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曦锐】少年漫画错印篇章
黄曦彦x李昀锐/焕顺rps
1.
当你看着李昀锐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很多对他的联想。他类似于某种温热而柔软的物质,比如被阳光长时间烘烤的棉花,捧在手心时的触感没有任何锐角。这样的人通常会具有趋近于软弱的善良,对待任何人都报以笑容,宽恕和退让。他们会把“吃亏是福”当作人生信条,回避任何与他人之间的冲突,还会在出现纠纷时解锁隐藏身份——和事佬。
很可惜,他根本不是这样。如果有谁真把他当成棉花锤一拳,只能自认倒霉一拳砸在水泥墙上。他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
黄曦彦x李昀锐/焕顺rps
1.
当你看着李昀锐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很多对他的联想。他类似于某种温热而柔软的物质,比如被阳光长时间烘烤的棉花,捧在手心时的触感没有任何锐角。这样的人通常会具有趋近于软弱的善良,对待任何人都报以笑容,宽恕和退让。他们会把“吃亏是福”当作人生信条,回避任何与他人之间的冲突,还会在出现纠纷时解锁隐藏身份——和事佬。
很可惜,他根本不是这样。如果有谁真把他当成棉花锤一拳,只能自认倒霉一拳砸在水泥墙上。他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从小就这样,他非赢不可。而他让人生气的地方就在于他总能赢,好像生活中横空降临的对决和比赛,他早就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摩拳擦掌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然后轻描淡写地就大获全胜。李昀锐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生气,也从不认输的人。
高中生是很痴迷于这种类型的人物的,大家总爱看热血张扬的人夺得某种胜利。李昀锐是这所校园里当仁不让的主角,无数以他为幻想中心的少年漫画纷飞在紧密排布的教学楼间,这是枯燥的学习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所有人都被作业、试卷、考学蹉跎成了灰头土脸的平民。而李昀锐是英雄,他是彩色的,闪耀的,所向无敌的。大家的心都和他牵动在一起,仿佛他赢了,自己也能从中获得一些昂扬的成就感。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黄曦彦。如果不是个子太高物理意义上的吸引视线,几乎会忽视掉教室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他总是不说话,开学两个星期内都没有人听到过他的声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哑巴。这个人像棵树一样在教室里屹立着,对所有事的发生表现出漠然和疲倦,包括李昀锐。他的眼睛从不炽热地看向任何人,哪怕李昀锐昂首挺胸地站在讲台上接受奖状授予,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注视着他,黄曦彦仍然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
这样的两个人,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如果李昀锐没有在放学后因为忘带练习册又折返回学校的话。
校园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他气喘吁吁地奔上楼梯,看到黄曦彦背靠走廊栏杆站着,正面对着自己。他的校服上有大片污渍,看不出是红色墨水还是血迹。和李昀锐瞬间的对视之后,他很快把眼神移向别处。教室办公室里传来不小的动静,好像有所争执。李昀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撞破了别人困窘的时刻,他把头低下去,快速地经过黄曦彦的身边,祈祷当自己离开时,黄曦彦已经先一步消失了。
然而等李昀锐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黄曦彦还是站在那。两个社会青年模样的男孩鼻青脸肿地从办公室里钻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点头哈腰的中年女人。其中一个身材较胖的男孩忽然攥住黄曦彦的衣领,表情恶狠狠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黄曦彦依旧岿然不动,身体甚至没有因为拉扯的动作而有任何摇摆——反而是李昀锐冲上去了,他的腿比脑子更快一步,以至于当他扑到黄曦彦旁边的时候,都有点意外自己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社会青年已经把手松开了,骂骂咧咧地离开,顺便也把李昀锐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逞英雄的人也骂了一通。中年女人又转身进了办公室,很快听到有关“退学”和“处分”的字眼。
“你胆子真够大的。”这是黄曦彦对李昀锐说的第一句话。“幸亏这是在学校,不然你打不过他们。”
“嗯…你们,呃……算了,我不问了。”李昀锐把练习册塞进书包里,假装很忙的样子,不去看黄曦彦的表情。
他不问,黄曦彦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了。
李昀锐来来回回地拉书包拉链,走下两层教学楼的台阶又再拐回来,明显还是有话要说。
“你有事就说,倒腾什么呢。”
“我没事儿啊!”李昀锐作出很意外的样子,但很拙劣,他自己也清楚,还不如不演。他剥下了脸上恼人的假装,任由它流露出诚恳和关切。“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有事。”
黄曦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叫什么名字?”
“……同班同学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叫什么!”
“所以叫什么。”
“黄……黄,什么……”
“黄曦彦。以后像这样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关系,你没必要那么有责任心。”
这听起来是一句指责,只是听不出在埋怨对方不够关心,还是关心太多。无论如何,李昀锐对这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行为非常失望,尤其是黄曦彦还在用那种看不出情绪的表情面对自己,这更让他气不打一出来。明明黄曦彦此时此刻是更狼狈的落水狗,他凭什么还对自己那么傲慢。
李昀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
第二天早晨,李昀锐推开教室的门,黄曦彦稳稳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只是他的同桌搬着桌子换了位置,留他单人单桌。看来他相安无事,李昀锐默默懊恼自己真是多余操心。早读之前的时间总是留给奇闻逸事的传播,班里闹哄哄的,大家交换着新鲜八卦,争分夺秒地享受这短暂的菜市场氛围。
李昀锐的屁股刚坐在椅子上,前桌就像触发开关一样丝滑地扭过身来,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你知不知道昨天黄曦彦在校外跟人打架了?”李昀锐整理书本的手停滞了。
“我,算知道吧。”
“你知道为啥吗?”
“那我不知道。”
“他妈妈是在学校后面那条街上开饭店的。就是咱学校南门出去,往左拐,居民区那一片。好像昨天是有几个小混混在店里闹事,然后就打起来了。”
“哦。”李昀锐想表现出自己对此毫无兴趣,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黄曦彦那里瞟,“然后呢。”
“然后那帮小混混就看他穿着咱学校校服嘛,跑学校里告状来了。听说他下手可狠了,我靠,啤酒瓶往人头上砸,好险没给人打死。这才刚上高一呢,他妈妈一直求情才没让开除。”前桌说话声情并茂的,像讲一个跌宕起伏的小说。
“这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胖家也在那条街上做生意,他亲眼看见的。”
李昀锐看向外号为小胖的同学,他也正眉飞色舞地向同桌讲着什么。他们所说的那片居民区聚集的都是外来人口,商铺也是做些比较朴实的买卖,瓜果蔬菜,烟酒副食,饭店大多都是廉价快餐,老板身穿包浆围裙,手上有洗不掉的油腥味。
只要黄曦彦不是聋子,他就可以轻易地听到自己正作为早间新闻的头号角色供人津津乐道。同样都是议论,发生在李昀锐身上的是篮球赛大放异彩,发生在黄曦彦身上的就是这样恶劣的斗殴事件。他也意想不到,自己竟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获得了和李昀锐的平起平坐。
那一整天李昀锐都心不在焉,他总忍不住想要去观察黄曦彦。黄曦彦的校服是干净的,想象不出他曾穿着它抡酒瓶子的样子。没有同桌于他而言似乎更好,他可以更随心所欲地背书,发呆,或是短暂陷入茫然。同样他的视野也更开阔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把李昀锐的偷瞄抓个正着,虽然双方都会默契地收回眼神,但这样的对视反复发生总归是令人心神不宁。
晚自习上班主任占用时间大谈特谈校园安全问题,意有所指地强调校外也要注意言行举止。很意外,当所有人都开始心照不宣地朝黄曦彦瞥望的时候,李昀锐反而不去看他了。
终于捱到了放学,李昀锐如获大赦地逃出教室,却在下行楼梯的尽头和黄曦彦撞个正着。李昀锐往左他也往左,李昀锐往右他也往右,像一堵墙似的挡住去路。
“黄曦彦。”李昀锐字正腔圆地念出他的名字,带着报复意味,“你挡我路了。”
“你不能出去。”
“什么?”
“找个地方自己呆着,我没去找你你不要出学校。”
3.
校门口的电线杆子旁边蹲了一圈乌鸦似的人,一个两个双眼警惕地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
李昀锐猛地把袖子往上一拽就要往外冲:“我还怕他们?”被黄曦彦揪住书包带立刻抓回来,他拖着李昀锐一路走到实验楼下的连廊。
“你要干嘛?疯了你?”
“那他们这样没完没了要干嘛,我又不理亏,我为什么要躲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不会一直缠着你不放的,也就这两天,过去就没事了。”
李昀锐很想跟他好好争辩一番,他从不是甘心当缩头乌龟的人,他是笃信邪不压正的人。他不能忍受这样窝囊的蒙混过关,凡事都要有一个正义的结果。李昀锐有那么多真理要宣布,可他看到黄曦彦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为了阻止自己的冲动而用力到血管暴起。他知道那个笨嘴拙舌的人一定无力招架自己的辩论,但不可能松手。
“我昨天就跟你说了呀。”黄曦彦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不要对外人那么有责任心,会惹上很多麻烦的。”
“你先松开我。”
黄曦彦警惕地看着他。李昀锐往后退了两步:“我哪儿也不去,你太用劲了,很疼。”黄曦彦立即把手撒开,李昀锐顺着墙壁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意在表示“你看吧,我真的哪儿也不去。”黄曦彦迟疑了片刻,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坐在一起,两人的肩膀若有若无地碰到彼此。
“……对不起啊。”
“哎,没事,也没那么疼。”
“我不是说这个。”黄曦彦把脑袋垂下去,“我不想害别人掺和进这种事,尤其还是,你,那么受人喜欢的好学生。”
“幸好是我。”李昀锐笑起来,“我不怕掺和进来。”
“这和学校里那些竞赛什么的不一样,这种事没有人来评判对错,你的胜负欲没必要用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在这个偏僻的角落窝了多久,一直把乌鸦耗到四散而飞才终于踏出了校门。他们的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黄曦彦却固执地跟着李昀锐一直走。李昀锐让他别跟着了,自己要去骑自行车,黄曦彦就说跟着他一起到停车的地方。结果走个没完,李昀锐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根本不骑车,黄曦彦很自然地应了一声:“那就继续走吧。”
这种关系的急剧变化对他们而言都太突然了。他们还没有经历交朋友的那些规范流程,没来及拘谨地交换各自的性格,星座,兴趣爱好,忽然间就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准确地说是黄曦彦送他回家。有一种被迫把荣辱命运都捆绑在一起的感觉,而一切竟都发生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明明是很短的路程,他们却走得异常煎熬。没话找话的感觉尴尬至极,真正想说的话又如鲠在喉。俩人都憋着一胸口沉甸甸的话,张嘴就成了“晚上风挺大哈。”
胜利在望,只要再拐过一个路口就到家了。他们停驻在红绿灯前,李昀锐在心里默默倒计时,黄曦彦却主动坦白了对方难以启齿的困惑。
“其实那些人是我之前的朋友,我之前就是那样的人。”
李昀锐看着他,安静地等待他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但是我还是想考高中,然后考大学。我成绩还可以,算是小混混里比较爱学习的那种。之前跟着他们也干了不少坏事,大家都把混日子默认成唯一归宿,结果突然我去上高中了,他们觉得我是叛徒。他们恨我,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他们都是上不了高中的人,要么是爸妈不管,成绩太差,要么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我也为他们觉得很可惜,但是我不能轻易放弃我现在争取到的生活,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黄曦彦的话说得很慢,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话从口腔里挤出来。一直走到了李昀锐家楼下,他才终于讲完。李昀锐住在一个很漂亮的小区里,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像李昀锐一样家教良好,文质彬彬。
“他们是嫉妒你。”李昀锐总结道,“不要输给他们。”
黄曦彦被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输赢?”
“当然不是。那只是一个简练的概括而已,用起来很方便。我们得赢,黄曦彦。”
黄曦彦毫不知情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和李昀锐成了“我们”。他也不明白李昀锐总挂在嘴边的输赢到底概括了多少庞杂的内容。对方是一个语言能力很好的人,他的有些表达自己是无法立刻理解的。他想,李昀锐的意思应该是,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像朋友那样,他会带领自己一起勇敢,永远不要退缩。黄曦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着头走路,步伐急促,双手塞在外套口袋里,手指和一串钥匙来回碰撞。
4.
李昀锐和黄曦彦交朋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旁人看来这种搭配无异于耶稣和撒旦手拉手有说有笑。他们也说不出来黄曦彦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除了打架斗殴这桩案底,他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为非作歹的行为,毕竟谁也不能说独来独往少言寡语是种罪状。但看到他站在李昀锐的身边还是会觉得古怪,从小到大被灌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世界观,人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像李昀锐那样好的人被划分为同一阵营。可率先与他形影不离的却是身上背着处分的“坏学生”,太幻灭了,这无疑是值得动摇信念的变故。
他开始和黄曦彦拐过头来按照流程当朋友。首先要自我介绍,从最基本的信息聊起,一直介绍到让对方彻底了解自己为止。黄曦彦被迫说了很多话,李昀锐就像十万个为什么,问起问题没完没了。从他幼儿园在哪上的,一路问到当小混混的时候怎么打架。
下一步是要一起做些什么事,体育课上一起打羽毛球,课间操时一起下楼梯,休息日一起去购书中心。黄曦彦比想象中还要可爱一些,生活里是一个听凭发落的人,没什么情绪起伏,也没有特别固执的主张,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李昀锐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只管忠心耿耿地跟在后边。
李昀锐以此揶揄他,怎么软柿子一样的人也能当小混混?你们小混混的门槛那么低?没想到这种问题黄曦彦也快速认同:当小混混本来就是门槛最低的事了。
“我以为只有脾气很暴躁的人可以。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到处找茬那种。”李昀锐轻快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头,双手握拳挥舞比划着说,“很崇尚暴力沟通的人。”
“听着像你。”
“……?我打你!”李昀锐笑着往黄曦彦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下去,黄曦彦作势要躲,但其实任由他抓着自己甩来甩去。
“你之前打架也这样?干挨打不还手的。”
“我跟你还手干嘛,你打得又不疼,让你打几下无所谓。”
“黄曦彦,我真是没法想象你打别人,你看着就像会受很多窝囊气的样子。”
他们的打闹平息下来,交谈重新变得真挚,柔软。
“小混混也不是到处打架的。其实一般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像这个称呼一样,只是想把生活混过去。有时候迫不得已才要跟别人动手,哎,谈不上多擅长打架,我们没有擅长的事。”
李昀锐静静地观察他,他就算讲起之前的经历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强烈的激动或者懊悔,暖黄色的路灯映在他的侧脸,给他镀上一层金灿灿的神圣浮光,整个人朦胧模糊,李昀锐要靠得再近一点才能看清楚。他好像能够很从容地接受一切发生。这对于从出生那一刻就爱抗争的李昀锐而言,实在不可理喻。
他们已经不会再觉得从学校走到李昀锐家的那段路漫长,道路的距离也随着他们关系的拉近渐渐缩短。偶尔追逐着跑起来,偶尔又慢吞吞地踩落叶,欢笑声填补着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都站在家楼下的花坛边磨蹭半天了,李昀锐还在困惑,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黄曦彦说。
5.
人会选择用放大幸福的感受来麻痹担忧,他们欢声笑语紧挨在一起的时候,刻意淡忘了当初捆绑在一起其实是无奈之举。校园里每天都有新的八卦,年轻人的脑子总是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的。他们很快会忘记沸沸扬扬的黄曦彦事件,把注意力转向一个又一个新事件。三班的一对男女早恋,月考时有人作弊被抓,高年级学生躲在厕所吸烟。大集体当中供人消遣的谈资太多了,就连李昀锐也会令人审美疲劳。他在运动会上出尽风头,他在辩论赛上一骑绝尘,他的考试排名稳居榜首——他总是那么完美,完美得让人不再有谈论的欲望。
在李昀锐的固执之下,他和黄曦彦成为了同桌。应试教育下最蹊跷的民主,就是可以按照成绩排名选座位。所以李昀锐第一个走进教室里,把自己的桌椅拖到最后一排,紧紧靠着黄曦彦的课桌。成为同桌后度过的第一个晚自习,李昀锐专心致志地写作业,黄曦彦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的胸膛里有蝴蝶扑闪着翅膀横冲直撞,不同于每一次和李昀锐的相处,同桌,更像是学生时代里微妙融入彼此生活的暧昧关系。黄曦彦表面上在看书,其实在偷瞄李昀锐写字。眼神是很容易被察觉的,李昀锐想假装不知情,但握笔的手已经越发不听使唤。
“你干什么呢?”李昀锐头也不转,只是把身体凑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黄曦彦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假装自己正在刻苦背诵文言文。他在刚刚某个一闪而过的瞬间觉得自己喜欢李昀锐,一边的声音宽慰自己说,人之常情,李昀锐那样完美无瑕的人谁都喜欢。另一边的声音却一针见血道,你的喜欢和他们的不一样。初冬季节,凉风习习,保持开窗通风的教室里时不时吹进一股寒意,让人很好地保持头脑清醒。黄曦彦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在里面摸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展开来看,是李昀锐的字迹写着:今天放学之后我想先陪你走回家。黄曦彦猛地把头抬起来,李昀锐留给他的依旧是不为所动的侧脸,表情在强忍恶作剧得逞的骄傲。
他们肩并肩走上一条新的道路,往黄曦彦家走的路明显要更狭窄也更拥挤。路边商铺门头挂着年久失修的霓虹灯,玻璃门上还贴着前一年的生肖图案。地面上有垃圾,烟头,槟榔壳。马路上不规范行使的非机动车像没头苍蝇,黄曦彦要把李昀锐紧贴在人行道里侧,不然他绝对会被翘起的地砖绊倒,或是被电动车狠狠撞到屁股。只是隔了几条街,这里的人面相都不一样,无所事事是沉重的负担,他们都露出一种难以招架的落败感。
李昀锐说他很喜欢城市里这样的地方,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黄曦彦知道这是他高情商的说法,自己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只觉得大家都奔走在生活里。对于外来人员的容身之所,只有生活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无视城管执法野蛮地占道经营,卖酸涩的橘子还有蔫瘪的蔬菜,还能有什么远大志向。李昀锐紧紧抱着黄曦彦的胳膊,天南海北地说话。黄曦彦很努力地每句都回复,有时插不上话,为表自己在听就使用简短的语气词作反应。
脚步忽然停下来,急刹车让李昀锐往前闪了一下。他把目光从黄曦彦身上转向前方,看到了几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他们神态自若,寒冷的天气只穿了单薄的外套,二手烟和哈气混成一团浓郁的白雾从嘴里飘出。
“你的优等生朋友?”其中一个人轻蔑地用下巴抬向李昀锐,双眼看着黄曦彦。
“那既然都是朋友。”他皲裂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盒烟,往外倒了两根,伸到两个人面前。黄曦彦很自然地从里面抽出来一支,另一支礼貌地推回去。然后他熟练地在袖口磕了磕烟嘴,含在双唇间。
“火机。”
对方笑起来,摇摆的火苗点燃烟草。
“优等生不抽烟?”
