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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鹤

花前笑 [十一]

十、了前因

因赫罗什国归顺称臣,通往瀚海的道路畅通了许多,使团得以沿穆卢河谷一路西进,无需再绕行盆地,节省了不少时日。入春之后,天气渐暖,山脚下草木繁茂,而高处的积雪也开始悄然融化,汇成无数溪流潺潺而下,浸润了封冻多月的土地。虽然不必再冒着朔风暴雪前进,可若是碰上大雨引发了山洪,暴涨的河水也会阻断去路,为了不耽误行程,使团途中日夜兼程,难有歇息。

敖丙用一只皮袋灌满水,小心地将那枝柳条养着,每次行路歇脚,都要不忘仔细检查一番。郑少卿见他这般用心呵护,打趣说副使像带了个孩子似的,知道他有口无心,敖丙只是哭笑不得。直到抵达北漠边缘的小城帕赫,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丘壑,敖丙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插在了城...

十、了前因

因赫罗什国归顺称臣,通往瀚海的道路畅通了许多,使团得以沿穆卢河谷一路西进,无需再绕行盆地,节省了不少时日。入春之后,天气渐暖,山脚下草木繁茂,而高处的积雪也开始悄然融化,汇成无数溪流潺潺而下,浸润了封冻多月的土地。虽然不必再冒着朔风暴雪前进,可若是碰上大雨引发了山洪,暴涨的河水也会阻断去路,为了不耽误行程,使团途中日夜兼程,难有歇息。

敖丙用一只皮袋灌满水,小心地将那枝柳条养着,每次行路歇脚,都要不忘仔细检查一番。郑少卿见他这般用心呵护,打趣说副使像带了个孩子似的,知道他有口无心,敖丙只是哭笑不得。直到抵达北漠边缘的小城帕赫,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丘壑,敖丙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插在了城外绿洲的湿地中,用一圈石头围了起来。

穿越沙漠是最艰难的一程,白日里晴空万里,烤得砂石灼热,夜间却冷得刺骨,还要提防神出鬼没的马贼强盗。所幸他们没有遇上沙暴,没日没夜地走了十多天,直到某日清晨,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雪山与河流的光影。敖丙揉了揉眼,那山脉起伏的轮廓再熟悉不过,再越过最后一道山口,他们就要进入瀚海的国境了。

都城近在眼前,敖丙的心情却异常地复杂起来。郑少卿觉察他情绪低沉,反倒安慰起他来,这是“近乡情更怯”,看敖丙只是敷衍地笑笑,又板起脸来,提醒他作为副使的本分。

是了,自己如今一面是瀚海的王子,一面是皇帝的臣子,不能也不再完整地属于任何阵营;这边无法再全心信任他,而那边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过他。敖丙望着四面茫茫草原,微妙的孤寂又一次浮上了心头。

瀚海的都城,坐落在乌浒河谷中,青碧如玉的河水自城下蜿蜒而过,一路奔涌向南,东面耸立着巍峨群山,积雪皑皑,终年不改。王城位于地势稍高的左岸,面积不大,城墙低矮,只有王族贵胄、祭司僧侣与少数从别处迁居而来的商贾居住其中。对岸是低缓的丘陵和平坦的农田,点缀着零星绿树。沿河的平地绵延数里,有一片热闹繁华的集市,帐篷泥屋,骆驼马匹,各国商贾往来其中,空气里四处弥漫着草药、香料、油脂和皮革的味道,任由谷地呼啸的大风把它们吹向四方。

仰头望去,只见王城外的山坡上旌旗摇曳,身披轻甲的骑兵分列而立,敖丙一眼就认出了队伍前方的身影,那人也正在昂首远眺,仿佛在浩浩荡荡的使节队伍当中寻觅着什么。眼中一热,敖丙忍不住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

他终于再次踏上了故土。


庆隆三年春天的战火,并未烧到都城脚下,宫室街道、庭院楼阁,一切如旧,除了侍奉左右的宫人多了几张新面孔,就连花圃中栽种的郁金香,也依然是昔时花色。唯独自己,今朝却成了座上宾,敖丙看着盘中的蜜饼与乳酪,口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几步之外,郑少卿正与父王共坐一席,身后跪着译者,垂首聆听他们交谈,小声地来回答话。敖丙叹了口气,摆手遣开了上前斟酒的侍女。

“哟,瞧瞧是谁来了?”只听那娇媚的嗓音,敖丙便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见一袭紫红罗蹙金绣袍停在眼前,丝绸裙裾如同流水滚动,攒珠刺绣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都痛。

敖丙调整好表情,仰起头来,便瞧见层层珍珠项链堆叠,捧出一张明艳又凌厉的美人面,她掩着嘴笑道,“瞧姑姑这记性,现在可是‘天子使节’了,”说罢,她冲身旁的少年乜斜一眼,拖着调子道,“还不快行礼?”

那苍白的少年身着皮袍短靴,胸前拖着两根辫子,黄金额饰镶满了玛瑙宝石,明晃晃,沉甸甸,压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小心翼翼地瞧着敖丙,嘴唇动了动,又木然地垂下头去。

“哼。”敖闰微不可闻地吹了口气,又转过身,双手交叠,曲起膝,“谨迎郑使君驾临瀚海。”那少年被她拽拽袖子,便扑通一声直直跪下,头触毡地,好半天才缓缓起身,呆滞得像个木偶似的,又慢吞吞地退到了姑姑身后。

敖丙看见父王眉头紧锁,无可奈何地移开了目光。

郑少卿神情严肃地打量着眼前的母子,转过头对敖光道:“为何不见南、北二部首领?”

译者刚把话翻译完,还不等父王开口,姑姑便嗤笑着抢道:“那两个没出息的,一个骑马摔断了腿,一个吃坏了肚子,恐拂了使节的脸面,就不叫他们出来丢人了。”

可郑少卿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根本不搭理她,仍只盯着敖光不语,非要等他开口不可。敖光只得点头解释道:“他二人身体不适,实在不宜面见使君。”待译者附在他耳边说完,郑少卿这才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睨了敖闰一眼,表情淡漠,一语不发。

敖丙看在眼里,心中倍感滑稽。郑少卿饱读诗书,自然看不惯姑姑这副目中无人的做派。可瀚海没有中原那些繁复的规矩,女子生来少拘束,举止本就热烈开放许多,若是姑姑与父王没有闹翻,恐怕比现在还要随意妄为。

他依稀记得,从前二叔时常在背后抱怨:瞧她那副乖张样子,虽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可还不都是大哥这么多年纵着她乱来?三叔听了,只是哈哈大笑:一样是他惯的脾气,你又比她好到哪去了!二叔恼得去扯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喊闭嘴。

父王同他们之间,或许也曾有过真挚的手足情谊,敖丙垂下眼,只可惜世事无常、人心难测,翻覆只在眨眼间。敖丙敛起思绪,瞧着姑姑泰然自若地走到一旁,叫人呈上乳酒,自顾自地喝起来,仿佛无事发生似的。

有聚便会有散,有爱便会有恨,昨日生死与共,焉知明朝不会形同陌路,一切都在瞬息流变,没有什么是恒久永存的。就譬如自己,身为王子时的自在快活,仿佛还在眼前,可他此刻却不得不端坐在旁,听旧仆用生硬的中原话,唤他一声“使君”。

敖丙只觉得心头漫过一阵说不出的悲凉。


宴会散后,敖丙循例要同使团众人一道回驿馆议事,正要起身同父王道别,谁知郑少卿却主动开口道:“副使思乡情切,难得父子团圆,今晚干脆暂留在宫中,以尽天伦之乐罢。”

他惯来行事谨慎,极少徇情,如此主动体谅,倒叫敖丙倍感意外,正揣摩这番话到底是何用意,一旁的敖光却上前,先谢过了他的好意,侧身望了一眼回廊入口,对敖丙道,“听说你回来,你师父特地赶来了,快去见见。”说罢,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父王还同使君有些话说。”

敖丙一愣,师父来去无定,简直称得上神出鬼没,没什么可奇怪,倒是父王似乎有什么话不便当着自己的面讲。皱了皱眉,敖丙满心疑惑,却只得点点头,转身朝花园走去。

遣走了两旁的侍从,敖丙穿过长廊,不一会儿便看见了立在花架下的瘦削背影。

暌违数年,岁月却仿佛在申公豹身上停驻了似的,不染半点风霜。回头瞧见敖丙,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开口还如从前那般磕绊,“嗯,果、果然是长大了,”不等敖丙开口问候,便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我这次来,有要事相告。”

“师父请讲。”

申公豹听了这般称呼,嘴角一挑,“我、我还不算是你真、真正的‘师父’。”他负手而立,盯着满脸不解的敖丙,幽声道,“我并非是瀚、瀚海王族的‘中原故交’,而是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的弟子,下界入世本、本是为了看、看护你。”

这一番说话说得云山雾罩,敖丙疑惑地看着他,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申公豹接着又道:“你可、可知自己是谁?”

“敖丙,瀚海国王敖光之子。”

申公豹哼笑了一声,摇头道:“这、这只是你今、今生的‘身份’。”他举起手,掌心便浮起一团淡蓝幻影,幽光闪烁,敖丙眯起眼细看,只见当中一颗明珠徐徐转动,而后化为一尾小龙,又化为一个婴孩,他还来不及看清那孩子的面容,幻影便如泡沫般消散了。

“这才是你,”申公豹轻轻吐出两个字,“灵珠。”

敖丙这回彻底愣住了,“灵珠?”

“灵珠由混、混元珠炼化而来,集、集天地之精华,灵力非凡。而你,作为它、它的转世,本该早、早登仙阶,结、结果——哼!”他重重地叹了一声,仿佛气不过似的,不耐烦地挥手道,“罢了,前尘往事,不提、提也好。我昨日已同、同你父王说过了,待、待质子之期结束,我便再来、来找你。”

不等申公豹点破,敖丙便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要教你修行,得道成仙,跳出这生世流转之苦。”看敖丙一时无话,申公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这可不是儿戏,身心皆要历经一番苦练,艰辛无比,”他背起手,严肃地盯着敖丙,“你、你能不能做到?”

果真不出自己所料,敖丙闭上眼,默然不语。

申公豹见他迟迟不应,又道:“佛陀也曾、曾是王太子,幡然开、开悟,证得涅槃。至于瀚、瀚海的王位——”

“师父误会了,我并非贪恋荣华富贵,”敖丙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只是——”

看他话到半路便戛然而止,良久也没有再说下去,申公豹思忖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是怒,又是笑,瞪着他道:“我、我就知道!”

敖丙惘然一笑,自言自语似地说:“师父真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缘、缘生因结,世世纠缠,永、永无了清之时,”申公豹横眉倒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哼,那、那死胖子闭关太久,必要坏事!”他猛地一甩袖子,原地踱了好几步,又猛地站住脚,回身问道,“你、你若是不随我去,可知、知下场如何?”

“师父方才说过了,生世流转之苦。”

“那、那你现在就想、想清楚了?就算此时你、你自以为清楚,又焉知来日不、不会后悔?”

“我没有,”敖丙答道,“但‘事莫大乎无悔’,这是师父教我的。”

申公豹原本被这通回答气得发笑,瞪着敖丙瞧了半天,见他面色黯然,却没有半点儿动摇之意,不由地仰头长叹一声,背过身道:“我、我虽不是没有办法叫、叫你跟我走,但若要修、修得返还无极之境,非、非要你自己肯下、下决心不可,旁人勉、勉强不来。”

敖丙咽了口气,只觉喉咙酸涩,几乎张不开嘴。

两厢无话,庭院中霎时间陷入了寂静,草中传来的细细虫鸣,更衬得这沉默难挨,压抑至极。思忖良久,申公豹终于先开了口,“事、事已至此,且先看、看你的造化吧,”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敖丙,“只、只是师徒一场,我、我还有话交待。”

说着,他走到葡萄架下,拽过一串尚未挂果的藤蔓,口中念道:“无情无意犹如此,有心有恨徒、徒别离。”说罢,他的手又骤然松开,回弹的枝条摇曳,一阵扑簌作响。不等敖丙回过神来,他便似乘风而去一般,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敖丙缓缓地抬起头,怅然凝望着夜空,星河横跨天宇,万千银光流泻,照遍亘古,而人生百年,相比之下,不过是区区一弹指。可纵然是这弹指间的纠缠,也足以消磨光阴、耗尽心力。

那句在师父面前没能说出口的话,或许自己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哪怕是哪吒。

一想起他来,敖丙脸上便不住浮起笑意,但欣悦转瞬间便被寂寥吞没了。

你是我惟一的朋友。这份情义,自己远比哪吒以为的要更珍惜,正因如此,才不能叫它沾染丁点儿尘垢,更不会让它被任何俗务拖累。哪吒永远不会生自己的气,而自己也永远不会叫他有半分为难。

那些埋在发愿幡下、藏在祝酒词里的心意,他会悄无声息地化进血里、融入髓中,或许是一时,或许是一世。

—T.B.C—

  1. 为什么豹师父(鲍师傅)不早告诉饼?早告诉就不是这一出戏了(汗)。不好意思,师父又念诗了,还是“无情草木有情人”的主题系列。

  2. 沿路风情地貌,我参考了粟特商人当年往来长安的旅途来写的,而都城的地貌,我参考了泽拉夫尚河谷地。我知道前半篇写得像观光片(汗),但这些细节都不是白写。

  3. 我猜或许有读者看完会觉得莫名,咦,饼不是知道藕的心意了吗,怎么又好像退回去了?诚然读者朋友与我,站在上帝视角,知道他们是来谈恋爱的,可故事里他们无论怎样为对方付出,现在还依然停留在“朋友”的名义之下。不怕大家笑话,写着这几章时,我还给藕饼摆了一卦,居然是遯卦,“遯则退也”,可见藕饼是文火慢炖的功夫菜,心急就给烧糊了(乐)。


林空鹿饮溪

「藕饼」我家中野绝对谈过(20)

现代电竞Paro,打野吒×中路丙

喜报:亲嘴了,成功升级为大人的恋爱

-



20.

 

敖丙理所当然地留宿在了哪吒的房间里。

季中赛夺冠和终于修成正果的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两人都有些失眠了,也不说话,只是相拥紧贴着,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猫咪,这样也觉得很甜蜜,仿佛身处云端一般,轻飘飘,软乎乎,还有些不现实。

哪吒忽然红着脸干巴巴地说:“我想亲你。”

敖丙的脸也红了,垂下眼眸不敢看他:“那你亲吧。”

哪吒便哼哼唧唧地蹭了过去,他平时不太爱喝水,嘴唇微微有些干燥,在敖丙的脸上贴了一下又一触即分,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是不是刮痛你了?”

敖丙失笑,心想我...

现代电竞Paro,打野吒×中路丙

喜报:亲嘴了,成功升级为大人的恋爱

-



20.

 

敖丙理所当然地留宿在了哪吒的房间里。

季中赛夺冠和终于修成正果的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两人都有些失眠了,也不说话,只是相拥紧贴着,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猫咪,这样也觉得很甜蜜,仿佛身处云端一般,轻飘飘,软乎乎,还有些不现实。

哪吒忽然红着脸干巴巴地说:“我想亲你。”

敖丙的脸也红了,垂下眼眸不敢看他:“那你亲吧。”

哪吒便哼哼唧唧地蹭了过去,他平时不太爱喝水,嘴唇微微有些干燥,在敖丙的脸上贴了一下又一触即分,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是不是刮痛你了?”

敖丙失笑,心想我哪有这么脆弱?也仰起头亲亲他的脸颊,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唇角,险些就要吻上他的唇,一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烧得厉害,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谁也不敢看对方。

哪吒感觉自己被敖丙亲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在发烫发痒,还有些酥酥麻麻的,偷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看在眼里的敖丙忍不住偷笑,假装无事发生地把脸埋在他怀里:“想什么呢?”

敖丙的嘴巴好软哦……今天那波龙坑团先开打野是不是更好啊……敖丙的脸好滑哦……不过把AD切了也不错……敖丙的身上好香哦……

哪吒大脑一片空白,喃喃自语:“我在想……今天最后一局那波龙坑团先开打野会不会更好一点?”

敖丙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拿起手机打开了今天的比赛录像,两人一人一只耳机认真复盘到了凌晨五点。

 

MSI圆满收官,SX光荣归国,但再过大半个月便要开启夏季赛阶段,休息不了几天,训练赛就马不停蹄地安排上了日程。

夏季赛开始前的夏季转会期期间,FPL发生了一件大事——业内知名教练、现YXG主教练无量因“与俱乐部高层存在勾结行为、伪造合同条款、操纵选手转会价格、泄露战队内部信息”等原因被官方纪律管理团队停职并继续跟进调查;同时也发生了一件小事,原YXG打野混元与SH签约,将在接下来的夏季赛作为SH首发打野出战。

联盟官方的处罚报告一经发出,所有人共同的关注点不是这个笑起来让人一股无名火的业内毒瘤终于滚蛋了,而是——

 

——太子发力了?

——天凉了,让YXG破产吧

——电竞中介夫妻档介绍选手跳槽不管管?哦忘了人家现在是贷款大满贯惹不起了

——笑死营销教练自己孽力回馈关我们小神仙什么事?路边队滚一边去别来沾边

——你神仙爹能给FPL拿个MSI冠军回来,YXG能拿回来什么我请问呢?

——没东西能拿哈因为根本没资格去MSI捏

——这不是给你端了个debuff叠满的教练回来吗?

——端回去

——是人吗你就端上来

——我有预感,YXG已经惹怒了一头雄狮……

——我说句仙道话,YXG现在连给SX提鞋都不配

——唉FPL!唉YXG!

 

网上闹得不可开交吵得腥风血雨,然而故事的其中两个主角对此却毫不知情——因为他们正在基地附近的夜市小吃街约会。

台湾大鱿鱼、长沙臭豆腐、东北烤冷面、香港鸡蛋仔、泰式柠檬茶、肉比指甲盖还小的烤生蚝,零天然纯添加,补充人体不需要的一百多种微量元素。

哪吒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蒜蓉虾滑,直勾勾盯着对面捧着一小碗咖喱鱼蛋吃得津津有味的敖丙,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虽说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但总觉得和以前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嘛……

“哪吒,你怎么不吃呀?”敖丙夹了一筷子撒了椒盐粉的炸鸡柳送到他嘴边,“这个要趁热吃才好吃!”

哪吒张嘴叼走那块鸡柳,椒盐咸香,外壳酥脆,鸡肉鲜嫩,垂眸看到敖丙双眼亮晶晶地期待着自己的反馈,连忙嚼嚼咽下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谈恋爱真好啊!谁说没变化了?这变化可太棒了!

好不容易放了天假,哪吒不想这么早就回基地面对那群电灯泡,一边给敖丙夹了块炸排骨一边问:“我们等会儿去哪?”

敖丙眼皮轻轻一跳,默默将那块穿着面壳吉利服的生姜拨到了一旁:“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带了。”哪吒闻言呆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敖丙不明白哪里不好了,伸手抽了一张纸巾,对折叠了两下按在唇上擦了擦,十分淡定地说:“那我们去网吧打大乱斗吧。”

封神联盟,你要毁了我吗?

最后当然是没去网吧,因为哪吒看起来快要碎掉了,更何况敖丙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逗逗他的,两个人吃饱喝足又在蜜雪冰城买了两支香芋味的冰激凌溜缝,一边吃冰激凌一边散步,期间被认出两人的粉丝逮住合照,临走前还被投喂了一堆小零食。

他们手牵着手走过长街,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在风中沙沙作响,与17岁的某个闷热的傍晚重叠在一起,他们偷偷溜出基地,结果手机忘了带,两个小孩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一张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皱巴巴的五元纸币,于是他们躲在便利店的角落里,分享了一盒香草味的冰激凌。

然后暴雨倾盆而下,蝉鸣骤歇,电闪雷鸣,两个小孩叼着用来舀冰激凌的小木勺盯着外面发愁,那个时候的他们唯一的忧愁只有下大雨没带伞回不了基地,太乙真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又好气又好笑地敲着脑袋批评教育,然后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杯关东煮。

敖丙触景生情,忍不住驻足停留,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哪吒:“吃不吃关东煮?”

“还吃啊?”哪吒觉得有点好笑,调转方向拉着他走进便利店,“你这张嘴跟着你真是享福了,大馋珠子。”

春天很好,夏天也很好,17岁很好,22岁也很好,有他在就很好很好。

高高的零食货架后,敖丙揪着哪吒的衣领往下扯了扯,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又十分大胆地亲了一下哪吒惊讶微张的唇。




-TBC-



怎么不知不觉都20章了才只写了一半啊啊啊!!错别字暂时先不管了加纳我要去做作业了(哀嚎)

水鱼🧊

雨停荷芰逗浓香(番外)

《殊途同归》番外。

 天庭日常。

 意识流一下。

  “听说了吗,中坛元帅的那位旧情人?”

  “我我……我知道!灵珠!”“是东海的龙王三太子?”“好像不久前天帝钦封了华盖星。”

  紫薇垣关于敖丙的议论打从二位自西海携手而还就再没停过。

  “华盖星君那叫一个温润如玉,清俊出尘……什么中坛元帅,我决定了……转战星君府。”

  掷地有声。

  “是火尖枪不锐,还是乾坤圈太小。”

  幻想破灭。

  “哎哎哎……天降竹马挚友宿敌,叠加失忆破镜重圆,你们品啊!”

  真相大白。

  一串串笑语银铃,一个个仙子的嘴角都快咧上九重天外。

  路过的杨戬不语...

《殊途同归》番外。

 天庭日常。

 意识流一下。

  “听说了吗,中坛元帅的那位旧情人?”

  “我我……我知道!灵珠!”“是东海的龙王三太子?”“好像不久前天帝钦封了华盖星。”

  紫薇垣关于敖丙的议论打从二位自西海携手而还就再没停过。

  “华盖星君那叫一个温润如玉,清俊出尘……什么中坛元帅,我决定了……转战星君府。”

  掷地有声。

  “是火尖枪不锐,还是乾坤圈太小。”

  幻想破灭。

  “哎哎哎……天降竹马挚友宿敌,叠加失忆破镜重圆,你们品啊!”

