冽摄人的眉眼,自下而上的,肆意无畏的灼灼目光,毫不避讳的对上朱星杰的视线,口罩之下的秀气面旁竟还有丝戏谑的笑意。朱星杰在目光的角力中唱完整首歌的最后一句,红衣男子偏过头伸手捋了捋额前的一缕脏辫,朝台上的人做了个干净利落的射击动作,在渐弱的旋律中,起身离开了。

 

“谢谢,今晚就到这里了......”

朱星杰的目光随着那一束红色伸向远处,直到红色淹没在人群中无从分辨。仓促的谢幕后冲开人群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左右寻觅却不见那人踪影,一时有些隐隐失落。

 

从酒吧后门出来透透气,后巷安静又荒凉,靠在冰凉的石墙上,刚好适合冷却冲动的头脑,点了支烟,轻笑了一声:

“看错了?就当是吧。”

 

朱星杰踩灭烟蒂,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沿着石墙穿行在长长的后巷,这是每天回家的路。巷子尽头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远远看得到暖光勾勒出单薄的人影,像褪了色的红纸。

 

朱星杰站定在几米开外,眼前的红衣男子双手插兜,看不清表情:

“在找我?”

 

摘了口罩的男子背光站立,身型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或者可能更加瘦削了。记忆里稚气的少年音似乎也蜕变了,夜色里竟也有些撩人:

“好久没见,杰哥。”

 

朱星杰没有抬眼细看那人的面容,在静止的十几秒里,安静的只听得到风的声音。他深吸口气,让冷空气灌满胸腔,再缓缓吐出,目不斜视,静静走过那人身侧,像个与己无关的过路人一般从容。红衣男子默契的跟在身后两三米的位置,一步一步的走着,不敢靠近也不愿远离。

 

灯光拉长了身后的影子,一头脏辫在朱星杰脚边来回晃荡,让人分神。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可是又要往哪里走啊......

 

朱星杰停下了,听得到身后人仓促停顿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略有些慌乱的人:

“一直跟着?”

红衣男子抬眼望了望朱星杰,忽然就笑开了:

“我没地儿去啊”

“大明星不都住酒店?”

“没带身份证啊”

“我借你成不?”

说的好像自己带了似的,朱星杰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王琳凯啊王琳凯......

 

“带我回去呗”

王琳凯快步追上前面的人,肩并着肩侧头望着朱星杰笑。

 

“回哪?”

“回家啊”

 

不能入眠的深夜里,他曾假设无数重逢的场景,那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或者说话时的姿态神情。千万种的可能中,像现在此刻一样朴实平和可能是最好的一种吧。它让人觉得他们从未经历伤痛和失去,从未有过嫌隙和争执,甚至从未挽留和诀别。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就无从谈什么回忆,不用在意什么过去......

 

一路上朱星杰没再说话,他觉得这可能是一场梦,再多说几句梦就会醒。

 

走到小区门口朱星杰终于停下脚步,这一路他想了挺多,那几秒真切的欣喜转瞬即逝后,留下的只有不断压抑又不断涌现的不安,梦这种东西,迟早是要醒的:

 

“回去吧,你那歌......我会给你好好写。”

朱星杰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没看身边的人一眼。

......

王琳凯直直的望着他,眼里的光暗了些,扯着嘴角笑了笑:

“行啊。”

 

朱星杰就在他眼前又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怎么有人他妈这么狠心啊,操。

王琳凯恶狠狠的踩扁了脚边的易拉罐,朝着朱星杰离开的方向奋力踢了一脚,偏了,甚至没有引得起那人的一个驻足。

......

 

朱星杰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工作室,浑身瘫软陷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忽不定在现实和回忆里来回翻转。寒冬的风伴着呼啸声从缝隙里钻入,吹的人头痛......朱星杰侧目望向窗外,风很大,他......也该回去了吧......

 

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竟发觉初雪不期而至。星星点点的雪花在路灯的投射下闪着光,划过眼前,牵扯着思绪,让他无法自拔的陷入了记忆的幻境。

 

“杰哥杰哥,下雪了啊,快看下雪了……”

少年拉着朱星杰的衣袖,看着手心里飘落的点点雪花,大声宣告第一场雪的到来。

 

那天的雪,后来下的挺大,王琳凯不肯回去,在雪里欢呼雀跃还跳起了舞,朱星杰看着身边蹦哒的少年,忍不住就笑弯了腰:

“王琳凯你是没见过雪么,高兴得跟个猴子似的。”

 

“杰哥,下雪就是要庆祝的事啊,不管看过几次都是。”

“那你说怎么庆祝吧。”

 

朱星杰等着他能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来庆祝下雪,却看到少年站定在雪里抬头望着天,神情莫测。朱星杰也不打扰他,只静静的看着,看得出了神。

 

少年忽然回过头,对上朱星杰的目光,绽开笑容:

“杰哥,不如去放烟花吧。”

 

朱星杰翻出来自己私藏已久的道具烟花,心底嘀咕着特殊时期就凑合着用吧。领着王琳凯吆喝了一圈,大家伙一起去了宿舍后的空地。那时都是一些特别青涩的少年模样,笑着闹着三三两两的勾着肩搭着背,推推搡搡争争抢抢。王琳凯最终获得了点烟花争夺战的胜利,得意的在地面摆放好一排排道具。

 

点燃烟火的瞬间,少年抬起头对着面前的朱星杰笑得很灿烂,像是完成了一个隐秘的仪式。

 

烟火燃盛了,浅金色的花火映在每个年轻的面旁。肆意地欢呼和嬉闹声中,朱星杰的目光,穿越那些耀眼的细碎光点,在不经意的某一刻和王琳凯的交汇在了一处,就再也移不开。花火彼岸的少年粲然一笑,青春明媚又有些傻气。朱星杰也笑了,彼时并没料想过,那些开在少年眸子里璀璨的光,足以照亮他所经历的一个又一个寒夜。

 

然而许多美好事物的可悲之处在于,在它发生的那个瞬间,你就能深切地感知到,这将是人生中绝无仅有的片段。它的开始,就已然预示了往后时光里延绵不断的缅怀。这稍纵即逝的宿命感,成为了多少人无法释怀又经久不灭的隐忍与无奈。

 

朱星杰视野模糊了一片,灯光下的雪化为了团团光晕,内心埋怨一定是因为那该死的风吹湿了他的眼。闭着眼叹了口气,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就冲出了家门。

 

朱星杰喘着气站在小区门口,远远看到那团红色蜷在路边。慢慢走近,看着王琳凯抱着膝埋着头,一头脏辫散开在肩上,雪落满了发稍,让他忍不住去想,他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空无一人的街道,王琳凯未发觉身边的人,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长久的静默......

 

朱星杰脱下大衣,从半米外抛过去,不偏不倚盖在王琳凯身上。蜷着的瘦弱身躯颤了一下,缓缓侧过头抬起眼望着朱星杰,愣了一下:

“怎么着?可怜我?”

 

朱星杰神移开目光:

“你冻坏了我付不起这个责。”

 

王琳凯站起身穿上大衣,走到朱星杰面前,对着他笑,不让他的眼神有半分逃避的余地:

“杰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来着。”

 

朱星杰没说话往回走,身后的人追上他,他没再拒绝。回家的路也就短短几百米,感觉真的走了很久吧,脑海里放电影一样闪回的一幕幕,让朱星杰想极力推开身边的人,让他就呆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不好么?可每每要开口,转过头就看到那人望着他笑,是那个,在每个梦里都真切无比,清晨醒来却破碎如初的笑容,真实的在眼前,生动鲜活到他无法抗拒。

 

进了家门,王琳凯在玄关愣了一会儿,向屋子里张望:

“杰哥,看来我错过了很多啊”

 

朱星杰暗笑,也不禁环顾起诺大却空旷的房间,是啊,谁都不再是泡面度日厕所写歌的北漂少年了啊......

 

“你睡客房,东西都是新的。”

房子确实很大,又大又素净,房间很多,甚至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阿姨每天收拾的很干净,但其实根本也没人来住,大房子徒有其表,没人真的知道独居音乐人深夜里的孤寂。

 

王琳凯点点头,坐到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还拍了拍真皮坐垫:

“杰哥,看你过得不错我挺高兴的。”

 

朱星杰转身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开了冰箱,审视了一下发现除了酒和矿泉水没其他的,从来不招呼朋友来家的人有些窘迫:

“喝酒?喝水?”

 

“当然酒啊,平时不让喝。”

“成,喝酒。”

朱星杰想着喝点酒也是好的吧,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不去深思太多没边际的东西。

 

朱星杰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毯上,倒了两杯纯伏特加:

“来,喝完睡,明天送你回去。”

 

王琳凯看着朱星杰熟练的倒酒动作,又看了看他手里晃荡的半瓶白酒,心里说不出的感受,经常喝吧应该。

 

“听说你专辑成绩不错,快屠榜了啊......来,没什么说的兄弟,走一个......”

 

说话的时候朱星杰始终都没看一眼他的“兄弟”,说完就喝了一大口,杯中酒所剩无多。王琳凯没说话静静看着他,觉得这热情来的莫名其妙,这庆祝的说辞未免过于官方。

 

朱星杰要喝第二杯的时候,王琳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少喝点,你胃不好。”

 

那一瞬间气氛微妙,王琳凯仓促的收了手,尴尬的笑笑:

“我这不是怕半夜还得架着你去医院呢么......”

 

朱星杰的手悬在空中又缓缓放下,被触碰的皮肤微微发烫,他望着酒杯里澄清液体反射的光,有些恍惚。这亲密又疏离的关系有些让人窒息。

 

“你......你不是早就解了辫子么......”

一面为了缓解尴尬,一面也确实想问。王琳凯不用“小鬼”这个称呼以后辫子都解了,那段时间的娱乐新闻被“小鬼发型”刷了屏。

 

王琳凯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笑着说:

“哈,这个啊,前两天才弄的,现在头皮还在疼......”

 

忽而表情变得认真严肃:

“说实话的话......”

 

王琳凯目光深邃,褪去少年的无邪,盛满了无法言说的颤动着的情愫:

“我......怕你认不出我啊......”

 

时间停滞不前,先前被触碰过的肌肤像火燎般灼热,朱星杰下意识用冰凉的手附在手腕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琳凯的话打断:

“开玩笑的,杰哥你紧张啥啊......”

牵起嘴角,情愫转瞬即逝,变回了戏谑。

 

“谁不认识你王琳凯啊......”

朱星杰低头笑笑,笑容有点僵硬,想着这都是些什么对白啊。

 

“杰哥,你还玩魔术吗?”王琳凯轻轻晃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我练了个小魔术......”

 

王琳凯的手在眼前晃过的时候,朱星杰看得很专注,他好奇也疑惑,什么时候这家伙也研究起这些......眼前的人灵活修长的双手轻轻拂过朱星杰的脸庞和脖颈,像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在耳根附近蔓延,停留在耳垂上轻轻敲了三下......朱星杰只觉得这个动作似火星点燃了他的半边身体,酒意顺着胃部直冲上头脑,又一点点向下蔓延,蔓延到无法言说的深处......朱星杰下意识的向后闪躲,王琳凯的手在微小的距离中停顿了几秒,然后收回。

 

握紧的拳头在朱星杰面前缓缓摊开,王琳凯得意的笑:

“这个,送我当纪念了。”

 

朱星杰看着他手心里银色的环,摸了摸左耳......此时的朱星杰完全无心揣测他的把戏,转过头试图平复心绪。

 

“杰哥......你脸真的好红啊......耳朵也是,脖子也......”

王琳凯慢慢靠近,越来越近,像个纯粹的观察者,在几公分外饶有兴致的盯着朱星杰的脸......

 

“卧槽你够了啊!”朱星杰仓忙站起身,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

“赶紧睡。”丢下一句就往音乐室走去。

 

王琳凯直钩钩的盯着眼前人惊慌离去的背影,一直盯着直到房门紧闭。明明笑着却又说不出的难受,猛喝一口烈酒,呛的人皱眉流泪......王琳凯躺在沙发上,望着紧闭的门:戚,朱星杰真的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狠心人啊......这样想着,觉得困顿的王琳凯不自觉地攥紧手心里的环......

 

疯了么?现在立刻马上就应该把这个人从这里驱逐。

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盘腿坐着,喘着气心绪未定的朱星杰如是想。他知道头痛和胃痛一样难捱,今夜此时还伴随着一些其他复杂的痛感,它来源于身体内部捉摸不定的位置,按压去寻找,大概是左边心房......操。起身拉开房门,决心无论怎样是要把王琳凯轰出去了。

 

客厅漆黑一片,唯独看得见落地窗外的几点星光。朱星杰的决心在看到沙发上的人时有些塌陷。王琳凯已经睡熟在宽敞的沙发上。沙发很深,瘦弱的身躯蜷成一团陷在沙发深处,辫子散开在靠枕上乱蓬蓬的一片,一只手悬在沙发外沿,还松松的握着银环。眼看银环就要从掌心脱落,手忽然抖了一下又握得更紧......

 

小屁孩,不就是个耳环么......

朱星杰心里发紧,那个莫名的位置又开始难受,皱着眉望着王琳凯,想喊的话也喊不出声。蹲下来望着熟睡的人,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一张面孔啊,依然是少年模样,棱角分明了一些,眼尾有了些细微的纹理,想是他平时太爱笑吧......岁月在他身上没留下太多印记,那自己呢?自己在他眼里又是如何变化呢......

 

忽而听到低声的抽泣,眼前的人缩紧了身体,肩膀抽动:

“......不是......不是......别......不......”

听不清梦呓但能感知梦里的痛苦,朱星杰的手握在了抖动的肩膀上,用了点力气,似乎想要支撑梦里的人,哪怕他并没知觉。

 

王琳凯惊醒的时候,泪水已经蔓延了整个面庞,他睁大双眼环顾四周,迷惘的望着朱星杰良久之后缓过神来:

“我在......我在你家么?”

 

朱星杰没回话,静静看着他,像忽然患上了隐疾,觉得这一晚来自左边胸口的莫名疼痛可能不会再好了:

“做梦了?”

 

几秒后王琳凯回归平静,淡然的抹去脸上的泪,仿佛是司空平常的事一般:

“嗨,就是个噩梦......”

可能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轻描淡写,王琳凯刻意转过头把眼泪擦的一干二净。

 

“你哭什么?跟女人似的。”朱星杰坐到王琳凯边上,想着开个玩笑让小孩能反击也好:

“做偶像苦么?”

 

王琳凯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窗外的光闪烁不定,比刚才的泪眼还动人三分:

“不算......不算苦吧。”王琳凯嘴角上扬,想让自己看起来轻快。

 

“这么多粉丝呢,应该知足,他们都很爱你。”朱星杰说完有些后悔,他并不是想刻意把故事线拉回从前,那些在“他”和“他”和“她们”的纷纷扰扰之中: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杰哥......我知道。”王琳凯握紧手心里的环又躺回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们啊......是爱我的吧.....可那不是全部的我啊......”王琳凯双眼盯着窗外的星光,语气淡泊飘的很远:

“他们爱我开朗,爱我少年感,爱我酷,爱我努力上进......”

“谁会爱我,爱我自闭,爱我衰老,爱我平庸,爱我颓废迷茫还不屑一顾......”王琳凯转过头望着朱星杰,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光:

“除了我爸妈,只有一个人啊......”

 

“你才多大,都开始总结人生了啊......”朱星杰手心发汗,呼吸有些不稳:“爱你的人......除了你爸妈,还会有别人......”

 

朱星杰起身要走却被拉住衣袖:

“杰哥......你除了会离开,你还会做什么?”

 

“早点睡吧,你喝太多了。”朱星杰平静的抽开了手。

真虚伪啊。

 

谁不是呢。

 

......

 

 

花火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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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混乱和嘈杂的梦境,被循环不休的铃音打破,睁开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是个梦吧,还是现实呢?朱星杰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起身搜索了一番终于找到手机,拿起手机习惯性的往餐厅走,接了电话那头就传开周锐的吼声:

“朱星杰你每次接电话都这么久的么?”

 

“......嗯?”

 

半梦半醒的朱星杰看到眼前的情形愣住,然后瞬间清醒—王琳凯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笑,还朝他招了招手,口型说的是:早啊。

 

“嗯?嗯屁啊说正事,那个谁,跟你在一起?”

 

“嗯......啊?......谁?”

朱星杰撇了一眼身旁的人,王琳凯看起来挺轻松的还朝他耸了耸肩。

 

“王琳凯啊,那边说找不着人,急疯了都。”

电话那头的声音真的很大,王琳凯听得一清二楚,依然还是淡定。

 

“哦.....”朱星杰看着王琳凯,他那种坦荡荡,让人当真没办法当着面出卖他:

“......你觉得他在我这?可能么......”

朱星杰看着王琳凯露出狡黠的笑。

 

“也是......他找谁也不找你啊......”

周锐的话说在昨天之前也依然是事实,可现在此时,事实听起来就特别伤感,还略带讽刺。

 

早餐也是沉默不语的,王琳凯不是没起过话题,朱星杰一句也没搭理。一觉醒来之后发觉梦不是梦,现实比梦还像虚构,朱星杰需要安静下来,去找一个合适的出路,尘归尘土归土。

 

“你得回去。”

朱星杰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赶我走?又?”

吞掉最后的食物,两手一摊,靠在椅背上晃悠,抬头看着吊灯还不忘笑,王琳凯从来都讨厌委婉含蓄:

“回不去了,我连手机都摔了,鱼死网破了。”

......

 

“疯了么?”

朱星杰先是震惊转而成了愤怒,王琳凯的未来,可能是他为数不多还在乎的事。

 

“杰哥......你看我,看看,看我跟你喊keep real......你觉得real么?”

王琳凯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颜,笑得朱星杰心酸:

“成人世界没什么real不real的......”

 

这道理朱星杰早就被迫参透,消化了这些年眼看就要习以为常,却没料到有朝一日,要拿出来劝慰谁,不是别人,是当初带着自己那一份初心继续上路,说会把他们的歌唱遍大街小巷的少年。

 

“世界这么操蛋,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王琳凯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没忘记十几岁的时候觉得世界充满着爱。

 

朱星杰确认这个笑仍然发自内心,这是王琳凯特有的笑,干净纯粹童心未泯。在认清这世界的真相后,依然相信世界充满着爱的人,才配拥有的笑容。

 

“真是疯了啊......”

 

朱星杰一次次的信誓旦旦,被这样的笑容一次次捏的粉碎,也算是含糊不清又有些半推半就的收容了落魄的明星。人总有那种要害的,朱星杰总会这样宽慰自己。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朱星杰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三天没有去酒吧,在家庭作坊里醉心创作。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波澜不惊的生活场景里偶尔会有细小的暗流涌动,房客会若无其事的试探房主的底线,房主也渐渐习惯了从容应对或者无视,小心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

 

“你听听这段怎么样?”

朱星杰拿下耳机递给房客:

“是你想要的感觉吗?”

 

王琳凯抓着懒人沙发一点点挪过去,接过耳机咧开嘴笑:

“速度还挺快......”

 

认真听完之后王琳凯沉思了一阵,撇嘴摇了摇头:

“差点意思。”

 

朱星杰夺回耳机,用力扯了一把椅子,转过头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还挺挑剔。”

 

王琳凯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朱星杰身后探着身子慢慢靠近,近到贴在他身侧,俯下身看着案上的手写词曲,看得特别仔细:

“杰哥......我觉得,缺乏情感......”

 

朱星杰警觉的划开转椅看着王琳凯,他分不清这个人说的是歌还是他本人。

 

“杰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王琳凯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在寻觅第三人的蛛丝马迹,女人的香水味,或者男人的香烟味,一无所获。他不相信朱星杰孑然一身也不甘心他二人世界:

 

“也没看见嫂子......”王琳凯把话说的特明白,就跟他本人一样。

 

......

 

朱星杰想着这段对话迟早会摆上台面,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和王琳凯的前尘往事,就要把缺失的这几年交代清楚,未免节奏太快。在王琳凯未知的时间里,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感受着痛苦,迷失,然后尝试遗忘。花花世界里又不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会没有红尘沾身,只是他们来来往往,只留下了模糊印象,真要想说点什么爱情故事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荒度了时光。

 

“他们一般不来这。”朱星杰转过身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

 

王琳凯瘫坐回懒人沙发,撇过头盯着窗外,较劲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知道可能眨一下眼就要败下阵来。

 

“这么严肃......就随便问问。”

说完王琳凯起身走出工作室,还顺手关了门。靠在门外低头盯着地板发呆。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盯到眼睛发酸,盯着看那些泪珠怎么一滴一滴溅在鞋上......

 

“戚...好不服气啊。”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长舒了口气,还是笑了:

“你从前是不是也像这样,像现在的我一样......”

......

 

而王琳凯永远不是人们以为的脆弱少年,他转身推开门的瞬间就装点好一切,只露了个头,傻笑着望向伏案的人:

“哎,我说杰哥......晚饭吃啥?”

......

 

这样的片段发生过几次,朱星杰潜意识里,清晰的感知着这平静日常背后的汹涌,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泄流的裂缝,让它在逆潮里翻滚颠沛,肆虐后归于永恒的静谧。

 

“晚上得出去一趟。”朱星杰起身,从王琳凯身边错身经过。

 

“去哪?”

 

“去酒吧,很久没见的朋友聚聚。”

 

朱星杰说的是真话,从酒吧开业以来结交了不少同行友人,以酒吧老板或者是驻唱歌手的身份,没人知道或者他们也并不在意朱星杰过去曾拥有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他们只认识Jzen。比起和老友的相聚,这种氛围更让他觉得舒适。

 

“带上我呗。”

王琳凯没等朱星杰拒绝已经开始“武装”自己。看着他外套围巾帽子口罩,里外三层包裹严实,朱星杰有点想笑,这是记忆里素面朝天也绝不戴口罩的少年么?

“差不多行了啊......我保证你妈都认不出你了。”

 

“我这不是怕在你酒吧引起骚乱么。”王琳凯朝朱星杰笑着眨了眼,俏皮模样让对面的人忍不住跟着笑了。

 

“那我谢谢你啊。”

 

朱星杰没有多思考些什么,自然的伸手把卫衣帽子拉起来扣在王琳凯脑袋上。王琳凯顺着力道低了头,愣了几秒,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和他还没收回的手。朱星杰的手还保持着戴帽的姿势,终于意识到这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亲昵的就像从前。他笑了笑,收回手拍了拍王琳凯的肩膀,拉开门朝外走去。王琳凯还愣在原地,直到门外有人喊:“快—”

 

“哦来啦。”不自觉就小跑着冲出了门。

 

我的心忘了你了,可我的肢体却都还记得啊。

 

......

 

走到酒吧门口,王琳凯特意在霓虹招牌下停住脚步,望着硕大的“Bingo”笑得开心又得意。朱星杰回头顺着王琳凯的目光往上看,立马明白了这傻笑的含义,有点窘迫,毕竟从来没料想过有的人真的有天会光临。

 

“......这歌一直是我最喜欢的。”

 

那天王琳凯第一次经过朱星杰酒吧的时候,因为酒吧的名字在门口伫立良久。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一种没什么依据的模糊冲动。当走进酒吧听见台上那人的歌声时,王琳凯终于相信,如果故事尚未完结,直觉会指引你走向下个篇章。

 

“我就随便起的。”

“我也就随便喜欢的。”

 

王琳凯知道朱星杰要说什么,连对白都提前想好。低下头在隐秘处挑起嘴角,跟着摇晃的背影一同没入幽暗。

 

蓝调的沉静和紫调的忧郁,弥散在空气里将人淹没,音乐是从耳中渗入的迷幻药,让王琳凯的身体有种漂浮的错觉。被人群冲散的少年转身四面环顾寻找那个人的方向,忽然发觉不远处的一簇男女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王琳凯愣愣的站在外围,环顾了这一圈男女。面貌身型都是好看的,和朱星杰说话时的语气神情都是熟络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请,邀请他加入促膝把酒的亲密关系中......而这一切,都始料不及的令王琳凯觉得不适。原以为不过是和朱星杰一起去见朋友,却没料到自己成了那个需要被热情接纳的“局外人”。

 

朱星杰招呼王琳凯坐在自己身边,起身跟周围狐疑的友人们点头示意:“这我弟。”

 

王琳凯走近圈内,挑了个边缘位置坐下,撇了一眼朱星杰淡淡说道:“不是亲弟弟。”

 

瞬间有些冷场,一圈人的目光聚在王琳凯身上,朱星杰身边的年轻男人笑着问他:“我说弟弟你捂得这么严实是......怎么个意思?”

 

王琳凯抬眼望着男人,眼神里透出惯常的漠然和一丝丝不逊,转而看到朱星杰在一旁似乎有些许紧张,又觉得不属于自己的夜晚,也就别自讨没趣,转过神就对着男人笑了笑:“病了,怕传染。”

 

“我弟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他几天。”

朱星杰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王琳凯身上转移,举起酒杯:

“来,哥几个,碰杯啊愣着干嘛呢!”

 

王琳凯双手插兜,慵懒的抬起脚踩在桌子边缘,决心当个安静的看客,不惹事,不给人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他看着朱星杰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是如何侃侃而谈,如何传杯弄盏,如何语笑喧阗。他们谈音乐,谈经营之道,谈一对男女分开又复合的故事,谈这个冬天为什么比以往的更加寒冷.....

 

这是一个他所不了解的朱星杰,仿佛一部他错过了太多情节的电影,依旧精彩纷呈,却再也与他无关。王琳凯讶异,在漫长的缺失的时光里,在他以为永不改变的相对静止里,朱星杰在以他感知不到的速度改变着。似乎,在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那人就从未停下脚步,留在原地的终究只有自己罢了。

 

真是够了。

 

王琳凯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攥得很紧,掐的肉痛才松开,觉得手掌有些发麻,就拿出手甩了甩。聊天间隙里,朱星杰瞥了眼角落里的动作,隔着几米也能感知到帽衫下的低气压,冷落了一晚,那孩子可能就快要发作。准备起身挪到王琳凯边上,却被身边的朋友拉住了衣袖,拽回了原位。于是王琳凯就眼睁睁目睹了这样一幕,好看的长发女人挽住朱星杰的手臂,伏在他耳畔低声耳语,末了那若有似无的目光还扫过王琳凯看不出半分情绪的脸。

 

朱星杰望着王琳凯,悄无声息的抽开被环住的手臂。红衣少年依然平静,只是回看他的眼神里夹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有一瞬间朱星杰甚至看穿了口罩下一闪而过的嘲讽,想必是这唯一的观众也觉得他演技拙劣戏有点过。

 

酒过三巡,兴致正酣的男女喊着真心话的老套戏码。王琳凯往边缘挪动,浑身写满抗拒,万幸桌中的空酒瓶从没对准自己,就一面听着愈发露骨的问题,一面看人喝酒看得出神......忽然听见人群爆发了一阵哄闹,收回游思才发觉朱星杰成为了“幸运”的宠儿。

 

“别跟我抢,Jzen的问题我来问啊”

好看的长发女人托着腮思索了一阵,颇有深意的语气,试探玩味的眼神:

“朱星杰,上一次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周围嘘声阵阵表达对问题的不满,没难度没深度撒起谎来简直毫不费力。

 

“.......呃,好久之前了......太久了,记不清了啊。”

朱星杰刻意没去看角落里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的炽热目光。

 

“答案太撇了吧,想蒙混过关啊!”