“你见哪个优等生抽烟。”
“好学生是最烦人的。你不会哪天也变成那样的人吧?”
“我倒是想。”黄曦彦的声音依旧平缓沉定,“也未必有机会吧。”
“你觉得你俩穿着一样的校服就是一样的人了吗?人家将来考大学,毕业了坐办公室。你成绩又不好,费了半天劲考到重点高中去垫底,你妈还得一直赚钱供着你。哦——这么一想你还真是早就有‘好学生’身上自私的臭毛病。”
“……你说了半天到底要干嘛?我之前跟你们讲得很清楚了,我就是要上高中。你们偷我录取通知书,去找我妈告状,又找到我学校去,现在不阴不阳地说我朋友。你们的目的是没办法实现的,我不可能从高中退学然后继续和你们厮混在一起。”
对方一行人的脸上竟露出一种莫名的哀伤。短暂的迟疑之后,他们商量出一个最终的裁决方案,简单粗暴:劫你一千块钱,从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黄曦彦直接听笑了:“我哪来一千块钱给你们?你们不如揍我一顿,保证不还手。”
小混混是一帮很没骨气的人,他们接受还价。比如打半小时折合人民币一百块这样,黄曦彦好几次都想打断他们的内部争执,真是耽误时间啊,有吵来吵去的功夫都能打五十块钱的了。像菜市场一样的讨价还价被李昀锐横空飞出来的一拳头打破了,他高出对方半个头,肩膀也宽了一节,刚刚站在黄曦彦身后,夜晚视线不佳,还真当他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在局面骚乱起来之前,黄曦彦冲上去把李昀锐按住。“我们不能动手,我们动手就输了。李昀锐,我们不能动手。”他忽然意识到,输赢这两个字,的确很好用。李昀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他卯了一身的劲,只要他想甩开黄曦彦和他们厮打在一起绰绰有余,但他没有。
既然不能动手,他只能冲他们愤怒地叫喊。“一群流氓。就为了一千块钱你们能对朋友做出那样的事,你们恨不得把黄曦彦的人生都毁了,他的前途就值一千块钱?”
“我替他给你们这个钱!明天给你们,拿着之后就滚远点。”
混乱的场面又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静止。空气里凝聚着意外之喜,困惑不解,如愿以偿,还有黄曦彦停滞的呼吸。
“真的?”
“骗你干嘛,傻逼,之后还敢没事找事我就报警说你敲诈勒索。”
他们杵在那不动,李昀锐烦躁地推开他们的肩膀,紧紧拉着黄曦彦的手从他们当中挤过去。
6.
黄曦彦自始至终都是充分认同校园里对李昀锐的英雄叙事的。从入学的第一天,李昀锐笑容满面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包括头也不抬的自己,他就坚决拥护李昀锐成为他少年时代里最崇高的英雄。从他们产生联结的那一刻,他就想尽办法逼迫自己变得更高大,更值得依靠。可是难道同一本漫画里只能有一个拯救者吗,自己注定是一个软弱无能的角色,像一条累赘的尾巴跟着他。李昀锐牵着自己走得那么快,他们穿梭在车流里,喇叭声此起彼伏,黄曦彦什么也听不到,只顾得上跟紧他的步伐,道谢也忘了,眼泪也忘了。
李昀锐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他只是领着自己乱走。他们随机地直行,拐弯,然后跑起来。跑过居民区,跑到立交桥下,跑到人烟稀少的城市内流河边,没完没了地前进。黄曦彦一声不吭顺从地跟着他,直到在漆黑的巷子口停下脚步,他转身面向自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又转回去。就像第一次对话时那样,他来来回回地酝酿。
黄曦彦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肩膀。
竟然是李昀锐更先流下眼泪。黄曦彦的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不该属于校服外套的味道。黄曦彦的手臂禁箍着李昀锐的身体,两个人的胸膛不留空隙地贴在一起。他拼命去想该怎么改变现在这样一地鸡毛的局面,该怎么把属于天之骄子的光辉人生归还给他,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把手松开。
把手松开,让李昀锐回家去,然后自己背对着他,不要去看他含泪的眼睛,却不能阻止他的话锋利地钻进双耳。
“黄曦彦,我是你的朋友吗?我刚刚帮了你,你现在要甩开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和我交朋友到底是多辛苦的事,为什么我就不能有朋友?”
“所有人都是在某一段时间里好像和我关系很亲近,然后很快就不再把我当成朋友了。我身上到底有什么毛病让你们无法忍受?是讨厌我强势吗,还是讨厌我争强好胜?可是次次又对我寄予厚望啊,全都看着我,很期待地看着我……就好像真心地喜欢我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这种人只能拿来观赏吗?”
“黄曦彦,我以为你不一样。我记得很清楚,无论我多风光你都不在意。所以我以为你愿意和我玩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我觉得你可以不打量我,你愿意面对面地看着我。但为什么好好的你又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了?”
“根本就一点也不好啊!”黄曦彦忍无可忍地回应道,“我不想再给你找麻烦了,原本你不用和流氓打交道,原本你不用浪费一大笔钱,我不能一直索取你的东西……”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我做决定?”李昀锐忽然把音量提得很高,压过黄曦彦的声音,像席卷的风暴,把一切都冲掉了。
他们都太年轻,在自己的逻辑里偏执地为对方着想,忘记了分寸,也忘记了照顾脆弱的自尊心。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步步紧逼地互相折磨,最终不欢而散。可是他们原本不想要事情变成这样。
7.
他们依旧坐同桌,李昀锐信守承诺地去替黄曦彦支付讹诈了,但他们并没有收。不仅如此,他们还向李昀锐坦白了一些隐匿的心事,关于自卑,嫉妒,还有痛苦,眼睁睁看着黄曦彦已经不再和自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那些人的父母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做着一些底层的工作。李昀锐得知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他们都是被初中校园孤立和排挤的人,在以”好学生“为话语权主导的集体里备受折磨。那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曾经结伴去黄曦彦妈妈的饭店里大惊小怪,好像这辈子没来过档次那么低的地方一样。
“但你人挺好的。要钱就是我们胡说,当时脑子不清醒,现在明白了,黄曦彦已经不会再跟我们玩了,我已经接受这件事儿了。以后我们各自过好吧。”说完他们就走了,还很友善地冲李昀锐挥挥手。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长久以来所建立的是非观念还有输赢准则,在这一刻都不适用了。他分辨不出来这场重点高中学生大战社会无业游民的闹剧到底是谁赢了,所有人看起来都那么难过。
他没把这些事告诉黄曦彦,他们的关系仍处在诡异的尴尬之中。黄曦彦还一直以为李昀锐真的白撒出去一千块,天天撕作业本给他写欠条。写一张李昀锐扔一张,谁也不说话,就在自习课上无穷无尽地浪费纸张。李昀锐的本意是想逗他玩,如果他告诉黄曦彦自己那笔钱根本原封不动地带回家了,他们事实上是两不相欠的,最后能够沟通的借口也没有了。
周五的自习课上他们又在重复上演类似的桥段。李昀锐写两道物理题就能感觉到口袋里被人塞了点什么东西,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把它们重新扔回黄曦彦的桌子上,都不需要用眼睛确认那是什么东西。
当他又要肌肉记忆地进行那一套动作时,黄曦彦更宽大的手掌却伸进他的口袋里抓住了他的手。李昀锐触电了一样扭过头惊恐地看着黄曦彦,黄曦彦冲他摇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你先看一眼。然后他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李昀锐摸到自己口袋里有一个方形的小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手串,李昀锐不懂这种东西,但盒子里很贴心地附上了一条此水晶的祝福:学业有成。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动静之大让全班同学都为之一振。只见他飞快地把盒子盖起来,提着黄曦彦的胳膊把他从教室里拖了出去。上着课直接跑出去了还是头一次见,班里窃窃私语,这得是多大的私人恩怨啊!
“他们没有要我的钱,所以你根本不欠我什么,你赶快把这个退掉,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我知道啊。”黄曦彦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们跟我说了。”
李昀锐看黄曦彦一脸无辜的样子看得一股无名火:“那你,不是,那你这几天是在干嘛?”
“学你。”
“……好,我错了黄曦彦,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但是我不能要这个。”
“为什么?”
“因为你不欠我什么啊!”
“你能不能先别这么激动啊。”黄曦彦把他往楼梯口拽,避开班里同学张望的视线。上课时间的教学楼公共区域空旷得令人不安,他们挨得那么近,在灯光微弱的楼梯拐角,心脏砰砰地跳,原因复杂,私自跑出教室的紧张,情绪波折的血压上升,还有他们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李昀锐,那不是很昂贵的东西,我也不是因为觉得欠了你什么才要给你的。我是因为喜欢你,就像你一直对我很好一样,我也想有机会对你好。”
“谁对你好了?我没对你好。”李昀锐小声嘀咕。
等他们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教室里,谣言已经编织成了许多版本,有人说他俩打架了,有人说他俩恋爱了,截然相反的两个版本都有声有色,都不对,也都没错。但他们不需要把来龙去脉都跟别人讲清楚,人人都有编故事的权利。无论如何,他们坐在彼此的身边,一番你死我活之后,他们还是坐在彼此的身边。
谁都没有心思学习了,俩人往椅子一瘫,像抽了魂的躯壳一样木讷地目视前方。吵完架相处尴尬是正常的,和好以后更尴尬是什么道理呢。他们脖子僵硬,落枕似的死也不看对方。他们的双手不知不觉地在桌下十指相扣,双方都对此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心惊肉跳的大事,默契把头更往两边扭,回避一切对视的可能性。
手却是越牵越紧的。
FIN.
线林·《涌海》
之前活动的联文,RPS.
“他求的是最难的东西,他求一点心安理得。”
/
李昀锐在小姨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黄庭轩。
他小姨婚结得晚,小姨夫的好友统统都已婚做不了伴郎,只好托人拐了三个弯,找着个盘靓条顺的男青年来帮忙。
就是黄庭轩。
凉菜摆八碟,新人举杯讲了几分钟的感谢,李昀锐使劲鼓掌,眼睛却没从菜上面挪开。
怪不了他,学校食堂里没什么时候有硬菜,把十八九的小孩馋得脸都绿,跟着众人举杯喝了口果粒橙就埋头苦吃。
小姨小姨夫来敬酒,李昀锐嘴里塞着酱肘子,站起来的时候三两下咽不下去,呛...
之前活动的联文,RPS.
“他求的是最难的东西,他求一点心安理得。”
/
李昀锐在小姨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黄庭轩。
他小姨婚结得晚,小姨夫的好友统统都已婚做不了伴郎,只好托人拐了三个弯,找着个盘靓条顺的男青年来帮忙。
就是黄庭轩。
凉菜摆八碟,新人举杯讲了几分钟的感谢,李昀锐使劲鼓掌,眼睛却没从菜上面挪开。
怪不了他,学校食堂里没什么时候有硬菜,把十八九的小孩馋得脸都绿,跟着众人举杯喝了口果粒橙就埋头苦吃。
小姨小姨夫来敬酒,李昀锐嘴里塞着酱肘子,站起来的时候三两下咽不下去,呛得直咳嗽。他妈照着他背抽了两下,这么大人了,还没个长性。
李昀锐缓过来也没觉得丢脸,小姨对他好,从老家来上大学,一座城里有这么一个亲戚,没少蹭吃蹭喝。新人已经去了下一桌,他抬头看见小姨夫后面跟着的伴郎,拿着酒瓶端着酒杯,背抻得笔直。
冷不防他转过脸直直看过来,酒瓶酒杯换到一只手,另一只空出来点点嘴角——
李昀锐不自觉地跟着一舔,舌尖是肘子上的酱汁。
再看圆桌上的菜时,总觉得少了一些食欲。眼睛总是追着新人的方向,看有人举杯有人闹酒,看伴郎帮着连喝很多杯。
李昀锐的父母喜酒才结束便匆忙要动身——火车票只买到当晚九点半钟的,没别的办法。新人送到饭店正门前,冷风里拦了一辆出租,他帮着把行李扛到后备箱,站在窗边上挥手。
“别想了,没多久放寒假了,回去有得见呢。”小姨拍他肩膀,新娘子的头发上洒了很多亮粉,落了一点在他衣服上。
李昀锐点头,余光一扫,小姨夫身后是空的。
伴郎尽职尽责一整场,替喝替得舌头都发麻,此时歪在角落的一张椅子里面,头垂得很低。
小姨夫说小林,我给黄庭轩订了饭店旁边的招待所,但因为要送客走不开,麻烦你先把他送过去。
黄庭轩是谁?
小姨夫指一指椅子上的伴郎,就是他。
于是就这么知道了名字。
黄庭轩酒品不错,喝成这样也没有撒酒疯,被李昀锐架着一路沉默,双脚打架也没忘记说抱歉跟谢谢。
李昀锐听出来口音,“你不是这里的人?”
“嗯…”轻而含糊,有连绵的气息呼出。
“那是怎么找上你?”
没回音,他不舒服得很了,眉头紧锁。手在棉袄外套里套了半天,夹出一张房卡。上面拿标签纸贴了房间号,109房,好在不用爬楼梯。
刷开房门黄庭轩就趔趄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
李昀锐不好跟进去,看见桌子旁边的茶瓶,拎起来倒一杯,水半温不温的,一点热气也没有了。
等了好一会儿人才走出来,嘴唇没血色,李昀锐把茶杯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来抿了几口就要往床上倒。
“鞋不脱么?”
黄庭轩便脱了鞋。
“外套也要脱吧。”
又脱了外套,拽了被子很安静地侧睡。
墙上的钟显示十点,父母应当已经在驶离的火车上。李昀锐看着窗外出神,又看看床上的人,走到前台去借电话打。
打到饭店去,说要找今天婚礼的新娘。不多时女声传过来,小林,人送到了?
“嗯,睡着了。”
十点钟,回学校的公交早就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在新婚夜跟着一对新人回家。
“我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明早回。”
“那再开间房给你。”
前台听见,凑上听筒说早满房了。李昀锐咧嘴吸冷气,说不要紧的,我就在他房间里睡一会儿。
“也行,你们两个男孩子,”小姨说,被婚宴的繁琐搅扰得顾此失彼,无暇再想更好的解决方案,“那你将就一晚,下周来家里改善伙食。”
李昀锐问前台又要来一床被子,两床冬天的棉被,让原本就不宽的床变得更加狭窄。黄庭轩睡得乖觉,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睡姿,安静蜷在角落,身上是发皱的衬衫,还有松垮的领结。
李昀锐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帮他把领结摘下。他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在黑暗中给漫长的一天画上句号。
/
他是被水声弄醒的。
钟是早晨八点。
李昀锐睡眼惺忪,他躺在床的正中,盯着天花板四角看了一阵,才想起并不是在学校的宿舍——这里和学校隔着一个半小时、三趟公交。
有淋浴的地方很少,这间招待所条件不错,搪瓷浴缸配了淋蒙头。李昀锐坐起时黄庭轩拉门出来,四目相对,又很快别开。
各自有隐秘的不自在。
床的一旁有一张勉强能算沙发的东西,找了一层咖啡色灯芯绒,上面有斑驳的脏污,黄庭轩的棉被堆在上面。
李昀锐团了团被角:“我夜里挤你?”
“没有,”他回答,“是我醒得早。”
睁眼时天还未亮,李昀锐离他极近,两条被子被睡到连通,额头擦过鼻尖,眉目低垂时视野被发迹细小绒毛霸占。他已经在边缘,床成了万丈悬崖,退无可退。
只好抱着被子逃窜到沙发。
“你酒醒了吗?我要回学校了。”李昀锐穿衣出门,右手臂上有一道细小的裂口,是前天被什么扎破。他没在意,临了一顿,头略低片刻。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在做挽留,就此别过觉得空落,要抛下一只钩子,荡悠悠等人来咬:
“吃早饭么?”
“好啊。”黄庭轩咬住。
招待所外面的包子铺冒着腾腾的热气,李昀锐要了一个肉和一个豆沙,要付钱时被拦阻,黄庭轩越过他递去一张纸钞。
蒸汽氤氲,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濡湿,叫人看不清周身事物。
一阵北风吹过,两张面皮便忽然又清晰浮现,黄庭轩眼角一颗痣仿佛是活的,在将散未散的水汽里颠簸。
不知是谁来放的线,又是谁来咬的钩。
“我住得离你学校很近,顺路。”
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被皮卡取代,黄庭轩坐在驾驶座,看李昀锐扣好安全带。皮卡的后厢里是婚礼前爆响的小鞭红纸、炸出而未燃的黑色火药,还有抛洒的金色亮片。
车在校门前停稳,告别被拉得漫长。
“我学校礼堂常有话剧来演,你住得近,想看我可以带你进来。”
黄庭轩不答,沉默让时间变得浓稠,流淌缓慢。李昀锐有些窘迫,方才一路发酵出的一点熟稔成了错觉,他打开门跳下车往前走。
身后车窗被摇下:“那你总要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他这才停下回头,得胜似的,嘴角挑起来,大声报出一串数字:“宿舍楼下电话,你打来,师傅会接。
“你就说要找109房间的李昀锐。”
/
黄庭轩进门换鞋,客厅里飘来一句:“做伴郎还包夜场?”
是侯雯元,半躺在沙发,苹果啃得嘎吱嘎吱,抽出一只手来指自己肩膀发问:“哪儿蹭的亮粉?”
“挡酒。”他说得简单。
“那晚上这场行不行啊,不行就歇会儿,我现找人替你。”
新的剧,一直在学校的礼堂排演,昨天因为他停了一场,今天一定得继续。他把自己塞进椅子:“我可以,折掉的枪头修好了吗?”
侯雯元没嘴回他,挑眉点头,脸上一行字——这点小事我还搞不定么。
前天演完散场,拿着道具走回去时被形色匆忙的学生撞到。硬纸长枪头扎进他胳膊,把棉衣戳出孔洞。黄庭轩未及开口,那边便忙不迭道歉,昏黄路灯找出他额前柔软绒毛。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着急出去,我小姨结婚叫我早点去帮忙,再晚一点班车便要停了,”学生拽头发,眉眼拧在一道,眼睛往上抬,讨好似的又说:“你们演得真好,过两天我回来再看一遍!”
戏讲清廷与倭寇海战,于金门对峙,一触即发。黄庭轩戴清人头套,露出假的头皮与辫子。唇上粘的也是假髭须,戏的彩色大海报上写的他后来改的名字,叫黄曦彦。
他在一切假的粉饰中见着李昀锐。
这一出戏之后接着是下一出,全新的,讲一个男人在另一个身边徘徊,距离忽近忽远,姿态忽高忽低。
黄庭轩把握不好,爱是如何痛苦、如何挣扎、如何纠结、如何求而不得却又想要靠近,因而无法游刃有余。
如同要紧攥心脏让它滴出血来,可他如何能穿透胸膛?
/
他拨通那串由风送进耳的数字,手先于脑行动。
“你才打来!”李昀锐握住听筒,遗憾,“那剧已结束啦,想看也看不成了!”
“请你出去吃饭。”
犹豫片刻:“那好,我上完下午的课,四点钟校门前等你!”