  真相大白。

  一串串笑语银铃,一个个仙子的嘴角都快咧上九重天外。

  路过的杨戬不语,只是一味地心酸。

  顺便腹诽,你们的华盖星君,都要在云楼宫发芽了。

  ……

  云楼宫内。

  银钩闲挂,宝帘漫垂,尽锁一室春色无边。

  “嗯……哪吒……今日我需得回趟星君府。”

  水蓝色的发安抚性地垂在面前人的胸膛,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地晃,细细地浪。

  “紫薇垣的其他星君我还未来得及拜谒,父王差人送来的东西也都没打理,还有那片小池,你不是要种荷花吗,总得先收拾……”

  话被另一张唇片截住,勾缠着,化成了细碎的喘息。

  哪吒扣了他的腰往怀里按,一股子不讲道理的劲儿,却又收了指甲,从指缝里去捉他的指尖,落下密密织织的吻。

  “别走,你说了要补给我的,好几百年,华盖星君好硬的心肠。”

  对上哪吒。

  东海深处的冰霜,早在那句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时,雪霁云销。

  只是年少时天资愚钝,竟没能堪破一次次十指相扣背后的怦然。

  “都怪你,差点忘了问,我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龙眼里笼着雾,唇珠因吮吸泛出水色的红。

  水剪双眸点绛唇。

  都说眼和唇是最能显示美人神采和情韵之处,况且又加上水波之光,绛脂之艳,明晃晃的动人心魄。

  哪吒自己倒先讨了个红脸。

  "不准勾人,从实招来!”

  噗哧一声,这画中美人落了凡,又怕哪吒难堪,含着的笑意在眼波里满溢。

  “还笑!”

  看,果真羞了吧。

  “好好好,我不笑。”敖丙仰头,正色道,“朝歌最后一战,你受了伤,那儿血腥气又浓,因此心性不稳走火入魔。灵珠与魔丸天生有感,灵气与魔气交织互补,我立刻便赶来寻你。待到你神志恢复,便托二郎神君将你带回。”

  敖丙似是松了一口气,任自己半倚在哪吒怀中,连两颗心也渐渐跳成同一个频率。

  “那时你封神在即,我也肩负着龙族兴亡,出不得半分岔子,就请他将你的记忆暂封于海螺之中,等待时机成熟。”

  “事发突然,未能过问你的意见,你若怪我……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是怕自己舍不得。

  舍不得哪吒将他忘了。

  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心意。

  哪吒失了神,可他没有。红焰燎断了他的衣带,也熔尽了他的理性。

  一阵风来红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

  挚友、宿敌、爱人……敖丙那样一颗玲珑心,竟也得不出个答案,那个人也没法再给他个答案,只好把一切都匆匆推给岁月。

  独自咀嚼。

  那时的他们太小,怎晓得这相思结肠,药石无医。

  锁骨处一时滚烫,湿淋淋地,竟是蓄了一汪窄窄的泉。

  衬着先时吻过的红痕,像亭亭一朵的荷。

  敖丙错愕地抬头去寻,见着眼前人透红的鼻尖,一时失语,心上也好像生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芙蕖,揉了酸的甜。

  “沙子里又进眼睛了?”

  他柔柔地去啄他的眉眼,试图吻却爱人的泪花。

  “还要我帮你吹吹吗?”

  吐气如兰。

  “我就是……”

  哪吒张扬的眉都软了,百年前那个陈塘关孤僻顽劣却善良倔强的小孩好像从来都没有变。

  “我就是有点心疼你……”

  是啊,怎么会不心疼呢。百年岁月,一个人守着那点珍贵的回忆,面对数不尽的沉重现实。他总是这样温和而坚韧,对万物,对哪吒,带着无限的包容与悲悯。

  让魔丸心甘情愿地皈依。

  “哎呀,丢死人了,小爷我才没哭!”

  “嗯……是我在哭。”

  “哪吒。”

  声音含混,如同梦呓。

  他的指尖微凉,搭在哪吒耳后,将他推向莲亭的玉砖,鼻尖蹭着鼻尖,送上唇舌,浅厮慢磨。

  地面是冰的,好在身上的人被他捂热。

  火在烧。

  “云梦山,我想起来了。”

  “你的尾巴和唇一样凉。”

  “好香。”

  “敖丙。”

  是谁的尾巴缠上了谁的腰,亿万颗莲种争先恐后地发芽。

  荡漾。

  藕花珠坠,犹似汗凝妆。

  雨停虹垂,荷芰逗浓香。

  ……

  华盖星君的府邸前,一人一狗无言相对。

  不是说今晚要请我吃饭的吗。

  美色误人啊。

  你说是吧哮天?

  ……

  作者碎碎念:

  本entp真的太喜欢敖丙这样温柔包容的引导型朋友和恋人了。

  哪吒2登顶票房冠军的今天,我的第一篇同人完结,也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

  希望万丈火焰,逆鳞一片,我们都能做名为自己的瞬间,永远年轻。

  不知天高地厚。

我下楼了没走楼梯没坐电梯
顽童执拳,幽螺唤归。 · 是约...

顽童执拳,幽螺唤归。


·


是约稿。不会画画。

cp31物料图最后一张,太阳和月亮打算做成反光🥰

饼子那张在上一条

顽童执拳,幽螺唤归。


·


是约稿。不会画画。

cp31物料图最后一张,太阳和月亮打算做成反光🥰

饼子那张在上一条

我下楼了没走楼梯没坐电梯
苍龙舒掌,妖莲竞生。 · 是约...

苍龙舒掌,妖莲竞生。


·


是约稿。不会画画。

cp31物料倒数第二张。看到这张图的瞬间脑子里连工艺都想好了🥹

藕子那张在后一条

苍龙舒掌,妖莲竞生。


·


是约稿。不会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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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子那张在后一条

我下楼了没走楼梯没坐电梯
红白评论规则改成只允许注册用户...

红白评论规则改成只允许注册用户评论了,没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脑残不配给老娘评论。

建议幼儿园体检以后增加一个脑部ct检测,把猪大肠画了几条皱纹就装进头盖骨里假装自己有脑子的请小学别他妈允许他们入学。

老子免费写文给你们看,我管你们为什么来的怎么来的,爱看不看滚,别逼老子隔着网线扇你们。

保胎技术还是太超前了,这种人竟然也能出生。我要是认识你们爹妈,老娘当年就该给他们买个套。

那边施展不开拳脚,来他妈乐乎跟老子对线,我奉陪到底。谁先拉黑谁怂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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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幼儿园体检以后增加一个脑部ct检测,把猪大肠画了几条皱纹就装进头盖骨里假装自己有脑子的请小学别他妈允许他们入学。

老子免费写文给你们看,我管你们为什么来的怎么来的,爱看不看滚,别逼老子隔着网线扇你们。

保胎技术还是太超前了,这种人竟然也能出生。我要是认识你们爹妈,老娘当年就该给他们买个套。

那边施展不开拳脚,来他妈乐乎跟老子对线,我奉陪到底。谁先拉黑谁怂逼。

我下楼了没走楼梯没坐电梯
他大概永远记得那天。 板凳,太...

他大概永远记得那天。

板凳,太阳,高高束起的发丝。没有长出翅膀的海沫儿飞不起来,却仍然从上往下望着,抓住他的眼睛。

那只板凳的靠背很碍事,硌住他的腰。

那截手腕沾了眼泪,泛着凉。


·


当初写完第五章后不久去约的漫插。是约稿,不会画画。

当时想的做无料本的封面,结果无料本做成贩本了,赶设计也另外约封。于是打算把这个做成随书明信片。

画面太完美了不想打水印。就这样吧,还能有人拿这张图做谷那他们牛逼我认了。

他大概永远记得那天。

板凳,太阳,高高束起的发丝。没有长出翅膀的海沫儿飞不起来,却仍然从上往下望着,抓住他的眼睛。

那只板凳的靠背很碍事,硌住他的腰。

那截手腕沾了眼泪,泛着凉。


·


当初写完第五章后不久去约的漫插。是约稿,不会画画。

当时想的做无料本的封面,结果无料本做成贩本了,赶设计也另外约封。于是打算把这个做成随书明信片。

画面太完美了不想打水印。就这样吧,还能有人拿这张图做谷那他们牛逼我认了。

珺子白

「《生杀》二十三」he 冷漠杀伐的通天太师大藕x温柔坚定的华盖星君的饼饼

54.

  “别哭了,哪吒,别哭…”

  敖丙轻轻动了动指尖,忍着撕裂筋脉血肉的疼痛,像是安慰哪吒一般搓了搓哪吒的手背,温声许诺着,

  “地久天长,你我终有相见之日。”

  “敖丙,你还说要带我回东海,要陪我一起听你父王的训…这话都还算数吗?”哪吒太过悲怆,说话间嘴唇都在颤抖。

  哪吒的心像是要被生生撕裂,强撑数日的状态终于再稳不住,哪吒面色苍白憔悴,眼眶绯红,唇齿尖殷红的过分,俨然已经呕出血来。

  “当然算数,哪吒,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东海见父王,”...

54.

  “别哭了,哪吒,别哭…”

  敖丙轻轻动了动指尖,忍着撕裂筋脉血肉的疼痛,像是安慰哪吒一般搓了搓哪吒的手背,温声许诺着,

  “地久天长,你我终有相见之日。”

  “敖丙,你还说要带我回东海,要陪我一起听你父王的训…这话都还算数吗?”哪吒太过悲怆,说话间嘴唇都在颤抖。

  哪吒的心像是要被生生撕裂,强撑数日的状态终于再稳不住,哪吒面色苍白憔悴,眼眶绯红,唇齿尖殷红的过分,俨然已经呕出血来。

  “当然算数,哪吒,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东海见父王,”

  敖丙看着哪吒瞬间憔悴,听着哪吒说他们二人私下里的、小小的约定与期待,泪水倏地滚落,

  “见过父王我就与你成婚,到时月老的姻缘簿上你我的名字就写在一起,人间也会千年万年流传我们的故事。”

  “到时你父王非砍我不可。”哪吒抬手拭去敖丙眼角的泪珠,自己的泪却不断溢满、不断坠地。

  “不会的,我给父王写好了信,”

  敖丙眼睫颤抖,他轻声叮嘱着哪吒,就像耳边呢喃:“但你千万不要亲自去送,把信交给师伯,劳烦他转手给师父,父王不会对师父发火的…”

  哪吒听着敖丙早就准备好的妥帖安排,更是心痛的无法呼吸,只轻声应着:“好。”

  “桌上剩下的信都是我给你写的,总共三十三封,有些事我还是想日后亲口说与你听,就没都写进去。”

  敖丙说着,扎满全身经脉穿心针下已有细细碎碎的淡蓝色魂魄溢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终于哽咽出声,

  “哪吒,每当你读信之时,都是我在想你,都是我在努力回到你身边,都是我借信…聊寄相思。”

  “敖丙,别走,再多陪陪我…”哪吒泪如泉涌,他悲痛欲绝,喉头反上一阵腥甜,来不及吞咽,两侧嘴角就生生流下血来。

  “哪吒,我爱你。”

  敖丙却再无法为他停留,魂魄逸散让他再无法保持清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敖丙就在释怀与不舍中闭了眼,最后一滴泪水滑落时,敖丙胸口已经再没了呼吸起伏,他像是个精致的玩偶,又像沉沉、沉沉睡去。

  辗转百年,他终于抛却冗冗事,归于了了身。

  “敖丙!敖丙!!!”

  哪吒哑声嘶吼着,起身一把将敖丙抱入怀中。

  可敖丙这副仙骨没了魂魄填充,竟然瞬息化作数不尽的绚烂星辰,无论哪吒如何去接也无果,它们就那样在他的怀中倏然散落。

  就像那天海边的那尾银鱼,独留哪吒一人跪在迢迢星河之中无声痛哭。

  “敖丙…”只听哪吒近乎呕出心肺的哑然呢喃:“敖丙,我爱你…我爱你啊。”

  窗外灿烂日光不知何时淡去,书房里竟渐渐被凉润发白的月辉盈满。

  那月辉就照在哪吒头上,也照在敖丙逸散的万千魂魄之上。

  敖丙那淡蓝透明的万千游丝残魂竟如万千游鱼入海,它们摆尾相绕、不断盘旋,竟在书房中渐渐凝聚成三团。

  哪吒抬头看着这震撼一幕,赶忙从胸口处衣襟取出一个乾坤袋,他将袋中那条银蓝小龙玩偶一把放在桌上,起身便用乾坤袋去收那三缕魂魄。

  可就当他装好第一缕魂魄之时,一缕魂魄就飘摇着轻柔落在哪吒额头,一阵温凉过后,那缕魂魄就融进了哪吒体内。

  哪吒来不及多想或是惊慌,赶忙去收那最后一缕魂魄,谁知那缕魂魄竟盘旋着从窗口飞出。

  哪吒赶忙追了出去,却无论如何无法追上敖丙那缕残魂,直到那缕魂魄钻进了云楼宫的法宝武器库,钻进了哪吒从未带敖丙来过的暗室。

  哪吒悬停在暗室门口时,手都在颤。

  因为暗室中那些磅礴灵气只养一件东西——敖丙的龙筋。

  哪吒收好乾坤袋,一把推开暗室石门,便看到宝匣中,他用尽办法也无法救活的龙筋,此刻竟透着莹蓝的光,似有脉搏鼓动,正流淌着生命的气息。

55.

  天上时光一瞬,人间忽而已秋。

  乾元山金光洞外,寒霜打林,红枫艳艳。长风过处,枯叶偏飞。

  太乙真人正苦恼的坐在树下摆弄着时辰镜,他看着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英俊福相,发觉竟还是毫无变成幻境的意思。

  他勤加修练、打坐冥想一年之久,怎会毫无结果?

  太乙真人不信这个邪,举起镜子在石桌上哐哐砸了两下,而后“轰隆——!”一声巨响,他金光洞门口那个刻字的大石头应声碎裂!

  “夭寿喽!这混账东西又搞啥子名堂!”太乙真人正烦着呢,就感知到哪吒的法力,拍拍屁股起身过去便要骂上两句。

  谁知还没等他骂出声,层层烟雾后,七窍流血的哪吒扶着碎石踉跄走出。

  “师父,宝莲…宝莲…!”哪吒说着,当场呕出一口血来,那血中还有碎裂的内脏。

  太乙真人叫哪吒这幅样子吓得原地跳了起来,一把揣起时辰镜就上去扶着他道:“哎呦我硬是闯鬼喽,祖宗哦你又是闹哪样?!”

  “师父,敖丙…”哪吒又吐出一口血,他一抹嘴角,皱眉道:“敖丙肉身散了,快用宝莲给他重塑肉身。”

  “哎呦天呐这又是啷个起的哦!”

  太乙真人先替哪吒把了个脉,发现哪吒肉身元神皆受损严重,再损伤哪怕一点今日他都得魂飞魄散!

  太乙真人赶忙从裤腰中听听哐哐摸出一瓶仙丹来,一口气给哪吒灌了大半下去,这才止住了哪吒的伤势。

  “你刚说丙娃咋的喽?你俩辣么相爱,咋个会这样的?!”

  太乙真人挥手,在金光洞前用法力建了一片莲塘,他片刻不敢耽误,边说边拿出七彩宝莲念了咒术,准备重塑敖丙肉身。

  “说来话长,稍后再说。”

  哪吒撑着地好不容易坐稳了,便当即打坐运功,他要立刻印证一件事情!

  云楼宫里,他打算剥出灵珠子给敖丙残魂暂居,可灵珠子剥到一半他忽然在另一半上感觉到了敖丙的气息!

  敖丙魂魄存于他肉身一部分,怎就会到了灵珠子上?!为何偏偏与他的灵魂共栖一半灵珠子?

  眼看着再剥一下他就要伤到敖丙魂魄,哪吒当机立断将自己魂魄覆了上去做保护,生生受了那险些致命的一下。

  哪吒顾不上自己受伤的元神,边运功边检查着灵珠子,果然在上面找到了熟悉的、敖丙的气息!

  那缕残魂就像睡在那里一般,那么安稳那么沉静。

  哪吒的心登时笃地一沉,如坠冰窟。

  他自己魂魄附着在灵珠子上无所谓,伤了损了他也不怕不在乎。可敖丙的魂魄附着其上,如果他强行剥离,会不会将敖丙的魂魄损伤?

  可如若不剥离灵珠子,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融回龙筋与魂魄的至宝?他体内敖丙的魂魄又要如何分离出来?

  明明一具肉身中两个魂魄彼此相斥相争才是正常,为什么敖丙那么脆弱的残魂会进到他的体内,而且还安然无恙?

  哪吒想不通,他恨自己无能,紧紧咬起了牙。

  “娃诶,宝莲重塑肉身需等些时日,话你哪天想说都可以,为师先帮你疗伤吧。”

  太乙真人走过去,他方才得知这两个娃娃一死一伤的消息,瞬间憔悴几分,但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补救,于是他小声劝着。

  “师父,”哪吒稳下心神,睁开眼后就那么静静望着太乙真人,声音再听不出问题来:“为什么敖丙的残魂会进到我体内,还会聚在灵珠子上?”

  “咋个可能哦,”

  太乙以为哪吒受了身心重创直接傻了,耐心给他解释道:“灵魂都是彼此相斥嘞,就算灵珠子能聚魂,可你嘞魂魄占着它,他是不会聚别人的魂的,是不是…你心急感知错了。”

  哪吒却摇摇头,长长舒气后再次闭上了眼,那憔悴无比的人就坐在翩翩落叶之中,自己打坐运功调整起来,看起来是那般落寞、孤独又悲伤。

  “唉…”

  太乙真人心中亦是悲痛万分,他长叹一声,不再打扰哪吒。

  他知道现在最能让哪吒宽心的就是早些重塑敖丙肉体,当即开了结界,打坐发力催动七彩宝莲。

  当日残阳晚照之时,哪吒调息完成,用了大半发力为太乙真人护法,剩下的法力全都用在加固乾元山的结界上。

  哪吒在暮色四合之时下了山。

  人间大大小小的藏书阁中,那万千经书不知被谁一周之间昼夜不停的挑灯翻了个便。

  哪吒一无所获,坐在陈塘关城墙烽火台上,望着东海,吹着寒凉的烈烈秋风,心思凝重万分。

  天朗气清,可今夜空中不见明月,只有繁星片片,敖丙曾经也是这万千星斗间的一座,哪吒望着夜空,神思飘远。

  忽而之间,他像是发觉了什么,竟缓缓站了起来,他对着天上星空,不断不断调整着位置和角度,最后来到了东海海岸一处退朝才会露出的礁石上。

  哪吒望着那旷远夜空,喉间酸胀的近乎哽咽。

  因为站在这处礁石上看到的星空,与华盖星君府院内那口星辰缸中的星空是一模一样的。星宿、位置、运行轨迹都是一模一样的!

  哪吒内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酸涩难言。敖丙自幼生活在海底炼狱,不能踏出东海一步,可是海里哪有星空呢?

  他幼时是不是在某一个秋天,在所有人都熟睡之后,一个人偷偷跑到海面,想看看书上所说的星宿究竟是何样子?

  他那般美好的人,会不会在看到书中浓墨所绘的星空其实是这般绚烂闪耀之时而开心呢?

  后来那个从小不曾生活在星空之下的小龙也成为了这万千群星中的一座。

  哪吒双手紧握成拳,他脚下烈焰滚滚而现,风火轮骤然载着哪吒疾驰向昆仑山顶、玉虚宫所在的方向。

  “何人在那?!”玉虚宫藏经阁把守森严,轮值守卫人人皆是宫中翘楚。

  可惜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通天太师如今要胜过他们太多太多,天上地下他只敢想敢做,便没有去不成的地方。

  几名守卫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异常,便继续站定值夜。

  哪吒落地藏经阁后燃起一捧掌心焰,他召出两个分身同时快速浏览着屋内藏书。

  而他自己也是对着手中那小小玩偶柔声说道:“小龙小龙。”

  一句轻声呼唤过后,那玩偶小龙舒展筋骨,盘旋着欢快的绕着哪吒飞了两圈。

  它与上次在哪吒庙中一样,先是蹭了蹭哪吒脸颊,可似乎这样还是不够表达它对哪吒的喜爱,那条又碰碰哪吒的嘴唇,而后它像是害羞了,倏地躲进哪吒的烈烈黑发之中。

  哪吒抬手轻轻把他捉了出来,放在嘴边亲了一下,那小龙被他捉在手里,害羞也无处可躲,便盘在了哪吒手腕,尾巴尖就缠绕在了乾坤圈上。

  玉虚宫藏经阁内那一整晚,哪吒本尊身边,都一只银蓝色的小龙边飞边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却始终寸步不离的与他相伴。

  天将破晓,藏经阁内已经照进熹微晨光,哪吒不知困倦的打开新的一本书,那小龙终抵不过困意,飞着飞着“吧嗒”一声掉在书上。

  哪吒神情温柔万分,眉眼间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丝笑意,他对着趴在书上打瞌睡的小龙说道:“困了就收了术法休息吧。”

  那小龙甩了甩头,锋利的小指甲扣着书页伸了个懒腰,却始终敌不过困意,钻进哪吒衣襟的口袋中散了法力休息了。

  哪吒抬手捂着胸口小龙所在的地方,目光垂落在书页上那叫小龙指甲抓出的破损,却意外的看到了破损下的一行目录。

  ——清盈仙女昆仑山巧得灵珠子。

  哪吒合书看了眼书名,竟为《天宫史略》,他原以为灵珠子是元始天尊直接从昆仑山天池中获得的,原来第一个发现灵珠子的竟是清盈仙女。

  也就是说了解灵珠子的,除了元始天尊还有旁人!

——————————

  大家食用愉快呀~(*๓´╰╯`๓)

  如果读完喜欢的话,可不可以给作者点点小红心❤️和小蓝手👍🏻呢,谢谢大家呀,爱大家~(鞠躬)

尼古拉姑娘耶

【藕饼】金屋藏妖 02

魔童设定架空封神pa/大藕小丙年下养成/中坛元帅X小妖龙

倾心尽力藏小龙!!!