一群人叫嚣着就要他罚酒,实在喝了太多的朱星杰放弃抵抗:

“......我说,我说......”

“大概......五年前......”

 

朱星杰在喧嚣声中低下头,异常平静:

“真要说起来......”

 

可能酒精作祟,让人有了错觉,也可能光线太暗,让人失了轻重。朱星杰望向角落遗世独立的红衣男子,终究是回馈了那人长久的注视:

“真要说起来,也可能是......今天,昨天,前天......过去五年中的,每一天......”

 

在场的每一位,没人懂这话中深意,除了角落里那看似云淡风轻的局外人。在朱星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上台献唱聊表歉意的时候,王琳凯是失神的,手心攥得麻木,平缓的呼吸下,无声的泪沾湿口罩的边缘,不露痕迹也不动声色,转身抹去回过身又一副淡然模样。有人似乎得到了长久渴望的答案,又似乎从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

 

台上的人深情吟唱,台下的人心猿意马。

 

长发女人长叹了口气:“哎......”

“别啊,叹什么气,也没说对你没意思啊”

年轻男人安慰道。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配不上他?”

长发女人举杯灌了一大口,有些气急败坏:

“也不过是个,过气十八线歌手啊......”

 

王琳凯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五年来什么难听的话也全听了个遍,当下难受两秒,转念又觉得特别无聊懒得理会。此刻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只要一想到那人遭受的一切和如今身边满满都是,两面三刀的所谓“知己”,没来由的怒气就能冲破他所有设防,在他的安全区肆意轰炸。想着自己先前的谨记,一而再的平复心绪,克制自己,不去插手他和别人的事。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朱星杰唱到情深处,却没人随他一起动情。

 

“......其实,我是听说哈,他吧,从前是喜欢......男......”

......

 

嘭—

整夜仿佛神隐的红衣男人举起酒杯砸在桌上,夸张的声响引得台上人的瞩目。王琳凯站起身望着歌手笑了笑,走近长发女人身边,在朱星杰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周遭忽然安静,女人惊异的看着他,王琳凯半扯下口罩,自斟自饮,神情淡然:

 

“小姐姐,不如我告诉你,我杰哥喜欢什么样的?”

就有些事,比如这件事,是王琳凯死守的底线。

 

他知道朱星杰此刻正远远看着自己,可能还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又要惹上什么麻烦。想到这王琳凯笑笑,喝了口酒,凑近女人:

 

“我杰哥啊......特别简单,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温柔的,懂他的......您说您......”

 

“是哪一样沾了边了?”

 

王琳凯看着女人的面孔从惊讶变得愤怒,然后扭曲,扬起握着酒杯的手,作势要泼酒,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甩开女人的手,王琳凯笑的更放肆了:

“姐姐你这么粗暴的么......杰哥不喜欢哦~”

 

“哎,你别太过分啊!”年轻男人的声音。

 

王琳凯撇过头,自下而上轻蔑一瞥,眼神锐利如刀。

 

“怎么着,想动手么还?”男人挑衅。

 

起身朝着男人的脸猛挥了一拳,王琳凯在推搡中笑得张扬:“老子打得他妈就是你!”

 

朱星杰冲到混乱的战场时,群殴陡然终止。王琳凯扶着墙抬头望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扯着嘴角:“你这帮朋友......不行啊......”

 

朱星杰立在人群中心,一言不发。场子忽然异常安静,只听得见手机chacha的拍照声。他拿起沙发上的围巾,走到满身污秽的王琳凯身旁,一圈圈给他围上,只露了一双眼。

 

朱星杰这般冷漠的神色,王琳凯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两次,今天,和那天。他有种深深的预感,像玻璃缸里的金鱼,看得见玻璃上蔓延的裂缝和缓缓渗出的水,每隔七秒,绝望的等待周而复始的宣判。

 

老板转过身对自己的“朋友们”,对酒吧里所有的看客们喊了句:“所有人,删了照片,今晚免单!保安!”

 

酒吧大门紧闭,保安大哥们逐一检查之后放走了所有客人,喧嚣的酒吧终于回归平静。

 

王琳凯蜷在角落歪着头,望着朱星杰如何安抚长发女人和年轻男人,如何笑着解释弟弟的青春躁郁,如何送走“朋友”临了说着再约......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酒精灼烧的刺痛夹杂着心酸,让他想吐。

 

“为什么打架?”

朱星杰望着他,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漠然。

 

“想听真话?”

王琳凯起身,扯下围巾紧捂着胃,微喘着气:

“因为恶心。”

 

“你那群朋友......真他妈,恶心。”

王琳凯撇过头舔了舔嘴角的伤:

“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

他确定朱星杰对一切了然于心依然选择熟视无睹,真正令他无法忍受的,无非是桀骜的男人彻底学会了妥协。

 

朱星杰缓缓走近,在半米外停下。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就那样望着王琳凯,目光深邃难以捉摸,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望进那人灵魂的最深处。

 

“......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人生。”

朱星杰的语气和五年前一样,一样冷静,一样决绝,如同记忆里不舍昼夜的雪,和空旷的树林里刺骨的风。

 

“一个......不需要你参与的人生。”

朱星杰攥紧的拳头在看不见的暗处颤抖。

 

王琳凯低下头笑出了声,眼前重叠起两幅诀别面孔,早就料到的伤人的话,哪怕预演过百千次,也还是轻易击溃了他。

 

“杰哥你啊......总是这样......”

王琳凯抬头的时候,眼泪夺眶触碰了微笑的嘴角,又迅速滴落摔碎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露骨,隐晦一些至少为彼此留下了颜面。王琳凯从来不屑晦涩难懂的语言,却硬生生忍住了直白的质问,时间总能让人成长。

 

— 听过我写给你的歌么?

— 说好的一起啊,我都还没忘,你还记得吧?

— 有想起我么,像我想你一样啊?

— 回来我身边,可以么......

......

真相如果太难,谎言永远是不错的答案。

 

“不小心掺合进来了......”

王琳凯把围巾挂在朱星杰脖子上,双手沉沉的坠在围巾两端,良久松开手,重重的拍了拍那人的肩,抿着嘴笑得勉强:

 

“真的......”

 

松开手,从那人身边经过:

 

“对不起啦。”

......

 

在寂静的后巷,有人任眼泪肆虐在呼啸的冷风里,终于也体会了提前离场的快意潇洒。那种仿佛看遍了人生百态,参透了世间真谛,也不过是得不到又再度失去,失去了还要规劝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没什么了不起。

......

 

朱星杰就站在狼籍之中,酒吧后门摇曳的声响抽走他最后残存的气力,脚跟发软瘫坐在墙边。他盯着红色逝去的方向,不曾移动半寸目光。时间的度量似乎失去了意义,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永远,或者永不。

......

 

“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翻涌而出,猝不及防。

 

“影响不好。”

居高临下的人总不会设身处地,一句话可以总结一个复杂的故事,几个字可以归纳两个从此不同的人生。

 

“怎么影响了?怎么不好了?!”

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就快被生活磨砺的快没了棱角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成熟点,他不懂事,你应该懂。”

......

他们总说,朱星杰比同龄人更有担当,更成熟,更“懂事”。这些话就像咒语般钳住了他,谁人都有自私的权利,除了他。

 

“也不是就强制你们不能怎样,路还长,分开发展对你对他都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你们方向不一样。”

......

当“朱星杰和王琳凯”的姓名在娱乐版面频繁出现,无心或有意的舆论甚嚣尘上,关于捆绑和利用,关于友情和爱情。一切都太过迅速,来不及整理和应对的年轻人,淹没在无边的曲解与谩骂中,应接不暇无力自救。

 

公司还是留了情面,至少没有当面质问,那些连当事人也无法言明的真相。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找小鬼来谈。”

......

“不用了。”

......

人总是有那种要害的,从那时候起朱星杰知道,他的要害是王琳凯。

 

......

 

“杰哥......你......没事吧......”

酒保少年在朱星杰身边蹑着手脚不知所措。

 

“......嗯?”

朱星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哦......没事,你还没走?”

 

朱星杰站起身往吧台走去,坐在独椅上,回头朝还愣在原地的少年招招手:

“别愣着啊,倒酒!”

 

“哎来了。”

少年小跑着钻进吧台,转身在酒架最上排挑出半瓶百龄坛,又从柜子里取出专属酒杯,倒上酒递给了朱星杰。

 

“业务还挺熟。”

“嘿,谢杰哥。”

少年意气风发的傻笑着,哼着小曲晃着头,脏辫跟着节奏微微颤抖,像足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真像啊......”

朱星杰皱着眉,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那个诀别不曾存在,而王琳凯此刻就站在他眼前,对着他笑,摇头晃脑傻里傻气。

 

几杯下肚,朱星杰的神志愈发恍惚,少年的声音变得悠远绵长:“杰哥,我去收拾一下那边......”

 

错身经过的时候,朱星杰抓住少年的手臂,额头倚在少年单薄的肩头:

“别......别走......”

 

少年僵直的身躯不住向后闪躲:“杰......杰哥......”

 

朱星杰如梦初醒,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惊慌的松开了手:“......我......喝得有点多......”

 

少年不敢看他,点了点头,耳朵尖也烧红了。

 

朱星杰双手掩面揉了揉眼,不受控制的举动让他感到诧异和惶恐。站起身掩面转了几圈,迅速清醒之后,望着无措的少年,轻叹口气: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抬起头,刚要开口,朱星杰举手示意他别继续:

“这不重要......”

“我说过,别叫我杰哥......”

相似的面孔相似的称呼,让他在混沌中失去了判断。

 

“杰.....Jzen......我不是......”

少年慌了神。

 

“我有个朋友,在城南开了家酒吧。”

朱星杰扭过头不去看少年人失落的表情:

“我介绍你过去,比我这好。”

 

“为......为什么......我......”

少年低垂的头和散落的脏辫印在朱星杰的心里:

“你很好,一切都好,就......”

 

就是,太像他。

 

似乎一夜之间,做了两次混蛋的人,没资格辩解什么。朱星杰安静的离开了,无视少年在身后的委屈与落寞。后巷有永远属于他的安宁,冷风中还残留王琳凯的气味,和着烟一起吸入胸腔,抬头望天,漆黑一片,连星星也不曾出现,不过几日光景,好像又老了几年。

 

 

 

花火 【下】

 

周锐捡到王琳凯的时候,他蹲在老楼前的水泥墩子上,垂着头散着发,远远的能看到他冷得打了几个寒颤。

 

“你还真在这......”

周锐塞了件衣服过去:

“助理电话多少?我叫人来接你。”

......

“......不记得了。”

王琳凯望着虚无的远处,笑容惨淡。

 

“你......这是咋了?从哪来啊?”

周锐伸手在王琳凯眼前比划,看他愣了神怕他是冻傻了:“你不是去他那了么......”

 

王琳凯忽然起身跳下墩子,伸了伸麻木的腿,搓了搓冻僵的手,长舒口气,吐出一团白色的水汽。

 

“......去了......被赶出来了。”

王琳凯转头望着周锐笑了笑,笑得有些冷清还带着自嘲。

 

周锐看着小孩一副落魄模样有些心疼,那天王琳凯打了电话说不能赴约的时候,他问小孩去哪,小孩说去找个人要个答案。那时候,周锐明镜似得料想到,终是要有眼前这幕的:互相折磨,人间惨剧。

 

家里是住不得的,周锐带着王琳凯投宿酒店。套房干净宽敞,王琳凯坐在床上发呆,毫无睡意。

 

“一看就是......失恋了。”

周锐站在边上摇了摇头:

“喝两杯?”

 

王琳凯听到喝酒,条件反射般跳下床,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跑进浴室里吐了个干净。吐完坐在浴缸边靠着,手撑着头眼泪湿了满脸:

“操,真他妈难受......”

 

打开龙头让冷水顺着头一直冲,直到后颈麻木感觉晕眩,浴巾搭在肩上,踉跄着移步到客厅,大字型瘫倒在地板上,扯下浴巾遮住脸,胸口随着强烈的呼吸起伏不定。

 

周锐看王琳凯失了魂,要拉他起来,那人却转身躲开了:

“锐姐啊......让我自己呆会吧。”

 

平时喊“锐姐”,周锐是要发作的,今晚王琳凯的声音听起来难过又绝望,一声“锐姐”让他心生怜悯。

 

周锐调暗了客厅的光,倒了杯酒坐在吧台边,静静看着王琳凯,看他蜷在地板上,颤抖身躯,看他藏在浴巾下,无声抽泣。

 

周锐第一次目睹王琳凯的脆弱,诧异之余还有心疼,他作为见证整个故事的旁观者,知道王琳凯心里有太多的苦,是只能在银幕背后,酒醉时分,才能悄悄宣泄的苦。

 

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朱星杰的电话,那端无人应答,直到挂断电话的前一秒,传来微弱的声音:“......嗯?”

 

刚要开口,王琳凯忽然起身一把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哥......给我留点面子吧。”

 

说完夺走了周锐的酒杯猛灌了一口,只觉得胃里灼烧的痛,坐上高脚椅趴在桌上侧过头,掏出胸前口袋里的银环,放在眼前盯着看,眼神有些涣散。

 

“小鬼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劝你一句哈......”

周锐拍了拍王琳凯的肩,有些沉重:“不是一路,就不要勉强了。”

 

王琳凯闪了下肩膀,抖开周锐的手,偏过头一言不发。道理都懂,谁都懂,只是做起来始终都那么难,像他,以为五年过去早就举重若轻的那个人,不过是又听他唱了首歌罢了,一瞬惊觉五年不过须臾,以为烟消云散其实历久弥新。

 

“我吧......想要个答案啊......”

 

王琳凯攥紧耳环,脑袋埋进臂弯,醉意伴着困意一阵阵袭来,嘴边流出的都是没经思考的只言片语:

 

“......走就走啊......走了我还自在......”

“为什么走......为什么啊......”

“不是说......要一起唱,唱我们的歌,让所有人听到......”

“你走了,我呢,我呢......”

......

 

周锐皱着眉看着眼前就快熟睡的男人,看着他的泪自转动的眸子里涌出,像无法抑制的洪流,漫延在现实与梦境交织的整个边缘。

 

“朱星杰哎朱星杰......”周锐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语:“临了也没解释一句,让人光念着你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了啊......”

 

周锐正思索怎么把孩子送回去,朱星杰回了电话。

 

“......刚刚......”

“嗯,人在我这呢,放心。”周锐瞄了眼身边的男人,平静沉稳的呼吸看来已经熟睡。

 

“那就......那就好。”朱星杰猜到电话是王琳凯挂断的,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他的状况:“他......怎么样......”

 

“还行......哭了,现在算是睡着了。”

......

朱星杰从来无法直面少年的泪,五年前也是,现在也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还没长大呢......”

 

朱星杰清楚记得,在那个寒冷彻骨的雪夜,他跟少年说,他要走,去一个没人认得他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彼时少年笑的无邪,说要和他一起去,隐姓埋名过潇洒人生。

 

“别傻了,你听懂我意思了么?”朱星杰面无表情,身体却在冷风里止不住的颤抖。

 

“那你说你啥意思?”少年笑得纯良。

 

“我想要过自己的人生......”风很大,灌进胸腔,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说好一起啊。”少年执着。

 

“......以后吧,以后......”

 

“啥时候?”

 

朱星杰深深低下头,想告诉他,其实不会有什么以后,抬眼看少年的笑容冰封,凝结成难以言喻的落寞神色,再多看一秒,他确信那些噙着的泪会冻住他的心。

......

“就......会有那天的。”

 

转身离开的时候,步伐生硬决绝,耳边环绕少年声嘶力竭的呼喊,他却哼起往日里一同写的那些歌,哼着哼着竟也流出泪来。

......

 

“朱星杰不是我说你,说一句真话很难么?会死吗?”

周锐刻意压低了嗓音最后还是忍不住吼了对面的人:

 

“是谁说啊,说周锐啊你帮我看着他点啊说话什么的,看着挺机灵的其实还是傻,哦对了他起床真的难,你跟谁谁说要多叫几遍,不行就掀被子拽,还有周锐啊,叫他少抽点,别图新鲜......”

 

“朱星杰啊,这都谁跟我说的啊,我不是王琳凯的助理,我帮你传达到结果什么啊?你给老子躲起来装圣人啊?我真......我真......”

 

周锐回想那年朱星杰半夜找到他家,抓着他肩膀说了一堆叮嘱的话,以为他要出差还是远行就一股脑都应承了下来。没想过朱星杰是下定了决心从此再不和那小孩有半分拉扯联系。

 

“......呵,你竟然都还记得......”朱星杰轻声笑。

 

“我真......我真,替你感到难受。”周锐只觉得多说无益,多年好友,深切的理解和体会过后,千言万语却还是只有无奈惋惜。

 

“醒了之后送他回去......别跟他说我打过电话。”

 

“还有......最后传达一句吧。”朱星杰稳了稳呼吸,缓缓吸了口气尽力控制情绪。

 

“跟他说啊......”

 

周锐摇摇头,放下手机开了扩音,摆了摆手走进卧室:想说什么,就自己说吧。

......

 

王琳凯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机,维持平稳呼吸越来越吃力。自周锐的咆哮声响起,他已经无法假装熟睡,那剥裂真相的字字句句来得毫无征兆,钻入他的耳,刺进他的心。

 

“跟他说......我从来没......”王琳凯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的真切。

 

“从来没骗过他。”

 

声音渐微,微弱到似乎只是一个叹息:

“啊......算了,还是算了,说这些干嘛呢......”

 

王琳凯的手在颤抖,有些东西压抑在胸口,在身体里澎湃汹涌,又夺眶而出。

......

 

不过是个寻常的午后,练习的间隙,王琳凯躺在地板上枕着胳膊跷着腿,玩手机玩的兴起,朱星杰就躺在一臂之外,帽子扣在胸前难得休息。看到新鲜事少年要跟身边人分享,转过头却发现朱星杰正望着自己,先是诧异后来平静,对视的几秒被拉扯的悠远绵长,直到在对方的眼底看清自己的模样。王琳凯傻笑起来,朱星杰莫名也笑,顺手把帽子扣在少年脸上,却不知那瞬间里,他转过头若无其事的样子印在了少年心里,记了许多年。

 

王琳凯那一刻觉得有些莫名的东西,在他心里扎根然后疯狂生长,新鲜又生意盎然,痒痒的,像成群的蝴蝶扑腾着翅膀要冲破他的心,从胃里涌出来。

 

.....

“杰哥......我可能爱上你了。”

“......”

“看见你,我老觉得胃里难受。”

少年还是少年,而有的人早已经过了玩闹的年纪。

 

“可能只是胃病。”

 

“是吧......那你说句爱我,给我当药吃吧。”

“......卧槽,你哪学的这什么土味情话......”

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话,如果没有玩笑遮掩,可能永远说不出口。

 

“骗我也成啊。”

少年嬉笑的面容有些僵硬,眼里真假莫辨的期许让人无所适从。

 

“......行,我也爱你。”

 

朱星杰记得少年人那时的笑,是小孩把戏得逞的一脸得意,他不知道,王琳凯看得见斑斓的蝴蝶自胸口涌出,漫天飞舞。

......

 

电话那头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句“就这样吧”就要挂断,王琳凯脱口而出的一句“等等”,让一切陷入了的长久的寂静。

......

 

“......醒了?”

 

“你在哪?”

“......你...好好的,我挂了。”

 

“在哪?”

王琳凯语气平静而坚定。

 

“......早点回去,他们都在等你。”

 

“朱星杰,你他妈到底在哪?”

王琳凯终于爆发,是基于太多的愤懑、委屈、思念和无奈,他需要知道那人所在,需要立刻,马上奔赴他的身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只知道要见他,不顾一切。

 

......

“家,你呆过的那个家。”

“等我。”

......

 

王琳凯扔下电话冲出房门的时候,跟周锐撞了满怀,周锐问“去哪啊”,红衣男子如同五年前的少年,笑容张扬无所畏惧,回头留下一句“找人”,就似阵风穿出了画面。

 

王琳凯快步走着,越来越快,然后狂奔起来,朝着那个人的方向,感受风的寒冷和心的热忱,再没疑问也不会彷徨。街景飞逝如往昔,街灯闪烁似繁星,他却只看得见黑夜里属于他的,那颗最亮的星。

......

 

寒凉的深夜里薄雾浅浮,有人在路灯下伫立,深吸口气体味人间的寒凉,远远望向一片虚无的边境,等待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身影。

.......

 

那一团火红在转角骤停,站定后望向灯下,迈了两步随后狂奔而去。朱星杰眼睁睁看王琳凯冲破薄雾,如红色穿云的箭扎进他柔软胸膛,还来不及环住肩膀就止不住的后退、后退再后退......

 

是多么热烈,像艳阳一样的人啊。

 

长久而卖力的拥抱里,不需要言语。他听得见风在耳边呼啸,听得见那人深沉的呼吸和蓬勃的心跳。时间何必向前?定在这一秒就好......

......

 

“......要抱多久啊......”朱星杰浅笑。

 

“......大概再五年吧......”王琳凯笑弯了眼,抓紧对方的后背,埋下头让眼泪浸湿他肩头刻下久别重逢的印迹。

 

他终于明白,人在开心时为什么会哭。大概太久的苦闷无处宣泄,太深的思念无人寄予,大概,太多的喜欢,却无能言爱。

......

 

“你知道你哭的时候特别丑么,一点也不酷。”

朱星杰松开手看着王琳凯,抿着嘴笑容很宠。

 

“......但你还是觉得可爱。”王琳凯抹了抹脸,对着朱星杰笑着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自恋啊,这一点到是没变......”

朱星杰笑着摇摇头往前走。

 

“没变的还多着呢。”王琳凯追上那人并肩走着,随步伐摇晃的身体轻轻撞击又分离,低头微笑:

 

“比如......喜欢的歌啊,颜色啊,喜欢的人啊......”

“从来都没变。”

......

 

朱星杰迟缓了脚步望向身边的人,看他颔首的侧脸,分明的下颚,笑盈盈的眉眼,和颤抖的睫......

 

夜空划过第一簇火光,少年拉住朱星杰衣袖,抬头望向漫天的金色花雨,出了神:

 

“烟火啊......快过年了么......”

 

王琳凯的眼神飘得很远很远,他记起在花火盛放的时刻,他曾许下过心愿,从未抱有期望那心愿也有实现的一天。

 

他就在他身边。

 

朱星杰没理会夜幕是怎样夺目耀眼,只静静观望,看他的少年眼底映出的璀璨与辉煌,那些闪烁的光点在他心尖跳跃,灵动而柔软,细腻而疯狂。

 

王琳凯回望的瞬间对上朱星杰轻柔的吻。

 

有人转瞬之间失去了自控,颤抖的身体不住倾斜,感受着身体和灵魂的缓缓坠落。朱星杰的手托住他的后颈,温柔的力道推着他靠近,再靠近,重又贴上他冰凉的唇。温热的呼吸拂过少年炽热的脸,忽闪的睫毛撩动对方低垂的眼。少年终于闭上眼,忽而觉得放松释然,寒夜里甘心沉溺在这短暂又悠长的温存中,似乎长久的忍耐与辗转,是长河里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尘埃。

......

 

“亲了要负责啊。”朱星杰揉了揉王琳凯毛躁的脑袋。

 

“也不知道是谁亲的谁?”王琳凯打开朱星杰的手,瞥了一眼笑得很甜。

 

微信提示音,朱星杰看了眼屏幕,神情有些凝重。王琳凯狐疑的看他划着手机似乎翻了许多内容:

 

“咋了?”

......

“......哥们,你上热搜了,还有我那破酒吧。”

 

“王琳凯 打架”,“Bingo酒吧”,两条关键词榜上名。即便朱星杰逐一确认,也想过会有遗漏,但照片视频的传播速度还是让人始料未及。评论的风向从“怀疑真假”,到“确认是他”,到“作风不正”,最后转到“谁的酒吧”......

 

朱星杰经历过太多的是是非非,糟糕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安的看着身边的人,脑内飞速搜寻尽可能完美的解决方案。

 

“别认,听到么。”朱星杰抓着王琳凯的肩膀,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

 

“......不行。”王琳凯掰开朱星杰的手,眼神坚定:“我知道你想干嘛。”

 

“你能别幼稚了么,亏吃的不够多还是没被骂够?”朱星杰有些愤怒,无视少年的阻挡,拨通了电话。

 

“在我家楼下,叫人来接他走。”

.....

 

朱星杰站在路边望着来往车辆,王琳凯就蹲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拿着石子在水泥路面上胡乱画。

 

“以后好好的。”朱星杰轻轻捋顺王琳凯散开的头发。

 

“......又说这些老套的话......”

王琳凯躲开朱星杰的手,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甘还有了些脾气:

“朱星杰,赶我走是不是过瘾?”

 

朱星杰愣了,笑着轻轻踢了踢小孩:“想什么呢。”旋即蹲下靠在王琳凯身边,紧紧搂住消瘦的肩,用力把王琳凯的头按到自己肩上:

“听话......在家等你。”

 

朱星杰掰开王琳凯的手,取走少年终日不离身的信物,又摘下自己颈上的链子,串上银环,挂在王琳凯脖子上:“哪,这就是最贵重的项链了,只此一条,绝无仅有。”

 

王琳凯终于笑了,把银环塞进衣服贴紧胸膛,触感微凉而心却滚烫。

 

刺目的远光扫射在两人身上,朱星杰站起身拉少年起来,少年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深望着,眼波似水流转,饱含所有的眷恋与不舍,是要将身边的人印在眼底刻在心里。

 

“......舍不得啊......”王琳凯起身轻轻倚在朱星杰肩头:“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傻不傻?”一头脏辫挠得朱星杰痒痒,拍拍王琳凯后背,指着车开来的方向,示意他赶紧上车。

 

王琳凯走的时候没回头,他怕回头看发现朱星杰不在,又怕发现朱星杰一直都在,都说人生愁事莫过有求不得还钟爱别离,一而再失去又一次次别离的人,经不起更多悲欢离合的场景。

 

朱星杰在黑夜里目送他的少年,笑得既苦涩又甜蜜。王琳凯奔赴前程的路上充满荆棘和泥泞,而他也用心耕耘着自己的天地,隔着世间所有山川湖海的距离,兜兜转转也还是会再相聚。

 

朱星杰转身,忽见地上胡乱画出的图案,摇摇头会心笑了。王琳凯他画了一颗星,丑丑的歪扭扭的,却在发光的星。

......

 

次日午后,朱星杰看到了王琳凯的声明。语言恳切真挚发自肺腑,叙述了故事的经过结尾,却只字不提原委,反省了自己的少年意气,却又坦坦荡荡无怨无悔。

 

他王琳凯从来都这么酷。

 

朱星杰捏了捏鼻梁,摇头叹气:“哎......不让人省心不是?”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没什么比情面还重要。朱星杰费神编了几条短信,拨了几通电话,跟当晚参与的“朋友们”一一慰问招呼了一番。大体意思是别跟小孩一般见识,留一线也好相见。

 

没有当事人的控告,也没有酒吧的爆料,只想娱乐的大众忘性很大,新的话题每时每刻刷新,这件事三两日已没人再提。关于王琳凯最新的资讯,是爱他的粉丝将“王琳凯新专辑”送上了榜首。

......