皮卡换成二八大杠,黄庭轩立在一旁,棉服还是那一天的棉服,里面的西装衬衫换成毛衣。
“车呢?”
“那是问朋友借的车,”他拍一拍自行车后座,上面绑了一块海绵垫,看李昀锐冻得缩脖子,“帽子没戴么?”
摇头,谁想到要戴帽子。
黄庭轩摘下帽子扣在他头上,里面留有丰沛的暖意,两块帽耳耷下遮住吹红的耳朵。
李昀锐坐在后座,由黄庭轩带着他晃晃悠悠走街串巷。顶宽厚的背遮掉不少风,侧脸靠近一些:“你是做什么的?”
“什么?”骑车的听不清楚,侧过头来。
“这个时间不上班么?”
“啊,”他发一个短促的音节,犹豫般斟酌措辞,“我什么都做一点。”
李昀锐便不再追问,打零工的人吧,有活就去做,小姨夫花钱请他来做伴郎,他便也来做了。
小巷里人多,黄庭轩龙头左右一拐,李昀锐跟着晃一下,手捉着他棉服腰侧保持平衡。经过扛着泡沫木棍的,上面满插鲜红的糖葫芦,自行车停下。
李昀锐眼睛随着红艳的糖球:“你知道我想吃?”
“你好像动了一下。”
贴着后背的侧脸转动,难道隔着棉服也能感觉到么。李昀锐扶着单车,看黄庭轩去买糖葫芦的背影。
“一根够么?”
“应该够了。”
“那么再加一根。”
打零工的人也许活得艰难,不忍叫他多花。李昀锐扯住他手腕:“不用啦,吃多了胃里太酸,难受。”
继续往前,他仍旧在二八大杠的后座,脚底在地上一蹭一蹭。牙齿咬破薄脆的糖壳,嘴唇上沾着晶亮糖渍。
最后只简单吃一碗饺子,原本黄庭轩是停在了吃热锅子的地方,被李昀锐截住,拉到两步远外的面店,说只要一碗肉馅的饺子。
李昀锐轻飘飘的,十八九岁时的爱就是会让人轻飘飘的。见色起意也好,体贴入微也好,都没有异化成猥琐的空间,它们变成轻飘的爱,像糖葫芦外面的糖壳。
室友只见他总是一人出去又一人回来,不免奇怪。
“你不要被人骗去。”
李昀锐听见后就笑,脾气很好地回:“可我有什么好骗呢,”他伸一个懒腰,甩甩头,“况且他待我真很好。”
/
戏要开演,黄庭轩这一回是标准的演员。他罕见地照本宣科,标准地演出男人在自私的爱里的情状。
唯一的担忧就是李昀锐会看见,在他们学校的礼堂。
“我们学校最近演一出剧,叫什么来着,听看过的同学说,是讲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故事。”
黄庭轩谨慎地询问:“你打算看么?”
“我不愿意看这种,”李昀锐皱眉,“情情爱爱牵牵扯扯,更别提是不完满的结局。不如上次的那一个,出海敌寇,这才带劲。”
黄庭轩舒一口气,在台上套进程式化的皮囊,高喊着爱情的口号,而身体不愿上前一步。
导演说,血在哪里,我看不见你心头滴出来的血。
黄庭轩垂头,心脏规整地跳动,迸不出胸膛。
“你不要把剧映射在那学生的身上。”侯雯元知道他同李昀锐往来频繁,警醒地开口。他曾犯过这样的错误,将角色与人糅杂在一起,后来痛苦了许多时日,近来才渐渐地分开。
黄庭轩这才惊觉,他拆不清楚。惶惑紧跟而来,可思忖再三也不愿开口。
只好在暗夜里催眠自己,好在李昀锐不会来看这一场戏。
室友同李昀锐说,这一出戏比上一回更加精彩,我们最后一门课考完恰好礼堂里演最后一场,去看看吧,我替你买票。
想来考完无事,李昀锐便答应下来:“我连着熬夜复习,戏要是无聊可别怪我睡着。”
票买得晚了,排数靠后,幸而位置还算中间,几人挤挤挨挨地坐好,书包规矩放在膝上。
帷幕拉开,一光束从上射下,显出舞台中央孤独的人。
那人起初像高山上不化的白雪,轻易不肯往下看,到后来化成水、卷入泥,由高处跌撞而下。
追逐与流放,倾诉与嘶吼,灯光由柔和到错乱,直到最后场灯大亮的一刻,李昀锐好似被扼住咽喉。
同学若有所感:“你看,爱这样复杂而脆弱。”
李昀锐唇舌麻木,许久才恢复一点知觉,转头轻声,驴唇不对马嘴:“可他待我,当真很好。”
/
最后一场完毕,黄庭轩好像重获自由。只是有一根极隐秘的线,从他身上牵下来,绵延不绝,斩之不断。
李昀锐邀他去城东的寺庙:“我期末结束,马上过年要回家,先去拜上一拜。”
年根岁末,庙里香火极盛,佛前明黄拜垫上全是躬身的人。以手贴地,以额抵手,万分虔敬。
李昀锐持香往四方拜,插入焚香炉后不见黄庭轩。四下环顾,见他于拜垫伏身。
黄庭轩不求前程、不求富贵,求的是最难的东西,他求一点心安理得。
三拜下去,身旁立了人,声音如同银针刺破耳膜:
“你求佛,不如求我。”
周遭鼎沸人声骤然隐去,一百零八暮鼓敲响,一声急似一声。
咚、咚、咚、咚……
是鼓声还是心跳已然分不清,黄庭轩手抵住胸腔,手指扣进皮肉。是他犹豫踟蹰,故而有今日结局。
他终于见到从心脏滴出的一滴血。
七丈大佛俯视人间,座下二人,一站一跪。
黄庭轩抬身,垂头,目不敢视:“你来过了。”
“是啊,那天考完,同学一定要去看。”
然后在台上见到黄庭轩,不对,是黄曦彦。
北风太冷,吹灭插入香炉的三支香,还未烧尽的残肢伫立在香灰里。
/
要毕业的那一年,有剧组打来电话,问李昀锐是否有空来参加一场选角面试。
黄庭轩当年两场戏,一出给他,一出给观众。他身在其中,只觉如同在钟里被来回撞击,咣当作响,无力再分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只好分开。
此刻仍旧是冬天,他听窗外北风,应下邀约。
1月8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场考试,他只好买9号一早的车票。晚到几天,剧组只剩下109号房。
握住门把手时忽然有些恍惚,犹豫一瞬,门已从内被打开,露出一头乱发。
哪里的暮鼓敲响,那鼓声竟还有颜色,血红的。
李昀锐在1月9日第一次见到黄曦彦。
完。
男朋友不喜欢甜食,却总能找到好吃的店!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谢谢大家对小狗宇宙的喜欢!已解锁主题彩蛋,开放各种自印自用非商用授👊~
👉🏻关于宇宙设定请在本合集其他篇目了解~
👉🏻关于小狗本《恋爱文库》通fan信息请看上篇~
男朋友不喜欢甜食,却总能找到好吃的店!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谢谢大家对小狗宇宙的喜欢!已解锁主题彩蛋,开放各种自印自用非商用授👊~
👉🏻关于宇宙设定请在本合集其他篇目了解~
👉🏻关于小狗本《恋爱文库》通fan信息请看上篇~
【焕顺】二十四孝男友守则
焕顺+一点点郊发
现代AU 真·顺利出发闺蜜组
---
鄂顺趴在寝室里下边的桌子上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姬发捧着个楼下水果店买回来开了壳插着吸管的椰子推门而入,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椰子放到鄂顺的手旁边,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开口问怎么了,姜文焕又没秒回消息啊。
“不是文焕啦,”鄂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偏过头,侧脸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姬发眨巴眨眼睛,攥住手机往上晃了晃,“你还记得今年开学不是有新生吗?老闻新收的一个,当时要数据老闻让他加了我,结果他隔三差五跑来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是想着好歹是人家学...
焕顺+一点点郊发
现代AU 真·顺利出发闺蜜组
---
鄂顺趴在寝室里下边的桌子上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姬发捧着个楼下水果店买回来开了壳插着吸管的椰子推门而入,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椰子放到鄂顺的手旁边,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开口问怎么了,姜文焕又没秒回消息啊。
“不是文焕啦,”鄂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偏过头,侧脸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姬发眨巴眨眼睛,攥住手机往上晃了晃,“你还记得今年开学不是有新生吗?老闻新收的一个,当时要数据老闻让他加了我,结果他隔三差五跑来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是想着好歹是人家学姐所以学业相关我都回答了,但他现在来约我出去……我都拒绝了他还在说,拉黑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啊?”
姬发抿了抿唇,把她鼻梁上架着用来当装饰品的红色镜框往上推了推,啧了一声冲着鄂顺伸出手上下摇了摇:“你把手机给我,我来说,或者名片推我……不会是想追你吧?你家姜文焕不还在每天研究生上课必经的长廊墙上挂着吗,和殷郊肩并肩的。别说老闻手下的学生了,就姜文焕本科的老师,今年和老闻竞争评优那个,调侃老闻的时候还说老闻手底下的咱俩是沉迷他以前班上那对表兄弟。没道理不知道你对象是姜文焕啊,挖墙脚也找个松的吧,你这一看就是铜墙铁壁。”
鄂顺啊了一声,把姬发带给她的椰子拿过来插上吸管吸了一口,抱着椰子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你先看看内容发发,不要激动,我怕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反正我是拒绝了他,我周末还要去找文焕呢哪有时间管他……”
姬发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握着手机往上滑看看鄂顺和那个新学弟的聊天对话。看得出来鄂顺已经很努力在保持距离了,通常都是和学习没关系的个人问题不回复,对方发很多条消息过来鄂顺也才回一句,而且还是间隔了很长时间再回,并且避免使用任何表情包与emoji,这对鄂顺这种手机相册和自定义表情里存的全是可可爱爱猫猫狗狗的人来说已经是惊人的克制力了。
她看了一眼趴在书桌上郁闷喝椰子水的鄂顺,再把视线收回到手机屏幕上微微扬起眉毛,心想鄂顺好像对自己有一些错误的认知。就这么一块儿暄软的奶油面包,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奶油面包先开窍,姜文焕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以鄂顺这种条件,身后追人的男生能和她俩小时候凑在一起狂摁鼠标左键摁到手酸的电眼美女小游戏似的,排成串飘一路。
如果换成是姬发本人的话,她可能当场开麦骂回去了,但鄂顺又不是她这个性格,重话都不说来两句,嘴笨笨的,别到时候被别人怼回来憋着两泡眼泪呜呜哭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把这个人的名片通过鄂顺的手机推送给自己之后将手机还了回去,歪了歪头试图给出一个温和的建议:
“你要不发个你和姜文焕的那种秀恩爱朋友圈?就是多配点照片能看出你和姜文焕的关系,但不要那种什么酒店对镜然后吻痕啥的,免得有些傻X男造你谣你知道吧?你就拍那种特别居家的,比如姜文焕给你做饭的照片……哦说起这个我还想起殷郊说你老公小的时候参加东鲁儿童厨艺大比拼来着,结果他妈觉得儿子这么帅只报名厨艺大赛浪费了,给他顺手报了儿童T台秀,结果姜文焕过五关斩六将拿了个儿童男模冠军。你可以找个角度把姜文焕拍成九头身,这不秒杀骚扰你这个傻X男?让他自惭形秽,让他知难而退!”
鄂顺把手机接过来,咬着吸管眨巴眨巴眼,点点头很颓丧地嗯了一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点开和姜文焕的置顶聊天对话框,给对面发消息说我周五下课了去你家。姜文焕那头等了三分钟之后才回复,问鄂顺要不要他来接。鄂顺回复说自己直接过去,双周周五下午是空的没课,但开始点餐说要吃卤肉饭,让姜文焕准时下班回家不要加班,要吃新鲜的。
发消息给姜文焕的时候是周三,距离约定好的周五还有两天,中间这两天来自学弟的消息仍旧时不时弹出,鄂顺觉得好烦干脆设置了免打扰,结果对方变本加厉甚至给鄂顺打语音电话。手机突然在课堂上响起来弄得鄂顺特别尴尬,她给对面发消息说你再这样我要拉黑了,结果对面倒打一耙说因为看她一直不回消息担心她出什么问题才打电话确认的。鄂顺头回被惹生气了,不想再多纠缠直接把对方拉入黑名单,结果对面换了个小号一直给她发好友申请,鄂顺这么好的脾气都被惹到头回憋不住骂了人。
周五的时候姬发推着鄂顺出门,鄂顺忍得了她忍不了,但暂时不打算告诉鄂顺自己有什么样的计划,只是催着鄂顺赶紧去找姜文焕过二人甜蜜世界。鄂顺有点讶异,往常姬发应该会和自己一起去出门去找殷郊的,她拎着包用手撑在宿舍门前问姬发怎么回事,今天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吗怎么不和自己一起走。姬发耸了耸肩说对啊我和殷郊约了别的,他下班来接我……哎呀你不用管我啦,你快去找姜文焕,一会儿司机在校门口等久了要加钱,你快去你快去!
鄂顺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比较奇怪,只好先按照原定计划先进行着。正好她网购了一个新玩意儿,准备晚上拿给姜文焕让他配合自己,专门选了个和姜文焕买给她的那件墨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袍差不多的颜色。
她背着包到了姜文焕的公寓门口用指纹开了锁,这个点姜文焕还在上班,她跑过来热出一身薄汗,今年朝歌的夏天比起往年来炎热且漫长。她拉开门进屋,站在门口的垫子上一边换鞋,一边顺手就把门口的空调控制器给打开了,甚至有些贪凉地站在客厅的送风口下张开双臂仰着脸吹了吹,凉风把她黏在额头上的刘海稍微向两边吹开一些,鄂顺闭着眼睛舒了一口气,吹着风纠结要不要先去冲个凉。如果这会儿冲了的话晚上还要冲,会不会有些太频繁……或者就单纯冲一下不洗头,晚上再洗?
姜文焕拎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食材打开家里大门时,鄂顺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腿低头仔细地往脚指甲上涂指甲油,听见大门打开的动静抬起头看过来,看见他的瞬间立刻弯起眼睛像两道小月牙,唇角向两边上扬露出远超过八颗牙齿标准笑容数量的一口小白牙,声音甜甜地说了句“你回来啦”。
要不是碍于自己手上还拎着食材,加上刚从外边回来没洗手没换衣服,姜文焕绝对要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过去把鄂顺抱起来亲两下才算完事儿。
虽然五花肉是姜文焕下班才去挑的,但他常去的超市是会员制,食材基本上都很新鲜。围裙挂在进厨房旁边墙上的挂钩上,姜文焕很利落地套上围裙,把选好的五花肉从袋子里拿出来处理清洗一遍,放在砧板上切丁。在他处理好配菜开了火热锅倒油刚下完姜片爆香再下切好的肉块时,身后关好的推拉门被拉开一条小缝儿,鄂顺侧着身子从门缝儿里挤了进来,伸出手从后面圈住姜文焕的腰贴了上来,歪着头黏黏糊糊地问还要多久才能吃饭啊。
“里边油烟大,你出去等嘛,”姜文焕看了一眼抽油烟机,确定自己已经打开了,他之前为了减少收拾的量往厨房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层纸,油烟沾到纸上就撕下来重新贴,免得弄到玻璃上聚集起来还要经常擦,不过这次买的这一卷黏性有点不太好,容易翘边,刚刚鄂顺一拉开门他就听见动静了,“还要好一会儿呢,你饿了吗?冰箱里我买了小蛋糕,你可以先吃一点垫一下肚子。”
鄂顺哦了一声噘噘嘴,把侧脸贴在姜文焕后背上,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衬衫的布料传递过来,她能感受到姜文焕背上的肌肉因为左手握着锅铲翻动锅内的五花肉避免糊锅而深深浅浅地起伏着,没来由的想起周三的时候姬发告诉她的姜文焕小时候的事情。
儿童组的男模冠军诶……以前怎么没听姜文焕提起过呢?鄂顺在心里小声地问自己,得到了非常肯定的答案是姜文焕真的没有和她说过,以她对姜文焕的上心程度来看,只要是姜文焕说过的这种个人故事她肯定都记得,而且他们俩怎么看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知道彼此的事情就更多了。看起来应该是某一年的寒暑假姜文焕他们家回东鲁时候的事情吧,毕竟小时候的寒暑假他们俩不一定都在朝歌,她要跟着爸妈回南都去看爷爷奶奶,姜文焕也会跟着姜家爸妈去东鲁看看外公外婆,那这段时间彼此发生了什么确实不太清楚,那会儿的科技还没有现在发达,用的都是板板机呢。
鄂顺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把脸从姜文焕的背上抬起来,从肩背一路看下来,看到收在西装裤里的衬衫下摆勾勒出来的腰线,鼓了鼓腮帮子。姜文焕的身材确实她是见过的,穿没穿衣服都见过,确实练得挺好,之前知道很好归知道,但现在知道了有个男模冠军的头衔(哪怕是儿童组的),她总是忍不住想上手摸两把,看看冠军的手感怎么样。
姜文焕注意着锅里的火候,看着差不多了就伸手去拿过早就装碗准备好的红糖来,刚倒下去打算炒软给五花肉上色,冷不丁屁股上让拍了一下。厨房里除了他和鄂顺没别人,那肯定是鄂顺动的手,还没等他说话问一句怎么回事,突然鄂顺的手又伸过来揉了一把,但揉得非常迅速,也不是有什么暗示意味,就是单纯地揉了一下,和揉小猫小狗头的那种揉法没区别。
姜文焕:?
这也不像是耍流氓吧?姜文焕一边炒糖色一边想,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开口:“……怎么了小顺?你想干什么啊?”
鄂顺伸出自己刚刚付诸行动的右手在面前掌心向内张开,仔细地盯着自己的手回忆了一下手感,但她好像没有拍过别的男的,唯一拍过的只有姬发这个好闺蜜,性别不对不能进行有效对比,又感觉好像没什么区别。于是她无视掉了姜文焕试探性的询问,抬手又拍了一把再揉了揉。
姜文焕:“……喂你这个——”
鄂顺立刻开始先声夺人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飞快地抢断姜文焕没说完的话:“干嘛啦拍一下不行啊?男模冠军这么有料还不让摸一下啦?小气鬼!”