小妖在侧,又怎么修得稳圣心。


哪吒这人,你说他万物不放眼里,偏偏将那仁义善道恪守不辍;你说他讲道德,可又好死不死违了天命,将天庭头号通缉犯藏在身边。

 

他将敖丙化成拇指小龙,尾鳍融进乾坤圈的莲花纹理,这方寸庇护所是辨不出的伪装,也是天界最安全的所在。

 

可这九重天上的生活,哪有想象般容易。

 

小龙上天的第一年,化形术练到第三重,只能化上半部分的人形,龙角与尾巴死活炼化不了。

 

纵使哪吒喂了无数神力,搬空了莲焰殿后山所有异宝仙花、仙丹灵药,龙尾...

魔童设定架空封神pa/大藕小丙年下养成/中坛元帅X小妖龙

倾心尽力藏小龙!!!

小妖在侧,又怎么修得稳圣心。


哪吒这人,你说他万物不放眼里,偏偏将那仁义善道恪守不辍;你说他讲道德,可又好死不死违了天命,将天庭头号通缉犯藏在身边。

 

他将敖丙化成拇指小龙,尾鳍融进乾坤圈的莲花纹理,这方寸庇护所是辨不出的伪装,也是天界最安全的所在。

 

可这九重天上的生活,哪有想象般容易。

 

小龙上天的第一年,化形术练到第三重,只能化上半部分的人形,龙角与尾巴死活炼化不了。

 

纵使哪吒喂了无数神力,搬空了莲焰殿后山所有异宝仙花、仙丹灵药,龙尾始终留着两丈长的银蓝鳞鞭。

 

哪吒每每晨起时,发现自己被那凶器裹成蝉蛹,总要大皱眉头。看了半晌那截又细又白的长尾巴把自己腿缠得像捆仙锁,着实恨铁不成钢。

 

他怀疑,八成是这小龙为了炫耀美丽尾巴特意留的。

 

说来更是奇怪,他专门找人给敖丙定了上好的霞云床,每天都是空的。这不知好歹的小妖是打定了主意,一等夜里哪吒睡熟,便全自动钻他被窝。

 

是夜,哪吒佯装熟睡,呼吸一平稳,耳畔立即传来鳞片摩擦的簌簌声,如同海蛇游过珊瑚丛的声音,熟门熟路的。

 

而小龙崽子用牙齿叼开锦被的动作,让哪吒总觉得被子就是某块深海砗磲,而自己就是那家伙要找的珍珠宝石,撬开,嗅闻,梭巡……

 

哪吒闭眼数着数,一、二、三……腰间突然缠上冰凉的尾——

 

龙族锁定猎物的绞杀本能,结果被他养的这只龙用来抢自己被窝。

 

“回你的霞云床去。”

 

哪吒屈指弹向龙角,好歹抓了个现行。

 

敖丙瞳眸泛起水光,尾巴却诚实地绞紧。

 

瞧瞧他养的这深海龙崽,前半截装成无害模样,后半截将人缠得气血不畅。哪吒抬膝顶他逆鳞,小龙崽子立即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元帅问:“又咋了,非要挤着睡?”

 

敖丙直愣愣地:“冷。”

 

服了,一个常年低温的妖精怕冷。元帅叹气,真是败给他!

 

三昧真火终究是燃了起来。

 

敖丙一开始还不太敢碰哪吒身体,嫌烫。结果等那火温度降柔了些,就活像海边海星一样,四肢瘫在哪吒大腿上,尾鳞随着火候调整开合角度,舒服得把肚皮翻成月白色。

 

老实说,这龙活了两年的本事全在拿捏他软肋上了。

 

某杀神第无数次后悔自己心软,谁能想到这小孽障连烤火都要精准到分毫了。

不过除开这些,九重天上空旷的莲焰殿内,因为多了只龙,确实有意思了些许。

 

比如,敖丙醒来总比天庭更漏早了半柱香。哪吒便会闭着眼曲指叩响床沿,就像是两人约定好“再睡会儿”的信号,小龙也不叼扯他头发了,慢慢又躺了下去,瘫进哪吒被窝里,学人假眯养精蓄锐。

 

然后一到卯时三刻正点,哪吒就自觉起身下床,着衣前往凌霄殿。


褪去战袍的神将露出素白中衣,拿了束腰的蟠龙纹革带,绯色官袍覆上肩头刹那,本来昏沉沉睡意朦胧的小龙一下就清醒了,鼻腔随即喷出两团冰雾。


“看什么看,就这般好看?”


眼前的大元帅突然变了个俊俏少年,竖着金冠,别提多好看了。


哪吒故意将官服罩纱甩出破空声,粼粼的面料散射的光引得敖丙瞳孔缩成竖线。他突然跟着坐起来,上半身倚在床沿,但龙尾却咻地缠绞住红衣摆,犹如精准捕猎般,爪尖无意识抠进金线刺绣。


“多少件了,扯坏我多少件了,还扯?”


敖丙慢慢放开衣摆,别了别嘴。


哪吒瞄见他没得逞的耷拉模样,走过去,坐在床沿,弯腰穿鞋,让垂落的金丝绣线衣服扫过小龙鼻尖。


痒酥酥的气息诱得敖丙开始卧倒在床榻上,鼻尖仔细嗅闻拂面的衣角,一双爪子收好了指甲,摸了又摸——这或许幼龙对安全感的错位索求。但在元帅眼里,这就是小龙不想自己去大殿点卯的有力例证。


“敖丙,等你会化形了,我就把你藏乾坤圈里,带去凌霄殿一起上班怎么样?”


小龙点头:“哪吒,我想上班。”


“傻龙。”


一看就没被毒打,没当过值……多么清澈的眼神啊。


哪吒笑意快拉到眼角,竟不觉漏出声线,他俯身拎起那截龙尾又是扭,又是绕。


殊不知晨光直直穿透窗棂,为元帅镀了一层金边轮廓。少年华彩流光,竟比世间明珠异宝更甚,在那敖丙眼中一瞬间裂变成万千光斑。


龙族的虹膜轮瞬间扩张,过量光刺激竟使得敖丙出现了短暂晕眩。


小龙爪子里攥紧的衣摆蓦地坠了地。


尾巴不受控地在那人手心,一下一下,咚、咚、咚、敲出心跳般的节奏。

 

-

 

莲焰宫最近很不一样。

 

仙侍们疑惑,殿后莲花池锦鲤竟然一条不剩;值夜的天兵路过时,总见元帅寝殿外结界重重;还有人议论,元帅独来独往得厉害,连往日总穿一条裤子的二郎神君,都未曾来过府上一住,可元帅倒是常见笑意。

 

老实说,这种烟火气也教哪吒新奇。

 

一个人住在宫殿里的生活,突然挤进了一条龙。

 

云海上风雷滚滚万年不变。他会开始担忧,家里小龙藏在莲池,会不会被人发现。瑶池灵气旺,红莲岁岁红年年盛,他头一回会折下一朵带回去。

 

要说更新奇的体验,就是一次深夜,本以为睡熟的敖丙突然钻进他中衣,大元帅直接僵着身子不敢动。

 

想来自己做先锋官遇那么多魑魅魍魉,头一回给一小妖弄得这般被动,好在小龙只是盘在他心口取暖,直到均匀的龙息透过肌肤传来,哪吒叹了口气,才闷闷骂了句“麻烦精”,指尖却凝出火莲,烘暖小龙身体。

 

当然,敖丙也不是每回都这么听话的。

 

他精力好的时候,便要直勾勾地盯着批复符文的元帅,眼尾一翻一绻,幽幽几眼,就把天庭最凶煞的战神逼得没办法,只好混天绫作道具,三昧真火为灯烛,给某条妖龙上演一段人间皮影戏,看才子佳人离合悲欢,扯那些海底没有的故事。

 

这龙看到才子佳人情投意合,是最兴奋的时候,然后开始抠着床沿磨爪,刺啦刺啦锯木头的声,简直叫哪吒耳朵充血;如果演到才子甩了佳人,那可了不得了。尾鳍都气得拍碎三块地砖,还不肯睡。

 

“为何亦如此?”小龙目光如炬。

 

问!问!问!每回只在这方面做学问。

 

某元帅手也心虚似的,扯过被子盖住龙脑袋。

 

“快睡——明日——不是说要做最厉害的龙么?”声音突然暴躁起来:“多少时日了!明日再不加紧炼尾巴,你没烤鱼吃。”

 

可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呀。

 

敖丙心中满是问题。

 

可上一个还没解决呢,便出现了棘手的新问题。

 

最近几日,小龙崽子喜欢磨蹭元帅脊背,有时候会在哪吒睡觉时把他蹭醒。

 

哪吒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某种认知,自己是不是……正被当成一块东海珊瑚礁使用中?

 

持续半月后,一个普通至极的圆月夜,哪吒跟往常一样熄灯,等他睡了半宿,突然睁眼,环视四周,察觉有哪处不大稳妥。


屋内陈设一如往常,灵气浮动无甚变化。只有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隐秘的啮齿声。


哪吒这才发现敖丙不在床上。


他起身穿鞋下榻,外屋声猛地停止了一会。


哪吒突然一顿,微微侧过头,又嘭地一声睡了下去。


古怪的声音又慢慢地响了起来。


哪吒捏了个决,元神悄无声息飘至外屋横梁,正巧撞见半夜消失的小妖正蜷在窗棂投射的斑驳里。


龙身被月华照耀的部分雪白如凝脂,龙尾无意识拍打地面,白鳞脱落的声音像蚌壳开裂。


而在银光流转中,敖丙正埋着头,用乳牙一点一点撕咬,试图扯下粘连的鳞皮。


旁边还堆放着一团云絮般刚褪下的旧鳞,凝成小龙形状。

 

哦,可能不能再叫小龙了。哪吒想。

 

敖丙多能耐,会瞒着偷偷长大了。

 

哪吒元神归位后不久,敖丙便夹着新尾巴溜回床榻,双颊还泛着诡异的珊瑚红。

 

察觉到那段柔软尾巴小心翼翼在避开,战神终是破了定,翻身将小龙捞进怀里。

 

这一刻,哪吒觉得,尾巴挺可爱的,不炼也好。

 

 

-

 

 

小龙不可能总在他房里藏着。

 

哪吒偶尔会带敖丙去东海浅滩练功,那里开阔聚灵气,又没有天兵天将追查。

 

敖丙练习御水,朝阳映得岩壁上的小龙影金红交错。

 

午时,中坛元帅利用火尖枪喷烤那些半焦的鱼串,等敖丙捧着外焦里嫩的烤鱼傻笑时,哪吒才降尊纡贵尝一口。

 

敖丙把他拽进浅海,两人摔进浪花时惊散整片飞鸟。

 

暮色染红海面,敖丙就蜷在哪吒腿上打盹。

 

哪吒:“你练得不挺好的?”

敖丙迷迷糊糊:“下盘虚浮。”

哪吒:“可以了,已经卷死隔壁哮天犬了。”

敖丙面不改色:“我资历尚浅,妖气易外泄,不好的。”

哪吒:“最后一次……练完回去。”

敖丙无可奈何:“好,凑合吧。”

 

谁是谁的元帅啊——

 

回程的时候,浅笑被夕阳烤成金色,中坛元帅难得享受一次不躲躲藏藏养小妖的快乐。

 

然而,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日子。

 

哪吒从瑶池宴归来,回到莲焰宫里,头一回闻不到熟悉的龙息。

 

灵台轰然震动,他四处找寻,想起敖丙盯着蟠桃的眼神,难道偷偷跟后面去了蟠桃宴;又记起老君丹房的八卦炉,炉火能炼化龙髓……不不,当他途中瞧见斩妖台映入眼帘时……

 

敖丙最怕过斩妖台。每回只要从东海回来,途经那四根盘龙柱,乾坤圈都会轻微震颤,以至于哪吒养成个习惯,走过斩妖台时,指腹一遍一遍摩挲,乖。别怕。

 

不会是天帝,不是斩妖台。

 

到底跑哪去了!敖丙你最好别等我抓到!

 

暴躁元帅一身官袍猎猎,攥起管坐骑的仙官:“你们是不是把它吃了!”

 

“元帅找什么?这里没有天帝命……”

 

“叨扰!”

 

哪吒赤瞳漫出血色,火尖枪劈开三重云障,却像拔剑四顾心茫然,流云不动,风亦凝止。凶神恶煞的元帅一个人呆呆走回了莲焰宫。他抬脚,过门槛,又收回脚,转身,蹲坐在了门槛上。

 

绮席阑珊,宫灯明灭。

 

他凝望远处金灿灿的凌霄殿,枪尖烫得惊人。

 

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不,应该说头一回,无措,失控,焦急,愤怒,百感交集,竟像是尚在人间。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司法神殿命我来请三太子,有要紧事相商。”

 

哪吒蓦地心中一动。

 

他腾云驾雾踹开二郎神的洞府,躁道:“你是不是看到——”

 

杨戬抬眼:“私养妖物触犯天条第三千六百三十一条。”

 

哪吒火尖枪竟瞬间炸开:“闭嘴!我是说——”

 

杨戬徒手抓他手臂:“元帅,小心玩火自焚。”

 

哪吒冷下眉梢:“谁玩火,我在找我的——”

 

“在后院。”

 

话音戛然而止。

 

???

 

他蓦地转身,往洞府深处走去——

 

后山仙池湖面无波,就如同元帅平静的脸。

 

“再不出来就别出来了。”

 

话语刚落,一片白蓝色雾气浮出水面,接着是他熟悉的那张少年郎的脸,容态尽天真,眉间嵌着蓝灵珠。

  

再后来,当他起身那一刹那,池面曳出一圈银河般的鳞光。

 

不着寸缕的下半身,骨肉匀停,白花花一片,晃眼得令人心惊。

 

哪吒呆了,眼睛一眨,双眼红得像桃子似的。

 

“哪吒,”初化人形的小龙君见他没反应,凑近舔他眼尾晶莹,用一种妖族独有的蛊惑温柔:“尾巴没了。”

 

中坛元帅缓慢地嗯了一声。

 

天知道那片绮丽不堪的软处聚在他腿心,湿漉漉的,吓得哪吒所有脾气都熄灭。

 

他的目光移到小龙的肩胛,强制柔和的,柔得像东海浅滩的夕阳,暖和的,不烫的,他伸手,摸了摸敖丙的额头,用像东海老父亲一般温柔的声音道,“你还有两个小角,留着好看。”

 

见人在躲,哪吒变得更吓人了,他声音小心翼翼,似乎话音一重,人就会没了似的。


“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我以为他们把你抓走了。”

 

小龙这下才猛地想起下午这遭的缘由,急慌慌从手心里变出好几颗莲子,献宝似的,举着沾满口水的果肉:“我发现自己可以化形,就去找你。找不到,我想找点你喜欢的,甜的。”

 

在这条龙心里,竟已经把“甜的”与“哪吒喜欢”化了等号。

 

“尝尝。”敖丙将莲子抵在哪吒唇间。

 

下一刻刚化形的腿软绵绵的,如同此前龙尾一盘,竟然攀附了上来——

 

凉白玉似的脚趾尖,踩上战神靴面。

 

见惯无数大场面,诛灭千万妖魔鬼怪的中坛元帅脑子瞬间宕机,眼前刹那变闪片白光,然后脸开始爆红,血液里的火焰沸腾燃烧起来。

 

玉肌清骨,少年元帅焉能坐怀不乱?

 

这场景……若是外头那位正经神仙在场,怕要将这妖邪诛九族的,是吧。刚才杨戬怎么说来着,第三千七百三十一条。怎么说,不能抱,对吧。

 

哪吒坚守着一张苦守寒窑的臭脸,扯下披风,裹住眼前新生人形,一把拎起小妖后颈,就往自己屋里飞。

 

敖丙被他拎得鳞片倒竖,却还记得攥紧在池里剥好的莲子:“要掉、都掉了,哪吒……”

 

“刨了瑶池底下三百年的莲蓬,小心人家找上门。”

 

“我能教他们找不到。”

 

“变了人也一股妖味,你自己闻闻。”哪吒鼻子里痒痒的。

 

“我闻不到,你闻。”

 

他把手腕递到哪吒鼻尖下,有种明目张胆的得意,与出乎意料的直白。

 

妖气过重,哪吒瞳孔微缩,偏头躲过,警觉莲心血都烧起来了,咕嘟咕嘟在脉里乱窜。他立马像劫匪一样,把龙严严实实密封住,牙根狠咬,道:“你就这么,这幅模样跑到杨戬家里的?像话吗!谁准你一个人跑出去的!”

 

“什么模样?”敖丙拎到了重点,从披风里钻出一对蓝眼:“你都不看我,我什么模样?”

 

素来坦坦荡荡的大元帅耳后诡异酡红。

 

“钻回去,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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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走过路过给个小红心小蓝手,点赞过500更新下一章,妖龙助我修行orz

彩蛋是:小龙求偶期哪吒百忍成钢。

青春期来了。哥你好自为之!!

敖丙会找一颗颗亮晶晶的宝石呀贝母呀贴身上,整条龙blingbling的还叼走元帅耳环带自己角角上......藕哥一回家:哇,好亮。哇闪瞎。


观测伊方

穿越到未来遇见成年的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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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小呱

「藕饼」坐莲

封神藕饼 一篇强制爱短打

别管我私设了

全文7k+一发完



00.

凭他是吾骨、吾血、吾心,乃吾友、吾妻,亦为吾本。



01.

世人皆道,陈塘关哪吒三太子乃灵珠子二世,殷夫人怀胎三载六月后丑时生,其灵性不比常人,生负千七百杀劫。

七岁时大闹东海龙宫,混天绫搅红这片海,打杀了龙三太子敖丙,东海之畔捉龙回浪。扒了皮抽了筋,要为父亲李靖做腰带。

四海龙王前来问罪,李靖拿剑逼哪吒。陈塘关那日下了一夜的雨,哪吒夺剑自断一臂,后破腹掏肠,剔骨还父,割肉还母,还龙王还陈塘关百姓一个交代。

听李府那日的仆从们说,那血流了整整三个时辰,自刎前三太子有一滴泪混在白珠里,后随...

封神藕饼 一篇强制爱短打

别管我私设了

全文7k+一发完



00.

凭他是吾骨、吾血、吾心,乃吾友、吾妻,亦为吾本。



01.

世人皆道,陈塘关哪吒三太子乃灵珠子二世,殷夫人怀胎三载六月后丑时生,其灵性不比常人,生负千七百杀劫。

七岁时大闹东海龙宫,混天绫搅红这片海,打杀了龙三太子敖丙,东海之畔捉龙回浪。扒了皮抽了筋,要为父亲李靖做腰带。

四海龙王前来问罪,李靖拿剑逼哪吒。陈塘关那日下了一夜的雨,哪吒夺剑自断一臂,后破腹掏肠,剔骨还父,割肉还母,还龙王还陈塘关百姓一个交代。

听李府那日的仆从们说,那血流了整整三个时辰,自刎前三太子有一滴泪混在白珠里,后随白珠一起成了血珠。一场雨,洗净了少年英雄的血肉。

后哪吒三太子托梦母亲殷夫人建庙宇供他香火,助自己重生。李靖得知,当即砸了这庙,哪吒重生成死局。幸好得以太乙真人出手相救,两朵莲花化身重生于乾元山。



世人有疑,龙三太子是否死太冤?

世人又道,龙三太子为哪吒三太子的千七百杀劫中的一劫,死是命数,天注定要他成为乾坤圈亡下魂。

自封神一战,那龙三太子魂入封神榜,封华盖星君,也算偿了哪吒的杀因,成了哪吒的果。

因果相还,二人理应再无因果关系。



哪吒的宫殿乃云楼宫,在镇守之地南天门旁;敖丙的星府在紫薇恒以北。

一南一北,天庭之大,本难以相见,应各自为一方,恪尽职守。



天上神仙又语,哪吒天尊为讨纣之战的先锋官,手中刃沾了血海,天生天赐千七百杀劫,乃一身杀相,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他岂能安分?



“我说了,”红绫在玉白的仙服上勒出痕迹,红绫的主人拐住一头将那人拽进自己怀中,“华盖星君是沾了本尊的因封神,为何避我如蛇蝎?”



又一次,天庭仙宴上,哪吒坐王母娘娘身侧,视线朝下寻找一抹身影。淡蓝色的星光闯入眼,那人蓦然回首,对上一团业火。

习以为常低眸躲避,方才同身旁仙君饮酒的弯唇抿成一条线。

哪吒眼神不避讳,仍旧直勾勾盯着敖丙看,同敖丙饮酒的仙君抬头对上杀神的眸,也纷纷不去扰敖丙,转身另寻他人。

敖丙早已习惯,起身和诸君致歉,称饮酒过多,去外面透透气。哪吒一语不发,目光随华盖星君的衣袂一同消失在转角。



他还是追了出来。还未近身敖丙便识出那人的身份。



这几日不知中坛元帅中了哪门子的邪,于千年间做了一场梦,梦中主角正是自己和敖丙。

不过,龙三太子倒成了灵珠子转世,哪吒成了魔丸。二人不仅消了杀身之恨,还成了唯一挚友,共同携手抗天命。

听听,这多荒谬,一听就知这是个荒唐梦。哪吒三太子却发了怒,非说这不是梦境,乃他踏进虚空亲眼所见那个世界。

自这场梦后,杀神成了疯神,终日去缠自己的亡下魂之一——华盖星君敖丙。

敖丙那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恨不得辞了这仙职立马回东海。只可惜,没了龙筋的龙三太子称不上一条龙,入水需服用避水珠,身为天仙也不能随意下凡。


大大小小的仙都去劝了哪吒,太乙真人劝他莫再执着一梦,显圣真君劝他冷静,东海龙王劝他放了吾儿。

连托塔天王李靖也出手,将哪吒关在玲珑宝塔整整半月有余。刚放出,一点红直奔紫薇恒以北的华盖星君府。

敖丙躲在府内不出声,自从哪吒中了邪后,他除了职仙职就是宅在府邸,还特意设了结界,怕的就是那疯神。


结界拦不住哪吒,他刚破,敖丙开门正对上眸子。

哪吒不讲理是天界出了名的,天有天理,他哪吒有他自己的理。显圣真君曾问,为何非要缠华盖星君,二人因果早已了却。

哪吒道:“我呸,他敖丙是沾了本尊的因才封个华盖星君,因果应有我说了算,了却什么的,没门!”