 

【半年后】

 

在卫视的访谈节目里,王琳凯带着他的新专辑做访问。

 

“那我们其实都知道,这段时间你也是经历了不少故事,能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心情吗?”

 

“......你是说解约的事是么?”

王琳凯看场下摇晃着灯牌齐声喊着口号为他应援,轻轻笑了笑。

 

“谢谢所有粉丝的支持,我非常感激,我也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证明,你们没有看错人。”

 

欢呼声和掌声里,王琳凯低下头,思绪万千。

 

“......我有个朋友,他很久以前跟我说,他要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当时,我是不理解的。”

 

“现在理解了?”

 

“嗯......也不完全,但我也会想,我想做什么,我想过怎样的人生,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接受所有的,这么多的,热爱吧......”

 

王琳凯低下头笑的从容,仿佛看得见隔着银幕有人朝他微笑点头。

 

“我们也注意到,上一张的创作专辑,所有歌都是你本人作词作曲,这次的单曲《花火》,词曲写的是‘匿名’?”

 

王琳凯神情莫测,笑得含蓄而隐秘:

“Yep.”

 

“看来是有什么秘密?”

 

歌手坐直身体,正对镜头:

“没什么秘密,是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写给我的歌......”

 

“忍不住想八卦一下了,难道是......?”

在场的观众爆发出尖叫。

 

“......我想你们能猜到......”王琳凯盯着镜头温柔又骄傲。

 

“不管是谁吧,我想说......谢谢你,我会好好唱。”

 

王琳凯说谢谢的时候眼里含着深情,像是郑重的跨越次元的告白和解密。没人懂他一次次提及“匿名”的意义,是他总暗自想起“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会有那么一天的......”

 

街巷里传出熟悉的旋律,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哼着这首曲。朱星杰停下脚步低头浅笑,似乎是什么隐秘的爱情故事不经意被世人传唱,王琳凯给的暗号他总能随时收到。

 

......

 

又是冬天,情人节也通宵的创作人忘了这特殊的时节。深夜里收工伸了伸懒腰,起身回卧室,不期而至的微信让疲倦一扫而光。

 

— 情人节快乐

 

朱星杰盯着这一行字笑得满足。路上风雨无阻的少年依然记挂他在心上。

 

— 出阳台

 

朱星杰疑惑,掀开落地窗帘走到阳台向下望。有人在空旷的楼前点燃铺了满地的烟火,蹦起来向他挥舞着双手。他在盛放的金色中看清那人的笑颜,觉得王琳凯真的幼稚可笑,又觉得王琳凯似乎掐中了他心上的一块肉,怎么那么温柔,那么温柔,让他忍不住动容。

 

裹紧大衣飞速下楼,朱星杰站在少年面前,几个月不见,没了脏辫又有了不小的改变。

 

“杰哥想我不?”

王琳凯在最后的光亮中小跑到面前,哆哆嗦嗦蹦蹦跳跳。

 

“冷么?”

朱星杰看他搓着手蹦跶,捉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手很凉。”皱皱眉就脱了大衣要给面前的人穿,却被王琳凯拦住了动作。

 

“哎?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可没你这么弱不禁风。”

 

王琳凯说完就笑着要跑,被朱星杰拎着衣领揪了回来,从身后牢牢环住脖子,温热的鼻息从他后颈袭来又温柔散开。

 

— 杰哥,想我不?

 

“想啊......怎么不想了。”

朱星杰在他耳边轻声说。

 

朱星杰和王琳凯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等黎明的光亮。有很多话要说,又尽在不言中。并肩的时刻太少了,舍不得说话,就这样相互望着,靠着,偶尔笑着,这样才觉得时间可以走的慢些,再慢些......

 

不远处亮起了车灯,王琳凯轻轻叹气,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人无奈笑笑:

 

“还有五分钟......”

 

“傻了,还有很久很久。”

 

朱星杰揉了揉王琳凯柔顺的头发,目送他起身离开,笑得欣慰又从容。

......

 

时间可以变换成各种模样,像每次见面时王琳凯的发型一样,时间又始终如一,像王琳凯深谙世事又不经世事的笑容一样。他们同在路上,一往无前乘风破浪,又偶尔交汇共享时光,都经历繁花似锦的世界,也都不忘年少轻狂的过往。有人因没见过大海而恋上小溪,有人曾见过银河,却独爱一颗星。

 

还有很久很久啊。

 

The End.

 

——————————

写在最后

 

喜欢王琳凯和朱星杰是个意外

喜欢他们挺苦的吧

又甜蜜又卑微的

发誓这是最后一对cp

 

我讲个故事啊

我上一对真情实感的真人cp已经BE了五年

两人是知音还是爱情的传闻在那几年甚嚣尘上

甚至成为了全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最后两人亲身下场手撕cp

 

几年过去了,我听大明星的歌,还扼腕痛惜,想要流泪

看似平静的过着各自幸福的生活,没人知道背后的真相

喜欢两人的人只能默默把往昔珍藏

 

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如果爱他俩就好好保护和珍惜

cp粉的疯狂是偶像的伤

不想再经历五年前的情节

就,好好爱他俩


P.S.看到朱星杰个站送的生日礼物有 silver mountain 银色山泉啊,哈哈,我就说是很适合他

 


阿弱

[星鬼]你曾是少年-拾玖


       王琳凯是十二岁那年开始接触HIP HOP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小鬼.他只是那个让父母老师头疼的捣蛋小子.淘气学生.王琳凯.

       他起初只是听HIP HOP跳舞.一跳就是四年.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每天翻墙逃课去舞室跳舞.把父母老师的劝告阻拦都当作耳边风.他不在乎什么正路什么歪理.一句我愿意就是天大的事了.

    ...


       王琳凯是十二岁那年开始接触HIP HOP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小鬼.他只是那个让父母老师头疼的捣蛋小子.淘气学生.王琳凯.

       他起初只是听HIP HOP跳舞.一跳就是四年.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每天翻墙逃课去舞室跳舞.把父母老师的劝告阻拦都当作耳边风.他不在乎什么正路什么歪理.一句我愿意就是天大的事了.

       他给自己起了个亦正亦邪的名号叫小鬼.跟着所谓的兄弟朋友去蹦迪泡吧.

       打过架骂过人把过妹.

       在地下车库里搞些低俗又幼稚的小把戏.在凌晨三点的空旷马路上把年少轻狂挥发得淋漓尽致.

       他也知道自己以身走火.快要堕入魔道.可在舞室里抬腿挥手的时候是他难得的自由.

       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他不是不知道顺应父母的心意会长成何等的风华正茂.只是他天性并不在此.不羁的灵魂被羁押了十几年终于在触到这把火焰时涅槃重生.

       后来他也开始玩说唱.开始写词.开始练flow.他开始明白HIP HOP的起源和意义.开始醒悟什么是真正的peace&love.

       然后他去北京参赛.意外入选.一炮而红.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偶像.他觉得自己做个rapper就挺好.不会太火.也不会太糊.有人愿意听歌就好了.

       意料之外是遇到了朱星杰.

       从此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签了公司.进了大厂.

       四个月的时间弹指而过.他懵懵懂懂站上九人高台.出道了.鲜花和掌声纷至沓来的时候.他心里有个小小的自己慌张又怯弱.他没试过做偶像.他要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偶像.

       跨年当晚他在厦门.趁着录节目的机会跟老爸老妈一起跨了年.

       那时候他是真心实意许下心愿.他希望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

       元旦一早急匆匆又搭了凌晨航班回北京.跟他杰哥一起在家里支起火锅庆祝新年.

       前女友在微信里疯狂叫嚣着要复合.说什么不然就让他身败名裂.他没当一回事儿.一个字也没回.他以为这不过是女孩子挽回感情的手段.却不成想他的不作为和冷处理成了一切噩梦的开始.

       他忘了曾经热恋的时候他把微博密码给出去过.

于是女孩子说到做到.

在他的迷蒙前路上放起一把滔天大火.

由是浓烟滚滚.不可见光.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小鬼王琳凯第一次觉得心慌.手忙脚乱删了微博改了密码.眼看着事件一步步发酵.像个被抽干了力气的破败娃娃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在屋里做音乐一宿没睡的朱星杰没事人一样走过来.抽走了他的手机.“行了.别看了.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呆一会儿.我去公司跟刘总谈谈.”

       小鬼站起来.手指绞着衣摆.“杰哥我……那不是我发的……”朱星杰也没回头“我知道.你还没智障到那个份上.行了你放心呆着.不是什么大事.”

       小鬼瞬间想要热泪盈眶.

       二十来年了.他从小惹是生非.被发现了向来是少不了数落和打骂.

      从来没人对他这么温柔.他最终还是屈服于温柔.


小鬼说完这些故事眯着眼睛冲着他杰哥笑笑.两个人之间有种微妙的磁场.

我敏锐捕捉到小鬼言语背后的秘密.

那是爱意.




tbc.

没想到我今天竟然能码出两章😭

简直感动中国😭

努力更新的阿弱或许能得到大家的评论吗?

ฅ( ̳•  ̮ • ̳)ฅ

也请多多点赞.推荐~

鞠躬(•ө•)♡

阿弱

[星鬼]你曾是少年-拾柒




       2018的下半年.过得充实而又圆满.


       只是偶尔会从饭圈传来质疑和诋毁.有些人看不到他们之间小心翼翼的守护和陪伴.也看不到他们的真挚情感.把一切自然流露和随口提及.当成是费尽心机的算计和恶意.


       可饭圈再腥风血雨.也影响不了杰哥和小鬼的感情.


       两个人住在一起.偶尔也翻出那些不知所谓...





       2018的下半年.过得充实而又圆满.


       只是偶尔会从饭圈传来质疑和诋毁.有些人看不到他们之间小心翼翼的守护和陪伴.也看不到他们的真挚情感.把一切自然流露和随口提及.当成是费尽心机的算计和恶意.


       可饭圈再腥风血雨.也影响不了杰哥和小鬼的感情.


       两个人住在一起.偶尔也翻出那些不知所谓的捧踩比较.然后一同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守住了一个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跟杰哥聊过.会不会真的因为粉丝的话心里生了别扭.

       也问过小鬼.是不是真的觉得杰哥是如众人所说的在捆绑营销.


       杰哥只是笑.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守护的意义就是一同奔赴.且只为他好.”而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给我讲了个故事.


       在《偶像练习生》节目里.是个人都知道他俩像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于是节目组理所当然地想炒cp.但是朱星杰拒绝了.

       他没有问过小鬼的意思.只是坚定地说了不行.他知道如果问小孩儿肯定会得到肯定的答复.说不定还会跳起来搂住他“杰哥咱俩以后得天天在一起呀.”


       但是他是走过一遍路的人.

       他希望王琳凯能干干净净走上王座.不要牵绊也不要拖累.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过去他会教他藏好.他就勇敢往前走就好了.他可以站在他背后.


       只是他没想到.

       即使他干脆拒绝节目组也还是不死心地安排了其他cp给小孩.也没想到.女孩子们永远能发现一切真实的温柔和感动.把他们俩紧紧联系在一起.


        他是后悔了.后悔没用.没用也后悔.


        而同样的故事.在小鬼那里.更像是赌气之下的一时冲动.


        节目组在朱星杰那儿碰了钉子又转过去问小鬼的意见.小鬼一听组cp.还是和别人.理所当然地不懂就问:“那为啥不是跟杰哥?同公司的更方便吧?”而节目编剧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希望火苗“问过朱星杰.他拒绝了.”


        小鬼以为他哥不想要他.于是干脆接下和别人的cp.也配合得以假乱真.


        少年一时脑热.但并未被迷乱了眼.他知道谁是真的护着他.谁是在跟他玩玩闹闹.所以最后他还是转身奔向他.奔向他早已认定的归处.


        两人对我的问题.最后都是满不在意地笑“想啥呢?不可能的事儿!”


        我的交换日期定了.2019年的三月.直接飞去伦敦.


        一去三年.回来时不知道会不会物也非人也非.干脆就珍惜离开前的这段时光.放肆痛快地随心所欲.


        跟公司提了辞职解约.没通过.最后还是我妥协答应就算人在岛国也会参与剧本创作和后期润色.


        我本打算这段时间就开开心心平稳过去算了.学校里还有没完成的课业设计和剧本创作正好收收尾.他们忙他们的.我也就不跟着掺和了.到时候走之前吃顿饭就算饯行.


万万没想到.

2019年刚到.小鬼出事了.


         那天我难得回学校住了一晚.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中午12点才起床.习惯性打开手机刷微博.被铺天盖地的热搜和首页刷屏搞得一头雾水.


直到看到小鬼刚刚的微博截图.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倒下.我如坠冰窖.


     

         认识这么久了.我从没过问过小鬼的过去.我不知道王琳凯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小鬼.也不知道他从厦门到北京是走了怎样的一条路.


         只是杰哥信任他.拿他当亲弟弟.我也就推心置腹对他毫无保留.


         这是我第一次心存疑问.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发了又删.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用了几分钟冷静下来平复心情.我洗漱化妆直接杀向公司.


         等我到时.杰哥和刘总已经在谈了.




tbc.

҉٩(*´︶`*)۶҉今天也是努力的阿弱.

请大家多多评论.点赞.推荐呀!

爱大家!(≧∇≦)ノ


七月十七

【星鬼】当我魂穿了豹哥/豆豆

「文」 七月十七

第一人称


也算是豹哥/豆豆视角看星鬼吧


现实向


-


嘿,大家好,我是……,算了,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只用记得我是个星鬼cp粉就好了,为什么粉了这么久我也说不清,入坑是因为世纪拥抱


不过后来这两个人都不怎么发糖了,特别是现在,以前还有几个姐妹陪我刷排名,现在只有我一个


我是大学的时候粉上的,现在都工作了,别人都说星鬼be了,朋友问我磕不磕cp,我怕我说出星鬼看见她们一脸疑惑的表情


不过我还是在坚持,现在发糖速度基本是半年一次...

「文」 七月十七

第一人称

 

也算是豹哥/豆豆视角看星鬼吧

 

现实向

 

 

-

 

嘿,大家好,我是……,算了,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只用记得我是个星鬼cp粉就好了,为什么粉了这么久我也说不清,入坑是因为世纪拥抱

 

不过后来这两个人都不怎么发糖了,特别是现在,以前还有几个姐妹陪我刷排名,现在只有我一个

 

我是大学的时候粉上的,现在都工作了,别人都说星鬼be了,朋友问我磕不磕cp,我怕我说出星鬼看见她们一脸疑惑的表情

 

不过我还是在坚持,现在发糖速度基本是半年一次,不过我也知足了

 

 

 

 

 

不过有一天,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改完方案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做梦梦到了朱星杰和小鬼把我堵在墙角,逼我说xgszd,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不过醒来之后更奇怪了,我觉得我可能掉到地上了,视角一下变得很低,我想站起来,发现站起来我的视角也没有高多少

 

我低头看了下我的腿是不是被锯了,现在中国治安这么好,应该不会有电锯杀人狂的出现吧,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我的腿变得比我的手腕还要细,还长了毛,随后我就发现并不是只有腿上有毛,而是全身都有!!!

 

我真实的慌了,想去找镜子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没走几步我就撞到了桌腿倒地,我仔细看了看我的腿,发现居然有点眼熟,有点像…………豹哥!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也不是我家,如果我现在是豹哥,那么我应该在朱星杰家里

 

我努力回想着朱星杰微博视频里他家的特征,不感觉很像,倒是很像奇妙的食光里那个他俩的出租屋?

 

还没等我多想,门就被转开了

 

 

 

 

我迈着我的小短腿想去看看来者是不是朱星杰

 

我的天哪,还真是,旁边还跟着……那是……?小鬼!

 

我感觉我的头要掉了,他俩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真!24k的真!

 

 

“几天不见豹哥又长胖了”我听见小鬼的少年音

 

“什么几天不见,你昨天才见过好不好”

 

我从他们的话里搜刮出重要信息,莫非他俩一直待在这个出租屋里?

 

“说的也是,杰哥我饿了你去做饭吧”

 

“行行行”

 

好久没听见小鬼喊杰哥的我居然有点想哭

 

 

 

小鬼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儿手机,我跳上沙发走到小鬼旁边

 

虽说窥屏不太对,但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况且我又不告诉别人

 

我偷偷看了一眼,然后我就………………我的天哪,我没看错吧,他居然在用小号看星鬼cp的超话,居然还是个12级的大咖

 

我顺势那么一晕,倒在小鬼的怀里,小鬼很自然的把我撸进怀里,一边玩手机一边撸我的毛,这么熟练的动作看来不是第一次了

 

然后我就躺在小鬼怀里看着他逛我们的超话,偶尔看到几句虎狼之词他居然还在笑?!

 

我还看到我自己发的帖子

 

哥哥弟弟私下肯定没少见面,看这熟练的动作

[动图]

 

我听见他笑了笑,然后看见他点赞,评论了一句“肯定的”

 

我感觉我顿时脑充血了

 

妈妈我出息了,小鬼给我点赞了!小鬼给我评论了!!!

 

 

 

 

 

“吃饭了”

 

“来了”

 

小鬼走之后我也跳下了沙发,感觉肚子有点饿,我去抓了抓朱星杰的裤腿,结果他没理我

 

好小子,原来在喂小鬼吃东西

 

“来,张嘴”朱星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啊~”

 

我看着这副画面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哥哥弟弟日常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果然杰哥就是把小鬼当弟弟一样宠啊

 

其实我虽然嘴上说着xgszd,但其实都不太相信他俩真的是爱情,觉得顶多就是关系要好的兄弟罢了,不过接下来这一幕,彻底震碎了我的世界观

 

 

“你嘴角沾了东西”

 

“你帮我拿掉嘛”小鬼眼神就没离开过屏幕,打游戏的双手也没闲着

 

我眼睁睁的看着杰哥用手把小鬼嘴边的酱料抹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

 

原地爆炸…………

 

我捂住我的小心脏,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间接接吻而已,没事……没事……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吃完了一顿饭,感觉顿时饱了不少

 

杰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给我猫粮,可是我已经很饱了,不是身体饱了,而是灵魂饱了

 

 

 

 

“琳琳啊,你看天色还早,要不我们干点别的?”

 

“好啊,玩什么”

 

“你说呢……”

 

 

我的天哪,杰哥这眼神也太欲了吧,满脑子都是虎狼之词的我不配站在他们面前,琳琳的脑子肯定没反应过来,小鬼的表情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打什么哑迷嘛,你要干嘛你就直说,别整些……唔”

 

我愣住了,实打实的愣住了

 

杰哥亲了小鬼……

 

杰哥亲了小鬼……

 

杰哥亲了小鬼……

 

杰哥亲了小鬼啊啊啊啊啊!!!

 

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wdmy……

 

本猫有种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我决定避一下

 

结果我还没避开他们,他们反倒先避开我了

 

“我……我们……当着豹……豹哥的面……这样不……不好”

 

我转过身的时候听到了小鬼含含糊糊的一句话

 

本猫怒了

 

我转过身想看看这两个崽子在干嘛……不过五秒我就后悔了

 

杰哥的手伸进了小鬼的T恤,小鬼的T恤太大了,大到我甚至看清了杰哥的手在里面干嘛

 

杰哥的手扶住小鬼的腰,好像是恶趣味般的挠了挠,感觉到怀中人轻轻颤抖后满意的上移,来到了……

 

杰哥的手在干嘛……居然在拨弄小鬼的两颗红点,看到鬼哥慢慢泛红的脸颊和脸上欲罢不能的表情

 

我气了

 

我们鬼哥也是能让你这样挑逗的?

 

我气冲冲的跑过去,想让鬼哥反攻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反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杰……杰哥……我们去……卧室……”

 

这奶里奶气的请求谁会拒绝啊

 

接着杰哥就抱着小鬼进了卧室,下面发生的事情就只能凭我自己想象了,我趴在他们房间门前听着墙根

 

鬼哥的喘息真的是…………

 

怎么跟他的歌一样上头…………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吵醒了,被杰哥吵醒的,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杰哥就进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想来或许是早餐吧

 

 

我回去趴着继续睡觉,这一睡就到了12点,醒来之后发现鬼哥还没起

 

杰哥好声好气的去把人哄起来,然后吃早餐

 

 

我……

 

实不相瞒,有被甜到

 

 

鬼哥身上就只套了一件T恤,就像我平常看的同人文里的一样,那双腿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啊,比我一个女孩子的还要白,还要细,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不配吃饭

 

小鬼脖子上那个红不溜湫的东西是啥……好像是……吻痕

 

脖子上有还挺正常,可为什么连他的手背上都有,手臂也是没能幸免,我的视线下移,果不其然,修长的双腿上也是布满的小草莓

 

终于知道为什么偶练时期杰哥总是用“今天晚上小心一点”来恐吓小鬼了

 

 

不得不说

 

 

朱星杰……你真猛……

 

 

 

本来我还想多观察一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但是第三天我就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体里

 

回去的时候我像平常一样准备跳下沙发,脸贴在冰凉的瓷砖上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回来了

 

 

 

我觉得这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梦一样,我掏出手机,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了两天,点进微博,那条“肯定的”也还在评论区躺着

 

我点进那个微博号,发现他不仅是他自己超话的粉丝大咖,还是杰哥超话的粉丝大咖,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后来过了几天我就彻底把这事儿给淡出我的脑海,毕竟年前的工作是真的太多了

 

我魂穿那两天是周末没有人发现异常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我也好准备过年的时候,我又魂穿了

 

本来今年我已经跟爸妈说好不回去过年,但是看在爸妈都帮我报销机票的份上我还是欠嗖嗖的提着行李箱回家了

 

一到家我就睡下了,这一睡……不得了,我又魂穿了

 

 

 

一睁眼感觉到奇怪的视角我已经不稀奇了,只是这家不是朱星杰那个家了,这怎么还有一架钢琴,倒是有点像……小鬼家!

 

没猜错的话我这次应该是魂穿了豆豆

 

一想到豆豆能被鬼哥强吻,壁咚还有抱起来亲近贴脸的福利,我的口水就止不住的流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鬼哥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睡,我也没好吵醒他

 

 

 

“豆豆,豆豆”

 

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跑出门去,是燕姐

 

“吃饭了豆豆”

 

还是燕姐好,不像杰哥,就只会和小鬼卿卿我我完了之后在给我投食

 

“哎呀看凯凯又在睡,都中午了还不出来吃饭”

 

“哼唧哼唧”我想赞同,结果发出来的却是这个声音

 

我自己一个人在客厅转了转,终于到了12点,小鬼准时出来吃饭

 

“豆豆,豆豆呢”

 

小鬼在呼唤我,不对,是在呼唤这只狗

 

我跑出去,然后就被小鬼抱起来摸摸头

 

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吧……

 

 

 

 

然而小鬼吃完饭之后就不顾我了,因为他去和他的杰哥视频了,我跑进他的房间去听他们在聊什么

 

“杰哥我想你了”

 

你也有今天,我们平常让你营业比登天还难

 

“我也想我们鬼鬼了”

 

“豹哥呢”

 

“这儿呢,你家豆豆呢”

 

“我找找哈”

 

我听见杰哥叫我的名字,条件反射的想躲起来

 

“豆豆,豆豆来一下”

 

算了,终归是要出去的

 

小鬼把我捞进怀里,我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跟杰哥视频

 

“这就是你上次微博上亲的那只狗”我怎么听着杰哥这话里满满的醋味呢

 

“是啊,我们豆豆最可爱了对不对,嗯?你说呀对不对”

 

鬼哥的嘴就贴着我的头,他还逼我说人话

 

可是我已经试过了,只能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哼唧”

 

“你看豆豆回我了哈哈哈杰哥”

 

我看见杰哥在盯着我看,不过那个眼神,怎么看都是要把我煮了的眼神

 

“你下次就不要亲豆豆了,亲我吧,好不好,嗯?”

 

杰哥这么可爱的样子被我看到也算是我狗生一大幸运

 

“我这不是亲不到呢吗?”

 

“没事啊,等下次咱们见面我就让你亲个够”

 

“得了吧,是我亲你还是你亲我还都不一定呢”

 

满满的画面感……

 

“终于承认自己是下面那个了吧”

 

“什么嘛,我宇宙第一A好不好”

 

“那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被我压着求饶呢”

 

天天……?

 

杰哥这么猛的吗?

 

“闭嘴……”

 

能感觉到小鬼的脸红了,因为他贴着我的头想降温,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热度

 

 

 

“凯凯,妈妈做了点炸酱面要不要吃”

 

“来了”

 

我以为小鬼会挂电话的,没想到他直接拿着手机出去了

 

难不成他们的事燕姐和东哥已经知道了

 

“在跟谁打电话呢”

 

“杰哥”

 

“你这一谈恋爱真的是笑得跟朵花一样”燕姐表示无语

 

“真该让你的达琳姐姐们看看你这样”东哥表示赞同

 

“那不行,他们知道会杀了我的”

 

你也知道,那你在MV里跟那俩女的互动的那么开心呢

 

“杰哥给你看下我爸妈在家里的样子”

 

“叔叔阿姨好”

 

这怂样跟我见到老板的时候一个样

 

“星杰好啊”燕姐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眼神示意小鬼把镜头转回去

 

 

 

 

吃完饭之后他们就真的跟小鬼在等春天里说的一样,玩手心手背

 

“凯凯输了,那今天凯凯洗碗吧”

 

“啊……”

 

小鬼撅着嘴走进厨房,还不忘把我抱进去,把我放在台子上就开始洗碗,一边洗碗一边念叨

 

“没想到回家我还是逃不过洗碗的命运……”

 

“悲催啊悲催……”

 

“难过啊难过……”

 

“生气啊生气……”

 

“哎呀好了你别念叨了这不有我陪着你呢”

 

“那你也去洗碗”

 

“行行行”

 

 

我看着杰哥进了他家的厨房,然后拿出干净的不能再赶紧的盘子开始洗

 

我觉得我不能在这两个恶臭的年轻人中间再待一秒了

 

但是小鬼家的洗碗池对我来说还是太高了,我不敢下去,而小鬼只顾着和杰哥浓情蜜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渴求的眼神

 

我只能忍着恶臭在这里待着,茫然的望向四周,燕姐和东哥在那边一边擀面皮一边聊天,这边小鬼跟杰哥一边洗碗一边聊天

 

我:……

 

我觉得我不配活着,还好豆豆是条狗,不会有我这种孤单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我跑进小鬼的被子里和他一起睡,这么四舍五入一下,我也算是上过小鬼的床了,每天说着羡慕豆豆想魂穿豆豆没想到愿望真的实现了,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许愿中大奖成为亿万富翁

 

小鬼还在纳闷豆豆怎么突然跟他亲近了,这之前我亲你两口都不乐意的,鬼姐姐都没享受的待遇豆豆全有了

 

 

和小鬼一起睡的过程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首先他要打游戏,我无聊到把ninepercent全员的游戏ID全都记住了,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千万不要忘,我在他怀里啊看的可带劲了,他们的技术还是很好的

 

曾经是团粉的我看到这一幕都想流泪了,ninepercent终于再一次合体了,虽然是在游戏里

 

 

打完游戏小鬼就要去做音乐,做的什么我的看不懂,没多久我就睡着了,半夜被小鬼的说话声吵醒了,醒来他又在跟杰哥视频,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去听他们的内容,不过好在小鬼也困了,跟杰哥说了声困了就睡下了

 

但是我不懂现代年轻人是什么想法,怎么睡着的时候也要开视频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杰哥在对着我笑……

 

不对,仔细观察其实是在对小鬼笑,只是小鬼还在梦乡里

 

 

 

 

 

 

 

 

 

这次和上次一样,第三天我就穿回去了,看了看时间确定这不是梦,爸妈都说我怎么摇都摇不醒,我也没好意思告诉他们真实情况,要告诉他们我灵魂出窍了他们可能会吓死

 

 

 

其实我真的很想告诉超话里的姐妹们我那些天看到的一切

 

可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魂穿豆豆和豹哥了吧,谁会信啊

 

算了,这份爱情秘密我自己藏着就好了

 

 

-TBC

 

今天超话排名居然进入了前200,真的太不可思议了,现在是142,我好感动

 

 

 

 

 

 

花开半夏凉城倾

【洋灵】不死鸟(二)

比灵:

对不起,依然长而闷


而且发现分上中下写不完了,可能得再长一点



不死鸟




前文:



二、



年三十儿他们一起煮了包饺子,电脑开着放着春晚,窗外鞭炮声太大了什么都听不到。


客厅仍然只开着壁灯,昏黄光线外的世界吵嚷过头,他们两个躲在世界的另一侧,安静地吃简单的年夜饭。



李英超端着蘸碟儿伸着脖子吃,怕汤汤水水溅到衣服,他没穿着他的小恐龙睡衣,红白线毛衣和蓝色牛仔裤,是李振洋给他买的。



早上李英超去叫他起床,说得买对联...