姜文焕猛地咬紧后槽牙,咬肌一瞬间就鼓了起来。这事儿他没有和鄂顺说过,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爸妈这边的直系长辈,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表哥殷郊了。因为当时的照片被留存了下来,他爸前些日子不知道从家中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落灰厚厚一层的老古董相册,拍了当时洗出来作纪念的照片发到他们东鲁一家人的群里,那个群除了姜家的人,唯一一个外姓人只有殷郊。
很好,这是很容易排除出来的人选。姜文焕舔了舔后槽牙无声冷笑了一下,心想殷郊你完蛋了,你等着我把你那些糗事全都抖落给姬发吧,我要把你小时候在澡堂里对着我爸大喊你憋不住想嘘嘘还一边喊一边哭的事情在你和姬发的婚礼上用麦克风扩音讲一遍,我说到做到。
“……没有不给你摸,你想怎样都可以的小顺,”姜文焕顿了顿,决定先不要把殷郊列入考虑范畴,这事儿可以稍后再谈,当务之急是先把鄂顺哄出厨房,就算是开了抽油烟机也是会有油烟在的,加上鄂顺在厨房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知道鄂顺在这里还容易分心,转过身拉住鄂顺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跟前一拽,飞快地凑上去啄了一下唇瓣,伸手将她往外推了推,“宝贝你先出去玩,弄好了我喊你,等下加香料蛮冲人的我怕熏到你。乖啦你去外面等吃就好,别的你不管。”
鄂顺让姜文焕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她的害羞有时候和本人一样有些迟钝,后知后觉慢了一步才开始作出反应,心脏开始狂跳活像是往里塞了两只兔子,升起来的热度从下往上开始蔓延,她连额头都要红起来。
“……好哦。”
晚饭是鄂顺点名要的卤肉饭,她也很给面子甚至回了一碗,在姜文焕满脸写满了“你不要硬撑”的表情里坚持说没问题的,她饿了能吃得下。姜文焕犹豫了一下妥协了,说你去锅里盛吧还有,并在鄂顺端着碗钻进厨房盛饭的空隙里去电视柜下边的抽屉内把健胃消食片给翻了出来。不是怀疑鄂顺的意思,只是先拿出来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这叫未雨绸缪。
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姜文焕这里也是一样,饭不用做、碗不用洗,有些时候衣服都不用自己脱、澡也不用自己冲。鄂顺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姜文焕在厨房拆开一瓶新的洗碗机清洁剂的背影,举起手机来拍了拍,还记得姬发教她的要开九宫格辅助线侧着构图,利用镜头畸变拉比例,小短腿都能拉成九头身。
鄂顺举着手机连拍好几张,收回手点开相册翻了个身仰躺在沙发上开始挑,挑了半天觉得每张都好看,本着自己想不出来就要麻烦朋友的定理,她点开和姬发的对话框,全部选中之后一股脑儿都发给了姬发,看着所有照片都已经送达之后再发过去一句“帮我选选看哪张文焕看着比较好看”。
姬发回得很快,先甩过来三个问号,再扔一张宇宙猫阿巴阿巴的表情包,紧接着跟上一条情感丰沛的语音。鄂顺点开一听,姬发在那头问她“请问这十几张连拍的区别在哪里”,鄂顺抿着嘴打字回复,区别在每张的动作可能都有一定程度的偏移,因为她拍的时候姜文焕在动。
【快点发核心:你再发这种东西过来的话我要告你骚扰了鄂顺,姜文焕看起来连头发丝都没有变一下,这种没有脸的连拍随便挑一张就行了。你要是不满意你随便下个修图软件点进修图去开长腿特效,把你老公的腿拉成两米一。】
“聊什么呢?这个表情。”姜文焕收拾完了厨房的工作之后走出来,看见鄂顺举起手机露出他贫瘠语文词汇中比较难以准确形容的表情,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顺势在旁边坐下来问。
鄂顺一下坐直起来,在姜文焕已经坐上沙发后迅速地挪了过去,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给姜文焕,让他看看亮点在哪里。姜文焕看着屏幕上一水儿自己在厨房做家务的背影欲言又止,伸出手指往下滑了滑,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鄂顺,用玩味的眼神和语调开口:
“重点是……‘你老公’?”
完蛋,重点完全不是这个但被看见了。鄂顺握着手机僵硬了,眼睛慢慢睁大了一圈,默默地收回了手机,并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姜文焕的眼睛,试图对他进行语言催眠:“……不是这个,你没看见,你没看见,你没看见……”
姜文焕被她可爱到,顺着这个话拉住鄂顺挡在他眼前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里捏了捏,点头不让话落到地上:“好,我没看见……你今天有点奇怪,平常拍照片要不都是自拍合照或者让我给你拍,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拍我?”
鄂顺立刻举手抢答:“因为你是男模冠——唔!”
话没说完被姜文焕伸出手一把捏住脸颊肉往中间挤给打断,姜文焕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眸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你肯定是有别的事情瞒着我。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鄂顺唔了一声眨眨眼想躲,没躲开,扁了扁嘴哼了两声说那好吧,等姜文焕松开了捏住她脸的手,膝盖抵在沙发上一挪一挪地移动过去将自己塞进对方的怀里,往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从黑名单里放人,再戳开聊天记录给姜文焕看,一边看一边现场解说,比如发这句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看到对面那句话的时候很不开心觉得怎么样了。
姜文焕一直很恰到好处地给反应,做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和捧哏,绝对不让话掉在地上,听完了鄂顺和那个没有分寸感想要撬墙角的学弟交流全过程之后点点头,伸手把鄂顺抱着往怀里再搂了搂,将自己的下巴压在她肩膀上,侧头往她脸上亲了亲,习惯性开始表扬:“你做得对啊,你也没有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那就是对面的问题。我们小顺很优秀,很招人喜欢很正常啊,你不管他照常做就好。总不能因为怕弄脏鞋就不穿鞋吧?不担心啊,他再来骚扰你的话你跟我说,我想办法。”
鄂顺就着这个姿势在姜文焕的怀里转了一圈,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歪了歪头,将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前后晃了晃手臂:“你都毕业多少年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啊?你现在回朝大都要刷校友卡才进的来——”
姜文焕一抬眉毛,手顺着真丝睡裙滑到鄂顺的后腰上收紧,把人往自己这边拉得更近,冲着她挤了挤眼睛:“男人有男人的方法咯……也让我有点儿自己的秘密吧小顺,我保留一点个人空间。”
“哦,个人空间啊——”鄂顺拖长了语调微微张开嘴,伸手在沙发后背摸了摸,摸到她提前准备的东西,趁着姜文焕没注意把一个三排的草莓果冻发卡夹在他的头发上,立刻伸手抵在他的肩膀上,“不许动!这就是秘密的代价!快快快让我拍一张,好少女哦姜文焕!”
虽然不知道鄂顺往他头上夹了个什么东西,但姜文焕又不是死的,能感觉到鄂顺的动作,大概又是什么小姑娘的头顶发饰,可能是蝴蝶结或者猫耳朵,总之无伤大雅,他也乐得配合,反正不是第一次。去年好像给他挂了个缀着铃铛的蝴蝶结项链还发了朋友圈,结果忘记屏蔽亲人被鄂崇禹看见了(是鄂顺发的朋友圈),姜文焕莫名其妙收到了姜桓楚发来的消息让他和鄂顺注意点儿,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外发。当时姜文焕还疑惑自己发了什么东西需要自己亲爹这样提醒,对着自己的相册检讨了半天无果,纳闷着刷了一下朋友圈刷到了鄂顺那条,截图发给鄂顺问了一下发现是她忘记了分组,一下就真相大白。
鄂顺举着手机咔咔咔又是连拍了好几张,她还强迫姜文焕对着镜头握拳贴在脸颊边比了个可爱的手势,拍完之后拿给姜文焕看,问姜文焕自己拍得怎么样。姜文焕看不出来区别,只能点着头说拍得好拍得好,并象征意义地给鄂顺鼓了个掌,用手指勾了勾鄂顺睡裙的肩带,歪头问她穿成这样就是为了拍一个自己头戴草莓发卡的照片吗。
“我穿成哪样啦?”鄂顺从选照片发朋友圈的大业里抬起头来,骑在姜文焕的腿上扬了扬下巴,伸手学着姜文焕刚才的动作扯了一下自己的肩带,顺势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捋到后面去,“不是你给我买的睡衣吗?怎么啦,难道这条裙子在你这里有别的意思?”
很不错,现在学会先发制人了,姜文焕在心里默默评价,觉得这是好事儿,原来是娇憨多一些,现在娇蛮多一点,都很好。
他点了点头说对啊,手指沿着肩带一路向下滑,滑动到胸口上方一点,指甲修剪得当的手指稍稍用力往下戳了戳,指尖陷入一片墨绿色的柔软里,很刻意地吹了声口哨:“那我买回来的时候肯定不是想你规规矩矩穿给我看啊。你这样在我面前,我又是个正常且健康的男人,你说我会想什么?你不知道的?”
“……那应该还是,知道的吧……”鄂顺咬了咬下唇,被姜文焕的手指戳得有些面热,抓了姜文焕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往下摁,膝盖在他的大腿侧边顶了顶,“好啦去卧室,我在枕头下面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姜文焕眉毛一抬。
枕头下边压了一条三指宽的墨绿色丝带,和鄂顺身上的睡裙颜色很相近,光线稍微暗一点的话不太能分辨的出来。姜文焕看着这条丝带绕在鄂顺葱白的手指间,像条柔软吐信的蛇温吞缓慢地缠绕住猎物,他眯了眯眼睛没说话,靠着床头整暇以待鄂顺的下一流程。
结果他的“天才女友”鄂顺一点都不会利用氛围,举着这种暧昧暗示意味浓厚的东西突然一本正经地叉着腰大声宣布:“没想到吧!不是你来绑我手的,是我来绑你的!”
姜文焕忍不住抬手挡住了脸,为了避免笑得太过分打击鄂顺的自信心甚至把声音吞回了肚子里,只发出一点闷笑的动静。但碍于他和鄂顺都在一张床上,他一笑带着整个床垫都在颤动,很自然地传递到了跪在床尾的鄂顺腿上,她诶一声扑过来一脸认真扒开姜文焕的手,问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笑。姜文焕脸都憋红了,眼角甚至沁出来一点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不好意思啊小顺宝贝,你真的太可爱了。
鄂顺拧起秀气的眉毛发表反对意见:“为什么是可爱呢?我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性感吗?”
姜文焕:……
谁教她的这样很性感的?姬发吗?那姬发肯定不是用这种表情语气和动作对着殷郊的,鄂顺没学对,学歪了。
为了避免鄂顺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姜文焕主动把两只手腕并拢伸到鄂顺的面前,上下晃了晃:“来,你来,我都配合你。你是不是等会儿还要拍照?”
鄂顺震撼:“啊!你怎么知道?!”
这太好猜了,这都写在脸上了。但姜文焕不打算告诉鄂顺,他还指望着以后通过她的表情就能猜到事情,万一到时候自己有时候逗人逗狠惹生气了,现在要教会了鄂顺怎么隐藏心事,到时候看脸色哄人的难度可就大大增加,还是不要平白无故给自己上难度比较好。
学绑带的诸多花样一个没记住,加上真丝的质地丝带特别滑,鄂顺绑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好不容易绑上一个结,刚松手准备抓着姜文焕的手往上推,绳结就自己散开了。她急得脑门儿上都要出一层细汗,最后摆烂地把手一推,抓住带子的两端塞进姜文焕的掌心里,让他捏住自己把自己手腕上的丝带收紧,主打一个自力更生。
姜文焕笑得停不下来,含着笑意叠声说了一连串好,将丝带两端在自己掌心握住,哄急得上脸了的鄂顺好了,来弄来弄,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任由鄂顺把他的两只手腕拉起来推高举过头顶摁在床头的墙壁上,很顺从地看向鄂顺举起来的手机镜头摆拍,甚至很贴心地问她需要自己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鄂顺拿着手机前后调整距离,都快要拍出一套完整的运镜了,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还黏在屏幕上嗯嗯两声,在姜文焕的询问声里回答说差不多了,完全没注意由姜文焕半自动配合全程的丝带早就从对方的手腕上脱落下来,轻飘飘地挂在姜文焕的指缝里。而他的手从一开始就没有陷于桎梏,右手很轻易地绕到她的后腰上,趁着她的注意力还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猛地一用力,直接把重心拉偏移,让她整个人都扑进自己怀里。
“你的部分弄完了?”姜文焕垂眸看下来,手指很灵活地把缠绕在自己指缝里的丝带取下来,轻柔地蒙住鄂顺此刻茫然的双眼,“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宝贝要像我配合你那样配合我哦。”
二十四孝男友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要无条件配合。
单方面暗示也算。
**一个彩蛋**
姬发拍了拍手上的灰,很俏皮地蹲了下来,冲着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漂亮,歪了歪头问:“你记住了吗?”
男人的表情有点害怕,手撑着地面蹭了一手的水向后躲,却又撞上身后站着的人的腿,神色很惊恐地对着姬发点了点头,嘴唇上下抖动几番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表示知道了。
“唉没意思,又没打你,”姬发站起来耸了耸肩膀,吐出来一口气表情看上去很无奈,想伸手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又觉得有点脏,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就是想跟你谈一谈以后不要去骚扰鄂顺了嘛,我一个女孩子怕不方便咯所以叫了一些人陪我一起。你不要害怕嘛,这里没监控,我们又没动手,你说是吧?”
解决了这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姬发很愉快地从门口立了个“正在维修”告示牌的女卫生间走出来,对着门口坐在石凳子等她的高大中年男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再问了对面一次确认了群演的价格,很爽快地扫了对方递过来的二维码转账,并竖了个大拇指给对方,表示你们演得真好,下次有需要还找你们。
还以为多厉害的一个角儿呢,没想到看见八个肌肉猛男就吓得走不动道、说不出话来,早知道就不请这么多人了,白瞎她四千块演出费。
————————————
是说其实这个群演我也是可以去的(扭捏.JPG)
姜哥,又幸福了。
【焕顺】我的一个恋爱脑朋友
焕顺+一点点郊发+一句话哥彪
现代AU
---
你们有没有那种一谈恋爱就不顾旁人死活的恋爱脑朋友?我有。
隆重介绍一下,现在趴在我旁边床上,捧着平板和出差的男朋友打视频并笑成一朵向日葵的这位男士,就是上面提及的这位恋爱脑朋友。
我和他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我俩四舍五入一下,可以算是发小。毕竟认识的时候都是十岁,他比我大几个月,我们是在参加我最好的朋友(当时还不是)——殷郊,的生日宴会。不过当时殷郊并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殷郊比我大两岁,应该是遗传他爸,长得又高大且壮实,...
焕顺+一点点郊发+一句话哥彪
现代AU
---
你们有没有那种一谈恋爱就不顾旁人死活的恋爱脑朋友?我有。
隆重介绍一下,现在趴在我旁边床上,捧着平板和出差的男朋友打视频并笑成一朵向日葵的这位男士,就是上面提及的这位恋爱脑朋友。
我和他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我俩四舍五入一下,可以算是发小。毕竟认识的时候都是十岁,他比我大几个月,我们是在参加我最好的朋友(当时还不是)——殷郊,的生日宴会。不过当时殷郊并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殷郊比我大两岁,应该是遗传他爸,长得又高大且壮实,远超同龄人,远远一见就是未成年人群中的一座铁塔,而那会儿的我还是个豆丁,连鄂顺他姐都比我高一截,所以我有些怕他。
在家长们的一番介绍里,我很自然地去亲近了鄂顺这个年纪与身高都和我差不多的同龄人,并且想着在今天晚上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显然鄂顺不这么想,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殷郊的表弟后面,一口一个“文焕哥哥”叫得无比亲热,我那会儿的周末跟我妈在一起看大型古装家庭伦理剧,见此行为恍然大悟,原来鄂顺是殷郊表弟的“童养媳”。
那一瞬间感觉天塌地陷,但更天塌地陷的是殷郊给我介绍,说鄂顺的姐姐是他大伯的老婆,所以鄂顺按照亲戚关系来算,是他的小舅舅。人小小的,辈分还挺高。我当时问殷郊,我说你表弟确定是你表弟吗,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身份?殷郊说应该是没有的,反正他不知道姜文焕还有别的身份。主要是当时还没有流行“贵圈真乱”这四个字,否则我高低要对着殷郊发表这个四字箴言。
我和殷郊是怎么成为“最好的朋友”的说来话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们都不是和恋爱脑沾边的人,我不恋爱殷郊没脑,所以我们的故事可以暂时按下不表。重点在控诉鄂顺这个恋爱脑,平常挺正常一个人,沾上姜文焕就有一种形态上的进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我和他大学的时候很不幸仍旧是同班同学兼室友,更不幸的是鄂顺他姐夫(对就是殷郊的大伯)在朝歌大学当校长,校长的课鄂顺和殷郊出于亲戚关系要去捧场且认真炒氛围,这点我大概理解,但不理解的就是鄂顺每次都要拽着我去,理由是如果单独面对姜文焕他会害羞,我一整个满头雾水。
我请问呢?殷郊不是就坐在姜文焕旁边吗?通识大课不限制年级,阶梯教室到处都是人,什么叫做你和姜文焕独处?我不理解。
当然我不理解的事情很多。比如他和姜文焕差着两个年级,年纪轻轻觉多的时候不睡爬起来游魂一样的要去跟姜文焕他们班的早自习(对在早八之前);比如一个上专业课笔记都不记的人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去图书馆看书说要备战六级;比如他一个苹果没有削皮器不会用刀削宁愿连着皮吃最后我看不下去给他削了的人,在对着网络教程学习宿舍免烤箱蛋糕怎么做;以及他有一天神神秘秘在寝室另外两个人的注视下把我拉进阳台卫生间,说自己好像喜欢上姜文焕了让我给他做僚机方便他表白。
我:?
还是我:“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和姜文焕还没开始谈恋爱啊?不是兄弟,你都没恋爱你天天这是在干什么?玩和姜文焕的恋爱模拟游戏吗?”
我们那个卫生间冬冷夏热、又闷又小,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挤在一起是真的很挤,挤到汗流浃背。他红着脸就差对手指了,冲着我摇摇头:“没有啦,我不知道文焕喜不喜欢我呀。况且、况且你和殷郊不也拉扯……”
我赶紧伸手叫停。得了吧还问姜文焕喜不喜欢呢?他那俩眼珠子都要抠下来安你身上当监控了你说他喜不喜欢你?还有我和殷郊是“最好的朋友”不是“最好的基友”,这个世界最忌讳以己度人。
卫生间真的热得我汗淌得衣服前胸贴后背,鄂顺拉着我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摁开门口灯光开关旁边的排气扇,我受不了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大胆地去约姜文焕吧,你就约他去鹿台公园踏青,不是有那个游湖脚踏船吗一百押金那个,你把他哄上去蹬到湖中央停下来就告白,很简单的,你就说你答应我这里就是咱俩的爱情诞生纪念地,你不答应我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爱而不得、恼羞成怒,明年的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墓地。
我这个人做事儿就是这么迅速且靠谱。
鄂顺用一脸“真的能行吗”的表情拽住即将拧开门把手走出去的我,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非要躲到卫生间里来说。我们寝室虽然是在十楼,但阴雨天厕所还是会反味儿,我真的受够了,于是生拉硬拽给鄂顺扯出来,在阳台上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之后拍着我们寝室的共有财产洗衣机掷地有声地打包票。我说哥们租条船在你后面观望,姜文焕要是拒绝你,你就给我打手势,我马达开最大我去创飞他,放心,永远挺你,这就是兄弟义气。
为了这个该死的兄弟义气,我甚至低三下四去借了对门寝室崇应彪的高倍望远镜。崇应彪那厮嘚瑟得要死,说他不借,略略略。我说可以不借没关系,我这就给我哥打电话说我爸我弟和我妈都想他,让他周末回西岐看看,做西岐孝顺好大儿。
崇应彪对我竖起中指,恶狠狠地把望远镜塞进我手里说你个臭农夫你真无耻!我耸了耸肩说死屠户我们彼此彼此。
开玩笑,拱了我哥这颗水灵灵大白菜的北崇下三白吊眼鬣狗,能得到我什么好脸色?我又不欠他的,他靠着不要脸拱到我哥那应该是他欠我的!我那么大、那么好的一个哥!说跑就跟着狗跑了!我找谁说理儿去?!