这番话他亦同敖丙说出,谁知敖丙提剑要与他决一死战,二人从紫薇恒打到南天门。以敖丙的修为本打不过哪吒,但哪吒收了力,只躲招不出招。

“你我隔了血海深仇,此恨我忘不了。”

最后是敖丙乏了,丢下这句话便飞回了自己的仙府,留哪吒一人独在南天门。



“我那日在南天门前同天尊说得很清楚,你我之间隔杀身之仇,现了却因果,天尊莫要再以一场梦折磨小仙了。”

鼻梁砸在胸膛上,敖丙吃痛,挣扎几下那混天绫捆得愈发紧。

“我那日也同你说得很清楚,你我之间的因果由我定,旁人说不了算。”

手指掐住敖丙的下颌,哪吒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见他似又要开口,低头恶狠狠在张合的唇上咬出个血窟窿。



“你!”敖丙眉梢带了怒气,拧眉怒道:“你究竟想怎样?要将我重新扒皮抽筋便来吧,何苦这样羞辱我!只可惜如不了天尊的意了,扒我皮却再抽不了龙筋!”

真烦,哪吒嫌这张嘴喋喋不休真烦,含住唇瓣堵住了话。

这不能算亲吻,敖丙是这样所想。啃咬一样残害他的双唇,血窟窿多了几个,止不住往外流血,皆被哪吒舔去,渡回他口中。



一滴泪滑进吻中,哪吒诧异松开唇瓣,去寻泪珠来源地。手下意识慌忙捧起脸替人擦掉眼泪,没成想越擦越多。

他不解问敖丙:“你为何哭?”

“你以莲花花瓣化锋刃,消你泱泱三千恨。哪吒,你可曾想过,你亦是我的三千恨。”

红绫缠回哪吒手臂,敖丙转身往紫薇恒方向走。难得的,这是哪吒第二次放敖丙走,第一次是在南天门他听见敖丙对他说:“此仇我忘不了。”




02

疯神变回杀神,平日里的小妖小怪用不着哪吒下凡,如今只要传上奏折,提起紫焰尖枪便下凡斩妖除魔。

今日下凡端了蜘蛛精的老窝,血流满山,莲纹红衣也沾了血,深红色晕在红衣上。


“近日怎突然醒悟执行公务?不去缠你那条小龙啦?”杨戬跳上云楼宫主殿的屋顶,给哪吒一坛桃花酿,“翠屏山酿的酒,尝尝”

哪吒接过,酒瓶口对嘴仰头饮,半晌,才放下酒坛,嗓音闷闷喊声:“杨二哥。”

“怎了?心情这般沉闷。”

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红衣再度被晕染一圈深红。哪吒默了默,还是开口:“小龙说我是他的泱泱三千恨,他的眼泪砸我唇上,好疼。”

哪吒不愿去想那天的眼泪,如同他不愿去忆那天的雨,砸在身上,一样疼。



他本是一世无双,灵珠子二世,可爹不疼,娘愚爱,凡事皆听那李靖的话。哪吒不怪殷夫人,他恨的是李靖,叼发断臂的那刻他想过父亲会何等的后悔,庙宇却是被自己生父所砸。

那晚他坚信不是梦,他确确实实踏进虚空中,亲眼所见在另一个时空,有一个和他性格一样外貌一样的哪吒。

不一样的是那个哪吒乃魔丸转世,爹疼娘爱,李靖为他换命符,要一命抵一命挡天劫。敖丙同他是挚友,身披万龙甲与他一起抗天雷。

好像所有人都爱这个哪吒,陈塘关的百姓爱,李靖爱,殷夫人爱,敖丙也爱。

反观自己一世,李靖逼杀,殷夫人劝他,敖丙恨他。

灵珠,魔丸,差别如此大的吗?


哪吒醒来不信邪,要去找这个时空的敖丙从挚友做起。

谁知敖丙避他如蛇蝎,不让他近一点身。


“杨二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疯了?”

闹成这样,哪吒真觉着这是一场梦,自己将他扒皮抽筋,敖丙怎可能不恨他呢?又怎可能爱他呢?


“你当年,为何打杀他?”

旧事重提,哪吒仿佛回到当年的东海海面。暄夏曛曛,七岁的他第一次出家门游玩。他到一河边戏水,将混天绫放进河水里洗,突兀跳出一夜叉,问他是谁,搅动东海龙宫是何目的。

哪吒被夜叉模样吓一跳,出口问:“你这畜生,是何物?”

夜叉被激怒,要杀了哪吒解愤。哪吒侧身一躲,使出乾坤圈一砸,夜叉失了生息。

尔后又是一条蓝鬓白龙出水,一头龙角泛幽幽蓝光,质问哪吒无故杀他家夜叉是为何。

七岁孩童的心思是顽劣的,哪吒瞧敖丙龙身漂亮,想到同龄的孩童喜蝴蝶便捉了蝴蝶,喜花儿便摘了花儿。

他想摸摸敖丙的龙角,敖丙反抗不从他意,混乱中乾坤圈砸到敖丙头上,也同夜叉般失了生息。

哪吒没办法带走龙角,试图扒下后背的龙鳞带回家,谁料他用力过猛,血肉横飞,一条和龙角一样泛幽幽蓝光的龙筋出现在哪吒眼前。

他抽走了这根龙筋,缠在自己手腕上,带回了家。

从此日日夜夜所思。




哪吒是敖丙的泱泱三千恨,敖丙却是哪吒的浩浩万千想。





“我从不觉你疯。哪吒,二哥何时不信过你?”

杨戬叹口气,坛中酒一饮而尽,涩辣在舌尖化开,咂嘴回味倒是桃花的香甜。

“你只需做你心中所想,他人置喙可拦不住你。”




云楼宫只剩下哪吒,杨戬说凡间还有人在等他,他先行一步离去。坛中的桃花酿喝了个精光,哪吒醉眼朦胧,回味杨戬的那句:“你只需做你心中所想。”





03.

天仙又传,哪吒天尊彻底疯了,要强取豪夺娶了华盖星君。起初华盖星君誓死不屈,拿剑防身禁止天尊靠近,谁知天尊是个不怕死的,剑尖都刺入血肉了也要上前。

吓得华盖星君收回剑,抵在自己脖颈,剑锋见血,作势天尊再近一步便要自刎颈项。天尊施法力将剑甩在一旁,红绫捆住星君就往姻缘大殿走。

姻缘树下还在理红线的月老被殿门的声音一震,手中红线掉落,见杀神绑了个人来,一时间不知怎地做何动作。


“我要与华盖星君喜结良缘,还请劳烦月下老人帮我二人牵红线。”

月下老人倏然睁大双眼,哪吒蹙眉似要上前亲自动手,吓得老人捡起地上的红线翻找。

一般来说,若二人真心实意,红鸾星落在同一星轨,红线自然而然会牵一起,还从未听说过要人手动牵。月下老人犯了难,两根红线无论如何哪种系法,都是要散的。

“为何系不到一起?”

“回天尊,这红线得有因果的两人方能牵线成功,二位的因果早已了却,红鸾星也未落在一处,自然是牵不得的呀。”

哪吒默语,同月下老头道谢,转身出了姻缘殿前问道:“如何才算有因果?”

月下老人答道:“二者间有未了的恩怨情仇便算有因果。”




暂且把人绑去了云楼宫,混天绫松开敖丙的嘴,破口大骂声闯入哪吒耳。

“李哪吒你发甚疯?!强行娶我是你哪根筋搭错了,我且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仇恨,你为何就不肯放过我呢?”

哪吒未理,施法术寻来一木匣,打开泛弱弱蓝光,里面躺着的,分明是千年前哪吒抽的敖丙那条龙筋!

只不过,龙筋离了龙身,灵气逐渐衰弱,不论怎么补救,都救不回来。蓝光愈发淡下去,到今日,这根龙筋已离敖丙龙身有千年之久,即使施回,也融不到一起。


“一根废筋,怎不丢了?”

哪吒还是没理会敖丙的话语,他把敖丙翻个身,褪去他的衣裳,露出后背来。那道疤结痂过后只剩一条黑痕,蜿蜒又笔直,曲折又竖直,盘根错节在敖丙心头。

如今心被撕开,最不堪的过往暴露在仇人眼前。

“别动。”

敖丙被摁在榻上不能动,哪吒在自己背后捏法诀,他听不清,耳中净充斥着海水的耳鸣。他又要杀了他吗?又要扒皮一次吗?

敖丙想不到,心中恐惧扩大,撕裂成一裂谷,他摇摇欲坠随时坠下。忽的,一只手拉住他,于裂谷之中救他。

一股仙力进入自己体内,暖暖的,如暖春一般。后背有什么在重新生长,黑痕逐渐消散在背脊,体内生起一股暖意。



哪吒松手时,敖丙已怔愣许久。

方才……方才是哪吒用自己的元神补全了缺失的龙筋,敖丙敢肯定,自己乃水龙,通体寒凉,哪吒属火,元神有三昧真火。

体内的那股暖意凭空出现,和自己的元神融为一体。心神不宁,一阵心悸,敖丙侧头诧异看着哪吒。

失去部分元神的天神面色白了些,气息微弱,伏在敖丙背上喘息,声音颤抖:“不知现在,你我算不算有了因果。”

说罢,哪吒用混天绫重新捆住敖丙,自己脚踏风火轮飞出行宫。



待他归来时,面色惨白如将死之人,一进主殿便要往下倒。一段红绫飞回主人身侧,托住主人身躯不让倒。

敖丙上前抱哪吒入怀,不用问也能察觉到哪吒离宫的时辰了去做了什么。

他人还在云楼宫,红鸾星却异常动荡,敖丙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仙力强行使他红鸾星动,落在另一处星轨。

想也不用想,是哪吒使的。



接连两次消耗大量法力,还失去部分元神,哪吒倒在敖丙怀中沉睡,句话未说。





04.

哪吒这一睡,睡了五日。天界上上下下都在为中坛元帅的昏睡着急,医师来了一批又一批,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几副药,助天尊恢复身子。太乙真人使好几个仙术也未能唤醒自己的徒儿,急得回乾元山翻找密术。




是夜,敖丙端药进殿,先用帕子擦拭哪吒的虚汗,再喂药进哪吒口中。

这杀神是真成疯神了,执着于一梦,强行绑定二人的红鸾星在同一星轨,又是渡元神补全缺失的龙筋,落一个这样的下场。

一勺汤药被含住,是哪吒转醒。


“我道你死了。”

敖丙脸色平静,又一勺汤药递到哪吒嘴边,示意他喝下去。

“对不起。”

哪吒低垂眸,不敢看敖丙的脸,一勺又一勺药汁喝尽,呛到了也不曾咳嗽,硬忍下来,脸倒涨红。

敖丙实在搞不懂哪吒到底中了哪门子邪,又是发疯又是事后道歉的,他收起汤碗,起身要走。


“你去哪?”

哪吒拽着他衣袂不让,敖丙回过头对上湿润的眸子,他也想问哪吒,你为何哭?

“我不走,唤医师来罢了。”

哪吒还是不肯,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僵持一阵,谁也不先开口。


“你……”

“你……”

两张嘴又是同时开口,敖丙败下阵来,问哪吒是想说什么。

“你也当我是执着于一黄粱梦?”

“不然我真偷了你的灵珠子不成?”

哪吒眼眸黯然,尔后提出要带敖丙亲眼瞧瞧,以自证清白。


虚空之境不是寻常小仙能进的,这还是哪吒这乾元山修养的日子翻太乙真人的秘籍所翻出的妙计。

捏法诀,手腕一翻转,二人睁眼到了一片虚无,浩荡无际,分不清方位。

“你同我一道瞧瞧。”

敖丙跟上哪吒的步伐,穿过一路的琉璃碎片,每片碎片上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最终走到一片碎片前,哪吒侧身让敖丙看得更加清楚。



碎片中人有和自己一样的容貌,连龙角也一样。敖丙不可置信地凑近仔细瞧,只瞧出唯一不对的地方,碎片中人的额头上多了哪吒的灵珠印记。

“哪吒,你别闹……”

最珍视的龙角被那里的哪吒舔弄,密密麻麻的吻盖在身上,敖丙看似推拒,实则仰头承受这吻。

“敖丙,我想死你了。”

“好好好,我也好生想你。”

转念间,二人回到现实,还保持着哪吒卧床攥敖丙手腕的姿势。方才是神识进入虚空,维持不了多久,便回到现境。



静夜的沉默,敖丙似又叹气,哪吒想不明白他为何总叹气,他的眼眸千百年来都平静无波澜如一潭死水。再大的石子丢进去也会被吞没,在池中,了无声息。

“我当初,也只是想摸你龙角,没曾想……”

没说完的话都知是何内容,半句话语跌入夜深,落了人静。

许久,哪吒终肯放手,让敖丙去吧,他乏了。



又是半晌的静,静到哪吒以为敖丙走了,紧闭着的双眼睁开,手倏然摸到一触冰凉,是敖丙的龙角。

他此刻已化作龙形,将最珍视最宝贵的龙角献给自己的仇人。

“上来吧,”他说道,“你带我入虚空看,我驮你在天地间看看。”

寒凉的龙身里藏有一根灼热的龙筋,白龙的脊梁不再如寒冰,温热的龙鳞紧贴在哪吒的肌肤,他握住两根龙角,驰骋于浩荡天地间。

星空绚丽,众神归位,静谧之夜,敖丙驮着哪吒从南天门私自下凡,竟也无一人察觉阻拦。


他们飞过蜿蜒的青山,越过曲折的溪河,看过凡人的祈祷,见过桥上的姻缘。

一人一龙,回到最初的东海边,一切皆回到原点。风沙洗涤这片海滩,当年的痕迹早消失在滚滚岁月里,什么也没留下。


二人坐在沙滩上,仰头看天中月,低头是海中影。

“何必呢?”哪吒听见身旁的敖丙发问,“何必用自己元神补我的龙筋呢?”

哪吒默然,片刻才开口回道:“以我莲花花瓣化龙筋,劝你莫消泱泱三千恨。”

他侧眸瞥见敖丙的眼角,又是一滴泪珠噙在眼眶,羽睫微颤,潸潸落下。他仍想问,敖丙你为何哭?

没问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口,取而代之的唇瓣的轻柔。苦涩落到吻中,香甜化在舌尖,沙砾往下陷,海水拍打裸赤。

顷刻间,翻云覆雨,颠鸾倒凤,靡颜腻理,浮花浪芯。

哪吒伸长脖子去细啄敖丙的脖颈,脸蹭过他手心,玄黑的墨发缠绕在水蓝色的长发,他唤一声:“敖丙。”

甘愿俯首称臣,是神祇的答复。



终末,哪吒抱起敖丙回了云楼宫,一番巫山云雨,水乳交融,却迟迟不肯离去,埋在深处喘息。

一滴滚烫要灼穿敖丙的肌肤,一滴又一滴,滚进那灼热的龙筋里。

敖丙问出心中所想:“哪吒你为何哭?”

额头贴紧后背,将人揽在怀里低声啜泣,指腹覆上曾经的伤疤,从颈椎抚到尾椎,掌心覆其上。

“小龙,”哪吒呢喃他的名字,亲昵唤他小龙,“你莫要忘了恨我。”




05.

天色异象,墨云压城,霹雳闪电划破天庭的宁静,此乃天劫。

敖丙醒来时哪吒已不见,出门而寻,在后院的莲花池寻到他。

以荷叶为衣,长发披落,莲花清远溢香,端坐莲花台。

片时,云楼宫后院挤满了各路神仙。


太乙真人在一侧阖眼掐指,愕然睁眼,急忙道:“哪吒强行绑定红鸾星,忤逆天命,天数出了变故,天降此雷是要灭了他啊!”

众神惊呼,眼神唰唰看向敖丙,眼中皆是诧异。


“哪吒,此天劫以你身受不了!”

哪吒端坐莲台摆明了是要渡劫,当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松绑红鸾星,断了二人因果,顺应天命。

昔日的亲友皆来劝助,李靖夫妇亦在其中,殷夫人哭倒在李靖身上,泣不成声道:“吒儿,何必呢?放下吧,过去恩怨情仇已成过往,莫要再揪着不放了。”

一向缄默的李靖也开口劝说:“哪吒,搭上一条命何必呢?”

何必呢?又是何必呢?世人皆问,哪吒何必呢?何必打杀龙三太子,何必自刎断臂,何必剔骨还肉,何必自剖元神补全龙筋。

何必呢?敖丙的死是天数,注定要亡在他手,何必这样揪着不放去忏悔补偿呢?



“凭他是吾骨、吾血、吾心,乃吾友、吾妻,亦为吾本。”

“我哪吒,从不信命。”

哪吒终了开口,自设屏障不让众神近他身。届时,敖丙才仔细端详过哪吒的眉眼。

他的眼底更是乾元山万年化不净的雪,这一世的哪吒,背负太多天命,他合眼乃一世悲伤。最终积雪成水,汩汩流动,他在哪吒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06.

天界已千年没再出神渡劫,哪吒那场劫是奔着亡他命去的,千钧万发之际,敖丙冲破结界与哪吒共渡天劫,先前父王赠送的万龙甲披在二人身上。

几道雷劈过,少时,云楼宫闪出巨大的亮光,众神回过神,只见一七色宝莲开,哪吒和敖丙的魂魄在其中。

“七色宝莲包不住你二人的肉身,暂且已魂魄形态,待为师重塑肉身。”

太乙真人拂袖而去,众神欢散。




07.

嗜血成性的杀神安静规矩打坐,露出六臂法相,紫焰尖枪端在手中,一段红绫飞舞缠绕其身。

跏趺坐乃神佛坐姿,墨发飘扬,火莲在身后绽放。

忽的,腕戴乾坤圈的手臂伸入池水中,一只白净的手臂带着些许水珠缠上,手指穿过乾坤圈,握住神祇出水。

端坐莲台的杀神从池中拉出世间最清纯妖艳的妖。


他同神祇道,其声如海底诱人心魂的海妖:“你我终成一体。”

化身一条拇指大小的小龙缠绕在天神腕间,自此数万年不曾离分。

Asgard

“修罗,替我救他们,好好活下去”


“我已灭情,往日种种早是过眼云烟,我不会救”


“但我知道,你本是我,你会”


 至今约的最满意的一张图。 

设计概念就是双神的对话,另外用红色花瓣替代胸口破洞和血迹,让画面唯美不血腥,但是足够破碎感。 

无论是海神还是修罗,终究是无法放下所有情感,理性不薄情,这本就是唐三身上的美好品质!无论是哪个三三,都是最棒的三三!

“修罗,替我救他们,好好活下去”


“我已灭情,往日种种早是过眼云烟,我不会救”


“但我知道,你本是我,你会”


 至今约的最满意的一张图。 

设计概念就是双神的对话,另外用红色花瓣替代胸口破洞和血迹,让画面唯美不血腥,但是足够破碎感。 

无论是海神还是修罗,终究是无法放下所有情感,理性不薄情,这本就是唐三身上的美好品质!无论是哪个三三,都是最棒的三三!

朗白

【藕饼】你关注的美食UP李藕霸直播出事故啦

※大藕为爱掌勺,一转头发现老婆在参加大胃王比赛,美食UP人设彻底塌房。

※半论坛体,短篇小甜饼一发完。

 ==============


陈塘only》美食天地》资讯最前沿

 

【News】号外号外,藕霸开播了,老频道集合~~~

RT

藕霸还在调试镜头,藕丝们端好晚饭自己找位置坐。现在11:34开盘午餐主题,押一赔三,到11:39准时收盘

 

1L

来了来了,我端着我的杨国福麻辣烫一路小跑过来了~赌上我碗里所有的海带结,中午藕霸肯定做西餐,狠狠押一个牛排!

 

2L

啃杨桃ing

今天一定是我中,押川菜,凉拌折耳根!

 ...

※大藕为爱掌勺,一转头发现老婆在参加大胃王比赛,美食UP人设彻底塌房。

※半论坛体,短篇小甜饼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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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塘only》美食天地》资讯最前沿

 

【News】号外号外,藕霸开播了,老频道集合~~~

RT

藕霸还在调试镜头,藕丝们端好晚饭自己找位置坐。现在11:34开盘午餐主题,押一赔三,到11:39准时收盘

 

1L

来了来了,我端着我的杨国福麻辣烫一路小跑过来了~赌上我碗里所有的海带结,中午藕霸肯定做西餐,狠狠押一个牛排!

 

2L

啃杨桃ing

今天一定是我中,押川菜,凉拌折耳根!

 

3L

猜一个煎饼果子吧

昨天藕霸刚刚PO照在街边买的俩煎饼果子,目测今天直播就该自己上手做了

 

4L

藕丝已就位,老样子,押盒饭

 

5L

4楼眼熟,是不是连续三天都押盒饭了?再怎么爱吃盒饭也该吃腻了吧,不换换?

 

6L

to 5L我有人脉,今天中午藕霸铁定还是做盒饭,不信我陪三份吮指原味鸡

 

7L

我信人脉姐,陪一个盒饭

 

……

 

25L 楼主

好了好了收盘收盘,都跳去直播间吧,藕霸已经在洗食材了

 

26L

靠,淘米饭?完了完了我押的牛排血本无归(含泪捡出海带结

 

27L

看这配菜……茄子、空心菜、鱼虾,居然真的又是做盒饭,已经连续做三天盒饭了!

 

28L

人脉姐大胜利

 

29L

讲道理,作为一位新人美食UP,藕霸该多拓宽拓宽自己的料理池了,连续几天直播都是做同一个品类很容易叫观众感到视觉疲劳

 

30L

楼上管得太多了吧,藕丝都还没说什么呢。何况藕霸就是个随便分享做饭的小UP,又没签约MCN机构,不用吸粉背流量,人家自己想做啥做啥

 

31L

+1,我就指着看藕霸的直播下饭,他想做什么料理都行

 

32L

得了,这还没火呢粉丝就溺爱上了,还说你藕哥不签约,玩饭圈玩的66的

 

33L

下饭频道能别掐了吗?很影响人胃口哎,我正在吃饭

 

34L

不过不得不说,藕霸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喜欢吃盒饭的人

 

35L

盒饭好啊,菜品搭配营养均衡,我就挺爱吃盒饭

 

36L

那你会天天在家给自己做盒饭?正常人都是装盘子里摆上桌吧

 

37L

大胆猜测,也许是藕霸懒得洗太多盘子?