比灵:

对不起,依然长而闷


而且发现分上中下写不完了,可能得再长一点




不死鸟




前文:




二、




年三十儿他们一起煮了包饺子,电脑开着放着春晚,窗外鞭炮声太大了什么都听不到。


客厅仍然只开着壁灯,昏黄光线外的世界吵嚷过头,他们两个躲在世界的另一侧,安静地吃简单的年夜饭。


 


李英超端着蘸碟儿伸着脖子吃,怕汤汤水水溅到衣服,他没穿着他的小恐龙睡衣,红白线毛衣和蓝色牛仔裤,是李振洋给他买的。


 


早上李英超去叫他起床,说得买对联鞭炮饺子,他起不来,李英超就自己去了。


 


一去还去了挺久,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他一开门就看见李振洋叼着牙刷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不等我?


李英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冲他翻个白眼。


李振洋说你出门别带耳机了,路上小孩儿放鞭炮瞎跑,别炸着你。


他满嘴泡沫说话含含糊糊的,李英超已经开门出去撕外头的对联了,屋里瞬时灌进一屋子冷风,李振洋长腿跨出门槛一把把李英超拽回来把门带上。


 


“犯什么病呢你?”


李振洋不答话,压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到床垫边,指了指那上面的衣服,说,换上。


“给我的?”


李英超的床垫上放着一套衣服。


 


李振洋回卫生间漱口,然后三两下抹了把脸。


毛衣是暗红色的,软绵绵的摸着很舒服,蓝色牛仔裤是个紧身款,里面还有一层绒,李英超拿着翻来覆去地看,李振洋从卫生间出来还没换上。


 


“怎么,不喜欢啊?”李振洋靠着卫生间的门框,看坐在床垫上低着头的小傻子。


李英超嘿嘿嘿地笑,“喜欢!”


“那换上啊,小孩儿过年都要穿新衣服的,”李振洋也凑过去坐下,不理李英超嘚嘚瑟瑟的小表情,“我去买这裤子的时候,人家卖衣服的都说不用腰带,我说我弟弟不用腰带裤子就掉了,你知道人姐姐说什么么。”


“说什么?”李英超把毛衣套上,正在脱裤子。


“说‘人’,是不可能那么瘦的,”李振洋把牛仔裤递过去,“我肯定是记错尺码了。”


李英超提上裤子开始穿腰带,白了李振洋一眼,走到门口的镜子前面。


 


毛衣下摆宽宽松松的,李英超扣皮带前松了松手,“哎也还行啊,我最近好像胖了点儿。”


“拉倒吧,”李振洋站到他身后,“你赶紧把腰带系上。”


李英超撅噘嘴,迅速整理好衣服,冲镜子摆了个“耶”,就一溜烟又跑去完成他的贴对联大业了。


 


下午没事儿干,李英超窝在李振洋靠窗的大床上拼模型,李振洋就躺在他旁边看他拼模型。


四五点就有人开始放鞭炮了,俩人说话都要扯着嗓子,最后干脆放弃。


 


吃完饺子李英超要去收拾锅碗,被李振洋按下了,让他待会儿。


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李英超,


“补你的生日礼物。”


 


他没记得李英超生日。


李英超自己那两天正是期末周,沉迷学习不可自拔,或许还出于别的什么心理,也没跟李振洋提这事儿,过了就过了,早做好没有蛋糕的准备。


还是岳明辉前两天想着问了一句,说弟弟成年了没啊?


李振洋当时在边上,笑着说没呢,还没到……


李英超把果汁放下说,哪儿没到啊,都过了。


 


李振洋惊讶地问,过了?


李英超面色如常,过了啊,前两天刚过的。


 


岳明辉神色揶揄地捅捅李振洋,李英超见状做了个调皮表情,吐吐舌头说,我成年啦!不能拿我当小孩儿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弹琴,


李振洋却不依不饶,一把拉住他问,哪天过的?


 


李振洋觉得自己不是个太看重仪式感的人,但是毕竟,成年礼,应该是意义不同的。


 


李英超打开盒子,里面是个蓝牙耳机,粉色的线,很漂亮。


他把耳机挂在脖子上,抬头冲李振洋笑。


“谢谢洋哥。”


 


李振洋觉得他弟弟一整晚都兴致不太高,他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自己过年,小孩儿想家是肯定的。


他窝回床上,把李英超的头发揉乱,又开始刷微博上最新的春晚段子。


 


“你守岁吗?”李英超推推他。


李振洋指指窗外,“这哪能睡得着。”


鞭炮声太大了。


 


李英超无聊地把屏幕上的春晚最小化,左戳戳右点点不知道干什么。


李振洋把电脑拿过来,示意李英超坐到他身边去。


“不想看春晚了,看个电影吧。”


李英超拿了两个靠枕,爬过来。


“你没给家里人打电话?”李振洋突然发问。


李英超动作僵住。


李振洋拿起李英超的手机递过去,


“打一个吧。”


李英超不伸手接,只是抱着大靠垫跪在床上,垂着眼睛。


“我跟我妈发微信了。”


李振洋把手机放回床上,没再说话。


 


“你也没给家里人打电话,”李英超突然抬头,眼神清亮,“对不对?”


 


李振洋其实一瞬间可以想到很多种反驳他的方法。


但是他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他对给家里人拜年这件事情无所谓了。


可是他又觉得李英超如果也无所谓,那是不对的。


 


没等他纠结完,李英超已经恢复调皮的样子笑了笑,把手机扔开,抱着大靠垫坐到他身边。


 


“快点开始啦!”他去点播放键,迅速把电脑摆好位置。


 


刚进片头,他突然小声说,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春节。”


“又吵,又虚伪。”


他声音逐渐轻下去,最后两个字几乎听不清。


 


 


他俩一人一个耳机,另一只耳朵拿耳塞塞住,坐在床上看《大话西游》。


李英超选的,他说看完上下两部,刚好一点多,应该就能睡觉了。


 


结果他也没想到李振洋从下部开始放就掉眼泪,一直抽泣到电影结束。


李英超先开始还不时地往李振洋那边诧异地看看,到后面就不管他了,专心看电影,隔两分钟就给李振洋抽一张纸巾。


 


“你是哭白晶晶呢,还是哭紫霞仙子呢?”他调侃地问。


黑幕以后李振洋把眼泪都擦在李英超肩膀上。


“哎这我新衣服!”


“你新衣服……”李振洋坐直身体,“你新衣服大哥给你买的!”


李英超气结,决定不跟这个幼稚鬼计较。


“哭完没!”他又递过去两张纸。


李振洋鼓鼓嘴,一把把纸抢过来。


 


“睡觉吧。”李英超把纸巾给他放在床头,合上电脑。


李振洋不说话,被子一拉,表示自己已经做好睡觉准备了。


李英超去拽他被子,“没刷牙啊!”


李振洋不为所动,被拉了两下拉烦了干脆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一起捞到怀里固定住。


李英超挣扎半天,无果。


“喘不上气儿了。”


李振洋稍微松开点儿,又拿被子给人裹上,当个大抱枕似的手脚都缠上去。


“你赶紧去日本吧,”李英超捞了个靠垫给自己当枕头,“别成天跟我这儿发疯了。”


 


李振洋打了他一下。


 


他是大年初三的机票。


 


岳明辉开车送他走,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吃的满满当当塞进冰箱,李英超说是送行,结果最后什么行李都没扛,先被赶到车上坐着。


“我占的别人的停车位,你过去看着点儿。”岳明辉把车钥匙塞给他。


 


李振洋背上包,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临走前给桌上放了两千现金,岳明辉看见了笑了一下。


李振洋瞪他一眼,想了想又放了一千。


 


“年儿十三回来是吧?”


“十四,”李振洋不耐烦,“跟你说八遍了。”


“行行行,”岳明辉点头,“哎弟弟初八开始就上我那儿开工了啊。”


“我最近有练,”李英超插话,“不会掉链子的岳叔!”


“哎呦哥哥不操心你这个,”岳明辉给李英超了一把钥匙,让他乐意去练琴就自己去,李英超因为这事儿一下子跟他亲了不少,“我就是给你哥说一声我看着你,让他放心。”


李振洋“哼”了一声。


 


“我十八啦,”李英超含着棒棒糖,“他管不着我。”


 


 


李振洋在小樽租了间民宿。


他也不完全是出来旅游的,不过离开家以后有这么个习惯,每年都会找个地方自己待十天半个月的,放空一下。


这个季节的北海道冷,李振洋放下行李在落地窗前拍了张照发给李英超,然后就打开暖气去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出来,一看手机,李英超没回他。


 


又半个多小时以后,李英超发了张照片。


 


背景是老岳那酒吧,他靠在钢琴旁边站着。


头发抓过,还变成了灰色,应该是化了妆,眉眼更清晰了,他身上的黑色衬衣李振洋看着眼熟,有些松垮,估计是自己衣柜里的,白色裤子倒是没见过。


重点是他肩膀上还披着条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外套?在岳明辉酒吧深蓝色的灯光下,竟然有点妖艳了。


 


李振洋呼吸停了几秒,他瞪着屏幕上不知死活地李英超,手指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儿点。


手机又震了两下。


对面发过来一段小视频,岳明辉录的,是李英超在弹琴。


 


这个弟弟他熟悉一点。


他慢慢找回呼吸的频率,一屁股坐进榻榻米。


 


视频后面接着一条语音,是岳明辉的声音。


 


“洋洋,弟弟在我这儿排练呢,等会儿让你跟他说啊。”


 


李振洋冷笑了一声,握住手机。


“你带他染头发了?”


“没呢,灰泥,洗一次就没了,弟弟不染,说学校可能不让。”


还算有点数。


李振洋顿了几秒,还是拨了个视频请求过去。


岳明辉一边接通一边冲台上喊,“超儿!你哥!”


李振洋看着画面晃了半天,琴声停了,李英超跑过来,然后拿起手机。


 


他笑的有点骄傲又有点羞涩,但是忍不住还是要嘚瑟,


“洋哥。”


 


岳明辉说要带李英超去买衣服,李英超拒绝了,但是做头发没拒绝,因为他岳叔说你这个三好学生的形象在酒吧弹琴也有点违和。


然后他俩就回李振洋家把他衣柜里能用的衣服全翻了一遍,李英超挑了几件,说以后就穿这些,岳明辉看小孩儿懂事过头,慈母心突然泛滥,怎么说还是拉着人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


 


李振洋听李英超跟他絮叨,然后又问他日本冷不冷?吃好吃的了吗?我看见你给我的钱了,你是觉得我肯定会出个意外断胳膊断腿才会用的着这么多钱吧?


李振洋骂他,你快闭嘴吧就为你这句话我回去先揍你一顿。


 


挂了视频天已经黑透了。


屋里有点安静。


 


后面几天他们偶尔视频,李振洋提过几次李英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李英超说没什么呀,你给我带捧雪回来呀?我这儿也下雪呢。


李振洋撇撇嘴,在心里回他一句,那是因为你傻,自己缺什么都不知道。


 


大年初八李振洋去了札幌,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挺晚了,新晋老板岳明辉受他连环夺命微信轰炸了几十条,百忙之中给他发了李英超在台上的视频。


 


——弟弟稳着呢,我看着弟弟呢,不用担心。


 


李振洋累极,看完手机,合眼就睡着了。


 


 


 


他回来那天飞机晚点,本来说好的是李英超和岳明辉一起接上他然后直接去酒吧,结果晚点快三个小时,李英超表演时间不能推后,换岳明辉一个人去接机。


“你这……”


岳明辉看见李振洋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左手推着他走的时候带着的20寸小箱子,右手推着一个新的28寸的巨大行李箱出来的时候,有点惊讶。


“买了多少啊……”


“快闭嘴,”李振洋毫不客气地把双肩包甩给岳明辉,“这包,你要的!包里东西,给阿姨的!”


岳明辉哭笑不得,“我让你给我带个包,你就直接给我背回来了啊。”


“那不然呢?你再给我报销点儿邮费我把这些都寄回来啊。”


晚点三个小时加飞机上快四个小时,李振洋整个人气儿都不顺。


 


“小弟呢?”


“店里呢,”岳明辉拿上东西,“直接过去吗?”


“去,”李振洋不太满意,“哎你那场子现在什么level啊你就把小弟一个人放那儿了?能行么?”


“什么什么level,”岳明辉皱眉头,“小弟就弹弹琴,想什么呢。”


“不能让他来接我?你这资本家剥削劳动力剥削的够狠的啊。”


岳明辉讪笑两声不接话。


 


这事儿他还真理亏。


因为李英超真不能来接他。


岳明辉也没想到,开业才三天,来看李英超的人能有这么多。


第一天晚上岳明辉就扭了个头的功夫,给李英超买酒的人就顺着吧台坐了一溜了,还好来换场的毕雯珺看见了拦了一下让李英超直接从后台走了。


 


李振洋踏进酒吧的时候李英超还没下台,岳明辉弄得这个爵士酒吧有点爵士时代的意思,复古又性感,从布局、装修、灯光到人——坐在台上的人——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李振洋设计过的。


画面相当养眼,李振洋眯起眼睛在门口停了十几秒,岳明辉停好车过来给他指了指座位。


 


李振洋坐进预留卡座,视角超好,服务生过来问他要什么,他摆摆手说不用。


岳明辉绕到后台跟李英超招招手,示意他下台。


 


李英超眼睛一亮,视线迅速转到李振洋的座位上,看到人以后忍不住嘴角上扬。


台下一阵细微的骚动。


李振洋冲他点点头。


 


他目送着李英超下台,在后台入口那儿有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儿跟他说了两句话,李英超傻笑起来还拍了对方一下,对面作势过来要捏他的脸,被他躲过去。


李英超从背后绕进李振洋的卡座。


 


“你回来啦!”


 


他今天穿的是蓝色细条纹的衬衫,可能是因为里面还有一件圆领T恤,衬衫扣子就没扣好,李振洋的衣服他穿都大,有种搭在肩膀上的感觉。


 


“老岳给你化的妆?”


李振洋好笑地问,李英超的眼角有一点点加深了的蓝绿色眼影,像是小烟熏。


“岳叔哪会,”李英超抓过旁边的矿泉水灌,“他找的化妆师。”


李振洋伸手过去,一只手固定住李英超的头,一只手碰碰他的眼角。


李英超不明所以。


李振洋两个手指碾一碾,在李英超嘴唇上抹了两下。


“你干嘛!”李英超想往后退,后脑勺又被人拉回来。


“给你涂个,吸血鬼……”李振洋一笑手上劲儿就松了,被李英超给逃了,“你一小孩儿,这化妆师给你弄这么……”


色情。


 


性感。


 


他顿住了,想了想,脑子里飘过的那几个词儿都不敢说出来。


 


李英超看他不动了,但是自己的脑袋还被他捧在手里,


“神经病啊你李振洋!”


 


李振洋往沙发里一瘫,打个哈欠。


“什么时候下班?”


李英超看李振洋满脸疲惫。


“要么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还有个四手联弹。”


李振洋坐直了点儿,“联弹?跟谁弹?”


“跟他啊,”李英超指了指台上,“毕雯珺,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作曲的。”


 


这是刚刚跟李英超在后台打打闹闹的那个男孩儿。


 


李振洋点点头,“你们之前认识啊?”


“前两天刚认识的,”李英超也有点累,他们这个卡座位置隐蔽,外面的人看不到高高的椅背里面,他就干脆躺倒枕在李振洋腿上。


“那就能联弹?”


“那跟自己弹一个意思,”李英超手在半空中挥舞,“就他弹这半边,我弹这半边,练两遍别打架就行。”


“得到几点啊?”


“十点,弹完他还有个晚场,我就可以走了。”


 


岳明辉去后面看了一圈,没什么事儿,也摸到这边坐下了。


李振洋腿上躺着个李英超,自己也歪七扭八地瘫着要睡着。


岳明辉给他俩端了喝的,放在桌上也没人有要理他的意思。


“洋洋你吃不吃东西?飞机上吃了?”


“吃不下,”李振洋半睁着眼,“你给小弟弄点。”


 


“后厨做着呢。”


李英超爬起来端过饮料嘬了两口,


“岳叔,我今儿就在这儿吃呗。”


李振洋睁开眼睛不解,“那你还上哪儿吃去?”


“平时都在后面吃的。”


“那我也吃点儿。”


岳明辉白他一眼。


“叫老毕下来一块儿吧,不然他一个人在后面。”李英超加了一句。


 


李英超掐着点儿,九点半一到就趴在椅背上冲台上的人使劲儿招手让他过来。


毕雯珺有点疑惑,直到看到岳明辉坐在后面也冲他招手,他才收了谱夹下台。


 


“老毕这我洋哥,”李英超嘴里叼着面条,“刚从日本回来。”


李振洋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坐。


毕雯珺绕到李英超身侧坐下。


“洋哥好。”


 


李振洋看着坐对面的两个小孩儿低头吃面,捣捣旁边的岳明辉,“你挺会找人啊。”


“雯珺也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性子踏实,让他带着弟弟点儿我也放心。”


这话也是说给毕雯珺听的。


李振洋顺水推舟拿起酒杯,“那你多费费心。”


毕雯珺笑着摇摇头,“灵超懂事儿着呢,还那么可爱。”


李英超鼓着嘴从盘子里抬眼看他俩,一副骄纵的小孩儿模样。


毕雯珺噗嗤一声,要抬手去掐李英超的脸。


李英超咬断面条,拿胳膊护住自己。


毕雯珺就不闹他了,拿自己的叉子敲敲李英超的盘子,


“吃饭。”


 


李英超还想皮,又去抢毕雯珺盘子里的咖喱,毕雯珺想护又怕衣服被沾上,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盘子推过去然后再凑过去吃,


“你抢,你抢完你自己又吃不了,还得我吃。”


 


李振洋看他俩闹够了开始吃饭了,拎着李英超后颈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好好吃饭,你别仗着你跟老板熟就欺负这个欺负那个。”


李英超笑了,拿着叉子点李振洋,“你信不信我叫我岳叔揍你!”


说完又去拿叉子点毕雯珺,“你信不信我……我叫我洋哥和岳叔揍你!”


 


毕雯珺嘴里嚼着东西,还没来及说话。


李振洋忽然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毕雯珺感受到他的视线,想追回去,可是李振洋已经一副没事儿人样子把李英超碗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又把自己的一勺豌豆放进去。


李英超挑着豌豆吃了,李振洋低声示意他面多吃几口,李英超撅噘嘴,不情不愿地卷起面条。


 


毕雯珺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李英超和毕雯珺的再次出场在酒吧内掀起一阵欢呼。


李振洋凑过去问岳明辉,“刚才那小孩儿叫小弟什么?”


“哦,灵超啊,弟弟自己起的。”


李振洋点点头,“你车钥匙借我?”


“你不是喝了点儿么?别开了吧我把你送回去。”


“小弟下来我俩就走。”


 


岳明辉无语地看着他。


 


“老子今天……”李振洋准备搬出他从日本回来有多辛苦跟岳明辉好好说道说道。


岳明辉抬手及时制止了他。


 


“你叫个代驾吧,”他把车钥匙扔过去,“我这儿晚上肯定走不开。”


 


李振洋点点头,表示朕很满意,你可以退下了。


 


李振洋到家开门的时候问李英超,这家,我还能进去吧,进去还有地儿下脚吧。


李英超坐在28寸行李箱上假装要踹他,


“这家,比你走的时候,强十倍!”


 


李振洋一推门一开打,发现还真是。


 


他的东西都被收拢了放在桌上,家里平时乱七八糟横着的零食什么的也都没摆在面上了,乍一看上去是强不少。


李振洋挺满意地点点头,李英超跟在后面把两个箱子拉进屋。


“你这都买的什么!”


 


李振洋走之前列过一个购物清单,李英超看到过,上面都是英文字母,合在一起他都分辨不太出来。


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耸耸肩膀路过,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李振洋太风骚。


 


李振洋把箱子放倒打开,


“你自己过来看啊!


 


李英超凑个小脑袋过去。


李振洋拉左边箱子拉链,他拉右边的,一拉开里面除了衣服就是瓶瓶罐罐的纸盒包装。


李英超随手拿起一件抖了抖,


“哎你这白衬衫不是有一件差不多的么。”


李振洋白他一眼不接话,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大包,扯开拉链,拿出一套燕尾服。


“试试。”


 


李英超眼睛一下瞪老大。


 


“给我的?”


李振洋推了一下他脑袋,把衣服砸他腿上,


“傻子。”


 


李英超下意识接住衣服。


他站起来,把叠好的衣服小心地拆开,然后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李振洋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你不比赛吗?比赛不是没衣服穿吗?”


李英超走到床边又把衣服叠起来,摇摇头,


“不行,这得等我洗完澡,焚香沐浴,再试。”


李振洋笑,李英超凑过来坐在他边上,撞了他一下。


李振洋瞪他。


 


李英超低着头,终于嘿嘿嘿地笑了。


 


“还买什么了?还买什么了?”李英超爬过李振洋的腿去翻箱子。


“哎你别翻都都弄乱了,”李振洋把他手拨开,“我给你拿!你先试试这个!”


李振洋拿起刚刚李英超甩开的白衬衫。


 


李英超的动作停了一下。


然后“唰”地一下转头看他。


 


“这也是给我的?”


李振洋捏着衣服领子在李英超肩膀上比划了一下。


 


李英超把身上的厚卫衣脱掉,套上了衬衫。


他走到镜子面前去看,李振洋从箱子里甩了条装在塑料包装袋里的黑裤子过去。


“搭这个。”


 


李英超抿着嘴把裤子换上。


 


李振洋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一个袋子扔过去,


“你再试一下看看那个裤子配这个衬衫……”


 


李英超没去捡扔过来的袋子。


他从镜子前转身,看着李振洋,又看了看大箱子,走过来,坐在李振洋对面。


 


他们进屋还没来及开别的灯,只有过道里一盏白炽灯亮着。


 


李英超背对着灯光坐,一双眼睛却依然亮的吓人。


 


“洋哥,”他开口时没有刚才那股调皮劲儿了,语气里又是李振洋最烦的那种装大人一般的平静,他指了指大箱子,


“这些,都是买给我的吗?”


 


李振洋感觉自己的烦躁腾地一下窜到胸口。


 


他猜到李英超接下来的反应了。


但是他很累,这一天确实有点折腾,所以他不想跟小孩儿争论,也不想接受任何又一场冷战的可能。


 


“有一半是给我自己的啊,”他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一件西装外套,“再说你现在偷穿我衣服偷穿的那么溜,倒是跟哥哥分起你我啦?”


李英超不接话,他只是把衣服抖开,套在身上。


 


他扭了扭肩膀,示意李振洋看严丝合缝的肩线。


李振洋怎么可能穿得下这件外套。


 


这种坚决不给台阶下的做法还是激怒了李振洋。


他想起自己在札幌那天,看见任何合心意的衣服第一时间眼前出现的都是弟弟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他觉得太好看了,他弟弟就应该穿这些衣服。


他付钱的时候也很开心,他想象李英超拿起这些衣服穿好,走出去做人群中最亮眼的一个小孩儿,同时回头冲他笑。


而他们共享的傻瓜秘密是,这件衣服是李振洋亲手为他挑的。


 


李振洋觉得自己在李英超不知所谓的倔强面前过于退让了。


 


他向后斜倒下去,手肘撑着地,下巴扬起一个优越的弧度,


“怎么啊,给你买的,你不要吗?”


 


李英超垂下眼睛,不去跟李振洋对视。


 


可是哥哥却不打算让他逃开,他眯起眼睛,密切地注视着李英超。


他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是那种知道前方可能有暴风雨但还要穿过去的紧张。


李英超,你个小兔崽子,李振洋在心里想,你开口前可给老子想清楚了。


 


他看到李英超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又慢慢松开。


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回箱子里,慢慢站起来。


 


“我去洗澡了。”


 


李振洋没反应过来。


李英超的语气太淡漠,和他预想中差十万八千里。


但这并不能让他舒一口气。


 


李英超手握上卫生间把手的那一刻李振洋忽然开口,


“你不要我就卖了。”


李振洋赌气地想,想比八风不动谁端的稳,你跟哥哥还差得远呢。


下一秒他满意地看到李英超的动作顿了一下,就又追了一句,


“你是不要吗?”


 


李英超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关上。


 


李振洋一脚把箱子踹远。


 


他坐直身体,拿掌根磕了两下脑袋。


手机震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是岳明辉问,到家了吗?


 


后面还有一张他妈妈开心地抱着一堆东西坐在沙发上的照片。


 


李振洋更生气了。


 


他把箱子一把合上,也不管里面精心叠过的衣服是不是窝了,两三步跨到卫生间门前砸了两下,


“李英超!”


 


没人理他。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水声都没有。


 


李振洋深呼吸了一下,皱着眉头强压着声音,


“小弟,开门。”


 


仍然没有回音。


 


他又砸了两下门。


 


彻底失去耐心之前他拧了一把门手。


这门竟然没锁。


 


他气冲冲推门。


下一秒,已经提到嗓子眼的火气被屋内人的样子一瞬间打消干净。


 


李英超赤裸着,只穿着内裤坐在地上,头埋在胳膊里。


他哭的无声无息,却整个身体都在抽动。


 


“小弟。”


李振洋愣了两秒,抓起旁边的大浴巾把人包起来,


“你干什么呢小弟?”