鄂顺约姜文焕出去踏青的那天天气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都看不见屏幕上写的是啥,光看见屏幕反光折射出我英俊的面庞。我是说到做到的,跟在他俩后面暗中观察,怪就怪鄂顺选了个没课的周三,公园都是周末人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三湖上就我们两艘船,崇应彪那个该死的望远镜还是银色的特反光,我跟踪得十分明显,基本算得上是直接暴露的程度。
也不知道这俩说了什么,毕竟望远镜只有观看功能没有收音功能,我举着看了半天光看见两个人的嘴巴动来动去,心想着这说啥长篇大论的,邀请谈恋爱需要这么复杂吗?不就是一句“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肯定答案就是“我们在一起”,否定答案就是“你个狗东西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再不济折中发好人卡也可以被归类为否定答案那还是狗东西的回答。我还纳闷呢,他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抱上了,抱上之后立刻啃在一起,还是鄂顺主动扑上去的。吓得我一个猛子坐直,动静大得差点把船掀翻,他俩怎么就抱着啃了?我错过了什么玩意儿?
姜文焕搂着鄂顺亲得很用力,他把鄂顺掰过来背对着我,他本人露半张脸正对着我,学偶像剧接吻还要头左右转着接,换气的空隙里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冲我挑衅意味十足地抬了抬眉毛。
……好,我宣布,这恋爱就该你俩谈。谈呗,谁能谈的过你俩啊,一个当我是僚机,一个当我是情敌,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能有丝分裂出来这老多的身份?
“姬发?你和小顺要在那边玩几天啊?”姜文焕的声音从鄂顺竖着的平板里传过来,把思绪到处乱跑的我给拉回来。
我看了看趴在床上笑得甜蜜蜜的鄂顺,真的很想抬腿往他屁股上踹一脚,是谁说的和姜文焕吵架了还没和好对方就出差所以要出来散散心让姜文焕意识到离家出走这件大事急上一急的?我眼前这个向日葵到底是谁?我不管你是谁,给我从鄂顺的身上下来!
“……到你出差结束,”我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躲开鄂顺扑上来准备捂我嘴灭我口的手,偏头一个反擒拿给他摁住,无奈地看了一眼那头的姜文焕,“大哥,你们俩城门失火下次可以不要殃及我这条池鱼吗?你对象说和你吵架了诶要死要活离家出走抓我当陪玩,结果这才出发到目的地的第一个晚上,我俩都还没开始玩,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不是你俩啥时候和好的啊,总不能是下了飞机上我俩分别上摆渡车的十分钟吧?”
姜文焕礼貌地呵呵一笑,鄂顺挣脱我的手坐起来重新捂我嘴,给我一把攮在床上,对着平板那头的姜文焕疯狂摇头大声说“我没有你不要听发发乱说”。我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在心里冷笑,抬腿夹住鄂顺的腰用膝盖发力,一拧翻起来给他拽了下去,还没等我露出电影里大英雄那种胜利归来的得意正派笑容,殷郊的声音从平板里铿锵有力地响起:
“哇姬发!你怎么在骑鄂顺啊?!不对啊文焕,你怎么还能看着姬发骑鄂顺呢?!”
……翠果呢?过来给我把殷郊的嘴打烂!他怎么又和姜文焕在一起啊?这个世界难道是个巨大的游戏吗,殷郊有什么要和姜文焕绑定的系统程序,非要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才算完成任务?
这通甜蜜(对鄂顺来说)又折磨(对我来说)的视频通话持续了三个钟,终于以姜文焕第二天有工作不得不睡觉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我很欣慰,抓了想要溜去浴室洗澡的鄂顺回来,我说我才发现我忘记问你了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鄂顺有点心虚,缩了缩脖子问我他能不能先去洗澡,洗完出来就告诉我。我说不能,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看见你揣着手机进去了你要和姜文焕串供。
鄂顺:“……那好吧,我先提前说好,我说了你不准生气,也不准骂我!”
我双手环胸靠在床头上微微扬起下巴:“你先说,我根据严重程度来决定。”
当事人鄂顺缩头缩脑小心翼翼抬头觑了我两眼,开始供述促成这一次我请了事假才换来的旅游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开始的。
那是一个很好的周末午后,鄂顺一点也不意外地赖床了,他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感叹晚上睡得太晚中途口干醒了一次,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抱怨眼皮肿了眼睛难受,抱着被子用语言召唤大法喊客厅里的姜文焕进屋来。
姜文焕两只手还带着长到小臂的塑胶手套,举着手靠在门边儿笑了两声,低头摇了摇:“小顺,你恐怕要自己起来我不能抱你了,我在处理你晚上想喝的鸡汤食材。”
鄂顺哦了一声扁嘴,搂着被子用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来,手握成拳背过去捶了捶自己的腰,抽了抽鼻子侧身低头去看自己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打了个哈欠去穿,慢腾腾地站起来扶着腰,走路的姿势很别扭,重心靠后有点像小鸭子:“都怪你,我说了‘不要’的,你看吧我现在走路都费劲儿,你还要我自己起来。”
姜文焕靠在门边举着手点头称是,保持这个姿势是因为塑胶手套上还沾着些血水,他怕垂下手弄脏衣服或者地板:“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话,你说不要就是不要……那请问后面你说‘慢一点’和‘停下来’的时候我要不要听?可是你又说要‘再快一点’和‘用力’诶,都‘停下来’了怎么‘用力’啊?”
鄂顺羞得要握拳打人,但碍于行动受阻、肢体不便,只能撑着后腰挪到房门口,看姜文焕一副整暇以待的样子更羞赧,用肩膀侧过去在姜文焕的胸前撞了一下,结果因为走太慢又被对方在颊边偷了好几个香。
一觉睡到下午的人很明显没有早饭吃,别说早饭了,午饭的饭点儿都错过了。鄂顺开冰箱想从冷藏里找点东西垫垫肚子,一开冰箱看见剩了一块切下来的蛋糕,被外边的塑料壳子罩得好好的摆在最上面那一层。他看着这块蛋糕唰的一下脸红起来,正儿八经被食用的部分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姜文焕说冰起来第二天吃,晚上吃太多蛋糕了会撑,到时候半夜又睡不着。他当时抓着姜文焕家居服的袖子很坚持说我就是想吃蛋糕,姜文焕站在餐桌前顿了一下,盯着他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拿起已经擦干净的刀很迅速地从剩下的一半里又切下来一半,眼神幽幽地望着他说可以,那换个不常规的食用方法来。说完就把他从餐椅上抓了起来,手在腿上托了一把让他坐在餐桌上,凑上前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往两边推开,一边接吻一边说要演示不常规的食用方法是什么。
“等一下……”我搓了搓两个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觉得我的耳朵经历了一场轰炸,根本克制不住觉得牙酸,“你直接切入你们吵架的主题可以吗?我觉得我一个单身狗不太适合听你们这种播不出来的内容。而且我会想象,把你和姜文焕的脸带入我看过的任何一部片子我都会觉得很想死,我不应该直击这种画面。”
鄂顺清了清嗓子把他自己床上的枕头抓过来在怀里抱好,盘着腿重新在我面前坐下来,示意我稍安勿躁:“事情也要有前因后果嘛,你不能只听一句话的,这算是前因,马上、马上后果就来了呀,我马上就要讲到了!”
好的吧,我再信一次,我再信他是真的来讲问题倾诉烦恼而不是来秀恩爱的一次,要是再辜负我的信任,我就要单方面宣布把姜文焕和鄂顺抓起来去村口沉塘浸猪笼,理由就是对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鄂顺咳了一声继续这个故事,说到他因为看见了剩下来的一块蛋糕脸红心跳回忆起一些不能播必须要拉灯的画面,回忆完之后端着蛋糕跑到他们家客厅靠着阳台的那个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东西垫肚子。因为那天午后的太阳特别好,蛋糕上的奶油微微有些融化,他吃得稍微快了些噎着了,又因为昨天晚上姜文焕折腾太晚太过火导致他行动不便,所以慌张着想要下躺椅的时候动作大了,扯到了过度劳累的地方,一下被口水呛了一口,呛得眼泪狂飙一屁股坐地上,又疼得挤出来两颗眼泪。
姜文焕在厨房听见了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刀闻声而来,手上的塑胶手套取了,赶过来把鄂顺从地上拽起来转移到沙发上的时候碰到了鄂顺的脸,手指上摸过姜还残留着一点气味与姜汁,弄得鄂顺脸上火辣辣的,没忍住红着眼睛掀起眼皮瞪了姜文焕一眼。
“结果你知道姜文焕说什么吗?”鄂顺说起这个好像火气来了,攥紧拳头往怀里的枕头上狠狠地捶了两拳,抬起头满脸写着“我很愤怒”地看着我,“他跟我说‘小顺你别这么看我,我容易起反应’。我都、我都又噎又呛还摔了一跤!他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啊?问我?我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抿了一下唇没说话,但我觉得我的表情应该能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种东西你问我?我能回答的出来的吗我压根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我要有这方面的经验我至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你的面前成为你们情侣之间play的一环吗?我应该拽着殷郊去过一些二人不可描述的世界。
“……就这?”我问。
鄂顺愤愤然点头:“就这!你不觉得他很过分吗发发?你想啊我都、我都那样了,他还在……还在想那个!难道我们俩在一起就只有那个那个吗?那我不是成了那个啊?我不要当那个!我也没有把姜文焕当那个啊他怎么这样——”
好多的“那个”,而且它们好像不是同一个“那个”,那问题来了,“那个”是哪个?它们分别代表了什么?而我,又是怎么听懂的?
心情很复杂,感觉有一万只广东蟑螂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爬。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思考到底要怎么说话才会不伤害鄂顺。也不是纯粹为他禁不住打击的玻璃心着想,主要还是为我自己,要是我话说重了他可以大半夜打电话去找姜文焕嘤嘤嘤,但我现在和他一个房间里我不想听。
我在组织措辞的时候鄂顺抱着枕头凑过来,小声说发发你现在的脸好臭哦,你用脸骂得好脏。我抿了抿唇心想你也知道啊,但还是把这句话死死地摁在心里,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开口:
“所以我亲爱的顺顺,你就没有和你亲爱的姜文焕开口谈一下这个问题吗?你长了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你说啊。还是你和姜文焕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嘴交流了,光靠脑电波?”
鄂顺又朝我挪过来一点:“我说了的!我还想着他第二天来道歉示好带我出去玩呢!结果他和没事儿人一样出门了,我醒过来旁边的床都凉了!”
我:……
如果这个故事鄂顺没有讲错时间的话,那么他单方面的“吵架”应该是发生在周末,那么第二天就是周一,也就是没事人一样出门的姜文焕实际上应该是去上班了。
依旧是我:“……有没有可能第二天是周一,姜文焕要去上班。会不会其实大家都是有工作的,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不上班的啊顺顺宝贝。”
鄂顺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但我觉得他的大脑应该是一片空白了。
他问我:“啊,是这样吗?”
我:“啊,是这样的。”
鄂顺开始抱着枕头进入床上有钉、屁股着火的坐立难安阶段了。我光是看他那个表情我就知道这十多年我实在是太了解他,手一抬一挥大发慈悲,放他去浴室洗澡。我看见他拿着手机一头冲进去就知道,不管姜文焕到底睡没睡,迎接姜文焕的就是即将抵达战场的鄂顺六十秒语音方阵。
六十秒是语音条的极限,不是鄂顺的极限。
……死小子还把水打开放着掩盖自己的说话声音,到底是要说什么不堪入耳不能给我听见的东西啊?
我决定做个善解人意的大英雄,拿着我的手机和喝了一半的啤酒趿拉着拖鞋挪到了阳台,并贴心地把阳台的门给带上了。毕竟鄂顺发语音的声音真的很大,我不想免费收听一些付费内容。
深夜,景区的风景还是很好的,天气不错月明星朗,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我举起手机拍了一下天空上挂着的一轮明月,顺手点开我和殷郊的聊天框发过去了。我仗着殷郊光长个子不长脑,光明正大且肆无忌惮地跟在图片后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西岐大英雄:今夜月色很美。】
【ENJOY:哇!好羡慕!我和文焕在冀州,今天下了大雨,我没带伞淋成落汤鸡了!我给你拍一下我们外面乌漆嘛黑的天空!】
你看,我就知道他没脑子还不读书。
————————————
从瓶邪之后很久没有写过第一人称了,手感到了写一下,迫害迫害我们西岐大英雄。
sorry郊郊我不是故意的,但你真的很有喜剧效果。
|焕顺|东南日常之姜姜好二三事 4.0
桂枝生姜枳实汤的小小小番外
一些关于姜姜好小朋友的小故事
十
姜姜好是一个专一又执着的小朋友,这是得到姜桓楚亲自认证的。
小姑娘在东鲁住了半个月,自从第一天被带着去商场玩了淘气堡之后,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让爷爷带着自己去同一间商场的同一个淘气堡里玩半个小时再回家。
等姜文焕和鄂顺来接孩子,姜姜好背带裤前面的口袋里已经装着一张老姜给小孙女充好的淘气堡三年会员卡。
“我们好好,特别聪明,特别会坚持,必须每天都要去这家淘气堡玩。店员说这卡是全国通用的,记得回去也要带好好去玩。”
老姜对于小孙女的一切表现都赞不绝口,并且能找到各种理由给姜姜好夸上天。
在老姜一脸“你敢说我孙女...
桂枝生姜枳实汤的小小小番外
一些关于姜姜好小朋友的小故事
十
姜姜好是一个专一又执着的小朋友,这是得到姜桓楚亲自认证的。
小姑娘在东鲁住了半个月,自从第一天被带着去商场玩了淘气堡之后,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让爷爷带着自己去同一间商场的同一个淘气堡里玩半个小时再回家。
等姜文焕和鄂顺来接孩子,姜姜好背带裤前面的口袋里已经装着一张老姜给小孙女充好的淘气堡三年会员卡。
“我们好好,特别聪明,特别会坚持,必须每天都要去这家淘气堡玩。店员说这卡是全国通用的,记得回去也要带好好去玩。”
老姜对于小孙女的一切表现都赞不绝口,并且能找到各种理由给姜姜好夸上天。
在老姜一脸“你敢说我孙女一句不好你就完了”的表情里,姜文焕默默咽下了自己已经快要到嘴边的吐槽,毕竟当着自己闺女的面被老爹揍对他来讲还是蛮丢人的。
老姜没说错,姜姜好很聪明,知道爷爷宠着自己,在东鲁的时候就天天要去淘气堡玩,回家了知道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没底线的这么惯着她,也就没怎么提过要去玩。
要不是老姜打电话来视察,姜文焕把这件事都快抛到后脑勺了。
但是充了卡,有时间还是要去的。
等到了商场负一层,鄂顺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地上走两步就放着一块黄色的维修牌,姜姜好好奇地指着牌子问鄂顺这是什么。
“这是维修牌,放在这儿证明这里有东西坏掉了。”
鄂顺在说的时候就想着,今天不会白跑一趟吧,果然走到了发现,淘气堡的门口也放着一块维修牌。
“小宝,淘气堡坏掉了在维修,今天不能玩了。”
鄂顺低头,看着满眼期待的女儿认真地跟她解释着这件事,尽可能让姜姜好能听明白。
接着鄂顺就看到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有些失落,拿过旁边的维修牌放在了自己身上:“妈咪,不能玩,小宝的心情也坏掉了。”
十一
鄂顺和姜姜好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在姜姜好刚出生,还是个小软团子的时候,鄂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盯着睡着的女儿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忍不住想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虽然小鄂医生在孕期看了无数遍的《育儿百科》上明确写着,不建议新生儿长时间抱睡,但鄂顺表示,这根本做不到。
每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鄂顺就把小小一团的女儿抱在怀里逗她,摸摸她的脸蛋叫她“小狗狗”。
管姜姜好叫“小狗狗”这件事,鄂顺没给任何人说过,包括姜文焕。
鄂顺其实一开始想说来着,但是刚好那天老鄂也在,看到自己老爹,小鄂快要出口的话直接拐了个弯又收了回去。宝贝外孙女被叫“小狗狗”,老鄂可能又要指着鼻子骂他是“笨蛋”了。
之后好像也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去讲,慢慢的这件事就变成了鄂顺和姜姜好的小秘密,小小姜好像也能感觉到,只有妈妈会在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喊她“小狗狗”。
姜姜好喜欢妈妈,每次鄂顺叫她“小狗狗”,她都会吐着舌头冲鄂顺笑,鄂顺摸着她软软的头发问她:“小狗狗是不是真的能听懂是妈妈在喊你呀。”话音刚落,姜姜好一下子笑得更开心了。
再后来有一天姜文焕带着鄂顺和姜姜好一起在楼下散步,刚好遇见邻居遛狗,他把姜姜好举起来问她:“好好宝贝,小狗狗是不是很可爱呀。”
关键词触发,姜姜好立刻笑着冲爸爸吐了吐舌头。
十二
姜桓楚在朋友圈里发了自己和姜姜好的合照,配文是:好好宝贝最爱爷爷了。
结果还没享受到评论里的羡慕,就收到了来自鄂崇禹的语音:“谁让你在朋友圈胡说的,小宝半个月前来南都,明明说她最爱姥爷了!”
“好好上周在东鲁说的就是她最爱爷爷!”
两个人争执不下,当天晚上就各自买了机票飞朝歌,非要姜姜好当着面说清楚最爱谁。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两个老头在见到小姑娘时立刻堆上了满脸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喊着,“小宝~”“好好~”
姜姜好像一颗小炮弹一样砸在两个人中间,伸出胖乎乎的胳膊一手搂住一个人,甜甜蜜蜜地被架在中间,在两个爷爷的脸上一人亲了一口,“宝宝爷爷姥爷都超——爱呢!”
问题完美解决。
但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就准备多住几天,两家老人在朝歌都有房子,跟姜文焕鄂顺家在隔壁栋,平时偶尔过来住,也方便帮忙带一带孩子。
事情就出在这里,爷爷姥爷爱姜姜好爱得恨不得捧在手里宠着,基本上是她要星星,月亮都捎带着一起摘下来的程度。所以小小姜本来一天一颗糖的规矩在两个老人来的时候完全被打乱了,每天回家鄂顺都能从她的口袋和包包里翻出一大捧糖果。
好不容易挨到老姜和老鄂第二天准备要走了,当天晚上的姜文焕严肃地对着正在吃今天不知道第几颗糖的女儿说:“最近吃的糖果太多了,之后一个礼拜都不可以再吃糖了!”