 

38L

拉倒吧,他是先装盘然后再用筷子夹到盒里,到头来不仅要洗那么多盘子还得再多洗一个饭盒

 

39L

大胆猜测,也许是藕霸喜欢洗盘子?

 

40L

看的出来藕丝真的很溺爱了= =

 

41L

!!我去你们快去看直播,案板上那条鱼是不是大黄鱼?来个懂行的看看啊喂!

 

42L

大黄鱼咋了?话说我们一群干饭的需要懂什么行

 

43L

是大黄鱼,而且是野生大黄鱼,藕霸这顿盒饭下血本了。PS我叔叔是渔民【图片:本月野生大黄鱼市场拍卖价】

 

44L

被你们这么一说,那盘虾该不会是西班牙红魔虾吧?按个计价的进口货

 

45L

靠靠靠我不淡定了,我就想看个直播就我的馒头咸菜,结果你告诉我这播的是天价山珍海味??

 

46L

馒头咸菜与有荣焉♥

 

47L

呵呵,还说没签公司,谁家小UP拿几万块的鱼做一口盒饭

 

48L

你一说几万我觉得肉疼了……救命啊藕霸就切了两侧的鱼腹肉放盒饭里,其他部位不会就这么扔了吧?求求了扔我嘴里吧,穷孩子想吃口山珍海味QwQ

 

49L

都闪开,盘子是我的!让我舔盘!

 

50L

没了,藕霸手好快,我还没多看两眼鱼虾就做完撤出镜头了……

 

51L

楼上这些大惊小怪都是空降来的新人吗?科普一下好了:

①藕霸做饭一向一掷千金,只要质量不砍价。

②他是重度海鲜爱好者,不管烹饪什么品类里面一定会有海鲜。

③他厨艺好且动作快,干活又麻利又熟练,看得人赏心悦目还下饭,这也是他开播以来最吸粉的地方。

 

52L

新人求问,他一直都是这样不露脸直播?

我蹲了半天才发现,镜头是固定的对准了案板,只能看到主播肩膀以下

 

53L

下饭直播露什么脸,又不是颜值赛道,看做饭还看不饱你吗?

 

54L

呵呵,要是长得丑岂不是倒人胃口

 

55L

楼上我忍你很久了,整个贴子就你一直上蹿下跳的挑事,别以为我们美食区没有战斗力 (◣_◢) 

 

56L

看到这儿的麻烦举报一下54L,清朗行动从我做起哈

 

57L

不是,你们在论坛上BB就算了,咋还跑到直播间去刷了啊??

 

58L

“主播你一直不露脸该不会是长得丑吧”“人丑吃的贵”

这TM谁刷的弹幕啊?有病吧??

 

59L

肯定是楼里那个挑货,大家赶紧去发弹幕,把那条刷下去

 

60L

晚了,藕霸好像看到了,他把刀甩案板上了。好凶,吓得我筷子都掉了.jpg

 

61L

好险好险,藕霸没有中激将法,冷笑了一句就继续剁蒜末了

 

62L

讲道理那挑货怎么敢的,光看藕霸的小麦皮和薄肌腹也该知道藕霸是个硬茬吧,难道就因为藕霸一直没甩过脸就给了他挑衅的勇气?

 

63L

镜头都看不到藕霸的脸,就算他真甩了脸色我们也不知道啊(苦笑

 

64L

啊啊啊?我一直以为所谓的下饭直播就是看藕霸的身材,你们居然真的是看他厨艺?(土拨鼠震惊ing)

 

65L

再次强调这里是美食频道,不是颜值频道,不卖肉!何况不要对有妇之夫乱YY,嫂子is watching you

 

66L

桥豆麻袋,什么嫂子,藕霸是已婚人士??

 

67L

藕丝科普第二弹:

是的,藕霸已婚,他每次做饭前都会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如果你经常准点蹲播,都会看到他取戒指的镜头。而且他每次做饭量都很大,不是为了拍摄效果,是因为真的要给两个人吃。

 

68L

神啊,也赐给我一个洗手作羹汤的大厨老公吧,狠狠的羡慕嫂子了QwQ

 

69L

搞不好重度海鲜爱好者不是藕霸而是嫂子

 

70L

是嫂子(人脉姐即答)

 

71L

合着每天藕霸一边直播赚钱养家,一边还要下厨烧饭喂媳妇……很好,我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一个败家婆娘吃穿家底的画面了……

 

72L

认真的吗?就按他每天海鲜的供货速度,光这点直播收入根本养不起,他家或者他老婆家,必然有一个很有钱才对

 

73L

确实,看藕霸这不宠粉不媚粉的样儿,就知道他肯定是个不缺钱的主

 

74L

怎么回事,都在刷论坛没人认真看直播吗?藕霸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掉了,这都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75L

啧啧啧太不敬业了吧,直播时间说走就走,走了还忘关摄像头,就把一帮观众干晾着

 

76L

还好今天观看的人少,不然就真成直播事故了,散了吧散了吧,看别家去

 

77L

直播间早就没人了,今天美食频道的重头流量都集中在陈塘关举办的大胃王比赛上,看大胃王不比看直播下饭

 

78L

噫,算了吧,就大胃王们那狼吞虎咽五大三粗的邋遢吃相,恶心的我把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为了博人眼球就浪费粮食,到底是谁在组织这种歪风邪气的比赛!

 

79L

楼上你要不打开电视OB频道看看?现在正火热直播中,今年的大胃王比赛确实不一样,出了个不得了的天降紫微星,目测他要夺冠

 

80L

我换台看了一眼,震惊的我全家都凑过来了:总决赛33包大薯22个汉堡11碗冰淇淋奶油刨冰……这真是给人类吃的吗?这真的不是医院or卖保险的阴谋??

 

81L

我靠

 

82L

我靠

 

83L

我靠

 

84L

咋了咋了,帮忙转播一下啊?孩子这会儿看不了电视QAQ急的抓心挠肝ing

 

85L

虽然有想到敢挑战大胃王的人肯定非比寻常……但没想到居然能夸张到这一步……纯肉汉堡+油炸粗薯+冒着冷气的冰碴刨冰……救命我已经开始胃疼了……

 

86L

重点是他的脸他的脸啊啊啊!我们陈塘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小美人?

 

87L

他明明蒙着脸的你咋看到的?不过美人确实是美人,白白净净细细软软,紫罗兰长发的麻花辫又仙又美,这是哪家偷跑出来的淑女大小姐

 

88L

……我从没想过优雅端丽和风卷云残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句子里,震惊我族谱

 

89L

有没有人脉姐来818!姓名牌上写的“灵珠”一看就不是真名!

 

90L

关键他看起来吃的好开心,其他选手都一脸痛苦面具的拼命塞,就只有他在细嚼慢咽的享受美食,我敢打赌,他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正开心的摇个不停

 

91L

救命……看他的样子我感觉这汉堡好像真的很美味……(有的人看着电视就打开了外卖软件.jpg

 

92L

我承认是我小看了这档节目,这种反差选手也太吸引人了吧!有没有投票或者打call渠道,我要去给这位灵珠小美人呐喊助威!

 

93L

打什么call,你以为舞台成团呢,大胃王比赛就是谁先吃完谁赢,就这么简单

 

94L

呀,结束了,果然是灵珠选手获胜

 

95L

赢的毫无悬念,后半程几乎就他一个人在吃吃吃,其他选手趴的趴吐的吐,不中用了.jpg

 

96L

啊啊啊啊发言的时候灵珠选手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赶紧冲观众鞠躬道歉,太可爱了嘤!

 

97L

赶紧的,趁热起号开直播带货,这不比整天不露脸做饭来得吸粉?

 

98L

喂喂喂,楼上非要在这楼里贴脸开大吗?

 

99L

到颁奖环节了,居然由李靖市长亲自颁发100万奖金,这还真是场正经比赛?好家伙,我一直以为是哪个网站组织的草台班子呢

 

100L

领奖金总该用真名了吧,我把音量调大了,必须听清楚这小美人到底叫什么

 

101L

???

 

102L

???

 

103L

???

 

104L

又怎么了,继续转播啊,孩子等着看呢

 

105L

不得不说,今天的电话真是繁忙啊——灵珠选手刚要上台领奖,忽然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就跑了

 

106L

跑了?

 

107L

对,没领奖就跑了,摄像头追了半天没追上,就……他跑掉了.jpg

 

108L

吃完饭后不能剧烈运动,小朋友们不要跟他学哦

 

109L

好尴尬,主持人开始说闭幕词了,这是默认不等灵珠选手回来了吧,这算不算演播事故?

 

110L

当然,哪有比赛比到最后冠军跑了的

都散了吧,看看晚上的城市新闻怎么说,今天的大胃王比赛肯定要上新闻

 

111L

感觉意犹未尽,正看到精彩处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112L

指路隔壁贴,有现场观众repo,正在热火朝天的扒这个灵珠选手是谁

 

……

 

……

 

120L

晕,这贴被歪的够够的(ー`´ー)谁还记得这里是藕霸的直播楼啊

 

121L

这个一次性日抛贴怎么又给顶起来了,@管理员删一下

 

122L

删什么删,藕霸直播又没结束,继续奏乐继续舞

 

123L

这楼里居然还蹲着这么多人,我们藕霸也是火起来了(抹眼泪ing)

 

124L

其实我只是忘记退直播间了【。】

 

125L

忘记退直播间+1

要不是刚才手机突然出响声,我都没发现后台还一直挂着

 

126L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藕霸等回来了!

 

127L

醒醒,画面里还是案板一块,根本瞧不见人,就能隐隐约约听到点说话声,藕霸好像在跟另一个人吵架?

 

128L

不会是嫂子吧?放大声放大声,听听有啥猛料

 

……

……

 

“哪吒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哪吒把腰上的围裙狠狠揉成一团,砸进沙发,因为出门时候太匆忙,他甚至都没来及把这滑稽的小龙人围裙取下,一路上不知道惹来多少笑话。

 

敖丙讷讷拽出围裙,看到桌上已经彻底凉透的丰盛盒饭,心知这是哪吒今天给自己做的。“都……都这个点了,我把盒饭热一热,咱们俩一起吃吧?”

 

“你吃那么多汉堡还没饱?用不着为了陪我再硬塞。”

 

话虽如此,敖丙还是硬着头皮把盒饭热了,又奢侈的开了一瓶哪吒喜欢的香槟。“来吧,我们吃午饭。”

 

“要吃你自己吃。”哪吒一把夺过酒杯,冷冷抱臂靠在门口,不上桌。

 

敖丙不安的绞着围裙,他深知爱人的脾性,像这样两次拒绝自己的请求着实少之又少,看来这次是真动气了。

 

敖丙抿了抿嘴唇,小拇指讨好的拽拽哪吒的衣角,放软了声音道:“哪吒,我胃里腻的难受……你就陪我吃口青菜吧,好不好?”

 

哪吒不爽“啧”了一声,反手把他摁到座位上,自己翻箱倒柜的去找胃药。

 

这就是不气了。

 

敖丙长长的舒了口气,迫不及待的打开热气腾腾的盒饭,大黄鱼红魔虾和蒜蓉空心菜,全部都是他爱吃的。比起那些油腻刺激的速食快餐,眼前由爱人亲手烹制的盒饭才称得上人间美味。

 

每只虾都被细心的剥壳剔好,敖丙迫不及待咬了一块,鲜美的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哪吒拿胃药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敖丙开心的直摇尾巴的进食画面。

 

“你啊……要觉得我做的饭不合胃口就直说,用不着偷偷跑外面加餐。”

 

“没有的事,你做的饭我最爱吃了!”敖丙赶紧抹了下嘴,从兜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郑重其事的放在哪吒面前。“今天我参加那比赛完全是偶然,主要是看到有这个奖品,想着跟你会很搭。”

 

小盒里躺着一对金灿灿的环状耳环,纹路繁复精致,俨然就是乾坤圈的缩小版。

 

“这是赞助商为比赛提供的联名款,就只有这一对,独一无二。”

 

哪吒的气像针扎似的皮球,一下子就泄了,敖丙微笑着拿耳环给他戴上,他也没再拒绝。

 

纯金的耳环比想象中还要沉实,哪吒佯装不在意的拨了拨:“好看么。”

 

“好看……太好看了!”敖丙看呆了眼,回过神后简直把头点成了啄木鸟,“我形容不出来,就是特别特别好看,特别适合你!”

 

哪吒满意的抬起下巴,打开手机自拍了几张,嘴角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趁哪吒心情好,敖丙扒拉扒拉盒饭,夹出最大的一只虾递到哪吒嘴边:“你尝尝,今天的饭也好好吃。”

 

看到虾,哪吒也想起了正事:“别吃这个了,我去给你煲点蔬菜粥,暖暖胃。”

 

“我的胃真没事。”敖丙悄悄探出尾巴,从桌子下面挠了挠哪吒,“我是龙啊,吃那点东西根本撑不到我。”

 

“果然,每天给你做的饭你其实都没吃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天我就把菜量翻倍。”

 

“哪吒——”

 

两人正拉扯着,门铃响了,哪吒拢了拢敖丙乱掉的上衣,起身开门。

 

“爸?”

 

门外来人竟是陈塘市市长李靖。

 

李靖探头看见屋里的敖丙,笑道:“太好了,就知道你在这里——这是冠军的100万奖金支票,我放在这儿了,媒体和新闻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跟吒儿继续好好玩吧。”

 

不等敖丙解释什么,李靖就一个甩门逃之夭夭。

 

“……”

“……”

 

敖丙:“伯父不会以为那是我的真实饭量……吧?”

 

哪吒:“怎么不会,不过你不用怕,这种饭量我还是养得起的。”

 

敖丙:“都说不是了啊啊啊啊——”

 

遗憾的是,这个误会一直到最后也没能解开。

 

而陈塘市至今仍流传着美丽大胃王的神秘传说。

 

END

音无肥子
但儿童唇膏儿童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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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交给命运

【藕饼】《山中何事》

#架空古代,任何背景都100%被藕拐走的饼

#很喜欢藕饼的志同道合,写了

#全文1w+,无彩蛋

  历山脚下有一片紫竹林,躲在山坳里,四周松柏环绕,因僻地少人烟,一向官吏不到,课税不追。

  敖丙从小在此长大,随父亲读些诗书,种些药材,悠游自在,也上得山打虎、下得水摸鱼,生得人物俊秀,性情宽和,到了十六岁,少年心动,觉得山林狭隘,思想起天高地阔来,遂向父亲和师父禀告,要打点行装,出山看看。

  敖光常年习武之人,正在那平阳场地上舞刀法,听了他的话,把刀杵在地上,思量道:“我儿,你若去也可,只是如今时局混乱,倒不如暂且安心等待,翌日天下清平,出山也不为晚。”

  敖丙的师父唤作申公豹...

#架空古代,任何背景都100%被藕拐走的饼

#很喜欢藕饼的志同道合,写了

#全文1w+,无彩蛋

  历山脚下有一片紫竹林,躲在山坳里,四周松柏环绕,因僻地少人烟,一向官吏不到,课税不追。

  敖丙从小在此长大,随父亲读些诗书,种些药材,悠游自在,也上得山打虎、下得水摸鱼,生得人物俊秀,性情宽和,到了十六岁,少年心动,觉得山林狭隘,思想起天高地阔来,遂向父亲和师父禀告,要打点行装,出山看看。

  敖光常年习武之人,正在那平阳场地上舞刀法,听了他的话,把刀杵在地上,思量道:“我儿,你若去也可,只是如今时局混乱,倒不如暂且安心等待,翌日天下清平,出山也不为晚。”

  敖丙的师父唤作申公豹,从前有些来历,听了这话,只拈须哼了一声:“乱世风云,正是男儿着力处,敖丙出去见见世面倒好。”

  得了长辈应允,敖丙便收拾行装,打点盘缠,把敖光旧日骑的一匹白马牵来,喂饱了粮草,第二日清早,才见一丝天光,就迎着早春的晨风,潇潇洒洒踏上行程。

  不上半日功夫,出了紫竹林,转进松柏丛中,这山中小径因一贯少有人行,草深路浅,坎坷难寻,好在敖丙是在山上混熟了的,倒不曾踌躇,一路踢踢踏踏,转过了山坳口。

  正在这时,敖丙陡然瞥见路边草丛里躺了个人,红袍黑裤,腰系红绦,散着头发,生死不知,随身一柄锋利精细的长枪,此刻落在旁边,枪缨被露水沾湿了。

  敖丙下了马,把他扶起来,见他头上一大块淤青,遍身都是被树枝碎石刮擦的痕迹,左肩脱臼,小臂骨折,创口露出森森白骨,好在身形精壮,骨节有力,呼吸也还平稳。

  敖丙打开包袱,找出在家调配的创药,又找出干净布带,掣下随身的弯刀,就地砍了几根树枝,草草给他包扎。见他一直不醒,毕竟不知伤情如何,也不好让他留在这荒郊野外,只好把人驮上马背,掉头回家。

  敖光见他竟然掉头回来,知道必定出了变故,不由拧起了眉,待见到他捡回来的这人脸上赤红的面纹,更是面色微变,沉吟不语。

  敖丙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火焰令牌,递给敖光看。他带人回来是为了救命,但又不能不考虑这人身份不明,也许会带来麻烦,于是预先把他身上检索了一遍,只找出这一块貌似凭证的物件,就自己收好,拿回来给父亲和师父看。

  果然敖光接过令牌略看了看,神情十分复杂,并未多说一句话,只叫敖丙把人安顿好,养好伤速速打发走,又告诉敖丙,最好晚些日子再出山。

  对于出山的事,敖丙低眉垂眼,未置可否,敖光知道他主意大,也不好再说。

  今日原本是利于出行的天象,天气晴好,虽然尚在早春,山里清寒,但有阳光暖暖地照着,风儿也很柔,摇得草木簌簌作响,仍是静美的世外桃源之象。

  敖丙把捡来的人安排在东厢客房里,烧了水,给人打理了一番。只见这个少年风流俊俏,眉目英挺,鼻秀唇薄,身形也颇可观,猿臂蜂腰,肌骨结实。敖丙正给他擦脸,这人忽然睁开了眼。这双眼睛黑极了,一开始微眯着,渐渐清明地张开,亮汪汪地看着正在涮洗手巾的敖丙。

  “多谢你救了我。”

  敖丙把他扶起来,将一盏润喉的温水递给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人坐直了,一边接过茶盏,一边挥舞胳膊,试着左臂伤情的深浅:“我姓李,叫哪吒,听说历山中有高人隐居,奉师命来请。不想山势险峻,崎岖难行,我一时失手,从崖头摔落,幸好得你相救,不然无声无息死在这大山中,实在窝囊得很。”

  “从崖头摔落?”敖丙微惊,叹道:“你必是被树丛一路挂住,才侥幸留下性命。常人只知山里有狼有虎,其实这险峻的大山,本身就是狼虎,就是经年的樵子行走其中,也要慎之又慎。”

  哪吒听了这话,笑起来:“我的命硬扎手,山神爷爷不敢收吧。”

  敖丙见他犹自桀骜,无奈道:“你是生人,入此险地,即便不找个向导,也需小心谨慎,夜宿晓行。我不曾听说过此山中有什么高人,你若非要寻,等伤势好了,找个人领你去。”

  他说着,略有些愁地瞥了瞥哪吒的胳膊。这伤很重,眼下人虽然醒了,只怕晚上发起热来,那身子弱些的人,兴许就一命呜呼了。

  哪吒却满不在乎地四处望,饮了些水,又吃了敖丙拿来的粥菜,自觉力气恢复,就要下榻走动,他自说往日受伤不知凡几,较今日更重的比比皆是,因一向根骨强健,并不把这伤放在心上。

  敖丙见他挣扎起来,就扶他出来见见天光。哪吒放眼四望,只见自己身处的是一座齐整精洁的庭院,厅堂轩敞,廊庑开阔,门外柳陌桃蹊,隐隐可见桑田,走出门去,更是晴光大好,山围四合,重峦叠嶂,鸡犬相闻,农歌杳杳。

  他问敖丙:“我只知道这座山叫历山,却不知道你们这一乡叫什么名字?”

  敖丙笑了笑,只说:“我们郊野偏僻,未在郡府列籍,偶尔与外乡人来往,只好就地命名,说是历山南社。”

  有人牵着牛拖着犁回来,招呼敖丙:“小公子!”他见了哪吒,竟未多看一眼,连问也不问。

  哪吒觉得有趣,眼神深深地看着这山民的背影,回头却问敖丙:“他为什么叫你小公子?”

  敖丙说:“我父亲是家主。”多的却不说了。

  哪吒虽然精神尚好,但因敖丙坚持,只在庭前闲步一会儿,就被押进屋里,躺下休息。

  敖丙问他:“你究竟要寻什么人?”

  “十七年前,江北有一群义士,见百姓赋税繁重,劳役频仍,又逢荒年,多有家破人亡、易子而食的,因此心生哀怜,举起义旗,推翻了郡府,要发粮赈灾。那时天下云集响应,义军席卷江北,可惜后来为暴殷大军所镇压。我师父夜观星象,见历山瑞气升腾,直冲斗牛,知道有奇人隐匿在这里,我才奉师命前来寻找,这历山实在幽邃,你若有空闲,可否为我引路?”

  敖丙倚门回首,微笑道:“我倒有空闲,但你的伤势不宜跋涉,改日再谈吧。”

  这日之后,天色转阴,春雨连绵,再见不到一丝晴光。满山云雾缭绕,春涧淙淙,山路更加泥泞湿滑,哪吒只好把寻人的念头放下,每天闲坐在屋檐下,看敖丙读书习武栽花煮药。

  过了几日,敖光把敖丙叫到廊亭里,对他说:“这李哪吒精神倒好。”

  “他根骨清奇,恢复得快。”

  “既然伤已不重,就早早打发他出山吧,”敖光脸色沉凝,“不能让他久留此地。”

  “父亲不愿见他一面么?”