 


李英超死活不肯抬头,他用劲儿才能把小孩儿从胳膊里挖出来。


“怎么了?”李振洋没看过这样的李英超,他瞬间忘了刚才明明在置气,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怎么了小弟?”


 


李英超被迫抬头,看向他的眼光充满质问和愤怒,却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让哭的声音泄露一点儿。


 


“没事儿,”李振洋也坐下,他拍着灵超的背,姿势别扭地试图把人揽进怀里,不得章法语无伦次地试图安慰弟弟,


“没事儿小弟,洋哥喜欢你呀,你是不是哥哥的弟弟,小弟你看我小弟,哥哥给弟弟买衣服怎么了,那你不喜欢以后不买了。”


“或者这次的也不要了,好不好?就当我没买过,哎,弟弟,李英超,你别咬了,嘴咬破了。”


 


李英超鼓了一下嘴。


他憋着这股气儿,突然一松,打了个哭嗝,就忍不住哭出了声。


 


泄洪开闸似的,他趴在李振洋肩膀上边哭边说,哭的太厉害了,李振洋一个字儿也没听清,就只能一直顺着他的背,跟他说没事儿,没事儿,小弟,别哭了,没事儿的。


 


李英超拼命摇头。


 


不是没事儿。


洋哥,不是没事儿。


 


我不是有意跟你闹脾气的。


 


 


洋哥,你走了十天,有好多事儿啊。


 


洋哥,我妈来看我了。这屋子不是我收拾的,是我妈收拾的,她说她是骗我爸爸说来看我姥姥才跑来看我的。妈妈老了好多,她怨我过年不回家,怨我都不打个电话。我问她,我回家我爸高兴吗?她就哭了。我看她哭,我就不敢说,我也想回家了。


 


洋哥,岳叔的酒吧有好多人来看我,我刚开始好高兴,岳叔说还能给我提成。可是那天岳叔去后厨的时候,酒保哥哥跟我说,有人问我开个价,我傻不傻,我第一次都没听懂,我还说三十。后来是雯珺把我拉走了,他让我看台下坐着的人,然后告诉我,让我别那么跳。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弹琴了啊。


 


洋哥,原来这些人是这么看我的,那你对我好,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呢?


 


洋哥,我偷穿你裤子了,我俩腿也没差多少。可是我在你牛仔裤口袋里发现了一个,避孕套。还好我拿出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我一下就给扔掉了。你用过这种东西对吗?这个就是你准备用的吗?


那带着我是不是很辛苦,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就这么赖上你了,你要帮我操好多心,你女朋友会不会怪你?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也没跟我说过。


 


洋哥……


 


李英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咽了二十多分钟也没说出个完整句子,李振洋干脆连着大浴巾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把浴巾扯了给他盖上被子。


他把水杯递给李英超,拍着他的背让他慢慢喝。


 


李英超一抽一抽的,喝完水又躺下以后看李振洋要去放杯子,一下子拽住他的衣角。


李振洋就把杯子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刚好可以握住李英超的手。


 


“小弟,”他攥着李英超的手温柔地摩挲,“你听洋哥说好吗?”


李英超噘着嘴,眼泪还要往下掉,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你在想什么哥哥都知道,”他摸摸李英超汗湿的脑门,“你觉得给哥哥添麻烦了是不是?”


 


“没有的,李英超同学很乖,没有添麻烦,而且你想想,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是哥哥带你玩是不是?”


李英超扯开嘴想配合地笑,李振洋忍不住就去捏捏他的脸蛋。


 


“你不用太跟哥哥计较钱的事儿,”他长叹了口气,“你这出去老岳都说我虐待孩子,哥哥不要面子的吗。再说,我现在有能力一点,我就先帮你一部分,如果你实在在意,以后等你挣了钱可以慢慢还我,对不对?”


“哥哥也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了,”李振洋帮他擦了把眼泪,“你也叫我一声哥,那我就得有个当哥哥的自觉。”


他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李英超的鬓角和额头。


“衣服你肯定都喜欢,哥哥给你挑的不会错的,咱们明天起来试一遍,好不好?”


 


李英超哭的感觉身体里都空了,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动了动嘴唇就觉得太累了。


李振洋离他很近,哥哥的呼吸在他脸上落下湿乎乎的热气。


 


李英超出于本能地,伸出手,勾住了李振洋的脖子。


李振洋于是躺上床,把被子卷小人抱在怀里。


 


“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李英超学着哥哥的样子仰起头,拿嘴唇在哥哥脸上碰了一下。


李振洋笑了,手指点点他脑门。


 


“睡吧。”


 


李英超攥着李振洋的手睡着了。


 


到最后,他憋了十天的话也没能说给李振洋听。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李振洋还在睡,胳膊还圈在他身上。


 


他忽然就觉得,也不再有说的必要了。


 


独处教会他在惊惧担忧中坚强和伪装,他压着心里的滔天巨浪每天做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他以为自己能成功,已经成功了。


结果李振洋一回来,他下好的那些决心就都摇摇欲坠了,他们根基不稳,被轻易撼动,扯得李英超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他戳戳李振洋的脸。


 


李振洋迷迷糊糊地打掉他的手,含混着说,“别闹。”


 


他从哥哥的怀抱里溜出来。


 


李振洋醒来的时候,李英超已经在他旁边坐着看了很久的书了。


李振洋扫了一眼房间,昨晚上拉的乱七八糟的大箱子被收起来了立在衣柜边上,简易衣架上多了几件新衣服,李英超穿着他昨天递过去的粉色衬衫和黑色裤子,等着他的视线落过去。


李振洋撇撇嘴角,长臂一伸推了一把李英超的脑袋,


“小屁孩儿。”


 


李英超“哼”了一声也不跟他计较,走过去一把把他被子掀掉,


“起床洗澡啊你!都臭了!”


 


李振洋伸了个懒腰,李英超把被子卷的离他更远了一点,然后打开琴盖开始练琴。


 


李振洋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问他,你家教什么时候啊?中午吃完饭再走?


李英超摇摇头,


“岳叔给我开一个月3500,我不去家教啦,”他踩了踩踏板,坐直身体,“我要专心准备比赛,三万奖金呢!”


 


 


李英超言出必践,正月十五一过学校也开学了,他每天早上七点出门,除了周三晚上有课,其他时间八点到十点去岳明辉那儿弹琴,回来后几乎一沾床闭眼就能睡着。


李振洋开始在老板的工作室接活儿,连着在办公室睡了三晚,等交了稿对方打了钱回家睡明白了以后一看,李振洋发现李英超好像好几天没回家了,衣服好像也少了不少。


他给李英超发了个微信问干什么呢?对面回的言简意赅:上课。


——晚上去Queens吗?


——去。


 


李振洋想发微信问问他怎么这两天没回来,但是一想李英超新学期刚开学住宿舍也很正常,他问多了倒像絮叨且不酷的家长。


 


下午三点钟,睡够了的李振洋终于爬起来洗澡打理自己,他挑了半天衣服,最后挑中了一件明黄色的衬衫,扣子松松垮垮也没系好,大衣一脱露大半截儿锁骨。


岳明辉叼着烟瞥他一眼露出嫌弃的表情,说你跟我这儿骚什么呢?


李振洋笑的很诚挚,送他一个字,滚。


 


李英超上台以后李振洋才发现今天酒吧多了不少小姑娘,都是等着看李英超的。


 


他穿的是李振洋从日本带回来的衣服,一整套月白色缎料,有些过分宽大,李英超第一次上身还问他,这是睡衣吗?


被嘲笑了一番没见识。


 


 


李英超大概是已经完全习惯了台下的注视和整个酒吧暧昧的氛围,显得很放松,甚至能玩笑般地用几个符点跟台下做做互动。


不过大部分时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李振洋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上人的表情,忽然发觉他好像快一个月没听过李英超弹琴了。


他神经质地一下按亮手机屏幕。


三月五号。


距离他从日本回来是快一个月了。


 


他抓了抓头发,灌了一口酒。


 


李英超下台以后直接跑到李振洋的座位上。


“你怎么有空来啦!”


他端起李振洋的杯子就喝了一口,“渴死我了。”


 


“哎,”李振洋想出声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李英超屁股,“那有度数的,傻子。”


“哦,”他吐了吐舌头,“还挺甜,那我叫个果汁。”


 


侍应生端来果汁以后李英超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有空来啦?”


李振洋反问他,“你最近都没回家?”


“住宿舍啦,”他摆摆手,“我马上比赛了。”


他说话的时候老是去按肩膀,还动来动去的。


李振洋把他扳过来,把他手打下去。


李振洋揉上去的手刚一使劲儿就听见李英超“嘶”的抽气。


“放松,”李振洋给他捶了几下,“你这肌肉都硬成块儿了。”


李英超被捶的挺舒服,哼哼唧唧没接话。


 


“一天天就练琴?也不活动活动,”李振洋开始慢慢给他揉脖颈后面,干脆让他趴在了沙发上。


“比完再活动,我老师说,看我希望挺大。”


“大个屁,”李振洋手稍微重了点儿,李英超就叫唤,“练偏瘫了直接,还比什么啊。”


他又拍打几下李英超的背,跟他强调,“你放松!”


李英超吼回去,“你轻点啊!”


“不能轻,你这就得用劲儿了都揉开了!”李振洋把他作乱的爪子固定到他身体两侧,“趴好不许动!”


 


李英超老实了。


 


李振洋顺着脊椎一点一点往上推,刚开始李英超还是紧绷着,推了一会儿觉出舒服了,慢慢放松下来,眼都快合上了。


毕雯珺过来叫他上台的时候,就看见个小猫咪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李振洋冲他点点头,然后趴过去拍拍李英超的脸。


 


“小弟,醒醒。”


“嗯?”李英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被李振洋按住肩膀。


“醒醒,该上台了。”


李英超蒙蒙地“哦”了一声。


“你今晚还回学校?”李振洋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嗯……”李英超揉着眼睛,“岳叔没空送我,我跟雯珺搭伙儿回学校……”


“今儿我送你,”李振洋看他睡得衣服斜了,给他扯了扯正,“回去我再给你按按,你再去拼命。”


李英超笑了一下。


“你最近闲啦?那我明天早上早起把你也拉起来。”


李振洋拍了一下他脑袋,“狼心狗肺,弹琴去!”


 


李英超站起来晃了晃脑袋,然后冲向毕雯珺。


 


“老毕!”


毕雯珺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腰,同时往李振洋那边瞟了一眼。


大哥哥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副看着小弟弟调皮的宠溺样。


毕雯珺冲他点点头,两只手搭在李英超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台上走。


 


底下的一群小女生开始尖叫。


 


李振洋把刚叫的一小杯轰炸机仰脖灌了,给台上起身鞠躬谢幕的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后门等他。


 


 


“洋哥你这按摩手艺是什么隐藏技能?”李英超今晚难得的不一脸疲倦。


李振洋加大手劲儿,“你洋哥隐藏技能还多着呢。”


“这以前……”为哪个小姑娘学的?


 


李英超也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被自己咽回肚子里。


 


“嗯?”


“以前怎么不说给我按按,”李英超侧头看他。


李振洋“嘁”了一声,在他腰上拍了一下,


“这么金贵的手艺,得是给第一名人品加成的时候才能用的,知道吗!”


李英超一下笑出了声,李振洋透过他背上的肌肉感觉到一阵颤动。


“压力很大。”李英超开玩笑似的说。


“舒服了没?”李振洋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你哥给你服务快四十分钟了。”


“舒服舒服!”李英超蹦起来,“洋哥辛苦了!”


李振洋甩甩胳膊,“你别紧张,没事儿的。”


李英超把自己砸进许久不曾宠幸的床垫上哀嚎一声,“第一三万块!”


李振洋起身去关灯。


 


“洋哥。”


“嗯?”


“我下周五就比赛了。”


“……我知道。”


“你来吗?”


李振洋翻了个身冲着大床垫上的小家伙儿。


“我给你和岳叔留票了。”


李振洋在黑暗里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当然去。”


 


 


 


 


 


 


 



派小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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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了good night

是那首我见证了制作过程的歌

是那首蹲在洗手间里写的歌

是那首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的歌


我坐在台下

笑着听他唱

他站在台上

害羞的笑着


他和萧敬腾老师合作的歌

让我想起了18年的选秀

让我想起了贝加尔湖畔的景色

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们在通利福尼亚的日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变啊

还是那么的热爱音乐

有很多的朋友,也很招人喜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啊

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

叫着“杰哥杰哥”的孩子了


17年

我们做了一首合作歌曲

18年

我们一起参...

他唱了good night

是那首我见证了制作过程的歌

是那首蹲在洗手间里写的歌

是那首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的歌

 

我坐在台下

笑着听他唱

他站在台上

害羞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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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起了18年的选秀

让我想起了贝加尔湖畔的景色

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们在通利福尼亚的日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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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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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了一首合作歌曲

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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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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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年

我们参加了一个综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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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啊

 

我看了今天播出的节目

我坐在凳子上

笑着看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

笑着笑着就哭了

 

曾经

我可以和他光明正大地诉说爱意

现在

我只能目送你登上山巅

 

我想他了

我想念贝加尔湖的那个爱心了

我想念看我变魔术的大嘴蛙了

我想念叫我胖头鱼的王琳凯了

 

我爱他

所以我放手了

 

我假装我们俩只是普通朋友

我假装我们不怎么熟

我假装我不爱他

 

可是我骗不过窗外的月亮啊

月亮知道我在他走了之后的寂寞

月亮知道4月6号那天我有多难过

月亮知道我有多想见他

 

遗憾吗?

遗憾的

 

小鬼啊

我千里之外的朋友啊

我衷心的希望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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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NIGHT

橘子海

[All For Love]风的颜色

随意写的,禁一切

是一篇很孩子气的文字

没什么文笔,没有什么逻辑,或许会有后续

可爱鬼的第一视角


哦对了,感谢尘尘邀请我,感谢各位老师,感谢还爱着星鬼的你们,还有感谢我爱的爱我的每一个人


还有就是,新年快乐啊


我希望我的小孩永远都不会过期 

 

(     ) 


那天我背着吉他从酒吧里出来,看到一个姑娘在路边哭的好伤心。我从来都不忍心看人落泪,便蹲到她旁边,摸摸口袋找不到纸巾,只能安静地看着她 


她兴许是看到旁边有人,稍微收敛了一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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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的小孩永远都不会过期 

 

(     ) 

 

那天我背着吉他从酒吧里出来,看到一个姑娘在路边哭的好伤心。我从来都不忍心看人落泪,便蹲到她旁边,摸摸口袋找不到纸巾,只能安静地看着她 

 

她兴许是看到旁边有人,稍微收敛了一些哭声,可只哽咽几下又吸着气哭。 

 

撑着头看她哭的鼻子眼睛泛红,想起第一次见他哭时他大致也是这样。不过他皮肤着实白,好像衬得脸上的红更加的红。我偷偷得乐,抬头便对姑娘傻傻的说:“要不要我请你吃点东西?吃冰激凌?” 

 

现在是通利冬夜的凌晨,冷得人儿都快冻起,我好没头脑得冒出这么句话,可不得被人当成神经病 

 

“好啊” 

 

我挑眼看姑娘胡乱抹去挂着的泪滴,踉跄地站起身,径直朝酒吧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去 

 

... 

 

 

盯着她手上的草莓冰激凌,姑娘倒是不哭了,冰激凌却没动几口。兴许是天气太冷,冰激凌还是保持着完好的模样。我在想是不是只有冰激凌流眼泪了,才会引起她的注意呢? 

 

 

“你谈过恋爱吗?” 

“你应该是谈过的吧,你看你人还挺好的,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呢” 

“谈恋爱好烦,真讨厌” 

“哎....” 

 

 

 

我盯着起雾的玻璃窗,伸手胡乱抹开一片,竟之见窗外黑压压一片,只是近日节日在临树上挂满了小彩灯,随着树叶在冷风中摇头晃脑 

 

我挠挠头,她自顾自说了好多话 

 

 

“嗯,你觉得,风是什么颜色的呢?” 

 

她总算是止住了喋喋不休,想是在思考我的问题,或是疑惑为什么我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话题 

 

风该有颜色吗? 

 

我发誓我绝不是为了让她停下说话才问出这个问题,大概是她提到恋爱,我想起了我的故事,或者只是外面的风吹得太大 

 

 

.... 

 


(💛) 

 

春天的风大概是干净的浅黄色,就像妈妈刚洗好晾在阳台上我最喜欢的那件T恤的颜色。老妈总叫我在春天多穿些衣服,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她总是担心我感冒生病,我倒是不以为然。 

 

 

我喜爱那一抹浅黄,好像把太阳的光亮装在了身上,温暖舒适 

 

我小时候大概是大人们口中的皮孩子,动来动去停不下来,整天搂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晃悠。 

 

我十几的好喜欢跳舞,天天泡在舞蹈室里,妈妈总是边责骂我不好好学习边帮我洗我全是汗的衣服。偶尔练习太用功摔到膝盖,留得腿上总是一块青一块紫,我也是好无奈。老妈这时候总是很着急,说我不好好保护自己,又小心的给我涂些药膏。那味道好刺鼻,黏糊糊的不舒服,待我戳了戳那些伤,也怪疼的。 

 

 

妈妈可能总是这样的,边骂我边教我。老爸平常在部队里可忙,都是老妈带我比较多。我大概知道他们都很爱我,只是和我一样不善言辞而已 

 

 

老爸总告诉我做男人要坚强,老妈总嘱咐我做人要知感恩。我那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知道少年时一腔热血,迎着风张开手奔跑,我在慢慢的长大 

 

曾经我也想过,或许我的日后也会平淡如此,每天跳跳舞什么的,也就那样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的兄弟脑子一热,从家里抽出许久没用过的中国地图,指着大公鸡北面的红色五角星,问我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勾着他的肩膀笑他是不是傻,北京两个字写在那颗星星的边上呢 

 

“害,你懂个屁,那是梦想,是梦想啊” 

 

十几岁的我第一次听说到北现音,也总是对红色和星星有了莫名的憧憬 

 

... 

 

而后我一个人站在了北京的站口,领着硕大的行李箱看人来人往,很是不知所措。 

 

我记得很清那天浅黄色的T还残留些洗衣液的清香,妈妈给我买来了新的水果手机,只是我再找不到曾在我身边嚷嚷的兄弟炫耀了。 

 

时间总是过得好快好快,风吹走了我身边的好多人,我总算知道不会有什么永远,就连最最热血的梦想也可以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我想我真是好幸运,好幸运 

 

... 

 


(💜) 

 

直到时间停留在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我才发现夏天的风是梦幻般的紫色 

 

害,暑假那会儿北京的雾霾可是真的大,空气万万没有海滨城市的新鲜,闹得我总是头晕。 

 

那天我在学校门口云景南大街附近闲逛,探索着学校周围的美食街,毅然相中了老爷爷小铺子前插着的糖葫芦,被阳光撒得亮晶晶。 

 

我几乎是冲着过去的吧,大概是饥饿和甜食的诱惑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根本没看见背对着我的男人。 

 

“淦!” 

 

那男人靓丽得一转身,手臂正好打到我,没拉稳重心我跌倒下去,一屁股摔在滚烫的大街上。手机从我的口袋里飞着出去,重重得摔在几十公分外 

 

淦!我的水果手机... 

 

一转头愤怒得对上那男人的目光,我看他手拿着梁串水果串愣在原地。他着实很白,眼睛瞪的好大,像那什么...啊,很像去年刚上映的电影里的胡巴。那天他穿了紫色的T,我想起我衣柜里好像也有一件类似的。 

 

 

一定又是太阳太毒搞得我那时脑袋犯浑,居然忘了骂他手机的事儿,只觉得他好像身上泛着紫色的光晕,倒是蛮好看的 

 

“兄弟你没事吧??” 

 

他伸出手,紧紧得抓紧我的,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有事儿!问题大着啊” 

 

我心疼得看着被甩在一旁的手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屏幕的边缘磕坏了出了些裂缝。 

 

“这...不好意思啊” 

“那我出钱帮你换个屏幕..?”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好意思,毕竟咱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总归来说也是面子问题。话说回来碎一个手机屏换回来一个帅哥,怎么想也是小爷我赚了。 

 

“嘿~不用了” 

 

... 

 

再次的相见来得突如其来的快,我管这叫做缘分 

 

周末的KTV是被朋友拽着去的,说是迎新,我自然知道他大概是想乘此时勾搭上一个小姐姐,谈个新鲜 

 

呸,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朱星杰多半也是抱着这个心态的狗学长,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倒在我手里。 

 

“咦,你也在?” 

“你的手机...没事儿吧?” 

 

朱星杰勾着几个朋友唱得欢,从红日蹦到失恋阵线联盟,又甩出几首杰伦的名曲,怕是谁都会多注意他几眼罢。 

 

我脑中浮现出胡巴蹦蹦跳跳的样子,嘁,还真就很像 

 

KTV间总是罩着蓝紫色的灯光,我向来是很喜欢在这种场景下放飞自我,只是那天我专注于看他唱歌,一时没注意偷偷盯了太久。所以当他唱完转过头时我只得慌乱得撇开,胡乱拿起可乐瓶屯屯下灌。 

 

淦,还是被他看到了 

 

“额...没事儿的...好巧哈...哈哈” 

 

是心虚做怂,我挠了挠头。不料一根宝贝的脏辫被无情得提起,行动者坐在我身边仔细打量着,见我惊诧又默默得放了下去。 

 

实数尴尬... 

 

“朱星杰” 

“发型很酷” 

 

“王琳凯,叫我小鬼吧” 

 

他拿起桌上另一罐可乐瓶,碰了碰我的。我抬头看他,把他轻笑着的模样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包厢里的音乐好像渐渐迷幻,音色不着调了,朱星杰好像拽了我的脏辫把我从身体抽离,缓缓的陷入哪里的深邃 

 

 

自后我经常会做紫色的梦,梦里会有背光的身影,和恍惚中温柔的笑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朱星杰正式带着他大包小包住进了我的心里,我也在他生活里找到了住处。我问他究竟是怎么看上我的,他道是我的脏辫,可是稀奇,泡上我了就可以天天把玩。我生气得踹他的小腿肚,扬言再也不让他碰我丝毫。 

 

我说日子过得很快,但每个和他相伴的日子都可以绵长细腻。梦里现实里他都在,生生把相处的十二个小时拉成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这是朱星杰变过得最神奇的魔术 

 

 

(🧡)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爱上叫他的全名 

 

“朱...朱星杰?” 

 

被我枕着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呼吸均匀得在旁边躺着。我撑起身看着朱星杰的睡颜,平日里挑起的眉眼软了下去,白白的脸看似是很好戳的样子。 

 

我默默得看了好久,决心趁他听不见再好好喊几次 

 

“朱星杰...你名字真好听呀,像星星一样呢” 

“朱星杰,你说你呀,怎么能这么白?像个胡巴一样” 

“朱星杰,你又不刮胡子了,太懒了” 

“朱星杰...朱星杰...朱星杰...” 

 

好是上瘾 

 

也不知道是哪一声音量过大,他眼睛微微得睁开,睫毛上还粘着些泪珠,那会儿的声音磁性又迷人 

 

“你刚叫我啥?” 

“嗯?王琳凯?” 

 

朱星杰呀。我斗胆他还没清醒,又不要命的喊了一声。那知他抬手把我锁到怀里,气息声从头顶传来 

 

“不喜欢哥哥了吗?” 

 

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有什么当哥情怀,明明都是睡过的人了,你还只想当我哥哥。我缩在他手臂里悄悄嘟囔,还不是很喜欢你才这么叫。 

 

“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杰哥我错了杰哥” 

 

好哄好劝才从那手臂中逃出来,我又回归我的撑头姿势,眼都快把他盯穿了去,还是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方犹豫徘徊。最终还是戳下去了,他好像没注意到,我便笑开了嘴 

 

真的软软的,其实朱星杰睡觉的时候也很可爱 

 

“你今天到底要怎么样?” 

 

当我准备再次进攻时不知怎的又败露了行踪,再次被钳到手臂中,我拍着他的小臂,喊他放我出来。朱星杰倒好,又揪着我的脏辫一个劲儿问我要怎么样 

 

“我想,我想我们去放风筝吧” 

 

... 

而后我们两人站在广场草地上拿着新买的风筝,面面相觑 

 

“你...会吗?” 

 

“不会...”我又挠挠头。只是秋风一吹我一时兴起,拽着朱星杰就往外走。“应该就是跑吧..?” 

 

说着我拖着风筝跑了起来,朱星杰倒是好闲意,直接盘着腿坐在草坪上,看我跑了一圈又一圈,风筝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嘿,你看我像不像那些陪儿子玩的父亲” 

 

我气得把风筝丢在一遍,轰得冲过去,把人扑翻在地上,捧着他的头大叫嚣着明明是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他笑着捏我的耳朵,问我那大耳朵图图怎么说? 

 

这样的玩闹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我们都没了气力,倒在草地上喘着气。可怜的风筝早被遗忘在一边,和被吹散的枫叶一起躺在几米开外。风突然又吹起,枫叶在空中蹦蹦跳跳,我伸手去捞,缺从指缝中飘走。我突然想问他那个问题 

 

你觉得风是什么颜色的? 

 

耳边传来他轻轻的笑声,朱星杰说我做梦呢,风怎么会有颜色? 

 

我撇撇嘴,说他不懂 

 

“那秋天的风一定是枫叶那种凄婉的橙红色” 

 

半晌他吐出这么句话。我假装听不太清楚,和你在一起,怎么能是凄婉呢?我有些许难过,把头偏了过去。朱星杰搂了搂我的肩,轻轻地叫我别闹了,他随便说的 

 

“橙色的话...也可以很甜呀,像橘子汽水一样” 

 

“好啊....” 

 

他又轻轻地说了什么话,风实在是太大了。那时我只觉得他的身旁很温暖,就那样躺了好久好久 

 

久到我差点就忘记,再好的故事也会有起承转折 

 

 

(♡) 

 

 

朱星杰出国了,大概是交换生还是什么,他说得有一年。他可不是会瞒着我突然跑掉的人,只是虽然提前有预防但我还是不免难受 

 

在机场那天我抱了他好久好久,骂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天天捉弄我,好不容易走了,我也是好不容易可以认真练舞了。他又说我傻,说他不在我能养活自己吗? 

 

我问他,如果我们之间隔了整个太平洋,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他笑着说是啊,你看外国多少漂亮的小姐姐,我要是真的跟人跑了怎么办 

 

我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说,那你每次摸摸耳朵,就要记得你还有个酷盖男友。我想了想又亲了一口刚咬出的痕迹,告诉他更要记得,那个酷盖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啊 

 

... 