姜姜好听完就瘪了嘴巴,抬起手腕给爷爷姥爷打了电话说爸爸欺负自己之后,一颗一颗地把刚被妈妈掏出来的糖又重新塞回包里,气哼哼地瞪了姜文焕一眼,背起小包包就说要找姥爷去。
姜文焕还没来得及拦,门先被敲响了。门口站着气势汹汹拎着棍子的姜桓楚,姜姜好趁机从爷爷胳膊下钻出去溜到了姥爷家门口。
鄂崇禹在家门口接到了姜姜好和她的全部家当。
姜文焕在家里接到了姜桓楚的两棍子。
【焕顺】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焕顺+一点点郊发
现代AU
---
如题所示,鄂顺单手撑住脸叹气,向对面的姬发征询建议。
这是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姬发用手里的搅拌棒搅了搅融化一大半在咖啡中的方糖,思忖了一下摇摇头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很难给出答案,通常情况下我是那个被征服的。而且殷郊和姜文焕的攻略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我觉得有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那倒也是,鄂顺泄气地靠回到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把精致小巧的甜品勺泄愤似的戳着面前桌上吃了一大半的布朗尼,抬起手用掌心搓了一把脸,攥紧拳头立下豪言壮语:“我不管,我要追到姜...
焕顺+一点点郊发
现代AU
---
如题所示,鄂顺单手撑住脸叹气,向对面的姬发征询建议。
这是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姬发用手里的搅拌棒搅了搅融化一大半在咖啡中的方糖,思忖了一下摇摇头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很难给出答案,通常情况下我是那个被征服的。而且殷郊和姜文焕的攻略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我觉得有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那倒也是,鄂顺泄气地靠回到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把精致小巧的甜品勺泄愤似的戳着面前桌上吃了一大半的布朗尼,抬起手用掌心搓了一把脸,攥紧拳头立下豪言壮语:“我不管,我要追到姜文焕,你帮帮我,不行的话拉上殷郊一起帮帮我。他不是姜文焕的表哥吗?你让殷郊去道德绑架文焕,就说如果不和我谈恋爱的话我就会难过得饭都吃不下了。”
看得出来这是想征服姜文焕想疯了,居然能把注意打到殷郊的头上,但凡鄂顺清醒一点,都应该知道寄希望于殷郊还不如自己努力,成功的可能性也许会大一些。
“我觉得要不这样吧,”姬发把手里的咖啡放回到桌面上,顺势摸过自己摆在一旁的手机解锁,点开浏览器的搜索框,“我们查查现在男的都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然后你如法炮制学习一下,争取给姜文焕一把拿下!”
“……这能行吗?”鄂顺持怀疑态度,但对面的姬发已经干劲十足地开始在互联网上寻求答案,甚至准备去X乎上边儿注册一个新账号提问,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又缩回到单人靠椅里装鸵鸟,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反正他和姜文焕竹马竹马这么多年,要实在不行退一万步说还能霸王硬上弓呢,只要姜文焕还没对象,大不了他哭着冲进姜文焕的卧室一把给姜文焕摁床上干嚎一句求求你了和我谈恋爱吧我真的需要你和我谈恋爱。
没关系的,鄂顺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求人的事情发生在只有他和姜文焕的私人场合就不算丢人,反正一切的手段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征服姜文焕,结果是对的过程不重要,手段无所谓,有用就行。
计划是这样略带草率地定了下来,姬发鼓励鄂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第一步是先把姜文焕给约出来,不论计划有多精彩人不在就是白搭。鄂顺想了想点头说行,反问姬发要用什么理由来约人,姬发看着他搜索出来的答案上也没写,就让鄂顺用平常约人的那几个理由自由发挥,选个看起来不要太有司马昭之心的就成。
然后他就看见了鄂顺点开和姜文焕的聊天对话框打了一行字上去:文焕,我昨天看了个美食纪录片好馋,你周末能不能出来陪我吃烤肉?
姬发:?
姬发:“……不是你们平常约出门的理由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鄂顺握着手机茫然地抬起头啊了一声,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打出来的一行字,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歪了歪头:“会吗?我觉得还好诶,我和文焕平常就是这么交流的啊。”
姬发摸着下巴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摁住鄂顺即将发送消息的手,对着搜出来的百试百灵教程把聊天框里面的字一个一个删除了,拧着眉头开始教学,告诉鄂顺不能干干巴巴发文字,要夹一点发语音条过去,而且不能是这种“好馋”的理由。鄂顺彻底触碰到知识盲区,说这是我最真实的理由了那不然要发什么过去啊?姬发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就说你昨天看了一个感人的爱情片结果结尾主角得病去世了,你很伤心难过要姜文焕陪你出去散散心,网上说的适当装柔弱有利于激发对面的保护欲。
鄂顺抿着嘴沉默了,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但姬发已经是他所有的朋友中最靠谱的一个了,如果姬发都不靠谱的话他也不知道去找谁比较合适。想了又想鄂顺还是决定采纳姬发的建议,姬发总不能害他。
结果就是鄂顺在姬发面前努力夹了十分钟嗓子,夹出来一个姬发说还可以的声线,给姜文焕发了句语音过去,用的理由也是姬发替他想的那一个。
等了一会儿姜文焕的消息发回来,姬发立刻凑上来,看完了懊丧地啊了一声。那头的姜文焕说明天要去隔壁市出差,周末可能赶不回来,紧跟着一条询问鄂顺能不能撑到自己出差回来。
姬发敏锐地从这个“撑”字里品出来一点不太一般的味道,按照鄂顺说的姜文焕应该是没和他交往,所以他这才求助到自己的头上来的,但姜文焕这个用词稍微有点不一般了。当年西岐的理科状元试图进行阅读理解分析,但碍于毕业多年对着一句话也分析不出来太多东西,最终还是拍了拍鄂顺的肩膀,说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隔壁市吧,就说你去采风找灵感正好和姜文焕来个偶遇,毕竟所有的巧合其实都应该是处心积虑。
被迫处心积虑的鄂顺只好在姬发的眼皮底下往更加细致的方向问,并在那头的姜文焕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怎么了的时候搬出上边儿姬发给他想的采风理由,成功靠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一个陪姜文焕去隔壁市出差的机会。
告别了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姬发之后鄂顺先去了一趟商超,家里的零食柜告罄,他要给橱柜补货。等他左手右手各拎着一大袋零食回家,刚走出电梯门就撞见了从隔壁那部电梯走出来的刚下班的姜文焕,对方的胳膊下夹着公文包,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还来不及摘,俨然是一个刚结束工作的状态,看得鄂顺在内心直呼“我靠好帅”,果然他从中学时代开始暗恋姜文焕就是正确的选择,这不是潜力股谁是潜力股?
姜文焕的视线先锁定鄂顺,再锁定到对方手里拎着的两个大包,扫了一眼就知道全是零食。凭借他这么多年对鄂顺的了解,再加上毕业之后成为邻居这几年,十分清楚在鄂顺眼里厨房和地狱是划等号的,凭这两个名词的前缀动词是同一个就能看出来,也因此鄂顺拎着的两兜必然不会有主食。
所以他直接放弃询问鄂顺有没有吃晚饭,直接对着鄂顺歪了歪头:“晚上做可乐鸡翅,你来不来吃?”
“好呀好呀!”鄂顺一秒没犹豫地答应下来,要不是手上的两袋东西太沉,他能立刻举起双臂振臂高呼,碍于条件所迫无法发挥,只好象征意义地往上抬了一下手,“我先回家放一下东西,等下过来!我买了饮料的,是新出的口味,正好咱俩尝个鲜。”
成为对门确实是个巧合,但在竹马和蹭饭的双重条件加持下,鄂顺从搬进来住的那一天起就在姜文焕家里的智能锁上录了指纹,方便他在饭点儿能够准确地过来蹭饭。不过对此行为鄂顺是有一套逻辑自洽的解释,以姜文焕的工作种类和工作强度来看万一累病了在家,家里一个活物都没有,如果他不在饭点过来看看都没人能发现病倒的姜文焕。
对此姜文焕表示小顺你开心就好我是没有意见的。
滴的一声门解锁了,姜文焕拿着剪刀在处理解冻的鸡中翅,头也没回冲着走进客厅的鄂顺加大了音量:“餐桌上有刚出锅的鸡块,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从空气炸锅里才拿出来没多久,你小心烫!”
鄂顺手里提了瓶1L装的饮料,闻言朗声应下来说好,把饮料瓶放在餐桌上,端了那盘鸡块很自觉地跑到沙发旁,摸过放在旁边可移动小平桌上的遥控器把投影开了,脚上的拖鞋往地毯上一蹬,整个人侧过身撑着沙发把手,蜷在沙发上开始选看什么综艺好。
那头的姜文焕在厨房里对着处理好的食材煎炒烹炸,这头的鄂顺选了个综艺看得捧腹大笑,两人相处着倒也十分和谐。
到了所有菜都端上桌,鄂顺自觉地拿着两个碗去电饭煲里盛饭,虽然他不会做饭炒菜,但拿个筷子盛碗饭还是干得来的。姜文焕把围在腰上的围裙摘下来挂回到厨房门口的挂钩上,顺口一问怎么突然要去隔壁市。鄂顺捏着饭勺的手一紧,心想这玩意儿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编,只能硬着头皮说最近接了个案子但没灵感,所以想着出去走走找个陌生的城市换个心情,万一灵感就来了也说不定。
好在姜文焕没多问,只当这是个小插曲,一直等到鄂顺放下筷子抱着肚子说不行了吃得好饱才抿唇笑了笑,站起来把用过的碗筷盘碟收罗到一起:“你行李收拾了吗小顺?”
鄂顺吃饱了有点儿发饭晕,手还摁在胃上茫然地抬起头和姜文焕对视了一眼,没反应过来:“……啊?收拾什么行李?”
姜文焕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等我这边收拾一下就去你家帮你收拾。你啊……”
鄂顺这会儿清醒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明天要跟着姜文焕一起去隔壁市采风的活,都怪姜文焕做饭太好吃,吃完他就把这个蹩脚的谎言抛到九霄云外全忘光光了。
由姜文焕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大门口,鄂顺洗完澡准备睡觉但嘴馋,跑到客厅零食橱前一边翻出一袋薯片撕开吃一边觉得这样的行为太罪恶时余光看见了行李箱,要不是他再三坚持,姜文焕走之前甚至想把这个行李箱一起拎到对门去,以此来杜绝第二天早上鄂顺会忘带行李的可能。
“我哪有那么笨啊……”鄂顺扁了扁嘴小声嘀咕一句表达不满,抓起从顶上扯开一个大口的薯片往嘴里塞了一把,抱着写明“分享装”的大袋薯片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抓起手机一连给自己上了八个闹钟,务必在明早上把从来没有在那个时间段醒来过的自己叫醒。
结果最后还是被姜文焕拽起来的,鄂顺给自己上的闹钟无一例外全都被他反手给关掉了。姜文焕完全是意料之中,要不是鄂顺最后一点理智在线,真的可能被姜文焕打横抱起来拖着行李箱下楼,然后再被一把塞进后座枕着姜文焕的大腿继续睡,而姜文焕像他年轻无知时候看见的霸道总裁文里面的霸总一样,让司机平稳起步小心开车不要吵醒酣梦中的他。
当然现实不是无厘头的小说剧情,传说中的霸总姜文焕去隔壁市出差也要坐高铁,就这点距离飞机不会给开航线的。鄂顺懵懵地坐在商务座里啃着三明治,姜文焕在旁边拆了一盒250ML的纯牛奶并且插好吸管递给他,轻声询问鄂顺订的酒店是哪家,他现在约个车一会儿直接送鄂顺去酒店。
鄂顺愣了一下,嚼着嘴里的三明治整个人在心里大呼完蛋了,他根本就没有定酒店,理由是随便编的,原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跟在姜文焕身边扮演一朵网上说的很招男人喜欢的清纯无辜小白花,他根本就没有往后安排啊!
姜文焕看着鄂顺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但还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算是给鄂顺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啊,你是忘记订酒店了对吧小顺。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我住的地方再给你订一间,你要住几天?”
我哪知道我要住多久?鄂顺在心里疯狂呐喊,他的时间线根本就是以姜文焕的动态作为基准线的,天晓得姜文焕的出差会不会半路有什么变故。要是有变故他就进退两难了,走了完不成目的,不走吧又显得很刻意。
“不、不用了!”鄂顺一紧张就容易结巴,这毛病到现在都没完全改过来,他伸手抓住姜文焕的胳膊目光炯炯、言之凿凿,像是要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一样还点了点头,“咱们一起就行,反正以前大学咱俩还是室友呢,同、同一屋檐下应该没什么吧哈哈——”
姜文焕看起来有些意外,他垂眸看了看鄂顺攥住他胳膊的手,缓缓地扇动睫毛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我订的大床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没什么。”
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我巴不得有力气和手段把你搞到手啊姜文焕!
当然心声是不能给姜文焕听见的,否则鄂顺辛辛苦苦维持的清纯形象就要岌岌可危了,他表面还是要矜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去,用舌尖碰了碰门牙外侧,确定牙缝儿上没有沾着东西,才对姜文焕腼腆地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谨记姬发说的第一要义声音要夹:“当然不介意啦,我还觉得麻烦你了呢……”
姜文焕确实忙,带着鄂顺办理了入住之后简单在房间卫生间洗个澡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跟鄂顺说要去见商单客户不能陪他了,让鄂顺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自己的助理,东西可以就这么摊着没关系等自己晚上回来再收拾,说完之后就匆匆地走了,时间之仓促只够留给鄂顺一个点头说好的机会。
酒店房间大门合上,鄂顺看着落在把手上方的房间锁放空自己三分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案子是假的,也没有灵感缺失,他之前刚交出去一个完成的案子,对面的客户很满意,但为了压价格还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说设计师这个方案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恋爱经验啊表达出来的内容不够温馨和幸福。
虽然最后还是按照报价给的一分没少,但鄂顺回到家之后还是认真思考了对面给出来的这个建议,抱着膝盖在卧室左思右想,想通了自己没有恋爱经验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从中学时代起他就飞蛾扑火一样只喜欢姜文焕一个人。那没办法了,中学时候不愿意上课偷偷在抽屉里看班上女同学不知道传了多少手的言情小说时他记住了一句话,时隔多年小说的情节忘记了,男女主名字忘记了,连小说的名字都忘记了,唯独记得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说有一个正确的人出现之后别人都变成了“将就”。
生命中姜文焕已经出现了,鄂顺皱着眉毛想,有姜文焕这样的人出现过的话,很难再看上别人才对啊。长得帅脾气好,做事面面俱到,待人接物温柔体贴,这种对象泡不到谈不了根本就是人生的一大损失。
就算是南墙也要撞上一撞,鄂顺暗暗下决心发誓,万一他的头更铁呢?
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但不想收拾行李的鄂顺仰面朝天呈大字型躺了下来,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给姬发打视频。他知道姬发正在休假,工作了太久一直绷着一根弦儿的姬特助终于舍得把攒下来的假期一次性休掉回回血,这也是他来找姬发当自己军师出谋划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姬发靠谱,更是因为读书时候的朋友大部分都已经步入社会开始工作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被家里宠着惯着能做自由职业者,想工作了就接一单设计稿,不想工作了就不开张坐吃山不空,谁让他家里是真的有金山银山价值的矿山。
姬发那头等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接起来,听着背景音很嘈杂的样子,镜头被捂住看不清环境,但应该是在外面。听着动静好像是姬发找了个相对要安静一点的地方,才把手从镜头面前移开,用一个很死亡的角度举着手机问鄂顺什么事情。
鄂顺把手机放在床头用枕头抵住,坐起来盘着腿把从昨天和姬发分开之后遇到姜文焕的所有事情巨细无遗地告诉对面的姬发,包括吃饭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这种细节也要讲。听得姬发在那头欲言又止,内心狂翻白眼还要碍于朋友情谊不能表现出来,嗯嗯两声点点头冲着鄂顺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你是真厉害。你都跟人家睡一张床了,谁能有你厉害。我说真的就你讲的这个程度姜文焕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做攻略计划,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好不好?你就只用站在他面前说一句‘姜文焕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谈恋爱’就完事儿了,我保证他答应。”
鄂顺轻轻啊了一声,表情有点为难地低头抠了抠自己的大拇指:“不太好吧,我觉得这样有点草率了。万一他只是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对我好一些呢?很难保证他对我是不是一样的意思吧。”
姬发顿了一下刚想说话,背景音里传来殷郊找他的声音,扯着嗓子喊姬发的大名儿问他怎么在休息室里半天了还不出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扭过头冲着应该是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句马上就来,再转回头看向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努力回忆昨天搜出来的那份“男神攻略”,试图回忆起一部分细节:“男人嘛,你声音放软态度放柔,喊两句哥哥差不多得了,我管殷郊喊两句‘好哥哥’他能找不着东南西北。我说真的顺顺,真不要想太难了,你和姜文焕之间绝对就是一层窗户纸的程度……啊不说了殷郊那边还在等我,哥们儿忙工作冷落对象一个月没开张了,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去拥抱一下我男朋友精壮鲜活的肌肉吧,先挂了哈爱你顺顺——”
嘟的一声视频通话被切断,鄂顺看着自己立在枕头上跳回到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觉得姬发说的也有道理,至少对方是正儿八经在和自己大侄子殷郊谈恋爱的,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经验应该都比自己丰富才对。
他继续盘腿坐了一会儿,觉得人贵在能动,空想是没有用的,要做起来才算数,也不能一直在酒店里当宅男,就当是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更主要的是他刚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任何零食,只有床头摆着的两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一盘薄荷糖,和床头柜里放着的两盒计生用品。就算他要在酒店当宅男看电视打游戏,也不能手边没有零食啊,怎么都要找个超市买一袋子回来,有储备才能放心大胆的宅。
姜文焕回来的时候是九点整,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他用另一只手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把房卡摸出来开门,皱着眉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想要快速进浴室冲个澡,一打开门先闻到空调房里浓重的孜然小烧烤的味道,与此同时浴室的门被从里拉开,鄂顺腰上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哼着歌从里面脚步轻快地出来,和站在门口的姜文焕来了一个避之不及的对视。
鄂顺:……
鄂顺:“啊啊啊啊啊你转过去不许看我没穿衣服啊啊啊啊啊——”
姜文焕此刻只庆幸自己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加上喜来登的隔音足够好,他关上门之后鄂顺这一嗓子喊出来,大概不会吸引其他的住客或者走廊的酒店工作人员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我去洗澡,身上酒味有点重怕熏到你。”姜文焕把搭着西装外套的手臂横着向下移了移,在身前挡了挡,脚步有些仓促地往满是水汽的浴室里钻,顾不上身后鄂顺红着脸小声嗫嚅的两句小心地滑。
好想在地板上刨个地缝儿把自己埋了啊。鄂顺郁闷地用锡纸包好吃到只剩下竹签子的烧烤,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趁着姜文焕还没出来胡乱地在头上擦了两遍水,打开自己压根儿没动过的行李箱,从里边抽出姜文焕收拾的时候给他分门别类装好的换洗衣服快速套上,假装无事发生,自己依旧人模人样。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变小,姜文焕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小顺?你能帮我拿一下……我忘记拿……在行李箱……”
鄂顺顿了下,心想多大人了怎么丢三落四,况且浴室又不是没有浴巾围着出来拿怎么了自己又不会怎样。结果转念一想好像浴室里长一点的浴巾都被他给祸害了,现在剩的都是短的毛巾,大概不够姜文焕在腰上围一圈,那要是这样出来的话,画面确实可能不太能播。
姜文焕那个行李箱就是一个小号登机箱的水平,体积不大,打开里面也没多少东西,再加上姜文焕收纳的习惯很好,基本上一眼就能锁定目标。鄂顺把换洗衣物从姜文焕的行李里刨出来,拎起来一看在内心里嚯了一声说还是CK的,然后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跑去敲浴室的门,谨记姬发教诲要夹着嗓子营造出一股无辜懵懂的气质,问里边的姜文焕能不能进来。
浴室的构成分两部分,冲凉淋浴在最里边,更大的空间是用来梳洗造型的,门一推开就是好大一面镜子,好大一个洗手台。鄂顺状若无意地用余光往姜文焕的方向瞥,看见对方在雾气升起的玻璃门后背对着自己,说了句放在那边就好麻烦你了小顺。他哦了一声皱皱鼻子,心说姜文焕是小气鬼看一下身材怎么啦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至于防他和防贼一样吗?