  敖光转身,一挥手:“不必。他的来意,我也能猜到八九分,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再见。”

  “父亲,他能到此处,别人自然也能到。偏安一隅,并非长久之计。”

  敖光不语。

  敖丙又说:“父亲自幼谆谆教诲,教我仁义道德,与人为善,又教我一身武艺,使我成才。当今天下如此,我又怎么忍心坐视。”

  “敖丙,你可知战事一起,多少人会枉送了性命?你们年少轻狂,还不知道世事从不如人意。”

  “父亲蛰伏,天下的战事就会少了吗?我虽在山中,两耳却不聋,常常听闻四海如沸,民生不易。百姓弃犁揭竿,只为求生而已,天下不平,人纵然不死于战事,也要死于苛政暴君、天灾人祸,这道理本就是您教我的,难道您会不懂吗?若您果真心如槁木,怎么还会关心天下大势,怎么又让师父把时局样样说给我听,让我一眼就能看穿这人身份?”

  敖光未料到一言竟引出他这一大篇话,一时语塞,半晌才说:“你早知他身份,偏要带他回来。”

  敖丙说得意气当头,出言也有些不逊:“我即便不知他身份,也会带他回来。父亲从未教我见死不救。”

  气氛一时僵住,敖光并未发怒,敖丙自知无礼,低眉垂首,即刻告罪。敖光叹了口气,拂袖道:“你必不用为他当说客,我绝不会再让人打起东海的旗帜。你若执意要出山,就去吧,我知道拦不住你。”

  敖丙听他说得萧索,心中也十分酸涩,却不能因此就回心转意,只好辞了父亲,转身回屋。

  敖光看着他,见那背影挺拔俊秀,转过回廊就不见了。山中原比市井清寒,风裹着霏霏细雨直扑人面,冰凉刺骨。他望着雨,想起自己曾经拥有三个孩子,有两个已相继离他而去,这最后一个也是拘束不住的,他心向着江海,就总有一日要脱缰而去。

  他唤来人,吩咐道:“近日加强戒备,谨防外人入山。”

  那人得令而去,径投乡中,与人传语,一路行过的雨中山色,仍未改草青柳润,畦绿桃新。

  又捱过几日,虽然云海滚滚,乍暗乍明,倒也勉强见得几分晴色。哪吒这几日常与敖丙厮混闲谈,彼此熟悉了许多,敖丙说隐士在深山中,迢迢难寻,他就说自己信了,要敖丙带他进山。

  两个人真真假假,倒打机锋。敖丙见天色尚可,真就带他上山游玩。

  哪吒按敖丙教的,穿了木屐,拿一根手杖,两人趁着晨光出发。雨后草木湿润,山里很静,除了鸟鸣,只闻得叶上滴水,扑哒不绝。

  他左臂伤筋断骨,再如何天赋异禀,也只是将将结痂,一挪动就剧痛无比,敖丙极小心注意,生怕枝叶扫到他创口,时时回头叮咛。

  哪吒反而笑他:“这山路这样平整,我又不是个玉人,还能一跤摔碎不成?”

  敖丙性情好,任由他取笑,神色温和沉静,隐隐含笑,倒真像个漂亮的玉人,行走在幽林之中,如山灵精怪一般,倒让哪吒看着看着就不由得钳口不言了。

  一路松柏成林,枝干挺拔,遍地枯黄潮湿的松叶,间或有一些蕨苔从松叶里冒出头来,翠绿可爱。两人沿着山南面盘旋上行,越走越高,山脚下的村社渐渐小了,只见一渠春水穿庄而过,夹岸桃红李白,阡陌纵横。

  哪吒却把村外哨塔、箭楼尽收眼底,宗祠、社庙、谷仓也历历可数,他边走边看,冷不丁问敖丙:“其实你知道我的目的吧?”

    敖丙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人尽皆知。”他的眼睛异常清亮,黑的极黑,白的极白,瞳仁里好像有一汪水。

  哪吒笑了笑:“倒也是。我又不曾隐瞒。”

  “父亲不来见你,意思就是拒绝了。等你伤好,我们就会送你走。”

  “他的意思我已经猜到了,但你的意思又是如何?”

  敖丙心中一动,又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什么?”

  “我来历山,你为我疗伤,带我四处游玩,若你来我家,我也一样殷勤奉陪,同你玩耍,但你愿意来么?”

  “我倒不缺玩耍的地方。”

  哪吒追着他:“我说的玩耍,可是要动刀兵、领士卒、破城池、救天下。”

  敖丙霎时停步,回头看他,只见他精神昂扬,微微含笑,成竹在胸,便说道:“你不要说大话,天下也能做游乐场吗?”

  “怎么做不得?手握强弓,射恶吏便如射虎,腰挎利刃,杀奸臣便如杀狼,身负长枪如龙,纵使暴君高居明堂,又何在话下?”

  “你太嗜杀。”

  “若不杀,如何救?”

  敖丙扬起头,把埋在心底的话说给他:“若有明主出世,能抚万民,度四方,使百姓耕织安乐,各得其所,那才是救。”

  哪吒一挑眉:“我不爱做那些和风细雨的精细活儿,但眼下岐周之君,或许算得上你说的明主。你心思这样灵秀,为何不同我去看看,如果他合你的心意,你自可留下为之辅弼,往后我们同进同退,不负今日相识一场。”

  敖丙未置可否:“或许来日我会出山,却未必会去投奔你所说的岐周。”

  “那也很好,如果你在别处遇到更好的君王,我就投奔你去,”哪吒说着,微妙地踌躇起来,“你人品俊秀,我与你很投缘,总想同你在一处。”

  敖丙隐有触动,飞快地把他看了看,轻声道:“你也很好,我从未见过容貌风度比你更好的人,性情直爽,十分可爱。”

  哪吒“啊”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窘迫,一时间两人都住了口,耳畔只闻得山风肃肃,鸟鸣宛转。

  历山十分高峻,两人从清晨走到正午时分,山顶仍然遥遥在望。敖丙带着哪吒转了两转,走出了丛林,只见山坳里一片向阳的草坡,坡上乱石遍地,杂生着山茶杜鹃,坡底却是一汪潭水,倒映着天光。

  敖丙寻了一条平缓的路,牵着哪吒走到潭边,说道:“在这里略坐一会儿就回去吧,山顶上没什么好景色了。”

  哪吒沿着潭边走,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去看水里是否有鱼。岸边兰芷汀蓼,正竞相发花,粉白细小,十分可爱,水里藻荇交横,叶儿间有一条条黑影倏忽来去,果然有鱼。他回头招呼敖丙,却见敖丙已经削了一根木棍,修得一头极尖利,望着杀气腾腾的。

  敖丙走到水边,静心凝神,默默观望。哪吒见他举起木枪,蓄势待发,好像弓起背捕猎的小猫,忍不住笑起来。就在眨眼之间,敖丙出手如电,枪出如龙,“噗啦”一声,激起一大片水花,再提起木枪来看,只见枪尖上扎着一尾大黑鲢。

  哪吒高声叫好,手痒难耐,等敖丙把鱼卸下来剖腹刮鳞时,就抡起那木枪,也到水边去扎鱼。他一手受了伤,被敖丙密密实实包扎了吊在胸前,敖丙见他单手不好平衡,怕他失手掉进水里,只好左一眼右一眼地盯着瞧。

  等敖丙把鱼料理干净,又寻一根青枝穿上,抹上细盐,生起火来了,哪吒还在那里抓耳挠腮地叉鱼,他左臂受伤,不便发力,又是第一次玩这种把戏,屡屡失败,反而激起了好胜心。

  敖丙坐在火边,一边守着鱼,一边看着他笑,时不时出言指点。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句接着一句取笑斗嘴,都觉得从未有过这样投契的玩伴。

  到鱼将将烤熟时,哪吒终于马到功成,叉上来一条小鱼,又嫌其瘦小,反抛回水里,不过片刻,就被水底浮上来的鱼撕扯净了。

  两人吃了鱼,仔细扑灭烟火,收拾停当,准备下山。哪吒到底气不过,又提枪去水边叉了一尾极肥大的黑鱼,敖丙见他气鼓鼓不服输的样子,止不住地笑,又怕他羞恼,尽力抿着唇,不敢笑出声。

  哪吒把那尾肥鱼用草捻成绳穿了两腮,说要提去送给敖光:“我是必定要见你父亲一面的,我师父吩咐有一份重礼,必须当面奉到。”

  敖丙只说好,却未料到哪吒果然很快见到了敖光。

  他们回到历山南社,只见岗哨林立,许多人联袂并肩,往来巡逻,风声鹤唳,气氛紧张。敖丙心中疑惑,隐约觉得不妙,就有个人走过来招呼他:“小公子,将军请你与这外来人一起去见他。”

  哪吒混不吝地提着那尾鱼,反走在前头,叫敖丙快些。两人一路穿过庭廊,到了正堂之中,只见敖光坐在上首,面色沉凝,申公豹坐在一侧,看不出神情如何。

  敖丙上前行礼:“父亲唤我,有何要事?”

  敖光把哪吒细细看了一回,拧眉瞥了一眼那滑溜溜的一尾鱼,对敖丙说:“这人当日是你带来,今日就由你送走。速速打理行装,送他出山。”

  敖丙一边叫人把那尾鱼提到后厨,一边说:“父亲,他伤势未愈,我等即行驱逐,不是待客之道。我方才回来,看到四处岗哨密布,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归将佐巡山,抓住了郡守的私兵。这小子露了行踪,给我历山招灾惹祸来了!”

  哪吒挑眉道:“什么叫做我招灾惹祸,这伙人难道是来抓我的不成?”

  “不是抓你,难道是抓我?”

  “那可不好说!将军当年收拢残兵,躲在这山野僻地休养生息,绵延多年,人口众多,难道从不与外人通消息,不在外采买柴米盐铁?你们自己走了风声,反怪起我来了,这般担当不起,如何称得上豪杰?”

  敖丙见他俩呛起来了,才要上前劝架,就听申公豹说:“你……你一来,这郡……郡守的私兵就跟着来!你说是巧合,谁……谁信!”

  哪吒听他的结巴听乐了,礼也不送了,一甩手,转身就走:“你爱信不信!”

  敖丙忙上前拉住,温和的话音里也带上了些急切:“父亲,哪吒是受命前来,一片诚心,待我们恭恭敬敬,您多日不愿见他,他也不气不恼。纵然他露了行踪,也绝非有意,此时再行苛责,已然于事无补,又何必伤了和气?”

  本来两边剑拔弩张,被敖丙一打岔,又被迫缓和了些。敖光黑着脸,回头问哪吒:“你此来究竟为何?”

  哪吒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螺钿漆匣,双手奉在案上,倒有了些恭敬的样子,低眉顺眼地说:“将军当年声名赫赫,多少仁人义士汇聚在您旗下,共襄义举,东海敖氏之名遍传天下,今日尚有余音。我乃岐周中军帐下先锋,我师父听说您隐居在此,着我领军命来请,特奉白壁二双,以为敬意。”

  申公豹一拍案道:“你师父可是太乙?”

  “是。”

  申公豹大怒:“我……我就知道!除了这死……死胖子!还有谁……谁知道我等行踪!必是他走漏了消息!”

  哪吒再怎么对太乙没大没小,也由不得他被别人骂,何况对徒骂师,与骂哪吒自身何异,当下立起眉毛,要怒骂回敬。

  敖光插口道:“请我又有何用?我当年事败,侥幸逃得一命而已,东海军早已不复当年,这一面大旗,只能给欺世盗名之辈锦上添花而已。”

  哪吒转向他,忍气道:“多少晚辈靠着先辈的声名余烈振作精神,将军何必自己灰心丧气?不过一次事败,正好重整旗鼓从头再来,如果一蹶不振,隐姓埋名,不是辜负天下望眼欲穿期盼王师的人吗?”

  “年轻人不知轻重。你可知一次举事要赔进多少性命,四海都是烽火,这边起事,那边倒台,此起彼伏,生死朝夕,人人都说是为了天下,其实各自争名夺利,谋财求权,鼠目寸光,旦夕即败。”

  哪吒冷笑道:“您已败过一次,自然不敢再次尝败。”

  敖丙见他又把话说死了,才想转圜,忽然听申公豹问道:“那死胖子派你来请,想必是对岐周万分中意了?”

  哪吒朗声道:“普天之下,尚未有比岐周君更英明的君王。”

  “不过统辖一方之地,天下未定,就敢称王,何来英明?”

  “这正是英明之处。多年来四海之内备受折挫,未见光明,岐周称王,正是为天下人指明方向,使有心之人知道,世间还有同样不畏生死的义士在搏命厮杀,才能合众人之力于旗下,一举袭灭不义之暴殷。”

  申公豹冷哼道:“小子倒是牙尖齿利。”

  其实这些话都是临出门前太乙一句句教好的,但哪吒心中得意,自然不会堕了自己威风,当下肃然抱臂,不发一语。

  众人各怀心思,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这时有一个身手矫健的乡民在门外拱了拱手,敖丙看见,就走出去听他说了什么话,越听眉头越沉,一打发走他,即刻进来回报:“父亲,邾郡的私卒已经进山,约有六七百人,全都弓甲精良,训练有素,一路潜行匿迹,就快到山门前了。”

  敖光拍案而起:“贼子大胆!”

  敖丙又说:“这些人对山中景况十分熟悉,恐怕并非心血来潮,眼下危急关头,作口舌之争也无济于事,同是覆巢之卵,先合力退敌才是要事。”

  他递了台阶,敖光拉长了脸,没再说话,哪吒却笑道:“我倒还有些人马,脚程太慢,让我甩在身后了,不出明日必到,倒可给这郡守来个前后夹击,给他点甜头尝尝。”

    敖丙平息了争论,就带人出庄布防,哪吒死活要跟着同去,敖丙认真劝阻:“战场混乱,你手臂带伤,去了恐怕危险。”

  哪吒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无妨,我跟在你左右,你身手不凡,必定能护我无恙。”

  敖丙迟疑道:“我身边……只怕并不安全。”他来领军,必是要冲锋陷阵的。

  哪吒挑眉一笑,掣出火尖枪来挽了个花,才正色道:“我同你玩笑呢,不过伤了一只手而已,算得了什么,以一敌三不在话下。”

  横竖都是他有理,敖丙劝说不了,眉峰一沉,问道:“你是来助阵的,还是来玩耍的?若是来助阵,我为领军,你需听我号令,即刻回头,不得在阵前轻忽;若是来玩耍的,历山却不是玩耍之地。”

  他正色严肃的样子十分俊美威严,哪吒心里一跳,诚恳道:“我是作为你的朋友,来助阵观战的。我一贯做先锋,阵前凶险,我不亲眼看着,却很不放心。些须小伤而已,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

  敖丙叹了口气,实在甩脱不得,只好允准,又点了两个人,吩咐跟随哪吒,仔细照看。

  一队人马极速出营,各携刀枪,肩负硬弩。哪吒看这群人进退有度,令行禁止,知道历山军事未废,不由得有些钦佩。他骑着马溜达到敖丙身边,悄悄对他说:“稍后你点几个人,命他们到此路尽头向西的沟壑里去看,里面有几具死尸,须得辨认清楚,那死的是不是你们的人。”

  敖丙一惊,心思电转:“我未曾听说营中少了人。”

  哪吒弯唇一笑:“我也认为应当不是。”

  敖丙眼神清亮亮的,盯紧了他:“究竟怎么回事?你入山那天遇到了追杀?你受伤不是因为从山头跌落?”

  “不是追杀,是走运,迎面撞上了,”哪吒漫不经心,“我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一照面就扑上来杀我,被我一枪一个穿成串儿了。有一个还想跑,我追他时脚下不慎,摔下了山,不过你放心,人已被我杀了,没有走脱。”

  “在历山住了这些日子,你并未将此事告知我们。”

  “我也无可奈何啊,”哪吒右手勒着缰,摇摇摆摆的,浑似个纨绔子弟,“那些人与你们服色一样,我初来乍到,怎知道是不是敖将军害怕行踪败露,特意派人截杀我。”

  敖丙猜到首尾,敛眉道:“你胆子倒大,既怕被杀,还敢在这历山安身多日。”

  哪吒放下这件心事,已是无所挂碍,坦诚相待了,当下笑道:“我虽摸不清他的想法,但你救我性命,待我诚恳,我想你总不会害我的。哎呀,我这些年生死擦肩,活到今日全靠这点直觉灵性,你看,至今未曾有误。”

  敖丙微微一笑,才又正色道:“这些人改易服色,潜进历山,想是早有歹意,恐怕东海残众潜藏在历山早已不是秘密。你杀他们,是为我等除一害,连累你受伤,实在万分对不起你。”

  他这样郑重,倒让哪吒有些面红耳热,清了清嗓子,一时找不出堂皇的话来回答,只拿一双眼睛将敖丙仔细地看,只见这年轻的小公子眉宇清俊,唇红齿白,更难得一身风骨,秀美飘逸,内藏灵机,他吞吞吐吐,勉强答言:“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我们是好朋友嘛,当然要互帮互助的。”

  敖丙见他这样亲昵窘迫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又软又热,低声道:“你说得是,若我能助你时,也必会竭尽全力。”却催马往前去了。

  哪吒落后一步,望着他的身影,只觉得挺拔秀美,分明是如玉君子,想他待人温和,声音虽然很清朗,语调却软软款款,好像在人心里挠似的。他一边望,一边想,目不转睛,喜笑颜开,只觉得来历山这趟原本不甘不愿的旅程,也变作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了。

  历山人马衔枚钳口,出了松林,却见外面一处平坦向阳之地,这邾郡私兵正安营扎寨,似要准备长日困守。

  敖丙见营地未成,当机立断,先放一轮弩箭,随即纵马入营,掩杀出去。那邾兵反应不及,被当头的马蹄踏乱了阵脚,一与步卒接锋,只见长刀当头,同袍皆血肉横飞,戈矛横扫,人已被搠倒在地,交战不到一合,随即溃散。

  哪吒伏在马上,单手舞得火尖枪翻飞如龙,沾之即死,悍勇无惧,不愧先锋之名。

  邾兵败得惨烈,悲呼嚎啕,散入林中,几乎被追剿殆尽,可惜跑了伍长,那人跌跌撞撞,竟将历山人众甩脱开了。

  哪吒有意要追,只是林中不好纵马,才不悦地一甩枪,忽然见敖丙掣出弯弓,双目如鹰,凝神静气,蓄势而发,接连两箭,当下射穿了这人个膝盖,只见他“呼喇”一下倒在树丛中,追兵即刻围住,捆绑收押。

  敖丙呼了口气,传令收兵,一回头,只见哪吒提着长枪,枪缨犹在滴血,凶戾俊美,好像个杀神,两颗火似的眼珠定定地望着自己,也辨不清是激昂的赞美还是暴烈的杀欲,敖丙一与他目光相接,浑身寒毛就炸了个遍。

  哪吒实在是觉得他身姿漂亮,喝彩的声音却哽在喉咙,烧起一把火来。他倒未曾说话,敖丙却催马到他身边,低头去看他伤势,问道:“手还好么?可有再受伤?”

  他其实觉得哪吒这幅模样虽然凶狠,但邪性俊美,倒让人心都跳得快了,只是这心思来得突兀,无头无尾,也不好说出口。

  哪吒漫应一声,收束了满心沸腾如海的戾气,看着他微笑。

  敖丙命众人押解了俘虏,整饬队伍,照旧回营。此时已近落日时分,那太阳懒洋洋地从云海里闪了个影儿出来,漫山昏黄。众人得了胜仗,个个欢腾,迎着这山风与晚照,有人唱起歌来,嗓音嘹亮,豪气干云。

  哪吒伸展开手臂,只觉得这山野无垠,心胸开阔,一回头,却见敖丙无声无息地走在他身侧,被风卷起了长发与白衣,如云如雪,静美多情。他不知自己看了多久,总之敖丙猛然回头盯住他时,两人都说不出来由的慌张。

  到晚间,队伍回营,敖光与申公豹提审了那活捉来的伍长,果然说郡守早已得知有一个乡社藏在郊野之外,虽垦了荒田,却不纳赋税,遂派人来查,却偶然发现这些乡民来历非凡,又加之最近岐周叛军声焰赫赫,害怕这历山也成燎原之势,便要即行翦除。

  这伍长不似先前捉来的卒子那般一事不知,倒把前因后果都说得明白,澄清了哪吒不仅着实无辜,还偶然助过历山一臂之力。敖光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当下郑重致礼,又谢了多日以来无礼之罪,晚间安排庆功宴,也给哪吒置了一席,大家亲亲热热地坐了。

  哪吒席上虽然有酒,但敖丙频频看来,意思他臂伤未愈,最好不要饮酒。见大夫如此关情,哪吒只好浅酌一口,抓着个果子百无聊赖地玩,听敖光与敖丙申公豹商议往后如何处置。

  他又重提旧话,仍将那两双玉璧取出,敖丙亲手接了,送到敖光案上,却听他道:“将军,我奉君上及师父之名拜访历山,正是要请您率众同去岐周,共襄义举。如今您行踪已露,又杀伤了暴殷士卒,绝无退路,不如与我同行,离了这是非之地。这历山的基业固然可惜,但待来日廓清宇内,荡平四海,再回来安居,到时不再有受人追剿之忧,岂不更好?”

  敖光拧眉道:“言语最是轻巧。历山蕃息至今,老幼妇孺不在少数,我等投军容易,难道将他们撇在此地被人烧杀?若要一并迁徙,却不是你轻鞭快马少年人耐得住性子等待的。”

  哪吒轻轻一笑:“这又是从何说起?将军若是愿意,我自然竭力护送,哪里有耐不住性子的?明日我的人马便可抵达,绝不生一丝懈怠,更无一点怨言。”

  敖光领教过他意气上头时咄咄逼人不管不顾的轻狂,倒未与他计较,只转头叫敖丙:“敖丙,你既要出山,就代我送一封信去。”

  敖丙猝不及防,急忙答应,又听敖光说:“你取我的令牌,急行至岐周军中,说东海敖光受周君感召,愿襄盛举,效犬马之劳,但需请岐周拨兵力若干,接应我历山老幼迁徙到岐周境内安居。”

  敖丙决然应声:“遵命!”