 

少了朱星杰的日子我又回归平淡的男大学生日常,该认真练舞时认真,周末了就同朋友们去酒吧喝喝酒,在美食街上吃吃喝喝。 

 

也不是说我忘了朱星杰,只是开始我也同他一天打好多次电话,后来我知道他很忙很忙,再加上时差的原因,我便只是查好时间,每天默默给他发早安晚安 

 

他有时候立马能回复,有时候会隔一天才发一句嗯,你也是。他可能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但每次我望到那样的回答还是止不住好失望。做音乐学音乐真是要命,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命 

 

那天我刚从练舞室走出来,好心不在焉。我总是忘了出门那个很小的台阶,又不争气得在那里摔倒。沥青路着实硬又刺人,直接划破了裤子蹭破了膝盖上的皮。 

 

我坐在门口盯着那伤口,看有血慢慢溢出来。或许是冬天实在是太冷太冷了,我竟没感受到疼痛,只是觉得难受,头也好晕。裹上外套之后温度逐渐窜上来,痛感也逐渐清晰,像是冰插进身体。 

 

我突然好想念妈妈给我涂的药膏 

 

我突然也好想好想朱星杰 

 

其实如果他在,也可以不会那么疼 

 

 

雪一点一点落下来,那是北京这年下的第一场雪。下雪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对于远在南方沿海城市的我来讲是这样的,可是现在的我狼狈得站起来都难,只觉得雪融化在伤口附近真的好冷,好冷。 

 

白色的风狠狠地拍打着我的脸,它仿佛在笑我。我叹了口气,扶着墙站起,一瘸一拐得往医务室走去。 

 

 

朱星杰你还让我等多久? 

 

我已经等到,思念喂饱了时间 

 

圣诞夜那天晚上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他在那头说他很忙,内容到了收尾的时期,学业很忙,他多修了一些功课,可能会再拖一点时间 

 

“你真的很忙” 

 

眼里噙着泪水,我忍住不想流下来。你很棒,可是我也很想你。这样的话我总是念不出口,可我整颗心都在诉说,也不知道朱星杰究竟听不听得到 

 

“圣诞夜快乐,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 

 

我没再理会,胡乱挂掉电话,随手抹掉眼泪。酷盖是不会哭的,我想着这点慢慢睡了下去。 

 

 

起来之后我看到他发来微信 

 

我努力在年前忙完 

回来过年跟你一起放烟花啊 

爱你啊 

 

 

有时想想我真没用,几句话就能哄好心情。我调侃他笨,北京哪里允许我们放烟花了,他道那就不放了。我又吵着说你不是魔术师吗?变也要给我变出来 

 

我才意识到他那里的时间都快到了凌晨,就督促他好好睡觉去,要是回来他头发都掉光了我就不要他了 

 

他发语音说好,我也觉得好,这样真的很好 

 

... 

 

 

(❤️🧡💛💚💙💜) 

 

“你为什么会问这奇怪的问题?” 

 

女孩手里的冰激凌终于流了泪。我想现在她也应该畅快了不少 

 

“啊...没什么,可能这么晚了我有点晕” 

“你...早点回家吧” 

 

 

“我家就在旁边,走走就到” 

 

 

“我也该走了”我挥挥手指了指刚停到附近的暗红色轿车,笑得开心 

 

... 

 

拉开车门把自己丢进去,目送了女孩顺利走进小区到楼前,我才安下心来,再怎么说女孩走夜路也是危险的。 

 

“看得高兴吗?” 

“你还给她买了冰激凌” 

 

“你怎么知道是我买的?” 

 

“你也就刚承认” 

 

我探头望过去,看到他歪着头看窗外。我突然笑了,挠了挠他的耳根,凑近往他耳朵里呼气 

 

“吃醋啦...” 

 

“吃冰激凌有什么用?我不甜吗?” 

 

说着我掰过他的头,亲了一口又迅速躲回了副驾驶。朱星杰从来都那么小气,就因为那么一口他一路上反击了好几次,一到红灯就抓着我不放,可真是讨厌 

 

 

“真甜” 

 

... 

 

后来几日我偷偷从朱星杰的桌上顺走了他的日记,我从没想到,他竟是一个记日记的人。 

随手翻翻,满满都是记录着我们相认到相爱的一点一滴,看得我都有些感动,也就忽略了私下里他一直把我叫做小傻瓜这一点 

 

最后一篇大概是圣诞夜那天写的,字迹又乱又软,我想他那时一定很疲惫很疲惫了 

 

… 

 

今夜是圣诞夜,他给我打电话了。说真的,我们好久没有电话联系了吧?大概我们都挺忙的。他草草说了些话就打算挂了,我心想他是不是生我气,怪我好些时候不联系他。 

我是想给他发信息道歉,却听到对面居然传来哭声,很细很小的那种 

电话还没挂掉 

肯定又是这个傻瓜没点掉,也肯定是这个傻瓜又自己一个人难受 

 

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听他难受我也不高兴得很。 

 

我也好想我的小傻子呀...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去放风筝,他问我风是什么颜色 

 

我笑他做梦,风哪里来的颜色 

 

其实 

真正做梦的人是我 

 

王琳凯是我疲倦生活里最温柔可爱的梦 

 

 

... 

 

我趴在桌前,捡了一张便签,送给他我的答案 

 

你说,风是什么颜色的? 

 

我的风,大概是五彩斑斓 

 

如果是紫色,那一定是我在梦中遇见你时对你万分着迷的颜色 

 

如果是蓝色,那一定是我同你牵手在海边看潮起潮落时的颜色 

 

如果是绿色,那一定是我们倒在草坪上笑着看那云朵时的颜色 

 

如果是黄色,那一定是我和你一起晾起刚洗完的被单时的颜色 

 

如果是橙色,那一定是我踮脚偷偷亲吻你透光的耳朵时的颜色 

 

如果是红色,最鲜艳,最灿烂,最炽热的红色,那一定是我对着我最亲爱的人儿,大喊爱你时的颜色 

 

 

 

FIN. 

 

怎么说呢,我希望我爱的人能永远可爱,被温柔以待 

 

答应我,好吗? 

 


橘子海

你别以为你能犟得过金牛座

✨随便写的

✨好像是5000+,现背,是我认为的故事

✨信我,微虐,但真的没有很虐

✨灵感来源《52hz》来自knowknow

✨建议看之前可以先去了解一下一条叫爱丽丝的孤独鲸鱼

🐳🐳🐳🐳.......

有很多事真的很可惜,比如关于你的事儿,关于我的事儿。

那些东西,确实没有了啊,但并不是我不爱你了,况且你也还爱我

可是我们要分开

 

但好在,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我还有理由可以继续追寻你,找回你

 

幸好,你还爱我

 

 

 

0.

 

 

记...

✨随便写的

✨好像是5000+,现背,是我认为的故事

✨信我,微虐,但真的没有很虐

✨灵感来源《52hz》来自knowknow

✨建议看之前可以先去了解一下一条叫爱丽丝的孤独鲸鱼

🐳🐳🐳🐳.......

有很多事真的很可惜,比如关于你的事儿,关于我的事儿。

那些东西,确实没有了啊,但并不是我不爱你了,况且你也还爱我

可是我们要分开

 

但好在,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我还有理由可以继续追寻你,找回你

 

幸好,你还爱我

 

 

 

0.

 

 

记得他好像说过,自己像爱丽丝,那条永远孤独的蓝鲸

 

 

 

“唉”

 

 

 

忙完了一天,把自己塞进懒人沙发,拉出在旁边充电的手机,王琳凯点进了绿色小图标

 

朋友圈也没什么吸引王琳凯的,真的没什么。不过是好友千篇一律的日常和金主爸爸的新品广告。

 

不过是随手点下的红心,也并不代表着真的喜欢,评论里随便打出几个‘哈哈哈’,脸上也大概只是面无表情罢了

 

 

 

“唉”

 

 

 

所以说,很多东西其实并不能表达内心的欢喜与快乐

 

如果可以呢?那他一定会给朱星杰的自拍点上一万个红心,再他妈给他写上一篇散文夸赞他的帅气

 

可微信不允许他点那么多赞,他的文笔也不支持王琳凯撰写小散文

 

而他自己呢?大概也失去了再对他表达自己一片爱意的机会和权利

现在也只是朋友吧?朱星杰,和其他的好兄弟,应该没有区别才行

 

 

 

“唉......”

 

 

 

1.

 

“干嘛呢你?”

 

翻着朱星杰刚发没多久的自拍,王琳凯感觉怎么都看不够。唉,怎么能那么好看呢?

怀念啊,怀念啊,真怀念这张脸还睡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手机振动,朱星杰的消息从顶部弹出,迅速点了一下,切换到聊天页面

 

“你怎么给我发了那么多个‘唉’”

“叹什么气”

 

 

 

“唉,你说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你让我一个靠脸吃饭的爱豆怎么办”

 

啊,其实当兄弟也不错的吧?王琳凯如是想

调侃调侃,当真也罢,玩笑也罢,至少王琳凯够认真

 

“???毛病?”

 

才不是毛病咧,王琳凯撇了撇嘴,翻回存在手机里朱星杰的照片,对着屏幕上温柔的笑容傻笑。就好像啊,他真的在对他微笑,而他也真的在用傻气回应他的温柔

 

 

朱星杰的笑啊

 


 

露出牙齿的时候吧,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粉红染在眼眶周围,让人想捏捏笑容堆起来的白肉

 

微笑的时候吧,殷红的唇会抿起来,嘴巴扬起的弧度是心动的样子,温柔的像潭水,轻轻点燃人的欲火

 

啊真的是让人沉醉呢,王琳凯这样想

 

 

 

2.

 

 

“啥时候喜欢上的?”朋友这么问过小鬼

 

确实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喜欢这种情绪,大概是慢慢生长的植物,不知从何而来,也没刻意去浇水,只是在不经意间能开出灿烂的花朵让人醒悟

 

王琳凯的花在何时开放?

 

大概是那片安静的夜空下

 

 

 

练习间隙是劳累,小鬼还是小鬼,喜欢整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摊成个大字,仿佛最后一点的灵魂被抽干

 

 

“躺着干嘛,累了?”

 

“累啊!练习好累”

 

“当初叫你不要当练习生,不听,现在知道苦吧”

“你说你一个人唱唱Rap跳跳hiphop不也挺好”

“这么累来当啥练习生”

 

“啊不是,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吗?”

“哎好不容易找到,好像能懂我的人”

“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啊”

 

 

朱星杰劝过王琳凯,他知道娱乐圈深似大海,而他怕小孩迷失

可是王琳凯执意,他也没了办法,因为小孩固执如自己,是不会听劝的

 

 

“哎,走吧”

揉了揉粗糙的脏辫,朱星杰把人从地板拽起来

 

“哪儿去?”

 

“带你吹风去”

 

“这么冷啊,你这么弱不禁风,不怕生病?”

 

“打你信不信?穿好衣服”

 

 

秋天的夜晚很凉啊,夏天过去星空也躲起来了。晚上是安静的很,风声也听不到,只有脸上和心里感觉被微风吹得痒

 

朱星杰拉着王琳凯到公司后花园,一小块草坪上坐下

 

 

抬头盯着没有边际的黑夜,王琳凯似乎感觉余光所到之人白的发光

 

“诶,你想好了?”

 

想好什么?大概,是问自己是否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年少无知啊,是不知道危险,是勇敢闯荡。

那造就年少无知的呢?多年后王琳凯有过回想,那大概就是曾经有人在年少时保护他,让他曾以为世间美好,而那人也会永远在他身边

 

“嗯,有什么可想的?反正能和你一起拼挺好的”

 

朱星杰没说话,王琳凯猜他一定暗自感到快乐,他拥有他,而他和他一样需要他

 

 

“你啊,也真是特别”

“知道这海多深吗?知道没人可能会给你送来回应吗?”

 

他们说朱星杰什么都懂,很有责任,是个好的领导人和哥哥

朱星杰也不是知晓一切,也不是有成熟担当,他只是一直清楚,对别人清楚,对自己也清楚

 

“没事啊,不还有你吗?”

 

总有一天要告诉他的吧?可是小鬼单纯得让人不忍心,眼里的真诚一次又一次的让朱星杰咽下了他想说的话语

 

王琳凯为自己和他营造了美好的梦境和未来,到底是自己戳破还是让现实戳破?

 

他都会恨自己的吧?

 

 

“我的小鬼啊”

“我亲爱的,爱丽丝”

脸上的微笑大概是宠溺是担忧,皎洁的月光从乌云后钻出来,好像是想目睹世间柔情

 

 

酷盖被叫做爱丽丝,他不能理解也不能忍受。当然小鬼并不知道爱丽丝是谁人,又是什么,他只认为爱丽丝是童话故事里的

 

小王同学没有发作,只是把头偏过去不再望那人

他想一定是朱星杰那该死的温柔,总是浇灭他一切情感,只剩奇妙的情绪在滋生

 

 

从此以后王琳凯再不敢面对朱星杰的笑容,只是偷看或者盯着屏幕上的朱星杰

 

 

心脏乱跳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他这样想

 

 

 

3.

 

 

 

“朱星杰”

 

“又咋了?叫哥知道不?怎么老是没大没小”

 

“我要认真问你个问题”

把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王琳凯切回了聊天界面

 

“你今天咋回事?要么叹气要么问问题”

 

“你昨天睡觉前想我了没?”

 

“???王琳凯你是不是真的没吃药”

 

“我,反正我想你了”

“其实也不只是昨天啊”

“其实每天睡觉前,我都会想你诶”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在睡觉前也会想我呢?”

 

“...”

“小鬼啊”

“得醒醒知道吗?”

 

 

王琳凯和朱星杰是对另类,分手之后不仅能当朋友,还是铁哥们儿

平时也就一起约局,互相调侃

 

开开玩笑

 

或许他们彼此都会知道那不是玩笑话

 

 

那天,王琳凯是哭了,朱星杰不意外

可第二天,王琳凯又在微信上和他闹腾,朱星杰是没想到的

他想小鬼也清楚,他也知道爱没那么容易放下

反正自己就是,到现在也没忘记

 

 

4.

 

 

那节目结束后没多久王琳凯就被拖到理发店,经纪人说是要剪掉脏辫

 

“凭什么???”王琳凯扯掉脖子上的白罩,眼里含着泪水指着经纪人的鼻子就骂

 

他王琳凯曾对自己发过誓,做自己,hiphop不止脏辫不拆

他的特色是辫子,他的初心是辫子,他的信仰也是辫子

 

“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你是idol,现在别乱来”

“节目里放任你了,你的粉丝可以接受这样的造型文化,并不代表大众能认同”

 

“这他妈,是我信仰的文化!又不是什么不良少年打架斗殴的标志。谁说绑脏辫的都是恶人?”

少年红了眼眶,他不理解,也不愿意

 

 

“放我出去,我不剪!”没撒泼撒野,这样的王琳凯看起来异常冷静,语气坚定得让人害怕

 

“王琳凯你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你让我走”

 

经纪人叹口气,让人关了门在门口站着,盯着王琳凯。小明星本人也就赌气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手机都不看瞪着经纪人

 

理发师也不敢乱动,捡起地上的白罩都被人一个眼刀吓得咽了口水。

 

好像都在等王琳凯最后的爆发

 

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谁人都有底线,于王琳凯而言,脏辫不可以碰,有些人也同样不可以碰。

但可惜的是,哪个圈子都有规则

像他那样的,轻微或适当可能会是娱乐圈新的买点,可过多了个性,就不被允许

 

 

经纪人止不住叹气,无奈掏出了手机。公司上面有规定,两人不能有过多联系,毕竟现在小鬼不一样了,身份,人气地位,都不一样了啊。得管

 

最后一次,经纪人告诉自己,他打通了朱星杰的电话

 

 

 

 

“他马上要失控了,你得来一趟”

 

接到电话的时候朱星杰是无语,明明昨天还把自己拉去见上司说要保持好距离,今天又把他推向身边说是需要他

 

真是好笑的不行,好像是帮助小鬼和公司的工具一样,不要就扔了,碍眼,需要的时候再捡回来

 

 

摇摇头,抓上外套,出了门

 

 

为了王琳凯,他总是乐此不疲又心甘情愿

 

 

急匆匆赶到的理发店,推开想要解释情况的经纪人和助理,朱星杰径直向坐在沙发上暗自生气的王琳凯

 

看起来快要爆炸的小鬼头见到了来人立马泄了气,护着自己宝贵的脏辫一遍一遍摸着。圆眼被眼泪裹得水汪汪,好像眨一下眼大颗泪珠就要往下掉

 

 

“杰哥......”

 

 


这该死的保护欲

 

 

在路上准备了两遍的说辞全给忘光了,现在朱星杰真的很想冲上去抢走理发师挎包里的推子:“谁敢动他的脏辫我把谁剃成光头”

 

这念头也就在脑中存活了几秒,就被自己掐灭了。走上前去坐在小鬼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哭”

 

“那怎么办呢?你得剪啊”

 

眼泪真的受不住控制了,王琳凯还是哭了。

朱星杰只见过酷盖三次掉眼泪。一次是在偶练的厕所,刚进厂大半夜偷摸了手机出来给家人打电话,一个人在隔间里哭了好久,而自己就在隔间外跟着他一起心痛。第二次是一次练习时崴了脚送医院检查,兄弟们骗他伤的严重,不能再多动,小孩慌张的眼泪往下送,嘟囔着不能跳舞了。还有一次是因为排练忘记了妈妈的生日,自责的落下了泪水。

 

现在是第四次,因为他要丢掉一些他爱的东西

 

王琳凯大概是那种倔强的孩子,坚硬的下却有异常柔软的心。活了小二十年了,坚强得很,摔伤,被骂,生病,嘲笑,没怎么伤过他几分。就连叫苦也不会,整天乐呵的像个傻子。只有那些深爱的东西才会逼出他的眼泪,比如家人,比如舞蹈,再比如脏辫

 

那,自己会不会也是呢?

 

 

朱星杰好像被生活和事业磨得失去了很多感性,他们都说他情商高,说他成熟,但他知道在自己深深的内心他渴望什么。

有些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不磨练得太多,这些也好像成为了日常,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王琳凯是特别的小孩,孩子气,不会作戏,单纯,又帅气爱耍酷。他有天分,创作,舞蹈,比同龄人甚至是前辈更加优秀。真的可以成为很好很优秀的艺人

 

可,娱乐圈是怎样,他朱星杰怎么会不知道

 

不想看着这样单纯的小孩掉入这样不见底的深海里

 

他爱王琳凯,他确切的知道那是爱。这情感似乎比曾经谈过的恋爱还要来的热烈,他想好好得抱住他的小孩,甚至可以带他逃到很远的地方,只要和小鬼,其他的东西就没那么重要。

 

 

但小鬼呢?他怎样想?

 

 

他曾唤他爱丽丝,他想小鬼该是听不懂。深海里游着一条蓝鲸,名唤Alice,唱着52赫兹的歌谣。它的同种都不曾听到过他,也不能理解他,因为蓝鲸本就不该有52赫兹的声线。

 

爱丽丝孤身一人畅游海底,卖力唱歌却没法被其他蓝鲸听到

 

因为他是特殊的鲸鱼

 

因为他是特殊的孩子

 

爱丽丝可以和其他蓝鲸打招呼,戏耍,一起游行,但他的同伴却没法听到他的呼喊

 

就像小鬼可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合作,玩,一起练习,但朱星杰怕没人能真的理解到他

 

他怕来自街头的男孩真的孤独

 

 

 

 

嗨,不过又是自作多情

 

 

 

 

5.

 

 

“杰哥...杰哥...我其实,懂的,我必须要剪”

“但我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呀”

“我...你也知道呀...它对我而言,多重要”

 

 

“小鬼,你走了这条路,就要好好走下去知道吗?”

“你会...你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你能得到很多啊”

“你是男人呐,得面对”

 

 

“...”

 

 

只是无声的依偎和无声的拥抱,他一定给他了面对的勇气

当一个人能放下自己曾最爱的东西的时候,一定是碰到了他更珍惜和宝贵的那个。

 

 

“师傅,你拆吧”

 

 

抬起头又是笑得阳光的年轻偶像,朱星杰认定这或许是一种成长

 

师傅的手法得当,拆的不疼,王琳凯面无表情得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脏辫一根一根解开。叫师傅留下一根剪下来,揣在手里紧紧握着。倔强如他,愣是没再流泪

 

 

 

坐在镜子前看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人突然起身,找到经纪人耳语几句,便想匆匆离去

 

 

“杰哥!”

 

 

 

顿下的脚步,迟疑的转身,朱星杰走回镜子旁蹲下

 

“嗨,我要走了”

“对助理和经纪人好一点知道吗?”

“可别老让人操心”

 

 

“你要去哪里呀?等等我呗”

“我马上就好啦”

小鬼笑得真的天真无邪,伸手要去抓男人的手臂。

 

经纪人的目光停留,王琳凯捞了空。朱星杰躲开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哎....”

“小鬼啊,这些...”

“都该结束了”

 

 

“什么呀..?”

 

 

“就,我们吧...要结束了”

就,再怎么样,他也得离开他的蓝鲸了

 

 

“你什么意思?”

 

 

“王琳凯”

“你该长大了”

“我们结束了”

“你听不懂吗?”

 

 

讲话者眼尾也泛起了红,语气却依旧稳定。他当然难过,但这一点难过啊,真的比不上他心上人的前程。

 

有些东西很重要啊,在生命里。就像有些人也是,比自己还要重要。那就宁可自己当个混蛋,也在所不惜

 

 

低头叹气,转身离去。经纪人指气高昂,抬着下巴追随人离去的背影,似乎把拆散有情人当一种乐趣。真是可恶啊,这些人

 

 

 

“喂!朱星杰你他妈”

 

“你别走啊你说什么啊!”

 

手中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脏辫勾在指尖快要落下去,手指颤抖着感受身体里的血液麻木得流向指尖

 

很难受啊,像是要吐出来的感觉

 

“喂...你开玩笑的吧?”

 

 

 

 

真是不争气,一天要哭两次啊,算什么男人?

 

 

那也真是,太失败了,一天失去了两个挚爱啊,真是太糟糕了

 

 

 

现在王琳凯回想起来,不禁想要责骂他拆脏辫的师傅。都是他在捣鼓自己的头发,害的朱星杰提分手前都不能揉揉他的头

 

如果他还能给自己那点宠溺,自己一定会好受很多

 

...

 

 

第二天朱星杰点开了微信,意外收到了小鬼的消息,在一个多小时前

 

“哥,咱还是好兄弟吗?”

 

嗨,谁想和你只是好兄弟,你的好兄弟个个都想扑倒你吗?

 

 

公司刻意让他们分开距离,恋人关系是绝对无法维持,圈子不允许,粉丝不乐意,刚出道被抓出蛛丝马迹,就真的别想混了

 

说着反正都是为了王琳凯好

 

王琳凯多少也是知道的,但兄弟的话,就可以了吧?

 

“嗯”

 

几乎是秒回了图片,他想王琳凯真是小孩的心性,自己大概也是真的放不下才会答应

 

 

「图片」

“新发型哦!酷不酷”

 

“酷的兄弟”

 

 

兄弟两个字看上去好碍眼啊,其实大概也是关系够好才能互称兄弟吧,但真想一道玻璃,硬生生把两个人的距离隔开

 

朱星杰不知道他的男孩是不是真的长大,真的能乐观从容面对,他不知道他的蓝鲸,究竟会不会因为他无法一直在他身边而孤独

 

 

 

 

6.

 

放着旅行青蛙的伴奏,他曾对粉丝说过,“我也很想我的小脏辫啊”

 

他想朱星杰也能明白

“我也很想你啊”

 

——

“其实我吧,我一直都没想过我们会分开诶。就我们啊一起经历过很多,但分开呢,也是那么突然。”

文字更本不足以表达真心,王琳凯点开了语音,述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爱你,但我好难过啊。我想着,当初我们真的很快乐,你也很好看,我也特别喜欢你,但这些,这些现在在折磨我。”

 

“我那天,你走,我其实想装作无所谓的,酷盖本来就应该一笑而过。但是啊,我根本忍不住眼泪会流呀。”

 

“可是,这世界再美好也会输给分手”

 

 

 

...

 

 

 

“小鬼啊,要向前看知道吗”

“毕竟,一首歌你总不能重复得听一辈子”

 

 

...

 

 

 

“杰哥...”

“杰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说了奇怪的话”

 

 

“...没事”

 

 

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深夜里的窗边,王琳凯蜷在月光下,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现在是几点?他好像没了时间概念。明天还有工作,得早起,偶像真的很累。但王琳凯不敢早睡,他知道那人通常只在晚上活跃

 

他已经被公司管的不能见面,王琳凯不想失去还能与朱星杰聊上几句的机会

 

朱星杰其实,应该是能懂他说的吧

 

毕竟他们心有灵犀

 

 

...

 

 

 

“杰哥啊”

“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疲惫”

 

“那早点休息”

 

 

 

“我也写不出好作品,整个人挺烦的”

 

“休息一下啊,你很厉害”

 

 

 

“娱乐圈真的挺讨厌的,要演好人设的,一点都不real”

 

“是挺不酷”

 

...

 

 

“我...”

“我感觉,好孤独呀”

“明明我有好多粉丝,朋友,家人都爱我但我真的觉得我挺孤单的”

 

...

 

“我在”

 

 

几乎是顺手打下摁了发送,身体很自觉的给予了依靠。朱星杰是想撤回的,这有些越界。他知道自己的少年一定盯着屏幕傻笑,他早就在第一时间看到,那撤回也毫无意义

 

屏幕前的朱星杰叹口气,他总能对王琳凯的抱怨和脆弱给予及时的安慰。平日里他们被禁止见面,但朱星杰仍然希望自己能给他带来少许的支撑。

 

所以,他担心的还是出现,真希望现在还在他的身边

 

 

 

...

 

 

王琳凯收回自己傻气的笑容,两个字温暖了他的心窝

 

“杰哥,我能来见你吗?”

“我好久没见你啦,我真的很想你”

 

 

“不行”

 

 

“求求你啦,可我真的好想再看看你诶”

 

 

“...”

 

 

王琳凯摁掉手机,他没再管朱星杰要说什么。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优点,但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定会拼了命得去做

 

 

比如说,他一定要见一个人,再比如说,他一定要找回一个人

 

 

挑上喜欢的衣服,叫了车,他还记得他们家的地址

 

 

 

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会不会被赶走,甚至朱星杰会不会来见他。但他认定,朱星杰一定还爱他,就像自己也一直喜欢一样

 

 

就像谁说过,一颗心不可能被分成两半,真正爱过的不会忍心一刀两断

 

 

被赶走又怎样?没见到又怎样?他还会再来

 

 

“哎,朱星杰呀”

“你别以为你能犟得过金牛座”

 

 

FIN.

🐳🐳🐳🐳.......

结尾是开放,烂尾致歉

内容里有幼杀的歌词,致敬他,我希望他不要消失

愿小王同学能永远可爱,而小朱同学能永远在他身边

LILAC

当白桃遇上了乌龙

奶茶店店主星 × 甜品店店主琳

白桃 & 乌龙茶

一见钟情/HE/私设如山/

AU/OOC/请勿上升正主

主星鬼 副皇权和长得俊

长得俊有点少就不带tag了

13.4k+一篇发完


“月亮可以弯,百合花也可以开”


春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感觉什么好事都发生在春天。


春雨淅淅沥沥地滴在屋檐上,雨滴顺着屋檐滴在石板地上,砸出了一圈圈水花,渐渐地雨大了起来,一颗颗珍珠渐渐连成了丝线。


路边的紫色绣球花被春雨摧残的低下了头,突然地几声春雷让绣球花颤了一颤,突然在大雨中伸出一双手把花...