“……那我给你放在这里了哦?”鄂顺从架子上取了条干的毛巾垫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巴眨巴眼,心想装得太累了看我这张脸上的表情也不是纯情小白花,咽了口唾沫,“哎呀咱俩谁跟谁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呢,不用客气哦。”
姜文焕闷声说了句好,依旧背对着鄂顺没动静。鄂顺眨眨眼只能当无事发生,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了一眼,伸手摸了摸脸颊,转头拉开门退了出去。他在听见门合上的声音之后终于能松一口气,侧半身面对着墙用手撑住,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想太超过了,他就不应该贼心不死、色胆包天,真的就答应鄂顺和他住在一起还要睡同一张床,这要是明天早上起来有点什么……或者干脆是今天晚上关灯没忍住,鄂顺又是个睡觉不老实的,万一拱来拱去擦枪走火可怎么整啊?
鄂顺趴在床上玩平板,室内的空气流通一轮之后烧烤味已经淡了不少,他听见姜文焕沾了水的拖鞋踩在地板上走过来的动静,想都没想一只手肘用力在床垫上撑了一下,一转头看见姜文焕的打扮,愣了一秒钟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哇哦,很有料诶。”
姜文焕:……
姜文焕头发上都还在滴水,看鄂顺的眼神仿佛在看流氓,飞快地在行李箱里捞了一条短裤套上,慌乱中没话找话:“那个,小顺你吃过饭没……哦你应该吃过了,那你要不要再吃点?”
鄂顺顿感自己好像崩人设了,他不是清纯小白花吗?怎么现在像个臭流氓?没关系的老祖宗说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去穿床边的拖鞋,脚在地上踩了一圈没找到左脚,索性直接光着一只脚站起来跑到姜文焕旁边去,点头说好啊好啊我想吃草莓小蛋糕。
姜文焕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反问说你确定吗,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吃小蛋糕会不会负荷有点大,这个点了应该清淡一点吧?鄂顺抿了一下嘴心想我已经克制了,我这会儿更想吃麻辣烫,小蛋糕一看就是拍照用途大于实际功效用来凹人设的时尚单品,这玩意我一顿能吃好几个。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至少心里想的不能往外说,看姜文焕的表达应该是要拒绝自己的意思,鄂顺脑子里突然窜出来之前姬发的那句“好哥哥”,他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找错了通路,手指从姜文焕的小臂上向下滑,拉住对方的手腕晃了晃,眨眨眼扮可怜问真的不行啊文焕哥哥。
喊出口的瞬间不光是姜文焕,鄂顺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以前是这样叫过姜文焕的,那毕竟是小的时候,彼此刚认识的时候都是被家长牵着手介绍,姜文焕年纪比他稍长一些,自然就是哥哥。鄂顺像个小尾巴跟在姜文焕身后,一口一个“文焕哥哥”叫得亲热,至少在中学之前一直是这么叫的。中学之后看同班女生的言情小说给自己看开窍了,意识到自己在暗恋姜文焕这件事后,鄂顺就不再管对方叫“哥哥”了,他不想彼此之间的关系被一个称呼桎梏住,于是改了口换了称呼,试图用称呼来消弭之前不开窍时代的身份。
想要新的身份, 就要先打碎过去的身份。
姜文焕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他一愣,甚至没顾上自己都还没吹头发把上衣穿好,胸口剧烈地起伏一番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手腕一转反拉住鄂顺的手,用力一拽将对方直接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紧,唇瓣擦着鄂顺的耳廓轻轻地叹气:“对不起啊小顺,说了你可能要讨厌我了,但我真的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再这样下去我要把你拴起来不让你走了,我快要不能坦然接受你将来身边的那个人可能不是我了……你现在推开我吧。”
“啊?道歉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讨厌你……诶?你说什么?!”鄂顺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先以为是姜文焕今天在客户那边受挫了,下意识伸手想要帮人拍拍背顺顺气,结果听到莫名其妙一句道歉,刚想问什么情况,突然反应过来姜文焕后半段在说什么,他蓦地瞪大双眼,手掌在姜文焕肩背上拍了拍,调门克制不住地高了起来,“你喜欢我?!你居然喜欢我?!你怎么不早说啊!”
事情的发展在姜文焕意料之外,他也跟着啊了一声,稍稍放开被他摁在怀里的鄂顺,有点尴尬地抬起手蹭了蹭鼻子:“我表现得不明显吗?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拒绝你们班上那个同学,说的就是你喜欢会照顾人润物细无声类型的,不喜欢那种直接跟你告白,喜欢水到渠成的——”
鄂顺要晕了,他那会儿是因为喜欢姜文焕,当然要拒绝别人了,拒绝对方最好的方式就是反着说啊。而且那会儿他是带着姜文焕一起去的,抱有一点想刺激姜文焕的心思,让人看看自己还是很受欢迎的,因此也不敢直接说自己正在暗恋姜文焕,只能迂回婉转、曲线救国了。
谁想得到这件事情能被姜文焕记住这么多年啊!
“哎呀你,你气死我算了!”要不是左脚没穿鞋,鄂顺高低现在要跺个脚,但因为光脚没有拖鞋作为缓冲,他怕疼,只好心情不太美丽地哼了一声,伸长胳膊去捧姜文焕的脸,捧过来噘起嘴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你怎么不来直接跟我讲呢?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好多年了!你要是早点讲我哪里用这么大费周章折腾一圈耽搁这么久啊,要不是不能生咱俩肯定孩子都下地打酱油了!”
没明白鄂顺到底在大费周章折腾什么的姜文焕歪了歪头,但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他诶了一声凑上前搂紧鄂顺的腰,又往淡粉色的唇上啄了好几下,假装自己没听见对方说的后面那句臊人的话,对鄂顺挑了挑眉毛:“那……再抱一会儿?”
鄂顺欢欢喜喜抱上来点头:“好好好!抱抱抱——唔文焕,你好像顶到我了……”
姜文焕:“……没事,抱着吧,过一会儿就下去了。”
**一个小剧场**
完成了人生一大目标的鄂顺觉得身心舒畅,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发现姜文焕已经出去工作了,但用酒店房间的便签给他留了小纸条。他美滋滋地把小纸条塞进自己的手机壳里,想着等过两天回去要装在卡册里面保存起来,想都没想开始给置顶联系人姜文焕改备注,改完之后黏黏糊糊地发了条语音过去问在干嘛,再切出来给姬发传消息,宣布这个天大的喜讯。
姬发在那头说恭喜,恭喜鄂顺得偿所愿,恭喜鄂顺不用再装清纯小白花可以放飞自我、回归本性。姜文焕的消息就在这个聊天的空档中插了进来,鄂顺本来还在聊天框打字回复姬发,看到姜文焕的消息弹出来,突发奇想地问对面,说文焕呀你有没有发现我昨天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啊?
姜文焕在那头看着手机屏幕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这题他学过,虽然是送命题但不是完全没有解法的。于是他自信满满地回复鄂顺,说没有啊,你每天都这样特别可爱。
鄂顺:……
姬发看了一眼摆在茶几上震动不停的手机,伸手挡住殷郊亲上来的嘴,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是鄂顺打来的视频通话。他叹了一口气,伸长手把殷郊推得更远了一点,顶着殷郊全是委屈和震惊的眼神伸出三根手指发誓,说晚上的,晚上补偿你晚上穿裙子给你看,就上次你特喜欢那个我买了就在衣柜抽屉第二层最里边儿,我现在要接顺顺一个电话,我要是不接他能打到明天。
视频被接起来,姬发眼下还挂着俩眼袋打了个哈欠:“又怎么啦祖宗?发现你家姜文焕不吃你那一套啦?”
鄂顺在那边垮着一张小脸,表情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嗓门不用开外放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问姜文焕我这几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姜文焕说没有!他说我和平常一样!原来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死绿茶白莲花……发发!我不活啦——”
殷郊震撼地瞪大双眼,手脚并用从沙发那头挪过来,大脑袋枕在姬发的肩膀上,低声问你们俩又整出什么馊主意了?姬发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跟殷郊总结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总结的,无非是你的小舅舅想泡你的好表弟,一句话就能说完。
殷郊难得智商占领高地,他的下巴垫在姬发的肩上,歪了歪头在对方耳垂上亲了一口,犹犹豫豫地出声:“我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吧,你俩制定计划之前都没想过文焕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就这么贸然出手了?”
姬发哽了一下,但很快找回声音和自信:“你别说这些,你就说鄂顺是不是成功了?”
……好吧,殷郊不得不承认,是有道理的。如果姜文焕对面是鄂顺的话,那大概也很难不成功。
————————————
回答题目问题:如果英俊少男是姜文焕的话,只需要你是鄂顺就可以了。
只要你是鄂顺,姜文焕会自己来的,他甚至会帮你做个绳套,把圈套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将另一端塞进你手里。
你姜哥,超爱。(竖大拇指.JPG)
【焕顺】HIS STORY
焕顺+一部分郊发
童话AU 灵感来源:电影《他是龙》
---
在很久很久以前,童话故事都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开头,因为时间久远一切已经不可考,所以再不合理也能用“这只是个传说”而搪塞过去,毕竟没有人会真的要和传说计较真伪。如果真的计较了,就应该发一篇核心来论证,从此陷入学派纷争,开宗立派、舌战群儒。
有点扯远了,说回来,关于龙的传说,基本上每个国度都会有,不管是好龙还是坏龙,总的来说是有这么一个生物的。人们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拿出什么来做交换。比如想要国泰民安,想要风调雨顺,可以,通通没问题,只要把公主交给龙,龙保证不...
焕顺+一部分郊发
童话AU 灵感来源:电影《他是龙》
---
在很久很久以前,童话故事都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开头,因为时间久远一切已经不可考,所以再不合理也能用“这只是个传说”而搪塞过去,毕竟没有人会真的要和传说计较真伪。如果真的计较了,就应该发一篇核心来论证,从此陷入学派纷争,开宗立派、舌战群儒。
有点扯远了,说回来,关于龙的传说,基本上每个国度都会有,不管是好龙还是坏龙,总的来说是有这么一个生物的。人们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拿出什么来做交换。比如想要国泰民安,想要风调雨顺,可以,通通没问题,只要把公主交给龙,龙保证不帮别的国家打你,但别的天灾与人祸,就不是龙的诺言范畴了。
龙说,差不多得了。我都没用翅膀抽你大耳刮子。
但人类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人类心想我公主都给你了,而且给你就给你从此不再过问,你怎么就这点儿能耐呢,这别的国家打过来是咋回事?天上掉冰坨子是咋回事?怎么又不下雨了地里的庄稼都晒死了人都饿死了是咋回事?诸如此类,反正问题多多。
由此,人类和龙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就开始了。你知道的,因为一个新生的事物总是会产生新的职业岗位,所以从人和龙决定打架开始,龙骑士这个职业也跟着产生了,并有日渐壮大队伍、逐渐发展成规模的趋势。
“但其实你知道吧,干我们这一行的很可能一辈子压根儿就没见过龙,”姬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手托着下巴转头看向透过窗格落在地面上被切割开的光影,擦了一把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挤出来的泪水,“真不开玩笑,我一定要当见过龙的龙骑士,我发誓!”
鄂顺站在旁边的书柜旁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书,旧到封面都在往下簌簌落渣,嗯了一声说好好好。他早期倒不是这样的,只是再慷慨激昂的话听了十几年也都变成了陈词滥调,同样的话姬发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他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我在这儿翻到了一条咒语,不知道有没有用,等之后找个山坡我给你念一遍,你看看能不能见到龙,”鄂顺把手里的掉渣的书小心翼翼地往上捧起来,不知道这是他从王宫图书馆里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又或者是看封面可能是被拿去垫桌角很多年,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他的眼被他给抽出来,“要是咒语有用的话你是不是就是这一代龙骑士里面第一个见过龙的人了?”
姬发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铠甲随着起身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他走近鄂顺身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朝泛黄变脆的牛皮纸上看去,清晨的阳光落在他银色的甲面上,折射出晃人眼的光芒来,落在侧脸上,形成明暗分隔的两部分。
“何止这一代?那是好多代了……可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应该会被龙当成小点心吧?”姬发看着那一串古老的咒语,心中有几分怀疑真假,更多的是担心他和鄂顺武力值不够,他是立志做一名出类拔萃的龙骑士的,但鄂顺又不是,作为王子的鄂顺读书理政的时间要远大于在演武场里挥动长枪的时间,“我听说今年是打算在长公主的生辰上屠龙的……真的假的?”
鄂顺抿了抿,长公主是他姐姐,今年的生辰上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外边不知道,但王室内部已经收到了来自龙的聘礼——一枚龙鳞。那枚漂亮的、闪着幽蓝色莹润光泽的龙鳞落在长公主的床头,而长公主还在酣眠,没有人知道王宫里来了不速之客。
也正因如此,屠龙的日程不得不紧急提了上来,姬发的训练课时都比之前加了不少,强度也跟着上去了,他前段时间累得腰酸背痛抬不起手臂来,这两天刚代谢完堆积的乳酸稍微习惯一点。
有些人就是藏不住事情,哪怕嘴里不说,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姬发看着鄂顺一脸欲言又止就知道他自己听说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了,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一耸肩拍了拍自己的护心甲,又拍拍银白色光芒闪烁的佩剑,给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
“放心,有我呢!咱俩这关系,就算是那龙眼瞎给你抓了,我一定爬山涉水去救你。”
等真的被瞎眼的龙抓了且在高空被冷风把脸吹麻还要扔进洞窟里一头砸地上摔晕之前,鄂顺迷迷糊糊的最后一个意识就是平时话是真的不能乱说,姬发的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说什么中什么。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为什么能知道是明月高悬呢,因为鄂顺一睁开眼想坐起来,抬头就看见头顶有个洞,月亮正好在山洞顶口处洒下光芒落在他身上,他一动扯到了手臂和后背细小的伤口,轻声呼了一句痛,这才注意到身上的礼服也破了好多个口,仿佛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烂布条,拿去给王宫里的女仆当抹布别人都嫌弃不要。
身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动,鄂顺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捂着渗血的伤口朝身后看过去,那里应该是有一个山洞的,但被无数的枯枝树木堵住,只能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空隙,空隙里是一只人类的眼睛,正在和他对视。
“你、你是谁?也是被龙抓过来的吗?”鄂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只眼睛挪动,他的手在地上一撑感受到了疼痛,拿起来看见了掌心的伤口,顺势也看见了他胸口的衣服从锁骨到腰斜着拉开一个很大的口,十分有垂坠感的绸缎料子哪怕是破了也依然垂坠感十足,一点儿该遮住的都没给他遮住,“不是、你!你转过去你别看——”
太丢人了,被一头眼瞎的龙莫名其妙给抓了,浑身上下没什么好地方,还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简直是有失王室颜面。
陌生人在缝隙后轻笑一声,隔着挡在二人之中的无数枯枝落叶露出一只漂亮的桃花眼。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卧蚕鼓鼓的,连带着眼尾的一颗痣一起生动起来,这只眼睛和鄂顺对视片刻,直到鄂顺受不了转过去用后背对着他,清冽的嗓音才响起来:
“我看风、也看云,更看花鸟虫鱼,为什么不能看你?”
简直是强词夺理,鄂顺抱着双臂用后背对着那个缝隙里的眼睛时气鼓鼓地想,看风看云怎么能和看他一样呢?而且、而且这个人都不懂害羞吗,怎么就能这么坦然地说这些话,看人和看花鸟虫鱼当然不一样了,花鸟虫鱼又不会因为被人看而和人说“你不许看我害羞”,但人是会说话的!
于是鄂顺决定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把膝盖收起来抱在胸口,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出现的伤口,猜测大概是被龙爪子划的,以及扔在山洞里撞的,不算太多,撞到的地方可能还没开始淤青,破皮的伤口也不算深,有些都已经结了一层痂了,可惜背后看不到。
“你有、你有衣服吗?”鄂顺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问一下对方,虽然他觉得对方也是被龙抓来关着的人类,大概是不太能帮得上忙的,但万一呢,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那头的情况是什么样,“我、我衣服破了,这样太不合规矩了……”
空气静静流转着沉默,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久到鄂顺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正绞尽脑汁地想是不是要先回答之前那个对自己来说不算太礼貌的问题,对面才能舍得开金口的时候,那道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是龙的洞窟,龙不需要穿衣服。”
好原始好野蛮,鄂顺咬着下唇默默感叹,努力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龙会出现把他吃掉。还是努力缩起来让自己看起来不好吃吧,能活几天是几天,希望姬发那个乌鸦嘴里说的后半句显灵,对方真的能够跋山涉水赶在龙将自己吃掉之前找到自己。千万别一个人来,多带点儿人,如果姬发是一个人来的话,那就是给龙加餐了,他们两个小点心都不够给龙塞牙缝儿的。
脑子混沌着胡思乱想,五脏庙先不满起来,鄂顺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他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还是一声接一声饿到肠鸣。他立刻红了脸伸手去摁住自己的胃,试图通过外力的方式让声音消失,然而无济于事并愈演愈烈。
好想挖条地缝儿钻进去啊,鄂顺把侧脸贴在膝盖上,他已经尽可能地把自己蜷起来了,再缩也缩不动了。脸上在发烫,他都不用伸手摸一下确认,就知道自己已经脸红成什么样子了,一偏头看见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骨碌碌从身后滚到他的脚边来。
“你吃吧,”身后的声音轻轻响起来,看他犹犹豫豫不敢伸手碰,带着笑意补充了一句,“放心,没有毒的。”
有毒又能怎样呢?鄂顺把果子伸手拿起来借着月光端详了一番,是他没见过的类型,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有毒他也吃,大不了就毒死,反正他已经进了龙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样子,毒死总比被邪恶的龙生吞好。
果蔬其实不太顶饱,况且鄂顺好歹是一个一顿吃两碗饭的成年男性,充其量一个果子下去也就是让他暂时饿不死。身后的陌生人没什么新的举动,鄂顺只好抱着自己破破烂烂成布条的衣服往洞穴旁边挪动,最旁边有一撮干草堆,看起来应该能靠着躺一躺,比靠着墙壁会暖和些。躺在月光下他可能睡不着,于是挪到了阴影里,抱着衣服侧过身蜷起来闭上眼睛,心想如果龙真的要吃掉他的话,在梦里也挺好的,至少他闭上眼睛不用疼就能长眠不醒。
洞窟内的环境比起王宫里他自己的寝殿简直是云泥之别,半夜鄂顺冷得紧睡不着,抱着衣服搓手臂,试图给自己搓热一点,后半夜可能是实在扛不住困意了,下意识朝着身边的热源挪过去,手脚并用地攀上热源后头一歪,靠在热源上睡了过去,连带着之前觉得疼痛的伤口都有所缓解,好像没那么疼了。
第二天早上鄂顺是被阳光照醒的,清晨的阳光不算太刺眼,从头顶上的洞口照下来落在他的眼皮上。鄂顺茫然地睁开眼睛,心想他昨夜应该是躲到角落里去了,难道是睡觉不老实打把势又挪到中间来了?不应该啊,他之前在寝殿里睡觉可乖了,从来没有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睡到床的另一头去的事情发生过啊。
“你醒了?”