  哪吒也眉飞色舞:“那正好!我将我的人马留给将军支应,先回岐周向君上和师父回报此行结果,正好为敖丙引路!”

  一夜欢宴未完,敖光即令各家各户,打点行装,准备舍此桃源,另寻居所。

  到第二日,晨光熹微,敖丙和哪吒早早备马出发。马蹄轻快,三转两转,太阳才高高挂起,他们就出了松柏林,举目四望,前面已是一马平川,远山隐现,城郭笼烟。

  哪吒驻足回望,见那历山巍峨,群峦沉默,只有风声萧萧。他来此不过几日,却仿佛也经历过许多事了。

  他对敖丙说:“你昨日对我说,要助明君、救天下,可还作数么?”

  敖丙疑惑:“自然。”

  “那你此去岐周,送完了信,还会长久停留吗?”

  “若岐周果真有明君,我当然竭力相助,更复何言?”

  “敖丙,”哪吒声音轻了,他似乎从未这样温柔地说过话,“那以后我们……携手并进,同心协力,直到海晏河清。”

  敖丙笑起来:“好,直到海晏河清。”

  哪吒右手握拳,向敖丙递出,敖丙就伸出手去,与他轻轻碰了碰。

  人总是会鬼使神差地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哪吒在敖丙即将收回手时,忽然伸手,捉住了他指尖。

  两人都吃了一惊,哪吒满心懊悔,觉得自己扭扭捏捏,但既然已经抓住了人家手,索性张开手掌,用力握住。

  敖丙又笑了,他还感到懵懂,但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也用力握了一下哪吒的手,说:“走吧。”

  春阳直照平原,万里烟尘无限,少年们举鞭,两骑飞驰,如同两股激流涌入大海,直踏中原。

  THE END

  

  

十里桃

【藕饼】桃花应是我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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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风发少年将军x高岭之花玉面医师

三公子x少东家】

  

云陵城的雨来得匆匆。

 

淅淅沥沥的雨砸落下来,黛瓦湿透成一片,雨珠顺着瓦上的弧度牵牵连连地坠,连着屋檐串出珠帘。

珠帘朦胧,雾气隐约地萦绕在湖面。

 

湖桥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行过,踏过水洼时溅起点滴。

 

白发阿婆将窗合上,旧了多年的窗浸润了湿意,难以承受地发出朽声。

阿婆喃喃的声音散在风里,“又雨天咯......”

那阵风将隐约的尾音吹到对岸。

 

有人蓝衫素袍,推开窗时寒风拂面,挟着细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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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风发少年将军x高岭之花玉面医师

三公子x少东家】

  

云陵城的雨来得匆匆。

 

淅淅沥沥的雨砸落下来,黛瓦湿透成一片,雨珠顺着瓦上的弧度牵牵连连地坠,连着屋檐串出珠帘。

珠帘朦胧,雾气隐约地萦绕在湖面。

 

湖桥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行过,踏过水洼时溅起点滴。

 

白发阿婆将窗合上,旧了多年的窗浸润了湿意,难以承受地发出朽声。

阿婆喃喃的声音散在风里,“又雨天咯......”

那阵风将隐约的尾音吹到对岸。

 

有人蓝衫素袍,推开窗时寒风拂面,挟着细细密密的雨雾。

他伸出手,指尖接得一点雨露。

那点冰凉的雨露滑入掌心,润过纹路。

 

药柜前的小童将柜面的药屑擦去,声音稚嫩,“少东家,你说今天我爹会做什么吃?”

他回过头,露出点浅淡的笑意。

“有你不爱吃的吗?”

 

申小豹叫起来,“什么呀。这话说得我多馋啊......”

敖丙只是笑笑,拂去了掌心那点水珠。

 

近来天气骤寒,不少人染了寒气,药馆忙了几日,此刻雨势突来,才将将得了清闲。

敖丙回到药柜前,拿过了药材单子,一样样地点着。

 

申小豹将柜面擦了个锃亮,就眼巴巴地趴在窗边。

敖丙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街上正有几个小孩儿躲在铺子下,避着雨,围成一圈踩着水坑玩。

 

小童眼里的有趣总和大人的不一样。

敖丙屈指敲了敲,木柜发出闷沉声响。

 

申小豹下意识地跑过来,“怎么啦。”

敖丙往他手里塞了几块什么。

桂花糖的甜香在掌心浓郁地引诱着孩童,申小豹两眼一亮,听到敖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笑意。“现在不忙,去玩吧。可别小气了。”

 

申小豹欢呼一声就跑了出去,不忘道声少东家最好,连伞也不撑。

敖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药馆外,衣摆上又溅上点点泥泞,不由得失笑。

 

馆里静了下来,只偶有书页翻过的声音。

这样的静过了不知多久。

 

城中的雨久久不歇,有人长身玉立行来,在低浅水洼中踏起水如星点。

油纸伞上落雨声细碎,滴成细细的雨珠帘,半遮半掩着那人面容。

 

他站定在药馆前,伞面轻抬。

雨帘隐约间,是俊美又冷锐的容颜。

长眉如黛,眼挑三分恣意。

山鼻薄唇,眸心浓得胜过春日的牡丹艳色。

 

赤红衣袍上的暗纹游走在缎面上,玄色腰带勒出精腰,皮质的护腕扣住袖口,显出潇洒的利落。

 

那人收了伞,将伞靠在门边。

他迈进去的同时,声音也响起,清阔舒朗。

“劳驾抓几服药。”

 

药柜前的人回过头来。

雾蓝衫,素雪裳。

那人眉目沉静,面容被窗外阴云映照,却更显出几分明润。

面颈处露出的肌肤比雪更甚,如一尊无瑕白瓷。

眼眉分明似画,却有着工笔也难琢出的韵气。

 

那人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宁和。

“可有药方?”

声音混着外头的雨声,如泉流悄然入耳。

 

李哪吒从怀中取出那张薄纸,递到他手中。

敖丙接过,垂眼看时长睫投下阴影。

 

他转过身去,半束的长发垂了一缕到肩前,带起陈苦药味。

李哪吒只手搭在柜上,目光在他背上落了片刻,移开了。

 

药馆不小,但现下无人,只能隐约听到后堂传来的交谈声。

李哪吒的目光落在窗前。

 

窗边几上的瓷瓶里倚着枝白梅。

清傲着斜伸,半分不肯屈于这样萎靡的天色。

李哪吒又看向那道背影,竟琢磨出点相似的感觉。

 

少见药馆会摆着鲜花,大都没有那样的闲情。

他倒是见过药馆里供着财神爷的。

良心丧得没边。

 

他打量这一圈,那人已经将药材都包好,用麻带扎了递来。

“喝药后半时辰内不要进食......”敖丙惯常交代着,递去药包时触到这无名来客的手。

修长分明,带着些寒雨天也淋不去的温热。

 

敖丙抬起眼,却正撞入那双眼中。

李哪吒唇边带了点笑,“小大夫。我没听清。”

 

敖丙倒是很有耐心,又重复一遍。

李哪吒这回听得认真,指间银两在柜面上闪出光泽。

敖丙看了一眼,“多了。”

 

李哪吒提起那药包,“下回再抵。”

敖丙正视他,神色认真,“这种话不好。康健才是首要。”

 

李哪吒笑了笑,“那就当是做善事,若有贫苦人家来买药,便用我的钱吧。”

他转身,将出门时才听见那小大夫和声道了句:“慢走。”

 

这场雨落了两日,第三日终于肯停,容忍云层褪去乌沉颜色,倾落下无边晴光。

敖丙才抓完药,回身时眼前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横在柜前。

 

敖丙倒没被吓到,只是伤势确实不算轻,他蹙起点眉。

抬着胳膊的人开口,声音里没有痛苦,反而含着点轻快。“小大夫,你倒是看看我。”

 

敖丙抬头。

眼前人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那位客人。

他神色如常,眉眼依旧夺目,只是衣襟不那么妥帖,高束起的马尾也垂落点碎发。

是才奔行过的模样。

 

敖丙又仔细看了看那伤口,鲜血模糊成一片,道:“怎么伤的?”

“刀伤。”李哪吒道。

 

敖丙于是从柜面后转出来,带着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

敖丙转头,“小豹,打盆温水来。”

申小豹哒哒跑去,敖丙站在他面前,低下些头来。

 

他小心地查看了伤口。

“怎么不请人上门治?伤成这样,不该颠簸的。”

敖丙说这话时没有抬头,将他破了的衣袖轻轻扯开,完整地露出伤口。

李哪吒穿着方便行动的窄袖轻袍,现下手臂被划了长长一道,衣袖也被划了个彻底开。

 

李哪吒坐在圈椅中,另一只手搭在微凉的扶手上,只能看见他垂下来的眼睫。

像一片柔软的羽。

 

“少东家不外诊。”李哪吒的声音里带着两分笑意,“只好上门来了。”

敖丙顿了顿,将那衣袖揭开,才抬起眼来。

 

他是站在李哪吒面前的,低头时长发披在背上,能闻见浸润已久的药味,和很浅的墨香。

 

李哪吒与他对视,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眼瞳。

浅淡又透亮。

是少见又漂亮的颜色。

 

敖丙垂下眼,“身体才最要紧。”

李哪吒道:“若不如此,我可能请得动少东家?”

 

“你不是说了?”敖丙的声音温温泠泠,“我不外诊。”

李哪吒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连眉也未皱。

“那我只好上门来了。”

 

“随意。”敖丙的声音淡了两分。

李哪吒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唇角。

 

“我逗你玩呢。少东家。”李哪吒的声音带了两分无奈,“我是从城外回来的,请大夫还需等,不如直接来医馆。”

 

敖丙没看他,亦不置可否,只认真处理伤口。

李哪吒顿了顿,忽地吸了口气。

 

敖丙动作微停,放轻了些。“忍一忍。”

他还是没抬头。

李哪吒的指尖很轻地擦过他的衣袖,“我说的是真的。”

 

敖丙不接话。

李哪吒于是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两遍。

敖丙终于忍不住了,抬起眼来,眸中隐有无奈,“……知道了。”

 

李哪吒的目光落在他面上,牵起笑意。

“少东家猜猜,我姓李还是姓敖?”

 

“……”敖丙道:“伤患还是少说话的好。”

他还真安静了。

直到敖丙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李哪吒才道:“要日日来换药吗?”

 

敖丙将沾血的棉帕放到一边,“自己在家也可以换。”

李哪吒不假思索,“我家没人会。”

 

敖丙沉默片刻。“......那就来吧。”

他直起身,眼前忽而闪过什么。

他定睛一看,是一朵白棠。

花瓣犹嫩,开得正鲜妍。

 

李哪吒变戏法似的,将白棠捏在指尖。

他笑一笑,眼眸里映出窗外晴明光晕。

“些许心意,以谢少东家。”

 

敖丙的目光在棠花上落了片刻,又落在了李哪吒脸上。

李哪吒坦然,只是笑意盈盈。

须臾,敖丙伸手,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指。

 

敖丙将白棠接过,转身放入白瓷瓶中。

今日早晨忙碌,他未能得空,瓷瓶中并无花。

“这几日要小心些,伤口莫要碰了水。”他回过眼,唇边笑意很浅,又似只是一瞬错觉,或许他并没有笑,“诊金不必给了。”

 

李哪吒弯唇,“这可不好。劳少东家替我挂个账,青雀巷李府,李哪吒。”

敖丙已折回柜前,提笔写了几个字,“账可以挂,但上次多出的银钱正好抵了这回,便不算了。”

 

李哪吒还未说话,外头走进来一人,“三公子,府里有事相商。”

李哪吒点点头,就那么站了起来,“回吧。”

他转过头去,见那头的敖丙正将笔搁下。

 

“少东家,明日见。”

他声音带笑,转身出去时,那股淡淡的血药混合的味道也掠了出去。

 

敖丙垂下眼,声音仍如常,“慢走。”

 

第二日,李哪吒果然又来。

医馆的窗敞得太开,风一阵阵地往里吹,敖丙才走到窗边,将窗掩住些许。

他还未转身,身侧忽而探出一只手。

 

修长的手指间是一朵还带露的迎春。

敖丙转过眼去,李哪吒正看着他笑,“早啊。少东家。”

 

敖丙从他手中接过那朵迎春,放入瓶中。

瓶中仍留着昨日那朵白棠,与迎春映衬出春意。

 

“公子恢复得挺快。”敖丙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他的左臂。

李哪吒今日穿着广袖长袍,是时下士子常做的打扮。

颜色是明丽的鹅黄,腰间佩玉,分明该是文雅模样,只是他仍是那般,只用发带简单束发,反添几分落拓。

是随性的风流。

 

李哪吒低下眼看他。

现在二人相对站着,才显出了李哪吒身形更是颀长。

敖丙已经算得高挑,李哪吒却要比他还高些。

 

敖丙一转过身,他们之间的距离便近了许多,敖丙身后是明窗净案,身前是丝毫不觉自己凑得太近的李哪吒。

敖丙几乎像是被他堵在这狭窄地界,李哪吒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

很淡,很清。

和敖丙这个人的质气一样。

 

“多亏了少东家妙手。”他笑。

敖丙看他一眼,轻轻推开他,走了出去。

两袖交叠,柔软的布料滑过手背。

 

李哪吒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想起邻家养的猫,猫尾拂过他的手心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过来换药吧。”敖丙在那头道。

 

李哪吒走过去,自己撩起了衣袖,露出包扎的伤处。

敖丙为他换了药,期间李哪吒竟也乖巧,一言不发。

只是目光直直地落在敖丙面上,叫他难以忽视。

 

敖丙微微张唇,几次下来,终于没忍住。

“为何一直看我?”敖丙抬起眼来,撞入他那双秾艳的丹眸中。

 

李哪吒微微勾唇,他笑起来时眼眸分外夺目,“赏心悦目。”

敖丙将药涂在他的伤口,眼睛垂了下去,“若是对谁都如此,未免失礼。”

 

“我长得也不差啊。”李哪吒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入眼的。长这么大,也只有少东家能让我挪不开眼。”

敖丙似是被他的直白堵住了话头,不说话了。

 

只是他偏过头去时,李哪吒能瞧见他自耳垂处漫延的桃色。

衬着那白得似雪的肌肤,实打实地叫人挪不开眼。

只是他李哪吒还算是正人君子,只看了两眼,目光便移开了。

 

敖丙重新包扎好,医馆里便来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女人。

敖丙看了一眼李哪吒,“换好了。”

 

李哪吒没有动,看着他走到另一边,为那小童诊脉。

小童活泼,见了敖丙便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敖丙哥哥,我这几天感觉好多了,我能不能踢蹴鞠了?”

 

敖丙耐心道:“你才有些转好,先不着急,只要再喝几日药,若无大碍便能好好玩耍了。”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更多两分哄劝。

他抓了药,送走那对母子,回身时撞上了李哪吒的目光。

 

“还有不舒服吗?”敖丙问。

李哪吒点头。“有。”

“哪里不舒服?”敖丙走近两步就要来把脉。

 

李哪吒等他走到跟前了,才道:“肚子。”

敖丙才搭上他的脉,便听到他闷笑一声,“肚子饿了。”

“......”敖丙还是认真把了片刻。

 

的确无事。

堪称健壮如牛。

 

李哪吒在他开口前道:“今天家里没人,我得自己解决午饭呢。少东家好心,添我一双筷子吧。”

敖丙垂下眼来看他。

李哪吒道:“好歹是为了咱们云陵城百姓才受伤的,少东家总不至于这样不近人情吧?”

 

敖丙很轻地叹口气。

 

云陵城外山匪横行,惹得百姓不堪其扰。

云陵城的官兵不能奈山匪如何,只好请镇守在徐州的将军李靖发兵剿匪。

 

平南将军李靖与其夫人殷氏奉命镇守徐州,生有三子,各有千秋不凡。

李靖令三子前来剿匪,这消息当日就传到了云陵城。

 

李家是半月前到的云陵城。

敖丙第一次听李哪吒这名字,并不是在这春生堂。

但他第一次见李哪吒,是在李家人入城那日。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晴天。

李家三子策马领兵,浩浩荡荡地自城外而入。

 

李家三子骁勇,自小便随李靖历练,皆有盛名。

就算是最小的李家第三子,也能在十岁时与两位兄长配合无间,生擒敌寇,名传徐州。

 

长子李金吒玉面帅才,胸有筹谋。

次子李木吒天生神力,骁勇善战。

三子李哪吒出生时熬得其母殷夫人苦不堪言,打小就是让人不省心的那个。

 

三岁能爬墙,五岁招猫逗狗,八岁逛街抓小偷,十岁与兄长同擒敌寇。

十四岁时便敢只身一人穷追恶贼,被那恶贼重砍了两刀都毫无退意,越战越勇,竟当街将其斩了首。

兵士赶来时只见他浑身鲜血,竟似罗刹。

 

人道李家三子李哪吒,有美姿容,生鹰狼心。

 

李家三子各有本事,又兼有出众才貌,是以他们三人入城那日,实在称得上万人空巷。

那一日连医馆都没什么人。

 

敖丙在后院中折了枝梅花,插入瓷瓶时抬起眼,便在窗前望见长街熙攘,民众分立两侧,三人策马于前,身后兵马肃然。

李哪吒一身烈红轻袍,黑马金甲,行于长街春风中,灼灼耀目。

 

不知谁家女儿动了芳心,扔去一只香囊。

那只香囊未能如愿落到公子怀中。

 

李哪吒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那香囊便被他的手臂挡住,跌落在地。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谁长呼一声,颇为可惜。

 

他终于肯偏头,只笑一笑,眉眼俊朗,笑意却淡。

“我此来只为剿匪,这等韵事,无福消受。”

 

他轻振缰绳,马蹄声响彻,没再回头。

那道背影红得胜过朝阳,艳艳风姿。

 

那是敖丙第一次见到这位名传徐州的李家三公子。

......

敖丙回过神,眼前的李哪吒重复道:“少东家,真不肯留我?”

敖丙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只是粗茶淡饭,三公子莫要嫌弃就好。”

 

李哪吒笑起来。

“是少东家不嫌我才好。”

 

敖丙转回眼,眸光映入澈亮的天光,宛如波面潋滟。

“三公子威名远扬,我如何敢嫌?”

他唇边笑意浅浅,宛然似画。

 

李哪吒定定地看他几眼,忽而道:“你该多笑笑的。”

好看得不像话。

 

敖丙收拾着换下来的药布,“笑多了,事情也就多了。”

虽说这是医馆,可也不是人人都身患重症。

多的是人见了少东家的笑颜便忍不住攀东攀西,女儿家还羞怯些,只含情脉脉地偷瞄。

年长些的长辈三句离不开婚配,叫敖丙这样有耐心的人也不由得想逃,只好端着张脸,叫人少搭几句话。

 

李哪吒想了想,甚是在理。

“那我有空就来帮少东家坐镇这春生堂,到时你想笑就笑。”

敖丙听了这话微愣了愣,而后竟笑起来。

 

他略掩唇,长指如玉,笑眼似弯月。

少东家笑起来,就连窗边迎春花也难分去三分好颜色。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在李哪吒面前笑得这般明显。

 

“三公子是来剿匪,怎好做这些闲事?”他声音带笑,清泠泠的一把嗓子,格外动听。

李哪吒语气相当自然,“闲不闲我自有定断。”

 

敖丙含笑垂眼,叫来申小豹,让他交代厨房今日有客。

申小豹的目光落在李哪吒身上,陡然亮了起来,本就圆润的眼睛瞪得更大。

“你你你!你是那个将军!”

 

李哪吒微扬了眉,“还不算。还得挣点军功。”

申小豹似懂非懂。“我听说你们是来剿匪的,怎么都来好多天了还没好啊?”

“你以为剿匪是收白菜呢。”李哪吒笑起来,“快了。放心。”

 

李哪吒终于如愿,在后院用上了一顿午饭。

云陵城的口味称不上重,春生堂的午饭也颇为清淡,但并不单调。

 

其实李哪吒于饮食上不是很挑剔。

主要还是因着他跟随父母在军营摸爬滚打,没有条件挑剔。

反而是敖丙好像有些挑食。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敖家杏林世家,祖上也曾有人入过太医院,只是后来举家迁至云陵,再未入京。

虽不再亲侍帝王,但多年底蕴却也不是能轻易耗尽的。

 

这春生堂在云陵经营上百年,又常行善事,颇负盛名,已是云陵第一医馆。

敖丙的父亲外出访友,已有数月未归。

现下医馆由敖丙一人管顾,好在人手足够,倒也忙得过来。

 

李哪吒此刻才知道,敖丙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是从何而来。

医馆后院中栽了一树白梅,清净凌寒,似一树雪云。

 

用过午膳后敖丙又回了前堂,李哪吒倚在门边,就那么看着他诊脉,抓药。

那道身影在上百格的药柜前显得格外单薄。

却又从容自若。

 

李哪吒看着他,没有上前,只在申小豹经过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

申小豹抬头,茫然道:“怎么啦?”

李哪吒看了一眼敖丙,“我走了。记得告诉你家少东家,我明日也这个时辰来。”

 

申小豹点点头,“噢。”

李哪吒于是走了出去,这次走得倒是低调许多。

 

申小豹好不容易逮着空闲,和敖丙转告了李哪吒的话。

敖丙轻轻笑了笑,“知道了。”

 

之后一连好些日,李哪吒都踩着那时辰来。

换完药后又理所当然地留下用饭。

春生堂的厨子都快摸清楚他的口味喜好了。

 

他每回来都带支花。

或许是娇妍的杏花,或许是清雅的梨花,又或许是初开正好的桃花。

总之是从不空手来。

 

就连申小豹都开始和厨子打赌李哪吒今天会带什么花来。

他们猜得热闹,但这一日李哪吒却没有来。

 

二月的风仍有些寒意。

自晨曦穿破云层时分,一直吹到夜幕徐落,满天星子。

李哪吒仍是没来。

 

今夜的风骤然添了许多寒气,吹在面上一阵冰凉的刺。

街上行人也不如往日那么多。

申小豹瞧着最后一个客人走出去。

 

现在已经是医馆要闭门的时辰了。

外头的天黑透了,申小豹瞄了又瞄,还是没见到那道见了多日的身影。

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些日子,李哪吒几乎每日都来,一来就没话找话地和少东家搭话,少东家也是脾气好,他说什么少东家都答。

李哪吒想做什么似乎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想逗少东家笑,少东家也就真的常常被他逗笑。

少东家一笑,春生堂就犹如进入了晚春盛时,满室都明媚。

 

李哪吒其实每次来,待的都不算久。

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只是他忽而不来,竟叫这清净惯了的春生堂多了点冷落。

 

“少东家。”申小豹忍不住开口,“三公子今天不来了吗?”