奶茶店店主星 × 甜品店店主琳

白桃 & 乌龙茶

一见钟情/HE/私设如山/

AU/OOC/请勿上升正主

主星鬼 副皇权和长得俊

长得俊有点少就不带tag了

13.4k+一篇发完




“月亮可以弯,百合花也可以开”





春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感觉什么好事都发生在春天。


春雨淅淅沥沥地滴在屋檐上,雨滴顺着屋檐滴在石板地上,砸出了一圈圈水花,渐渐地雨大了起来,一颗颗珍珠渐渐连成了丝线。


路边的紫色绣球花被春雨摧残的低下了头,突然地几声春雷让绣球花颤了一颤,突然在大雨中伸出一双手把花盆抱了回了店里,男生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他叫朱星杰,是一家奶茶店店主,店名叫J.ZEN。


甜品店很出名,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朱星杰的颜值来的,大家都想看着朱星杰在做奶茶时甜甜的笑,也希望运气好时可以和朱星杰聊上两句,但是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和朱星杰搭上话,在客人眼里,朱星杰是那种冰山美男。


朱星杰从杂物间里拿了条毛巾擦头发,今天春雨下的尤其的大,难得今天店里没什么人,就准备把店关了偷闲半天,来大连已经两年多了都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城市。


当初朱星杰选择在大连开一家甜品店是因为自己的男友在大连,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分手后朱星杰没有离开大连,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一段恋情就放弃自己的梦想。


“叮铃铃~”


“你好,有什么想喝的吗?”朱星杰听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响,条件反射地问了客人想吃什么。


“你好呀,我在隔壁开了一家甜品店,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我做了一些甜品给你尝尝。”


进来的是一个染着粉头发的男生,看着也就20来岁,长得倒是挺让人喜欢的,朱星杰突然感觉自己心脏漏了一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过来坐吧。”朱星杰朝男生招了招手,坐在了窗边的座位。


“你好,我叫王琳凯。”男生坐在椅子上开始了自我介绍,


“你好,朱星杰。”朱星杰看着王琳凯做了个自我介绍,


真好看啊!以前怎么没发现男生染粉红色的头发也会这么好看啊。


“快尝尝这个吧,我新做的,是白桃味的哦!”


王琳凯把盛有蛋糕的盘子推到了朱星杰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朱星杰,朱星杰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期待的眼神笑了出来。


白桃味……他最喜欢的就是白桃味了。


“嗯,很好吃,我很喜欢白桃味,你想喝什么吗?”朱星杰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完,抬头问王琳凯想喝什么。


王琳凯想了想说:“白桃乌龙可以嘛?我最喜欢喝这个了。”


“真巧,我也喜欢。”


朱星杰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他走到吧台旁边拿起白桃开始削皮,加入鲜牛奶后习惯性的加了一撮薄荷末进去,王琳凯走到吧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王琳凯看着朱星杰入了神,知道朱星杰把一杯做好的白桃乌龙放在王琳凯眼前他才回过神来。


“杰哥,你做的好好喝啊,你也喜欢在白桃乌龙里面放薄荷末吗?我也喜欢,我以为只有我喜欢这么喝呢~”


“杰哥?小孩你挺自来熟啊。”朱星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第一次见面就叫自己杰哥,未免有点太自来熟了吧。


“嘿嘿,我就这样,我哥说过这是我的优点,你也可以叫我琳琳呀。”王琳凯喝完乌龙茶后拿着空杯子走向洗碗池,动手将手里的杯子洗好了放进柜台里。


“谢谢,不过琳琳有点肉麻,我还是叫你琳凯吧。”


王琳凯走出吧台回到吧台的位置,经过朱星杰的时候,朱星杰在王琳凯身上闻到了一股白桃的香味,味道很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偏偏这朱星杰又是个狗鼻子。


也是这个时候,王琳凯在朱星杰身上闻到了一股清甜的乌龙茶味,很浓很浓……


“杰哥,你身上味道好好闻啊,我好喜欢啊!”


王琳凯又凑近闻了闻朱星杰身上的乌龙味,这种清香真的很容易让王琳凯产生依靠感。


“杰哥,为啥和你待一起那么舒服啊”


王琳凯趴在吧台上看着朱星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双眼睫毛隐隐的颤抖着,不停地拨动着朱星杰的心。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门口的桃花树在风中凌乱,绯红的花瓣铺了一地,朱星杰看着店外的桃花树有些惊喜,自从朱星杰在这里开店这桃花树就没开过,今年无缘无故就开的如此茂盛,桃花的那个寓意是什么来着?



哦对,好像寓意着爱情的来临。



是门框上的铃铛再次被门撞响,朱星杰确实没有注意到,毕竟现在朱星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王琳凯身上,连自己嘴角莫名上扬都没有注意到。


“杰哥!你干啥呢?我来找你玩啦!”进门的是一个小男孩,看着也就刚成年,一进门就大喊大叫的,朱星杰好不容易被王琳凯治愈的雨天独有的烦躁心情,全在此刻被男孩打破。


男孩叫黄明昊,算是朱星杰的竹马,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年前跟着朱星杰一起搬到了大连,黄明昊从小喜欢朱星杰,大家都知道,就朱星杰不知道,不过说起来朱星杰好像也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


“你小点声,别吵到别人睡觉。”朱星杰看着黄明昊咋咋呼呼的就心累,揉了揉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是时候该把范丞丞叫来了。


“这个男的谁啊?”黄明昊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王琳凯十分不爽,他不明白为什么朱星杰会为了一个陌生的男生而凶自己,除了因为他那个前男友,可是那个男生当时是他男朋友啊,这个男的算什么啊!


“隔壁甜品店的老板,范丞丞等会要过来。”朱星杰放下手机对黄明昊说,


“什么?!为什么,不行不行,杰哥我走了,我才不想见他呢!”黄明昊一听到范丞丞就慌了起来,说着就想往外走,


“站那,别跑。”朱星杰头也没抬的喊住了黄明昊,也因为朱星杰这一喊王琳凯被喊醒了,朱星杰注意到了王琳凯的小动作,


“醒了?一下午连店都不管了,你心真大啊,喝点水吧。”朱星杰笑着王琳凯倒了杯水,还加上了两片柠檬,王琳凯揉了揉眼睛,还伸了个懒腰。


“这不是有你嘛,我相信杰哥不会是坏人的,不然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吧。”王琳凯朝朱星杰眨了眨眼,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再次撩起朱星杰的心。


朱星杰没有说话,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会心动了吧,一见钟情?!不会吧,现在我该怎么办。


“杰哥!我来了。”范丞丞推门而入,打断了朱星杰的思路,他一进门就看见了王琳凯,他站在门口上下大量了一下王琳凯,王琳凯被范丞丞看的十分变扭,范丞丞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朱星杰,


“杰哥,这个男生是谁呀?长得真好看,一看就是你的菜。”范丞丞又围着王琳凯转了两圈,朱星杰被范丞丞的直爽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要不就顺势表明一下心意?!


“是啊,是我喜欢的啊。”朱星杰说完看向王琳凯,王琳凯本以为范丞丞在开玩笑,但是一听到朱星杰的话颤了一下,震惊地看向朱星杰,两人的眼神就这么对上了,王琳凯不禁笑了出来,


“杰哥,对我一见钟情吗?”王琳凯玩味般的看着朱星杰,黄明昊在旁边看着着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杰哥才不可能喜欢你呢,杰哥从来才不会一见钟情呢!”黄明昊跳到了朱星杰身边,抱着朱星杰胳膊不撒手。


“是啊,你呢?”朱星杰没有理会黄明昊的话,自顾自的回答王琳凯的话,


“好巧,我也是。”王琳凯被黄明昊盯着,旁边的范丞丞看着局势越发的好玩,识相的把黄明昊拉到了自己身边。


“那……你不觉得我们俩发展的太快吗?我们可是刚见第一面啊。”王琳凯走到了朱星杰身边,拉起朱星杰的手,轻轻的摇晃着。



“嗯……那就以后慢慢日久生情呗~”



朱星杰一把揽住王琳凯的腰,王琳凯低下头默默地笑着,朱星杰抬起了王琳凯的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黄明昊愣在了范丞丞身后,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一幕,心里难受啊!


范丞丞感觉到了黄明昊的不对劲,转过身掏出了口袋里的QQ糖哄黄明昊,黄明昊看到QQ糖心里的难过少了一些,他不自觉地抱住了范丞丞,范丞丞也顺势抱住了黄明昊,偷偷在黄明昊身后笑了起来。


“那我的小男朋友,你家住在哪里呀,现在也差不多到关店的时候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呀~”朱星杰放开了王琳凯,忍不住摸了摸王琳凯的小粉毛。


“我还没决定好住的地方呢,要不我住到你家去?”


“你就不怕我……嗯?”

“我相信你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我们家就一个床哦,今天晚上就委屈委屈你了哦。”

“没事,不过我睡觉不老实,今天晚上委屈的大概率是你。”


昨天的春雨将大连这个小城市彻底洗净,比雨前的大连平添了一份清静,入春时大家都变地懒洋洋的,连楼下徐奶奶养的猫都一觉睡到了下午。


朱星杰醒的时候正值日中,他洗漱好后打开了冰箱,长期没有补货的冰箱里面的食物已经寥寥无几了,这大大的限制了朱星杰的发挥,看了看冰箱里仅剩的排骨和之前吃面的拌料,朱星杰准备给王琳凯做糖醋排骨和重庆小面。


两人毕竟才认识一天,就算是一见钟情,就算已经是情侣了也难免有些拘束,两个人是分开盖两个被子的,朱星杰看自己弄得差不多了后就去叫王琳凯起床,


“琳凯,起来吧,都大中午的了。”朱星杰尽量用着听起来温柔的声音叫王琳凯起床,王琳凯吭叽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朱星杰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懒猪,翻开被子将王琳凯抱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王琳凯突然感觉身下一空,紧紧地抱住了朱星杰的脖子,朱星杰见王琳凯稍微清醒了一些就把王琳凯放了下来。


“杰哥,哪有人用这种方式叫人起床的。”王琳凯揉了揉头发,朱星杰没忍住也跟着rua了两把。


“好啦好啦,宝贝快去洗漱吧,我午饭都做好啦。”朱星杰把王琳凯推去了洗手间,


“杰哥你先别这么叫我,有点不习惯,你就叫我琳琳吧。”王琳凯拿起牙刷对朱星杰说,


“好~琳琳快点洗,我烧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朱星杰拿梳子梳了梳王琳凯的小粉毛,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卫生间。


“哦对了,你能吃辣不?”朱星杰见王琳凯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问了问王琳凯的口味,


“嗯……不太能吃。”


“行,那我就不放辣了。”朱星杰放下了手里的辣椒粒,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了餐厅桌子上,


“杰哥!你煮面条了唉!”王琳凯拿起筷子就吃,朱星杰将糖醋排骨拿了过来,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小猪忍不住大笑起来。


“杰哥你笑啥呀?哇!糖醋排骨,我最喜欢吃了!”王琳凯随着朱星杰的笑声抬起头,看到朱星杰手里的糖醋排骨眼睛都Bling Bling的放光。


“杰哥,你做的好好吃呀!”王琳凯边往嘴里塞边夸赞着朱星杰做的好吃的,


“琳琳,食不言寝不语,先好好吃饭。”朱星杰往王琳凯碗里又夹了两块糖醋排骨。


窗外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曳,白色的楼房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灰色的窗框框起了窗外的地怡人景色,绿色的爬山虎叶子为正方形的油画增添了一抹希望。


下午到店里时门口已经排起来小长队,王琳凯看着朱星杰店门口排队的小姐姐吃醋地看了一眼朱星杰,朱星杰读出了王琳凯眼里的醋意,摸了摸王琳凯的头,低下头轻点了一下王琳凯的嘴,王琳凯看着朱星杰的眼睛笑了起来,又回了朱星杰一个吻。


朱星杰见王琳凯没事了就走去店里开门,王琳凯也回到了甜品店。


很多女生从朱星杰店里出来后看到隔壁新开了家甜品店就想进去看看,然后就被王琳凯的粉头发和少年感吸引住,王琳凯不像朱星杰那么高冷,他很喜欢和顾客们聊天。


慢慢地王琳凯的店和朱星杰店一样红火了。


王琳凯经常会在店里不忙的时候端着新研发的小甜品和朱星杰一起吃,朱星杰也会拿着王琳凯最喜欢的饮品和王琳凯一起休息。


店里的客人们看着这两个男生的亲密动作不禁开始猜测两人的关系,也因为这个王琳凯和朱星杰的店被网友们戏称为月亮小店。


很多旅游博主在介绍大连的时候都会提起他们的小店,通过各个大V的介绍,“月亮小店”的名声也就彻底传播开来,来探店的人也越来越多,朱星杰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们十分头疼,小店人越多就意味着越忙,王琳凯就没时间休息见他了,真的是麻烦呢……


闭店后看着王琳凯累在吧台上睡觉朱星杰就觉得心疼,他决定把黄明昊和范丞丞叫过来一起帮忙。


但是这次朱星杰失策了,范丞丞和黄明昊的颜值成功又吸引了一波花痴妹,大家都想着如果套不着朱星杰和王琳凯这两个大帅哥,套着范丞丞和黄明昊也是很不错的。


范丞丞在奶茶店帮朱星杰,黄明昊就在甜品店帮王琳凯,一开始黄明昊十分不愿意,谁愿意去帮自己的情敌啊,结果后来就真香了,王琳凯做的甜品成功的收买了黄明昊的胃,自此之后黄明昊不仅无偿帮王琳凯经营甜品店,还天天粘着王琳凯让王琳凯给他做好吃的小蛋糕吃。




果然还是小孩了解小孩啊~




朱星杰看着黄明昊粘着王琳凯不禁感叹了一句,看到旁边已经酸的不成样子的范丞丞笑了出来,朱星杰把手里的棒棒糖拆开递给了范丞丞,让他看起来可以稍微甜一点。


“杰哥……我好累啊。”王琳凯趴在奶茶店吧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朱星杰坐在旁边rua着王琳凯的粉头发心疼不已,就在朱星杰准备安慰安慰王琳凯的时候,门框上的铃铛被撞响。


门口的男生穿着一身西装,进到店里左顾右盼的,朱星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生就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上的东西,谁都没有察觉到朱星杰冷笑了一声,王琳凯听到有人进来就站了起来,他很奇怪朱星杰为什么没有理这个客人,王琳凯仔细看了看男生。



他的眼睛跟我真像……



王琳凯给男生指了个位置,笑着问男生想喝什么,


“白桃乌龙,麻烦加一点薄荷末吧,谢谢……”

“不好意思,不做。”


男生话音刚落朱星杰就头也没抬的拒绝了他的点单,王琳凯敏锐地捕捉到了男生眼里闪过的一丝失望,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生和杰哥一定有什么事。


男生被朱星杰拒绝后也没有逗留,转身就出了店门,朱星杰自始至终就抬过一次头,王琳凯趁朱星杰在忙的时候发消息约黄明昊出来见面。


晚上王琳凯没有跟朱星杰一起回家,他去了和黄明昊约好的酒吧。


王琳凯自从开了甜品店就没怎么再去过酒吧了,时隔那么长时间,突然进入一个那么吵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应,王琳凯穿过人群看到了坐在卡座上的黄明昊。


“昊昊,今天我突然约你出来是想问点事的。”

“啥事,鬼哥你说,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没啥事,就是杰哥之前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啊?”


黄明昊听到王琳凯的话眼神暗了下来,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莫吉托,王琳凯注意到了黄明昊正在发抖的手,


“他来找你了?”

“没有,但是他今天到朱星杰店里了。”

“那个男的居然还敢站在杰哥面前,他的脸被狗吃了吗?”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说起来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黄明昊又喝了一口酒,感觉已经做好了要跟王琳凯说很久的准备,


“那个男生是杰哥的初恋,俩人当时真的很甜蜜,他们大学的时候社会还没有很接受同性恋这个概念,当时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真的是在大庭广众下将对对方的爱意表明到极致,就是这样他们在同学们眼中成了另类。”


“两个人一起面对了很多,那个男生是一个富二代,他们家的资产在大连,所以杰哥跟着他一起来了大连,当然我和范丞丞也一起过来了,杰哥因为自己喜欢喝奶茶所以开了家奶茶店,他回去继承了家业,把公司做得越来越大,他觉得杰哥在那个小奶茶店太可惜了,他想给杰哥一个职位,但是杰哥拒绝了。”


“又过了半年俩人想着既然领不了结婚证但是婚礼还是要办的,于是就准备见家长,男生的家长死活不同意,他们觉得杰哥是男生,而且他们俩还门不当户不对,那个男生觉得如果杰哥答应了自己给他准备的公司职位,自己的爸爸妈妈就会同意两个人在一起,就想劝杰哥放弃奶茶店,但是杰哥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后来两个人一个觉得对方不爱自己,另一个人觉得对方不支持自己的梦想,两个人大吵一架,不仅问题没有解决,两个还崩分离析了。”


“不过说实话,他们俩分手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因为那个男生对杰哥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考虑杰哥的感受,只顾自己的想法,对我也不好,比鬼哥你差多了!”


王琳凯听到这里不禁失笑,摸了摸黄明昊的小脑袋,


“所以说那个男生回来找杰哥是想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鬼哥你得防着点。”

“嗯好,我知道啦。”


两个人聊完了沉重的琐事就开始在酒吧里嗨,一瓶接着一瓶的伏特加,舞池里晃动的身影,嘈杂的声音,迷人眼睛的灯光都是酒精的辅助剂,王琳凯一直坚持着没有喝太多,但是黄明昊却控制不住的喝了很多酒,没一会就瘫在了王琳凯身上,王琳凯看着瘫在自己身上的黄明昊无可奈何,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给朱星杰。


朱星杰听着电话里的王琳凯的声音都能感受到一身的酒味,抓起沙发上的衣服就往酒吧跑,


进了酒吧就看到了喝醉的王琳凯和黄明昊,朱星杰把王琳凯抱了起来,又把黄明昊拉了起来想先送黄明昊回家,结果黄明昊赖在沙发上吵着要范丞丞,王琳凯也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范丞丞让他来接,朱星杰看着范丞丞把黄明昊接走后就把王琳凯抱出酒吧。


刚刚入秋的大连还是有些冷,这时候朱星杰带来的外套就派上了用场,深夜的街头,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流淌在大街上,时不时溅起的流光,映在了王琳凯的脸上。


王琳凯在朱星杰怀里待不住,两只小腿不停地扑腾着,朱星杰无奈只能把王琳凯放下来,王琳凯抱住了旁边的路灯喊着“杰哥”,朱星杰在旁边看着又无奈又想笑,他走过去想把王琳凯从路灯上取下来,王琳凯却死死地抱住路灯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什么。


“唔……追杰,我知道今天那个男生是泥的全男友了嗝~我也知道泥们兹前的那些事了,我支持泥!我支持泥开lai茶店,如果……如果泥们要复合的话我也不拦着,但是追杰,我知道好喜欢你泥,泥不要泥开我好不好嗝……”


朱星杰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抱住了王琳凯,抱着抱着朱星杰就开始小声的抽泣,


“嗯?漂亮哥哥为什么要哭呀?不哭啦不哭啦,漂亮哥哥跟窝喜欢的人好像呀~”


王琳凯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卫衣湿了一点,就开始安慰怀里的“漂亮哥哥”。


朱星杰听到了王琳凯的话破涕而笑,一把把王琳凯公主抱了起来,经过了王琳凯在街上闹的一出到家是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朱星杰帮王琳凯洗完澡后就把他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月光洒在王琳凯的脸上,光洁白皙的脸庞,淡红的的嘴唇肉嘟嘟的,嘴角微微笑着,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消下去就像店门口的娇嫩樱花,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保护在怀里,脸上贴着粉色的头发与脸上的粉红相得益彰,朱星杰把王琳凯的头发放到一边,上床搂住了王琳凯。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第二天两个人照常开店,只是变得更加腻乎了,黄明昊看着这一幕也是异常欣慰,不过美好总是被一阵铃声打破。


男生已经坚持一个礼拜每天到店里了,时而到朱星杰的店,时而到王琳凯的店,每次朱星杰想上去把男生赶出去都被王琳凯拦了下来,终于在男生来的第七天朱星杰忍不住了,这次五个人坐了下来准备好好聊一聊,奶茶店和甜品店店门紧闭,屋内有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火药味,朱星杰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讲清楚。


“你好,我叫王琳凯”

“你好,我是林余忆,朱星杰未婚夫”

“你放屁!你才不是杰哥未婚夫,杰哥未婚夫要是也得是鬼哥,你不要瞎说!”


黄明昊在王琳凯身边听到林余忆一上来的下马威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林余忆把他骂了一通,


“昊昊,你坐下来,你别着急。”


王琳凯听着林余忆的话也皱了皱眉头,但是他下意识还是选择相信朱星杰,


“林余忆,我们俩已经分手很久了,你回来要干嘛?”

“星杰,之前是我不对,我之前不是不支持你的梦想,我只是太想和你结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余忆说着还拉住了朱星杰的,朱星杰翻了个白眼,迅速把手给抽走了,随后就拉上了王琳凯的手,


“不可能,我现在和王琳凯在一起很幸福,遇见他后我觉得我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这就是区别你懂了吗?”


王琳凯被朱星杰的话惊到了,林余忆也发现了朱星杰对王琳凯是有可能是来真,但是他还是得觉得该好好为自己的爱情争取一下。


“星杰,我是真的很爱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这个小屁孩能给你什么?”


林余忆不屑的打量了一下整个奶茶店,再一次给了王琳凯一个下马威,


“我不要他给我什么,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趁我还没把你赶出去,赶紧滚蛋!”


朱星杰回了林余忆一个不屑的眼神,看的林余忆心里没了底气,


“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想明白了就来找我好吗?”


林余忆自知今天怕是没有什么可能了,很识相的留下一张名片就离开了,朱星杰像扔垃圾一样把名片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店们打开,回到了吧台接着工作。


王琳凯看着朱星杰决绝的动作一瞬间觉得自己爱对了人,跑到了吧台搂着朱星杰亲了一口,朱星杰笑着看着王琳凯,又搂着他搂了好长时间,还坐在座位上的黄明昊看着两人笑了起来,范丞丞看着黄明昊的笑莫名的开心。


林余忆站在店外看着朱星杰和王琳凯的动作,心里满是失落,想想现在的自己钱财、朋友样样不缺,可是就是少一个朱星杰,如果当初自己没那么作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说来也是自己作的,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余忆这个难关终于算是度过去了大半



生活又回归平静,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日子来到了七夕,朱星杰原本是想和王琳凯晚上出去嗨一晚上,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范丞丞和黄明昊又开始搞事情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导致朱星杰现在对门框上的那个铃铛声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感。


“叮铃铃~”


是黄明昊,后面还跟着范丞丞,范丞丞手上还拿了束玫瑰花,王琳凯和朱星杰一同望向了门口的两人,又同一时间摇了摇头,又来了,一周三回了,谁受得了啊。


“范丞丞,我跟你说过了,我喜欢杰哥嘛。”


黄明昊叉着腰背对着范丞丞,


“啊,鬼哥在这里啊,对不起对不起!”


黄明昊注意到了吧台上的王琳凯,连忙道歉。


王琳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他也是真的不在意,毕竟朱星杰已经是自己的了,但朱星杰不愿意啊,他总觉得这句话王琳凯会误会,他赶紧把范丞丞拉过来问话,


“范丞丞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黄明昊追到手?”

“你没看到刚刚那个情况吗?”

“那黄明昊这样琳琳会介意的!”

“啊,我不介意的,只是昊昊天天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王琳凯从吧台走过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来来来,看你鬼哥的。”


王琳凯拍了拍范丞丞的肩膀,又走到黄明昊身边拉着他坐下,


“昊昊,咱俩好好聊聊好不好?”


“鬼哥,今天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在几个月前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杰哥肯定会很喜欢你,我从小和杰哥一起长大,我很清楚杰哥不喜欢我,今天我也只是拿杰哥当个挡箭牌,我知道我不喜欢范丞丞。”


“真的吗?我觉得你不知道哎。”


“嗯?我不喜欢范丞丞我当然知道喽。”


“嗯……你还记得前几个星期我们俩去酒吧喝酒吗?那次你因为生气喝了好多,我拦都拦不住,我也喝了不少我就打电话给杰哥想让他来接我们,等杰哥到了我们想把你送回家,你死活不跟我们走,嘴里还喊着要范丞丞,还说什么他不来你不走,我们没办法只好大半夜打电话给范丞丞让他来接你。”

“一直等到范丞丞来了你才回的家,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不妨去问问范丞丞,所以其实你是喜欢范丞丞的,对吗?”


“我……我不知道,鬼哥我真的不知道……”


“那不妨先试试,鬼哥和杰哥准备出去旅游,你可以和范丞丞一起来,说不定经过这次旅游你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嗯好,鬼哥我跟着你。”


王琳凯摸了摸黄明昊的头,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店里走去,想要给黄明昊做点甜品吃,范丞丞看着王琳凯拉着黄明昊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想上去拦住他,但是被朱星杰拦住了,朱星杰给了范丞丞一个“放心”的眼神范丞丞才没有追上去。



[朱星杰家]



朱星杰和王琳凯吃完饭就赖在了沙发上,朱星杰一手揽着王琳凯,一手拿着遥控器把球赛调出来。

“杰哥,我们出去旅游吧。”

“嗯,怎么突然想出去旅游?那琳崽想去哪里呀?”

“我想去意大利,我还想跟昊昊和丞丞一起去~”

“好~琳琳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你听到昊昊说的话你真的不介意吗?”

“说实话吗?我真的不介意的,经过上次林余忆那个事我很相信你,而且我觉得昊昊其实是喜欢丞丞的。”


朱星杰听到这番话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了下来,又把王琳凯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亲了亲王琳凯的额头,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王琳凯和三个人讲了自己的计划,四个人一拍即合,闭店回家收拾行李,第二天后四个人就来到了意大利佛罗伦萨。


这是一座充满浪漫艺术气息的城市,街边所处可见的雕像是惊艳的艺术品,大街小巷的花店使这座城市浸在迷人的花香中,就连路边的咖啡店也十分有格调,咖啡香和花香融合在一起让人如痴如醉。


在酒店安置好行李后四个人就分为两队各自游玩了。


朱星杰和王琳凯随便逛了逛就天黑了,两人走在佛罗伦萨的街头路过了一家花店,花店布置得很温馨,王琳凯被吸引住了,拉着朱星杰就往花店里走去。


“欢迎光临,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店主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男生话音刚落花店突然后传来了一声呼叫,


“林彦俊!快来帮我一下,这个花我搬不动!”


看来眼前这个男生叫林彦俊,应声入眼的是另一个男生,这个男生看起来奶奶的,还肉乎乎的。


“尤尤你等一下哦,这边有客人的。”


林彦俊很温柔的应着尤长靖,王琳凯听到急忙说自己想先随便看看,让他先去忙其他的。


朱星杰突然很想给王琳凯买一束花,看着在万花丛中艳压群芳的红玫瑰,朱星杰不禁感慨玫瑰虽然是最常见的花,但也是最能代表恋人之间的爱意的花朵,就红玫瑰吧!