敖丙将账簿合上,没有抬头,“你很想他来?”

 

“少东家你不想吗?”申小豹问出口,好一会才发现敖丙没说话。

他还想问什么,后堂传来自己掌柜爹的声音,“小豹,过来。”

“来了——”

申小豹匆匆跑去,前堂一时只剩下了敖丙。

 

堂中点了烛灯,医馆门上的灯笼也照亮了门前,连空静的长街都显得不那么黯淡了。

夜风从窗外掠入,吹得敖丙的手越发冰凉。

 

敖丙抬起头,目光在门外停了片刻,走到了窗前。

他的手才搭到窗沿,窗边便现出道身影。

 

夜色里,那人一身明黄轻衣,束起的马尾垂在一肩。

他半倚在窗外,隔着那窗与敖丙相对。

 

李哪吒垂下眼来,眸间含着笑意点点。

街上的灯笼自高处照下,暖辉混着月光流淌在他身上。

他浸润在那样的暖色里,连眉目都柔和许多。

近乎温柔。

 

他抬手,手中是一枝桃花,犹带夜露,浅香浓色。

李哪吒的声音有点低,和着这样的月色,听起来竟也有几分缱绻。

“让你久等了。”

 

敖丙看着他,忽而心中生起点意料之中的感慨。

——李哪吒是个张扬至极的人,做什么都不肯有半分怯退。

每日都带着一枝不知何处摘得的花,自青雀巷招摇而来,又霸道无比地将这些花留在这里。

一日又一日,一枝又一枝地留在他这里。

 

就如此刻,他说出的话似有歉意,可眉宇间分明是从容的意气,就如势在必得。

 

偏偏敖丙心中这点感慨,竟真的混着几分......安心。

见不到他时提着,见到他后便落下来的心。

 

敖丙垂下眼,接过那枝桃花时,触到他的指,有些冰凉。

“我不是故意来晚的。”李哪吒低声解释,声音很轻。“我......”

他的话忽而滞住,眼睫颤了颤。

 

敖丙看着他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李哪吒吸口气,只手撑在窗沿上,翻身进来。

衣摆扬起,带着薄薄风尘。

 

敖丙将那桃花搁在一边,才要去探他的脉,李哪吒似忽然失去了支撑,身体微倾,便倒在了敖丙怀中。

方才那翻窗进来的动作像是用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敖丙反应极快地将他接住,在刹那间实打实地感觉到这人的身子实在称得上精健。

 

李哪吒分明是比敖丙还要高的,此刻却大半个人都抵在他怀里。

现下室中烛光通明,李哪吒的面容终于彻底暴露。

 

他鬓边有星点血迹,唇色更是近无。

头一回显出几分脆弱。

 

敖丙听见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恍惚似有几分虚弱。

“少东家......小公子......”他胡乱喊,“......敖丙。我有点疼。”

 

往日风姿无二,不可轻视的三公子此刻窝在他颈边低声喊疼。

实在是叫人......难以生出拒心。

 

敖丙半抱半拉地把他带到内间,让他躺在榻上。

他把了李哪吒的脉,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中毒了。”敖丙看着他,“你做什么了?”

 

李哪吒耷拉着眼,“......可能是今天在城外抄了个小窝,中了暗算。”

敖丙已经取了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丸回来,黑漆漆的一颗抵在他唇边,带着极苦的味道。

敖丙的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拒绝:“张嘴。”

 

李哪吒略抬起眼,张唇将那药含了进去。

温热的呼吸覆了出来,唇瓣蹭过他的指尖,柔软又干燥。

 

敖丙顾不上这些,收回手,“我先给你施针,再去给你熬药。”

李哪吒现在倒是安分许多。

往日总能扯东扯西地说许多,现在苍白着脸,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敖丙。

 

内室里只有烛火照明,映的他的面容秀丽,隐有楚楚模样。

敖丙看着他这副模样,便是心里再多话也说不出来。

只任由他的手勾着自己的衣袖,或是绕一绕自己的发。

 

施针过后,敖丙正要起身,却被李哪吒轻轻扯住了衣袖。

“我可以不喝药。”李哪吒抬起点头看他,“你陪陪我吧。”

那双红艳的眼眸而今盛满了烛光,映出敖丙的身影。

 

敖丙不知不觉地就软下了声音。

“你等一等,我让掌柜去熬。很快回来。”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李哪吒抓着他袖子的手。

 

他这样说话,很像是往日哄劝那些小童一般,但要更温柔得多。

李哪吒这才肯松手。

 

敖丙再回来时,李哪吒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榻边。

他才靠近,李哪吒便又去勾他的手。

手指交握,敖丙等了片刻,才听到李哪吒道:“你手好凉。”

 

他声音低着,再低些就要听不清了。

敖丙只好坐在榻边,“一直如此。没什么大碍。”

李哪吒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重新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来了?”

 

敖丙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抬起眼,眸色盈动。

“我只是在想,再等等。”

 

再等等,或许他会来。

那瓷瓶被日日供着鲜妍的、不同的花,陡然少了一日,便显得格外空落。

或许空瓷瓶也想等等,等一等今日的花来赴约。

 

“我说过的。我只要能来,日日都来。”

李哪吒轻轻笑了笑。

 

他的确说过。

那日是在庭中梅树下,敖丙自枝头摘下新梅。

李哪吒替他提着花篮,指尖接了片飞落的梅花瓣。

 

“少东家。”他随意地走了两步,“我要是哪天不来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敖丙没有回头,声音从容:“不会。”

李哪吒根本不听,“不信。”

 

他将那片梅花贴在敖丙发间。

瞧着那片白梅,他笑起来,“反正我只要能来,我日日都来。”

 

敖丙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带了些笑。

“随你。”

 

......

 

李哪吒道:“今天是去探他们的底了。过几日便要彻底清剿,到时候就是真的不能来了。”

敖丙轻轻点头,“你手臂上的伤才好,千万小心。”

 

李哪吒与他对视,挑起点笑意,“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敖丙沉默片刻,“不明显吗?”

 

现在的李哪吒比平时还要难缠。

或许是不适,又或许是难得安宁。

“可我想听你说。”他直勾勾地盯着敖丙。

 

敖丙被他看得呼吸都有些乱了。

自耳后生起的热开始蔓延至脸颊,敖丙不知这算不得太明亮的烛火会不会将他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但想来就算没有烛光,也是很明显的。

 

半晌,敖丙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室中显得净透。

“嗯。”敖丙点点头,有一点笑意隐没在唇边,“我担心你。”

 

李哪吒握紧他的手,“等我回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话一出口,敖丙就有些微愣。

 

平时他若是听到旁人这样说,是绝不会再追问的。

只是不知现在为何,李哪吒这样说了,他也就下意识地问了。

 

李哪吒望着他,眼里笑意如星。“反正是好事。”

敖丙见状,也不再问。

 

室中话声絮絮,偶尔停顿,气氛却并不僵冷,只有宁和。

直到申掌柜叩响房门,将那碗药端了进来。

“少东家,药熬好了。”

 

敖丙才接过药,便见李哪吒眉头紧皱。

他忽地笑起来,觉得有些好笑。

“你怕喝药?”

 

李哪吒干巴巴道:“......没。只是不喜欢。”

敖丙轻轻挑眉,笑意流露。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敢喝。”

 

李哪吒看向他,眉眼又耷拉下来。

“取笑我?”

“哪里敢。”敖丙将药递过去,“不那么烫了,快喝。”

 

李哪吒屏息,看着眼前这碗颜色深得发黑的药,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

“非要喝吗?”

敖丙瞧着他,“如果你不怕剿匪的时候没力气,可以不喝。”

 

“......”李哪吒深吸口气,端起药碗一口饮了个干净。

他甚至被苦出了几分红润气色。

 

药汤咽下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被塞入口中。

李哪吒下意识含了一下。

 

敖丙的动作顿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烧红。

他捏着颗桂花糖,塞进他口中时还未来得及收手。

他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收了回来。

 

李哪吒的舌尖抵上那块糖,甜意滋生,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敖丙。”他忽而说,“你的手真的很凉。”

 

敖丙抬起眼,眸光潋滟,唇上的颜色浅浅,像他今夜带来的那枝桃花。

李哪吒却忽地伸手,遮住了他的眼。

“你......你别这样看我。”他声音小了些。

 

敖丙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

“什么?”

说话时的呼吸覆在李哪吒的指腹上,温热的,绵和的。

 

李哪吒觉得现在烧起来的是自己。

“没、没什么。反正你......你先别看我。”

他收了手,定定看了两眼敖丙,忽而以手掩面。

 

敖丙看见烛光里的俊俏公子捂着自己的脸,将眼睛捂得严实,指缝中露出的肌肤红得似霞。

声音也闷着。

“都怪你。我都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了。”

 

敖丙掩唇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

……果真很烫。

 

烛火燃明,他们的影子被映在榻上,薄薄交叠着。

 

——

 

李哪吒随二兄出城剿匪。

那日依旧是万人空巷,为他们送行,提前贺他们胜归。

 

李哪吒又穿上了那身艳红得浓烈的轻袍。

金甲护身,高头大马,他垂看所有人,神宇非凡。

 

敖丙这一次仍在窗边。

只是这一回,在李哪吒经过窗前时,他掷出了手中的东西。

 

距离不算太近,那抹影子才飞了一半,还未能触及李哪吒,便已经开始往下坠去。

只是在坠下的同时,李哪吒已然抽出佩剑。

剑锋如雪,划过时只如一片银光,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剑尖轻挑,那抹影子便被上勾回空,落入他手中。

那是一枝新桃。

 

李哪吒笑起来,将那花簪入发中。

人面花面,难辨哪般好。

 

“多谢,”他扬声,笑意舒朗,“少东家。”

他望向敖丙。

 

敖丙在窗内,蓝衣银袍,笑眼浅浅。

“祝三公子——旗开得胜。”

他道。

 

李哪吒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耽搁,驱马向前。

在他旁边的那位青年也转过头来,神色好奇。

但也只来得及对他颔首,而后跟上了那道红衣背影。

 

敖丙偏过眼去,看见了瓶中的梨花。

那是李哪吒昨日送来的。

 

……

 

李哪吒前去剿匪的第九日,敖丙将瓶中枯萎的花枝取出。

往常李哪吒还在时,这些花其实都是他在收拾。

 

李哪吒会把前一日的扔了,理直气壮地说不必心疼,因为他还会带新鲜的来。

他离开这几日,敖丙没有碰这些花,它们却也渐渐枯萎,阻拦不得。

 

天色将暗,日正西落。

这几日昼夜差得甚远,白日还好些,晚间时便冷得透骨。

或许要下雨了。

 

申小豹从外头跑回来,神色惊慌。

他向来机敏,虽不一定听得懂,却能把话转述得准确。

“少东家,有报信的兵士回来,道是三公子失踪了。”

 

敖丙张了张唇,“什么?”

申小豹语速很快,吐字却清晰,“二公子与三公子分别率兵围了黑山寨,三公子亲自带了数十精锐,潜入寨主老巢,没想到中了埋伏,进了山林便没再出来。”

 

少将军李金吒坐镇城外,已经增派人手前往搜寻。

 

敖丙定定地站了片刻。

窗外的风冷得刺骨,他却觉得自己的血开始热起来。

 

黑山寨并不是能轻易收伏的山匪。

否则也不至于需要李家三子一齐前来。

敖丙这些年在云陵城中,无比清楚他们的凶残暴戾,无恶不作。

 

他忽而道:“让申掌柜看着医馆。我出门一趟。”

他说这话时,已然回到内室取了件披风,利落地系了个结。

 

他亲自转回后院,牵了马。

这匹白马也曾随他远行游历,而今再骑,依旧是为了出这城门。

 

天色将昏,敖丙翻身上马,披风在风中高扬,划破寂静。

“不必告诉我爹。”他看了一眼在下方满脸焦急的申小豹,微微笑了笑,神色却坚定。

“我会回来的。”

 

他说着,一振缰绳,策马而去。

白衣银袍掠入暮色,马蹄扬尘。

 

李哪吒的长兄李金吒是个很稳重的人。

听到敖丙的来意,他只是道:“哪吒托我看顾你。我没拦着你出城,但不能让你上山。”

 

敖丙握紧了手,望向那轮尚未落尽的日。

他鬓发微乱,眸光如雪。“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能自保,可以跟着兵士们一起。

我常上山采药,对地形山势也有了解,或许也能帮上什么。”

 

李金吒敛眉思索片刻,抬手招来了人。

 

......

 

走散了。

 

敖丙站在原地,微微垂目。

他们一行五人,方才是在一起的。

只是遇上了巡逻的山匪,为避免打草惊蛇,只好先各自掩藏。

 

他并不慌张,只是神色冷淡。

山林间枝叶密密,踩在山间偶有声响。

 

敖丙谨慎地穿过小径。

下一刻,他察觉到什么,停住了动作。

前方摇摇摆摆地走来一道人影。

 

是巡逻的山匪。

但好在是落单的。

 

敖丙往树后避了避,并不愿与之交锋。

但没能如愿。

 

那山匪还是发现了他。

......

 

袖中匕首在夜色中划出冷影。

锋利无比地刃尖刺入颈侧,鲜血喷涌出来,甚至溅上他的衣襟。

 

身体在瞬间便失了力气,没能再反抗。

敖丙颤抖着眼睫,手上用力,白皙的肌肤下青筋凸显,生出几分诡丽。

 

那匕首没有拔出来,反而越发深地刺了进去。

那是一击毙命之处,加之重击,几乎难以回天。

 

山匪“嗬嗬”地发出濒死的声音。

敖丙缓缓松手,那高大的人便猛然倒了下去。

 

敖丙垂下眼。

手指不住地颤抖着。

他的气息也仍然急促。

 

许久,他抬起手,缓缓擦去了下颌处的一滴血。

那是杀人时,飞溅而出的血。

 

师父申公豹教他功夫时,自然也教过他如何杀人更快、更准。

但敖丙向来只保全自身,不曾下过杀手。

这是第一回。

 

良久,地上的人已没了声息。

敖丙沉默着拔出血淋淋的匕首,继续往前。

 

夜风吹过枝叶,声音萧萧。

踩碎落叶的声音并不响,树下的人却敏锐的绷紧了身子。

 

敖丙自阴影处转出。

月光垂落下来,照得他容若仙人。

 

李哪吒坐在地上,神色有些怔愣。“敖丙?”

他被困在山中一日一夜,衣装难免狼狈。

脸侧一道血痕,添了几分肃杀冷气。

那双眼睛却越发明亮,如明星熠熠。

 

敖丙站定在原地,那口气终于松了出来。

他一路上都做了记号,那些前来搜寻李哪吒的人若是发现了,便能顺着寻来。

 

敖丙蹲下身去,去握李哪吒的手。“你怎么样?”

他查看了一番,李哪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不过都未伤及要处。

只是小腿上被砍了一刀,伤口触目惊心。

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李哪吒触到什么,低头看去。

敖丙握着那把匕首,手上鲜血粘稠,已经有些干涸了。

李哪吒神色一变,“你受伤了?”

 

“没有。”敖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他指关一松,一直紧握着的匕首忽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我杀人了。”

他眼睛动了动,声音很轻。

 

李哪吒抬起眼来看他,看清了他略有些苍白的脸。

他伸臂将敖丙揽进怀里。

 

敖丙反应过来,支起身子,“你腿还受着伤!”

李哪吒的语气不以为意,“小腿。你坐的又不是那。”

 

敖丙想起来,李哪吒却将他按在怀里,薄唇擦过他的额心,力度不容敖丙挣脱。

“让我抱会。”

他的声音有些闷。

 

敖丙动作一顿,静了片刻,还是依他的话,没再动了。

李哪吒让他的头靠在自己颈间,手掌拍着他的背,一下下地轻抚着。

 

良久。

李哪吒开口,声音很轻缓,比山间月更温柔。

“拍一拍,拍一拍,吓走魂魄都回来……”

这本是用来哄被惊了魂的孩童的。

 

敖丙没有动。

他听见了蓬勃的,有力的心跳声,自李哪吒的胸膛传来。

另一边听见的是李哪吒的安抚。

 

他那颗悬了许久的心,颤了许久的心,

终于渐渐静了下来,落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李哪吒天赋异禀,竟真将他拍哄得有些昏沉。

敖丙动了动,双手圈住他劲瘦的腰。

“李哪吒。”敖丙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涩哑。

 

李哪吒微低下头看他,“嗯?”

敖丙的脸贴在他颈边,声音有些不清。

“……你吓死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重,细听之下,才能听出声线中轻微的颤抖。

 

李哪吒的掌心搭在他的后脑,像逗邻家小猫似的摸了摸。

“吓不着吓不着。”

 

李哪吒笑一笑,“你才吓到我了。少东家救死扶伤的手,怎么就为了我杀人了。”

他握着敖丙那只血迹斑驳的手,眼中微暗。

 

敖丙静了静,才道:“也是为民除害。”

“况且……我可以不当他是人。”他语气平和。

 

李哪吒笑出了声。

那点复杂被他这话戳得一瞬散尽,李哪吒的下巴蹭了蹭他的额顶,笑意漫开。

“那少东家太厉害了。”

 

敖丙转回头,在他怀中抬眼。

枝叶绰绰,薄云如雪间一轮弯月。

 

满天星点,莹莹流光。

敖丙看了片刻,道:“此事了结后,你回徐州吗?”

李哪吒低头,对上他的眼。

 

他眸间映落星光。

 

李哪吒轻笑,“舍不得我?”

敖丙缓缓点头,唇边的笑舒和。“嗯。舍不得你。”

 

李哪吒抬手,将他鬓边碎发别至耳后。

“那我更得挣军功了。”他笑,“不然小豹该问我怎么还没当上将军了。”

 

敖丙微微偏了头,脸颊贴上他的掌心。

肌肤温凉又细腻。

“我知道。”他声音温和,“所以我打算去徐州。”

 

李哪吒茫然一瞬。

敖丙笑起来,眼眸盈盈。

“春生堂在外地也有分业,在徐州,自然也是有的。”

 

李哪吒终于反应过来。

“真的?”他追问,“你会不会不习惯?你在徐州有别的朋友吗?……我怕我有时候在军营,会顾不上你。”

他竟不是先高兴。

 

“我去哪都会过得很好。”敖丙看着他,笑意分明。“我不是离了家便活不好的人,我师父也在徐州照看分业。放心吧。”

 

李哪吒看着他,忽而将他抱紧。

“少东家。”李哪吒道:“明年肯定让你叫我一声将军。”

敖丙眼眉弯弯,“好啊。我等着。”

 

天星闪烁,遮月的薄云彻底被风拨开。

远远处有脚步声逐渐接近。

 

“他们来了。”敖丙从他怀里起身,理了理李哪吒的衣襟。

李木吒拨开树枝,瞧见他们二人时松了口气。

“可算找到了。”

 

他上前查看了一番李哪吒的伤势,这才转头对敖丙笑了笑。

“你是敖丙吧?果然和三弟说的一样。”

 

敖丙转目,对上了李哪吒的眼睛。

他眼中笑意深了些,“少东家,快扶我一把。”

 

——

 

黑山寨山匪终于被彻底清剿,军中办了庆功宴,伤口修养好了些的李哪吒带上了敖丙。

多日筹谋终于能得片刻松闲,宴上氛围轻快,敖丙也不由得多饮了两杯薄酒。

 

李哪吒在宴上浑然不管一众兵士的眼神,三分心思应付旁人闲聊,七分心思挂在敖丙身上,他少吃点什么都要问是不是不自在。

敖丙不由得失笑,“我还不至于。”

的确不至于,敖丙在席间称得上从容,并无畏怯。

 

宴至后来,夜色已深。

李哪吒望了一圈醉醺醺的兵士们,和自家笑嘻嘻和副将勾肩搭背猜酒拳的二哥,看向了李金吒。

“我们出去逛逛。”

 

李金吒颔首,“小心些。”

李哪吒带着敖丙走出军帐,夜风清凉,吹去酒意。

 

敖丙抬头,望着满天星子。

“最近都会是晴天。”

李哪吒没抬头,只看他良久。

 

敖丙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静好。

长睫微垂,似羽舒张。

 

“敖丙。”李哪吒忽而道,“你想不想看场日出?”

敖丙回过头来,对他笑,“好啊。”

 

......

 

那红衣少年骑马行来,自马上俯身,长臂一展便将他揽上了马。

衣袍长长地扬起,叠出赤红水蓝。

 

李哪吒低头,飞快地亲了下敖丙的唇角。

如蜻蜓一点水。

敖丙忽地一顿。

 

得逞的李哪吒迅速直起身,声朗如月。

“少东家上了我这马,可就下不来了。”

 

少年笑起时眉眼胜春,意气胜游侠。

二人一骑策马而去,扬起飞沙。

 

马蹄声踏出城门。

夜色淡去,天边曦光将破。

远山尽处朝霞漫天时,云陵长街桥头,春花正繁繁。

已是三月春。

  

—完—

  

带着新文来啦。

彩蛋2k+,纯甜饼,不影响正文。

不知道咋具体形容彩蛋内容,放一小段上来吧。

 

【“反正今晚我得留下来。”李哪吒的指尖抚着他修长白皙的颈。

他低语时含着笑意,嗓音微哑,“我肯定不欺负你。”】

自由解锁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