当林彦俊忙好后,朱星杰提出自己想要一束花送给王琳凯。



九支红玫瑰,很浪漫的花束。



林彦俊听到朱星杰的要求后又看到他拉着的王琳凯笑了笑,同道中人呀~


林彦俊很快就包好了花,正当朱星杰想要付钱时,林彦俊拒绝了朱星杰递来的纸币,


“这束花送你们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祝你们幸福。”


朱星杰意会了林彦俊的话是什么意思微微笑了笑,回了一个祝福。


朱星杰和王琳凯走后,林彦俊从后抱住了在整理花材的尤长靖,在尤长靖耳边说着话,


“有你真的很幸福~”




王琳凯抱着红玫瑰深吸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花香钻进鼻子里,一天逛下来的疲惫在此刻烟消云散,身边是最喜欢的人,怀里抱着的是喜欢的人送到红玫瑰,走在自己喜欢的城市的街头,王琳凯感觉此刻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两个人不知不觉转到了维琪奥桥,充满年代感的大桥上人来人往的皆是情侣,两个男生并排走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在桥的正中间王琳凯和朱星杰遇到了范丞丞和黄明昊,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搂搂抱抱,王琳凯一看这个场面就知道范丞丞应该是把黄明昊拿下了,四个大帅哥并排走着,好不养眼。


正好是烟花的时间,王琳凯被眼前绚丽的一幕迷住了,王琳凯看着烟花拉着朱星杰,朱星杰看着王琳凯,黄明昊挽着王琳凯的胳膊,范丞丞的手搭在黄明昊的肩上。


朱星杰一直注视着王琳凯,烟花倒映在王琳凯的眼睛里,就像一对水晶球,闪闪发亮





“琳琳你知道吗?TiAmo在意大利语中是我爱你,在法语中却是爱过你,现在我想在这里对你说,TiAmo”

“杰哥,TiAmo”





“昊昊,你初吻还在吗?”

“在呀”

“那你要给谁啊?”

“当然是给我未来老公啊”

范丞丞听到这句话啪的一下就亲上了黄明昊,黄明昊反应过来憋红了脸,半天讲不出一句话,害羞地把头埋进了范丞丞怀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四个人逛遍了佛罗伦萨,朱星杰和范丞丞带着王琳凯和黄明昊去圣母百花大教堂看了天使图,去乌菲齐美术馆看了S·博蒂切利的《春》,去市政广场听了街头艺人的吉他表演,去米开朗基罗广场看了次日落,去花店邀请林彦俊带着尤长靖和他们一起游玩,买了小巷子里的冰淇淋和11欧元的塔可。


在离开的前一天给林彦俊和尤长靖留下了四张明信片,并在明信片上留下了电话和微信,六个人约定好了要一直保持联系。



回到国内六个人修整了两天,就准备开业,可是走到店门口四个人傻眼了,


王琳凯的店铺里一团乱,桌子椅子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原本摆在桌子上当装饰的小花瓶全部碎在了地上,吧台倒是没有被破坏的很严重,但是就那些桌子椅子和装饰就够这四个人忙活好一阵时间了。


朱星杰很快就调整过来,他与范丞丞对视一眼两个人就不谋而合地明白了是谁干的,走进店里才发现被破坏的不仅仅是那些桌椅还有一面墙,那是王琳凯的甜品店和朱星杰的奶茶店共用的那面,墙上原本的淡紫色墙面被泼上了吓人的红色颜料,还被写上了“小三去死”几个大字,朱星杰捂上了王琳凯的眼睛,把王琳凯推出了店外,他让黄明昊带着王琳凯先去自己店里帮忙照顾一下。


看着墙上的大字朱星杰和范丞丞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范丞丞看着墙上的大字就上火,他现在恨不得把林余忆摁在地上往死里揍,朱星杰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


但其实林余忆这个行为正好可以让朱星杰早就藏在心里的想法实现出来,他早就想把中间这堵墙打掉,这样他就可以无时无刻看着王琳凯在吧台忙碌了,朱星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范丞丞,范丞丞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这样不仅是朱星杰可以看到王琳凯,范丞丞也可以看到黄明昊了。


两个人人说干就干,朱星杰平时攒了不少钱,这些钱正好可以重新装修一下店铺,黄明昊和王琳凯无情的被两个人赶了回家,说是要给他们俩一个惊喜,王琳凯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还是乖乖照做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可以研究一下新品,黄明昊被王琳凯请过来试吃甜品,这正中了黄明昊的点,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这边范丞丞请了家装修公司将装修方案商量了出来,朱星杰每天站在店里监督着工程进度,看着中间那堵墙的倒下朱星杰和范丞丞击了个掌,两个人也心有灵犀的决定要把林余忆约出来好好谈谈。


朱星杰是很喜欢呆在咖啡馆的,有的时候一呆就是一下午,这是他平淡生活中平淡的打法时间的方式,一杯卡布奇诺就能坐一下午,但在林余忆面前特浓的卡布奇诺都变地索然无味,朱星杰根本没心情评鉴自己的“挚爱”。


“林余忆,你是脑子有问题吗?干那种泼油漆的事情也就你这种人能做出来了。”


范丞丞忍不住先开了口,一开口就是一通骂,骂的旁边的朱星杰心里一阵舒畅。


“怎么样朱星杰,你考虑清楚了吗?”


林余忆挠了挠耳朵假装不在意范丞丞说的话,


“哼,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法律这种东西吗?我就不信你们林氏集团的权利能盖得过法律,你要是再去打扰我和琳琳的生活,咱们就法庭上见吧。”


朱星杰说完和了口咖啡,他察觉到林余忆很明显慌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回来。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弄的,法律也是要讲证据的不是吗,朱店长?”


林余忆低着头冷笑了两声,这两声激起了范丞丞心中的怒火,


“你他妈有病吧,鬼哥的店不是你弄的还能是谁弄的!”


范丞丞拍桌而起,咖啡店里的其他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们,范丞丞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放在公共场合是有多引人注目,


“王琳凯的店被泼了油漆你反应干嘛那么大,难不成……朱星杰你现在有情敌了哦~”


“放屁,我才不喜欢鬼哥,我是担心昊昊,万一你哪天脑子一抽再去砸鬼哥的店,昊昊不小心受伤了,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范丞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林余忆你听到了吧,就算我不搞你也有的是人搞你,我劝你安分一点,不要再出现我们的生活里,今天就这样吧,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朱星杰讲完话就拉着范丞丞走出咖啡店,再一次剩下林余忆一个人喝着咖啡。


回到店铺时工人师傅已经把瓷砖和墙刷好了,朱星杰定制的桌椅装饰品也都到了,两人人合伙把家具从车上搬了下来,就开始摆放家具,原本窄小的两个小店一下并成了一个,整个空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忙活了一下午的朱星杰和范丞丞叉着腰站在店门口欣赏着店铺,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犒劳一下自己,这时候大排档的烧烤就是最好的第一选择,一踏入大排档两人就开始接地气,50串烧烤和一箱啤酒满足了两个人的胃却没有堵住他们的嘴,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结婚大事,离开大牌档的时候婚礼怎么办都计划好了。


朱星杰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王琳凯抱着独角兽抱枕睡在了沙发上,嘴角还挂着口水,缩在沙发上小小的一个,电视里还播着《火影忍者》,餐桌上还有王琳凯给他留的晚饭,朱星杰小步走到了王琳凯身边,准备把王琳凯抱进了卧室,王琳凯本身睡眠就很浅,再加上朱星杰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头被熏醒了。


“杰哥,你喝酒了?”

“嗯……跟丞丞喝的”


“亏我还给你留饭了,你到餐桌那边坐着,我去给你泡蜂蜜水。”王琳凯拍了拍朱星杰的肩,又指了指餐桌,


“老婆你对我太好了以前都没有人给我泡蜂蜜水喝”

“谁是你老婆,真是喝多了。”


王琳凯嘴上说着嫌弃,但转身进厨房后还是偷着笑了好一会,朱星杰站在厨房门外看着自家媳妇的小动作被可爱的不行,接过王琳凯手里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朱星杰喝下去后身心都受到了治愈。


朱星杰拿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戒指盒准备向王琳凯求婚,王琳凯看着雪白的戒指盒愣住了,也从自己的卫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戒指盒,王琳凯瞟到了朱星杰放在门口柜台上的玫瑰花,同时朱星杰也看到了餐桌花瓶里包装精致的玫瑰花,两人对看了看对方手里的戒指开了口,


“你求婚?/你求婚?”

“不应该我求吗?/不应该我求吗?”

“凭什么你求婚?/凭什么你求婚?”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朱星杰无奈地说,


“咱俩还真的是心有灵犀,只不过多花了一笔冤枉钱……”

“算了算了,大不了咱俩一人带俩不就好了,不冤枉不冤枉。”

“那你同意了?”

“废话,我要是不想和你结婚我准备什么戒指?”

“哦对对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准老婆了!”

“谁是你准老婆,我不管,你才是我老婆!”

“好好好~”


朱星杰搂着王琳凯的腰,嘴上说着好好好,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上了床王琳凯还是要叫他老公,朱星杰的这点小心思王琳凯看的是透透的,王琳凯憋红了脸狠狠地踩了一脚朱星杰,踩完转身就跑进了房间,还留了一句

“洗完澡再上床,不然你就给我睡沙发!”


朱星杰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脚,老婆的话哪能不答应,朱星杰强忍着睡意简单的洗了个澡,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后在王琳凯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把王琳凯慢慢地挪进自己怀里,王琳凯翻了个身抱住了朱星杰的腰



“晚安,老公”

“晚安,老婆”





店铺竣工后朱星杰第一时间就带着王琳凯去看了,看着朱星杰精心准备的桌椅,还有挂在照片墙上的四个人的合影,处处都彰显着朱星杰的用心,王琳凯肉眼可见的喜欢。


自从打通了店铺后原本的人气就更旺了,原有的店名也改成了“MOON”,店里的两对小情侣肆无忌惮的秀着恩爱,热搜也是上了好几次,他们勇敢打破世俗的行为让社会上更多同类情侣开始勇敢的面对流言蜚语。


后来店做的越来越大,甚至开启了连锁,每家店的店主都有着共同点,他们都是不畏世俗的同性恋者,社会也越来越开放,在多年以后同性恋终于被法律承认,四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也已经三十出头了,朱星杰和王琳凯非常荣幸的成为了大连市第一个领结婚证的同性夫夫,范丞丞和黄明昊也紧随其后。


四个人的婚礼是在佛罗伦萨办的,婚礼的花是林彦俊和尤长靖全权负责,粉色的玫瑰装点着整个庄园,走向舞台的道路上铺着白玫瑰花瓣,王琳凯和黄明昊被各自的父亲领着走向朱星杰和范丞丞,台下的四个妈妈哭成了一团,随着四声“我爱你!”的响起,在场的人们都鼓起了掌,




从此以后朱星杰的肩膀会永远给王琳凯依靠


范丞丞的怀抱永远向黄明昊张开






FIN.







这篇我真的写了好久好久

佛罗伦萨那里我写的是真的烂

不过最后还是圆满的

最近又看了一遍《小姐姐的花店》

11块的塔可和冰淇淋都是里面的梗

林彦俊插得罗马柱的花真的好看

LILAC

啊对对对挑战

这几天王琳凯和朱星杰都没啥通告,一直都在家里宅着,朱星杰倒是一点都不无聊,王琳凯确实快要被憋出屁来了,


王琳凯躺在朱星杰的腿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抖音,


“啊对对对挑战! 输的人要实现对方的所有愿望……”


王琳凯一听这个可就来劲了,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不小心把朱星杰的手机打到他脸上了,朱星杰捂着鼻子一脸莫名其妙的,


“你干啥啊,突然一下子坐起来,疼死我了!”


“杰哥杰哥你快看这个‘啊对对对挑战’,看起来好好玩啊!”


王琳凯敷衍的揉了揉朱星杰的鼻子,说着就把手机塞到了朱星杰眼前,朱星杰撇了一眼王琳凯,把头往后移了移才看清了手...



这几天王琳凯和朱星杰都没啥通告,一直都在家里宅着,朱星杰倒是一点都不无聊,王琳凯确实快要被憋出屁来了,



王琳凯躺在朱星杰的腿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抖音,



“啊对对对挑战! 输的人要实现对方的所有愿望……”



王琳凯一听这个可就来劲了,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不小心把朱星杰的手机打到他脸上了,朱星杰捂着鼻子一脸莫名其妙的,



“你干啥啊,突然一下子坐起来,疼死我了!”


“杰哥杰哥你快看这个‘啊对对对挑战’,看起来好好玩啊!”



王琳凯敷衍的揉了揉朱星杰的鼻子,说着就把手机塞到了朱星杰眼前,朱星杰撇了一眼王琳凯,把头往后移了移才看清了手机上的内容,



“陪我玩嘛,杰哥~”


“好好好,真受不了你……”


“耶!!我的限量版音响和鞋子有着落啦!!”


“无语……”



王琳凯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找了个好角度,点开了录像,朱星杰表示不理解这波操作,一脸疑惑。



“怎么滴,你这是怕我不认账???你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就录下的来当粉丝福利嘛”


“行吧,我信了”


“那我们开始吧,你先来吧”


杰:“好,我想想……哦,对了,你是不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咪呀?”


鬼:“我靠,朱星杰,一上来就这么狠??”


杰:“那当然,要玩就要玩刺激的”


鬼:“算你狠……啊对对对~”


杰:“啊哈哈哈哈,你来吧”


鬼:“你给我等着,朱星杰你是不是一个头特别大的大头胡巴?!”


杰:“哎呀,这没啥,这么多年我都听习惯了,啊对对对~”


鬼:“哼,大头胡巴”


杰:“略略略,到我了,你是不是之后半年都不会去酒吧了?”


鬼:“靠……啊对对对……”


杰:“嘿嘿,那你得遵守奥”


鬼:“哎呀,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以后半个月都不会碰我了?”


杰:“半个月?你自己能忍住吗?”


鬼:“我哪有那么淫//荡,你就说你行不行吧”


杰:“sing,啊对对对~”


鬼:“啊哈哈哈哈,我的腰终于能解放啦!!”


杰:“闭嘴吧你,这还录着呢”


鬼:“哦对对对,啧,这要发出去了我这不颜面尽失啊……”


杰:“没事的,粉丝们谁不知道你是个小受啊”


鬼:“朱星杰……你闭上你的嘴没人觉得你死了……”


杰:“啊这这这,我们接着来吧”


鬼:“到谁了?”


杰:“到我了!”


杰:“王琳凯,我是不是比你的限量版球鞋和限量版音响重要?”


鬼:“朱星杰,你怎么能比得过我的限量版球鞋呢?”


杰:“那你就是要认输呗”


鬼:“你……啊对对对”


杰:“唉,我就知道,唉?我什么时候比不上你的球鞋了啊??”


鬼:“啊,这不重要”


杰:“王琳凯,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啊”


鬼:“哪有,朱星杰你别给我来这套奥”


杰:“哼……”


鬼:“堂堂朱星杰居然撒娇?!”


杰:“哪有,你听错了,我们继续吧”


鬼:“行吧,那我要来一个狠的,朱星杰你是不是不行?!”


杰:“靠,这是尊严问题!!!”


鬼:“你就说吧,你认不认输?”


杰:“我认输,我朱星杰不可能不行!!”


鬼:“嘁……”


杰:“你嘁啥呀,你想试试吗?”


鬼:“唉,达咩达咩,你刚刚才答应的半个月不碰我的”


杰:“那是不碰你,没说不能干其他的”


(一段朱星杰把王琳凯按在沙发靠背上亲到嘴巴微肿的名场面)


鬼:“靠,朱星杰,你是人吗……”


杰:“哎嘿,我不是,我是大头胡巴hhhhh”


鬼:“哎呀,烦死了”


杰:“别烦别烦,你还有个提要求的小机会呢”



鬼:“我想想……我想和你上同一档音乐综艺”


杰:“这个稍微有点困难,但是我可以去努力一下”


鬼:“好唉,杰哥加油!!”





然后就有了朱星杰翻箱倒柜拿出了自己最有气场的衣服,开着自己的奔驰就往果然天空去的场面



一进到公司里就往董事长办公室冲,“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刘涛的桌子,吓得刘涛差点把手里的水洒在自己脸上,



刘涛以最快的速度回想了自己这两天干的事,



好像也没啥丧尽天良的事啊,应该没啥问题,


刘涛直了直身子,尽量的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慌张,



朱星杰把胳膊撑在桌子上,盯得刘涛发毛,



“星杰,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琳琳上同一档音乐综艺,你觉得怎么样?”


“啊……这个事吧,你和小鬼刚刚公布恋情,网上的负面舆论还没有下去,上同一个节目可能不太现实……”


“我不管,小鬼也同意了,你就说你能不能搞吧”


“嗯……也不是不行,就是吧……”


“新歌版权费用五五开”


“OK,我立马安排,正好最近有一档,你们俩就去吧”


“行”







两个人要上同一档综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大部分的吃瓜群众都是十分期待的,当然还有一些**




之后朱星杰趁王琳凯睡着的时候,拿他的指纹打开了手机,把视频发了出去,又引出了一波话题和粉丝的嘲笑。






#朱星杰承认自己是大头胡巴

#王琳凯的腰放假了

#朱星杰家庭地位比不上王琳凯的鞋

#王琳凯小受一个






这篇拖了好久啦

抱歉抱歉

有一点点纪实吧

写的应该还不错吧


LILAC

为什么恋综也会吻戏??!

3.0k+


怎么说呢,王琳凯已经被这个恋综搞得烦得不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恋综还要有吻戏,她吴宣仪又没有男朋友,可是我有啊!这要是让朱星杰看到了,我不是死定了吗?不行不行,这吻戏我绝对不能接!


于是我们的王琳凯小朋友就使出了浑身上下十八般武艺来跟导演求情:


“导演,这吻戏就不拍了好不好呀~”


“不行啊,这观众就喜欢看这些啊”


什么?喜欢看?放屁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啊!这要是真拍了,别说朱星杰了,连达琳们都忍不了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导演~你体谅体谅我嘛,我要是拍了吻戏,杰哥岂不是就会把我……...


3.0k+







怎么说呢,王琳凯已经被这个恋综搞得烦得不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恋综还要有吻戏,她吴宣仪又没有男朋友,可是我有啊!这要是让朱星杰看到了,我不是死定了吗?不行不行,这吻戏我绝对不能接!






于是我们的王琳凯小朋友就使出了浑身上下十八般武艺来跟导演求情:




“导演,这吻戏就不拍了好不好呀~”



“不行啊,这观众就喜欢看这些啊”



什么?喜欢看?放屁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啊!这要是真拍了,别说朱星杰了,连达琳们都忍不了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导演~你体谅体谅我嘛,我要是拍了吻戏,杰哥岂不是就会把我……你懂的”



“那没办法,都定好了,你让朱星杰稍微忍着点吧”



“啊……真的没办法了嘛~”



“没,你去准备准备吧,这吻戏是逃不过的”



哼,臭导演,到时候我就跟杰哥说是你硬要我拍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就知道欺负我!





很快,这该来的还是来了,如王琳凯所料,朱星杰果然气的不行,硬要跟去现场,拦都拦不住,王琳凯算是要大难临头了,




到了现场王琳凯走在朱星杰前面,低着头扣着小手指,朱星杰走在后面,抱着手臂脸黑的不行,这场面属实是把导演吓到了,




不是说朱星杰脾气好的不得了吗?这脸比谁都黑是啥情况




导演一看实在是惹不起,马上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全然没了在王琳凯面前那副骄傲地样子,王琳凯被这态度的转变给惊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看着导演跟朱星杰拍马屁,




朱星杰倒也是不理他,只是斜眼看了一眼他就让他赶紧拍,说是拍完了他和王琳凯还有些事,导演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朱星杰,小心翼翼的说可能后面还有杀青晚饭,一听到这王琳凯眼睛都亮了,





有好吃的怎么能少了他王琳凯,他试探地看了一眼朱星杰,谁知道朱星杰回了他一个眼刀,转头就跟导演说他们不去了,王琳凯看着局势不行啊,就开始了自己惯用的招数:撒娇!





“杰哥杰哥,求求了嘛,我都好久没出去吃饭了,你要是不放心我,我们可以一起去嘛~”




这朱星杰定力哪有那么好,王琳凯一撒娇他就不行了,但是矜持还是要装一装的,他咳嗽了两声,假装高冷的看了一眼导演,




“那个,既然琳琳想去,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导演一听也是重新笑了起来,看着这边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忙着布景的问题了,王琳凯拉着朱星杰坐到了马上要拍戏的台阶上,拿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吉他,说是要弹一曲给朱星杰听,





“每当我想你想你,一切都想你,

为何你这么让我搞不定,

baby你知道我还在等你回应,

哦~你就是草莓味的男孩,

心里的小鹿一见到你就跑的很快,

我想我的肩膀也能让你依赖,

是不是我们马上就能谈个恋爱?”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从来都不说出来,

你知道这种感觉就像一种拉力赛,

你住在我的心里没人比你更帅,

乱了我的心也顺便把床搞乱~

嘿,想听你说话打你电话,

你却不接……嗯,

陪你唱歌,看场电影或者是嘻嘻嘻……”



“哦~为什么我变得主动,

你却没有回应?

为什么呢?

嘟……哦哦哦哦,

月亮姐姐愿意替我来回答,

嘟……哦哦哦,

也可以像小狗一样摇尾巴……”  






“杰哥?亲我一下吧”



朱星杰还沉浸在王琳凯悠扬的琴声中,就被王琳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问懵了,他转头看向王琳凯,正正好好撞进王琳凯的眼睛里,一时间无法自拔,




王琳凯放下吉他搂上了朱星杰的脖子,朱星杰顺着王琳凯的动作吻上了王琳凯的唇,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过了,这种温柔的亲吻更是第一次,朱星杰揽住王琳凯的腰,轻轻地嘬了一下王琳凯的下嘴唇,王琳凯被这样温柔的挑逗惹红了脸,把头埋进了朱星杰的颈窝里,小声地细细地喘着气,





“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接吻还是会害羞啊?”




朱星杰打着王琳凯的趣,王琳凯轻轻地掐了一下朱星杰的腰腹,无声地表达着自己否定的观点,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场景什么的都布置好了,王琳凯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朱星杰,放他去导演旁边看着,





开拍后王琳凯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他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吻,台词都差点说错了,轮到吻戏的时候,朱星杰将头靠到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个倒霉孩子,




哎,终究孩子还是长大了,要接吻戏了……





这靠着靠着就睡着了,导演喊卡的时候朱星杰都没醒,王琳凯小心翼翼地走到朱星杰身边,对着朱星杰耳朵吹了一口气,朱星杰被吓了一激灵,身上盖着的外套差点掉地上,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王琳凯站在旁边笑了起来,朱星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朵,王琳凯笑了好一会就走到朱星杰旁边,拉着朱星杰赶上了摄制组去酒店的车,





到了酒店包间就看到了桌子上满满的摆着的都是好吃的,王琳凯看到吃的眼睛都直了,但是规矩还是拘束着他没有马上上座,他等着大家大部分都坐好了,才跟朱星杰坐到了剩下的位置上,





该说不说,虽然这个导演不咋地,但是这吃的准备的还是不错的,朱星杰这边还在慢悠悠的控食,王琳凯就开始大口吃肉了,看到塞得满嘴都是肉的王琳凯,朱星杰感叹了一句:


吃不胖就是好啊!





这杀青宴也没有什么流程,大家吃吃饭,敬敬酒,聊聊天也就过去了,结束时王琳凯已经吃撑了,朱星杰搂着王琳凯上了车,朱星杰习惯性的把王琳凯的保险带系好的时候,王琳凯已经睡着了,




小孩这几天连轴转了好久,歌也是连着发了好几首,公司却不给他一点喘气的机会,自己看着都心疼,小孩却没有一点怨言,还是长大了呀……






几个月后,那场让朱星杰吃醋了好久的吻戏播出了,朱星杰看的时候,王琳凯正躺在朱星杰的怀里琢磨着下午去哪里玩,就被朱星杰一个翻身压的不能动弹,




“唔……杰哥别,下午还要去玩呢……”



“我知道,我就亲亲你,不干其他的事”



“好吧~”



“王琳凯,你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说是不干什么,到最后还是把王琳凯折磨了一顿,倒不是那种折磨,只是这种的代价就是王琳凯的嘴巴被朱星杰亲肿了,





王琳凯有些生气,朱星杰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就把王琳凯拍的吻戏拿给了他看,王琳凯一看到这里就知道朱星杰为什么突然这样了,还是自己惹的祸啊……





下午到了展览的时候,王琳凯就像低年级的小朋友参观科技馆一样,对什么都好奇,朱星杰跟在他后面,这边窜一窜那边窜一窜,很快两个人就窜累了,就在休息的时候,朱星杰突然想起了经纪人交代的事情,



出来玩一定要多拍些照片,多营业!





朱星杰一拍脑瓜子,把王琳凯拉到了室外的场景部分,让他给自己拍了好几张,拍的王琳凯都不耐烦了才放过他,但是朱星杰可没闲着,王琳凯开始充当起了他的模特,朱星杰这边拍拍,那边拍拍,一个展下来朱星杰手机里“王琳凯”那个相册里又多了好几十张独家私有照片,





这可真的是属于朱星杰的独一份王琳凯,





快逛完了展览,朱星杰突然看到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男生撩起衣服,露出自己的58块腹肌对镜自拍的样子,莫名其妙就联想起来那次王琳凯给他秀腹肌的事情,





王琳凯叫他去的时候,王琳凯正在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六块腹肌,朱星杰看了看骄傲地不行的王琳凯,撩起衣服露出了八块腹肌,王琳凯的小自信瞬间被打击了,推开朱星杰就跑出了卫生间,跑到冰箱面前拿出冰淇淋自暴自弃了,




想到这里朱星杰不禁失笑,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张画作,用来回忆那一次的趣事吧,





逛了一下午的展,王琳凯彻底罢工了,拉着朱星杰坐到了展馆外面的椅子上,欣赏着落日,




落日余晖,洒在二人身上,王琳凯靠在朱星杰肩上,朱星杰搂着王琳凯,





“杰哥!我好爱你啊……”


“我也好爱你啊~”











[小剧场]



朱星杰:琳琳啊,公司想给我接个恋综……



王琳凯:????你接吗?



朱星杰:我想接,因为钱多,可以给你买新鞋了……



王琳凯:那你别上床了



朱星杰:别别别,琳琳别嘛



王琳凯:(把被子扔到客厅的地毯上)你就在这睡吧,别跟我睡了



朱星杰:不要啊!



王琳凯:两周!少一天都不行!



朱星杰:救命啊……








END.



自从王琳凯接了恋综以后

杰哥就开始无底线的emo了

啧……

这可咋办


这篇灵感来自于杰哥的新微博

“冷静的jzen”

怎么?看到自己家媳妇的吻戏坐不住了? 真的是 那你俩就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