鄂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用手臂撑在粗糙的地面上坐起来一抬头:“我——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啊啊啊!”
面前的人静静等他尖叫完,面上的肌肉动了动,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费解的表情来,蹲下耸了耸肩对着鄂顺摊手:“昨天告诉你了,这是龙的洞窟,龙不穿衣服。”
鄂顺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这会正心脏狂跳,他看着面前的人,从那只眼尾有痣的桃花眼认出来好像是昨天在另一侧山洞里面的那个陌生人,连忙一转头朝着那个堆满了枯枝树木的洞口看过去。果不其然杂物已经被拆了个七七八八,露出了能够供一人猫着身子通行大小的空隙。
“你、你也是被龙抓来的吗?”鄂顺深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努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问对方,试图拉进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逃出去,“我叫鄂顺,我写给你看……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龙什么时候回来吗?”
鄂顺从地上抓了块石头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把自己的名字写给对方看。蹲在他面前的人盯着地上的字若有所思,在鄂顺期盼的目光里把石头接了过来,在鄂顺名字的下面一笔一划开始写,就是字有点不太好看。
“我叫这个,姜文焕,”姜文焕用石头点了点地面上他自己的名字,顺手把石头往旁边随便一扔,看着鄂顺死盯着地面的侧脸,满脸写着无所谓地站了起来,对鄂顺伸出一只手陈述事实,“这里是一座岛,来过很多公主,都没跑掉。你饿不饿?我带你去捉鱼吃。”
鄂顺伸手搭在姜文焕的掌心,被握紧之后借力站起来,但还是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只好把头偏过去看向别处,红着脸把身上的破布再紧了紧,虽然感觉只剩个心理作用:“你、你不穿衣服不会不好意思吗……”
问完他又后悔了,可能在自己来之前这个岛上只有对方一个人,说不定被龙抓来的时候身上也是自己这样破破烂烂的,时间一长肯定都没办法穿了。况且和龙生活在一起,龙又不会给人找衣服穿……
“不会,”姜文焕很自然地回答,拉着鄂顺的手走出这个洞窟来到海滩上,举着一个树杈在水里插鱼的时候给了鄂顺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举着两条还在树杈上摆动的鱼折回来,光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没有人看我。”
鄂顺看着姜文焕熟练地开始处理鱼,他以前在王宫里都是吃做好的,没见过怎么处理,就在旁边顺势蹲了下来,好奇地开始观察,抱着膝盖问:“你是哪国的公主啊,为什么会被龙抓到这里来?”
姜文焕手里捏着两块石头一蹭,很轻易地点燃了火,他把树枝掰成两截,两条鱼分开串起来架在火上烤,转过脸来看着一脸好奇的鄂顺,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是哪国的公主?你和别的公主看起来也不一样。”
“我不是公……呃,好吧我是公主,”鄂顺下意识想反驳一句说他这样很明显是王子怎么可能是公主,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这会儿否认了,万一给躲在暗处的龙听见了,又回去抓他姐姐怎么办,只好一咬舌头尖把话给吞下去,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并硬着头皮迎着姜文焕歪过头不解的目光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你还见过别的公主吗?这条龙抓了多少公主啊,真是坏龙。”
姜文焕顿了一下,注意着手上的鱼别烤糊了:“见过一个,好多年前了,她现在不在。”
鄂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姜文焕说的,那他应该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才对,一条龙真的会留这一个人这么多年吗,难道这么多年姜文焕全靠在海边叉鱼为生长大的吗?如果这么想的话对方对于穿不穿衣服没所谓的态度倒是能够解释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了,从小在这个岛上长大,除了龙没有别人谁给姜文焕取的名字,谁教他写的字?总不能是刚才姜文焕口中的那位公主吧,看姜文焕的表情还算平静,人家公主都被龙吃掉了他也不见得悲伤,可见接触不深没什么感情……
真是处处都透露着古怪,鄂顺从姜文焕手里接过一条烤好的鱼说了声谢谢,一口咬下去被难吃到脸都皱成苦瓜了。一点佐料都没有鱼腥味好重,而且好像是掏内脏的时候把苦胆弄破了,尝不到一点鱼肉的鲜美,全是苦味儿。
但也没有别的食物了,鄂顺撇了撇嘴想,他还要想办法逃出去呢,不吃东西会没有力气逃跑,万一饿死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只能含泪往嘴里塞,一口一口地咬,仿佛啃的不是鱼肉,是敌人的骨头。
姜文焕让他吃东西的动静吓了一跳,抬眼一看鄂顺眼泪汪汪的,眼眶眼尾红成一片,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眉毛都拧起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有点糊掉鱼皮的烤鱼,不解地歪了歪头,这是觉得好吃还是难吃啊?怎么还能吃哭了呢?他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吃过来的甚至都不烤熟,为什么烤熟了鱼给鄂顺,对方反而看起来更难过了呢?难道是喜欢吃生的?
姜文焕想不明白,也没打算想明白,他没什么想知道的,反正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他在漫长的年月中磨灭了很多好奇心,早已经过了对一切都保持探寻的年纪。
在孤岛上没有事情做,鄂顺感觉他和不穿衣服的姜文焕这么相处了一个早上之后已经逐渐克服羞耻心了,反正就他们两个人,自己身上的破布好歹看着比姜文焕体面一些,对方都不在乎的话,他再计较反而显得有些矫情了。左右没事情,鄂顺不死心地想跑,就想要在岛上一探究竟到处跑跑,万一找到了什么离开的方法,他指不定能成为从龙手下生还的第一人,以后要名垂青史的。
姜文焕问鄂顺要不要自己陪着他,如果不需要他就要回去睡觉了,说是昨晚上没睡好。鄂顺不好意思麻烦对方,忙不迭点头说不用了,让姜文焕不用管自己。不给对方添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鄂顺觉得姜文焕的身份成迷,浑身上下都是谜团,他不太敢全身心地交付信任,但防也不知道怎么防,只想着要不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把事情理清楚头绪,要是姜文焕在他身边反而不太方便。
事实证明人在陌生的环境里不要太盲目地相信自己,有时能求助还是要求助一下,能找到当地人就别自己一个人走。鄂顺在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懊丧地原地蹲了下来,看着面前怎么看都没区别的沙滩,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发暗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完完全全落山了,风吹过来都带着一股冷意,他要是在外边一晚上估计要给冻死。
“真好,除了饿死还有可能被冻死,”鄂顺伸出手指在沙滩上随便地划拉两下,明明一天以前他还是锦绣绫罗堆里的王子,现在怎么就落到这个局面了,真是天壤之别,他在沙滩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往旁边写上了姜文焕的名字,叹了一口气,“你要真的是个神人,这会儿能不能出现把我带回去啊姜文焕……”
他话音未落,余光里有一个身影正在朝他靠近,鄂顺慌忙站起来,还没看清到底是谁,心想着别这个岛上冒出来第三个人,那他真的是要怀疑龙把人抓回来干嘛的,总不能是来扮家家酒的吧。
然而鄂顺蹲了有一会儿了,又因为这两天其实没怎么吃饱,他猛地站起来的一瞬间头脑发晕,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顿感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下一刻他的后背抵上来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明明距离他还有一段不远距离的姜文焕像长了翅膀一般来到了他身侧,稳稳地接住了他。
这次鄂顺在对视里看清楚了,他在虚化的视线里看见了姜文焕搂住他时焦急的面容,和瞳孔中正在消散的、似曾相识的幽蓝色光火。
“你怎么找到我的?”鄂顺一言不发地被姜文焕带回了昨夜他们俩相遇的洞窟,垂眸想了很久之后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燃烧起来取暖用的火堆,捡了一截树枝往火里戳了戳,“你一直跟着我吗?”
姜文焕想摇头,但又觉得摇头不妥,嘴唇开合了几番,答:“是……吧。”
鄂顺想清楚了,他站了起来,身侧的姜文焕立刻跟着他站了起来,一副生怕他又跑丢迷路的样子。鄂顺环顾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的天气很好,繁星密布、月色明朗,他伸手朝上指了指,转过头问姜文焕:“可以去更高的地方吗?我想看星星。”
既然能从这里抬头看到天空,那就意味着有更高的地方可以去。
姜文焕看着鄂顺的表情歪头想了一下,没拒绝,点了点头冲着鄂顺伸出手,说那你拉紧我,上边很高很陡,小心掉下去。鄂顺说好,再一次把手放进了姜文焕的掌心里,他跟在对方的身侧,落后一步的样子,用眼神仔细地描摹了一遍对方的轮廓,终于在姜文焕带着他爬到最高处的时候把视线收了回来,假装要看看天空一样仰起头,实际上挪动脚步往边缘靠。
“你小心,”姜文焕出声提醒,他看见鄂顺已经不小心把散落在地的小石子踢到边上滚了下去,“这里很高,会掉下去的。”
鄂顺不管这些,他的头发被高处的风吹得乱飞,身上的布条也在乱飞,远处是夜色中看不见尽头的、一望无际的暗色海面,浪正在一波一波地涌,打在沙滩上又慢慢地收回去。他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慢慢转回身来,定定看着姜文焕的双眸,用肯定的语气开口:“你是龙。”
姜文焕的表情没有露出被戳穿身份的羞恼与尴尬,他很坦然,坦然地点了头认了下来,并冲着鄂顺张开双臂伸出手:“我是。你先回来,会掉下去的。”
谁要回到龙的身边去啊,鄂顺一下子心里充满愤怒和委屈,把自己从生活了十八年的国度和身边的亲人中抓走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岛上来,还要有一天吃掉自己。他看王宫图书馆里的藏书绘画,都说龙是凶残的生物,吃掉人类的方式也很残忍,光是看着文字他就觉得脊背发凉,怎么可能再一步步朝着龙走过去,哪怕姜文焕看着人模人样的也不行啊,本质上还是龙啊!
“我不要——”鄂顺冲着姜文焕大喊,眼眶里迅速地蓄起一汪眼泪来,“骗子!反正你最后的目的都是吃掉我对吧?我不会让你得逞——”
姜文焕:“不是等……”
话都没说完,鄂顺的动作太快了,随着他转身往下跳的动作,眼里的泪都甩飞出来,根本没有给姜文焕一个解释的机会。怎么说都应该是救人更重要,姜文焕也顾不上思考,跟着向前迈步跳了下去,努力伸长了手去抓住下落的鄂顺。
不断有水流拍打着胳膊和小腿,很有节奏和规律,一下又一下。先恢复知觉的是左手的食指,再跟着其他的手指也接二连三地弹动了两下,阳光照在侧脸上有些烫,鄂顺下意识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他最后的记忆是跳下来的时候耳边呼啸的风声,好像有什么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再然后的事情他就完全没印象了。
等睁开眼,先看到的是一片模模糊糊沙滩,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朝着岸上打过来,一遍又一遍拍着他的手臂和小腿,他的半张脸贴在地上,粗糙的砂砾磨得有些疼。
还活着……吗?这个念头迅速地从鄂顺的脑海中升腾起来,他用力把自己给撑起来,身上疼归疼,但还不至于影响行动,等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才发现他摔在了一片昨天没有走到过的地方,而不远处的姜文焕面朝下整个人趴在海岸线边缘,腰以下全都在海水里泡着,每一次浪来都会把姜文焕整个人包裹住,再从后背缓缓离去,徒留下一身水迹。
难道是这条会变成人来行骗的龙救了自己吗?鄂顺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努力朝着姜文焕的方向走过去,把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费劲儿地将人往岸上拖,一边拖一边想怎么看上去精瘦的一个家伙死沉死沉的呢,甚至因为无意识不知道配合,让鄂顺在沙滩上仰面朝天摔了个大的,摔得尾巴根都痛。
高处是回不去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鄂顺又不会飞,回不到崖顶上去,他把姜文焕放在沙滩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还真给他找到一个看起来人可以居住的洞。他甚至在里面发现了他一直苦苦寻找的人类穿的衣服,而且其中还有好几条裙子,看起来应该是之前的公主留下的,可惜他穿不得,只能把衣服剪了用布料做点别的。
鄂顺看着自己腿边被他费心费力终于从海滩上拖进洞里正在均匀呼吸的姜文焕,双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气,捡了件裙子扔在姜文焕的身上给对方遮盖挡挡,自己跑到不远处那一箱人类衣服面前挑挑拣拣,整理看看什么衣服是自己能穿的。
以前在王宫里没学过抓鱼,吃穿用度那都是准备好了送到他面前的,鄂顺在海里忙活了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点晒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垂头丧气地折回到洞里。他把湿透的裤脚往上拽了拽,光着脚踩在泥土上走了进去,发现姜文焕已经醒了,但面色惨白,那条被他扔在姜文焕身上的裙子堆积在对方的脚边,上边隐隐有些血色。
“你受伤了?”鄂顺察觉到不太对,把手里握着的树枝往边上扔,他刚才还是太担心姜文焕会变成龙对他做什么,给对方拖进来之后就什么都没检查,再加上肚子饿了,匆匆跑去海里捉鱼,这会儿才想起来应该好好检查一下的,怎么看昨晚上他跳崖都应该是被姜文焕救了才对。
姜文焕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冲着他挤出一个笑容来,努力侧过身露出后背,伸手指了指:“这里,有很长一道伤口。我人很冷,但身上很烫。”
鄂顺一听就明白了,受了伤又在海水里面泡,还被自己拖来拖去应该是感染了,这会发烫应该是感染引起的。想他认识姜文焕以来,对方其实没有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给他找吃的,带迷路的他回去免得他冻死,一定要说错处,除了把他抓到这里来之外,还真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算了,就算对方不仁我方也不能不义啊。鄂顺深吸了一口气说服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蹲在旁边仔细看了看姜文焕后背又长又深的伤口,用手比划了一下,轻声问对方这个岛上有没有能够解毒止血的草药。他害怕姜文焕不知道那是什么,大脑飞速运转,连比划带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从书上看来的图片描述给姜文焕。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姜文焕的声音听起来更虚弱了,他伸手朝着洞穴内靠后的位置努力指了指,“那后面种了……”
鄂顺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或许他对于姜文焕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一些,但现在他也顾不上仔细去想这些问题,赶忙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小片植物,和他在书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姜文焕趴在之前鄂顺随手盖在他身上的那件裙子上,鄂顺正把嚼碎的草药往他背上的伤口抹,他抱着裙子吸了吸鼻子,沉思了片刻还是选择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的那位公主,其实是我的母亲。她和父亲有了我,于是要抢一位公主回来成为新娘的诅咒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其实我不知道带一位公主回来要做什么,你和我见过的公主也不一样,但我很喜欢你的气息与味道,找到迷路的你,也是风把你的讯息带给我的。”
鄂顺给姜文焕上药的手一僵,他手下属于姜文焕的皮肤仍旧在发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对方肩背流畅的线条。鄂顺眨了眨眼,把视线从姜文焕的颈侧挪下来,强迫自己专心在眼前的伤口上:“可是你认错了,我不是公主。你为什么要来抓我?我们也没有惹到你才对,你都说了你也不知道抓公主有什么用……”
“因为你念了召唤龙的咒语,听到了咒语所以我来了,”姜文焕把下巴垫在手背上,他歪了歪头挪动下巴,拧过脖子想要去看鄂顺,因为姿势的关系只能斜视,肩背和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了起来,“是你念的,所以我只会找你。而且你比旁边的公主白,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鄂顺的指尖颤了颤,不敢与姜文焕对视,只垂下眼眸死死盯住对方的后背,嘴唇嗫嚅了两轮,轻声问:“那、那龙鳞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你的龙鳞吧?我摸过的,好锐利的鳞片,把我的手指割破了。”
姜文焕拧了拧眉毛想了一下,答:“因为那条咒语召唤的是我,所以我的龙鳞会出现在公主床头。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一眼看到的是你。我父亲和母亲相爱生下了我,父亲的诅咒就解除了,诅咒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想诅咒结束在我这里,可你召唤了我,我不能抗拒你的召唤,也不能抗拒爱你。”
鄂顺眨了眨眼睛,他看见姜文焕费力地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朝着他靠过来,用一片身量的阴影将他笼罩住,滚烫的唇却是轻柔的力度,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眼皮上。而他只是闭了闭眼睛,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他手腕内侧的血管上,暗暗升起一道幽蓝色的光芒。
“是龙先来的。”
**当然会有一个后记啦**
在鄂顺的不懈努力下,姜文焕学会了穿裤子,以后在鄂顺面前大部分时间是穿着裤子的,少部分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不能一并而论,所以总结一下还是很听话的。
那一箱留下的衣服是姜文焕的父母留下的,毕竟姜文焕的母亲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心灵手巧做了很多衣服,他们也不是一直生活在这座岛上,偶尔也会回到母亲原来的国度里扮成正常人类。其实龙和人之间没有那么多仇恨,只是消息更新太慢,而传统的版本又传播太广,所以误会迟迟没有得到开解。
不过在岛上的生活还是以轻巧简便为主,留下来的大部分裙装都是大而宽松的,男装全都是姜文焕的父亲留下来的,姜文焕和鄂顺不太够分,所以有些裙装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比姜文焕体格与骨架都小少一圈的鄂顺头上。
“穿一下小顺,我喜欢这件,”姜文焕把手里的裙子举起来对着温泉里面的鄂顺比划,眼神亮亮的,“你穿这件很好看,我特别喜欢宝贝你穿这个。”
鄂顺剜了坐在岸上的姜文焕一眼,整个人往下缩了缩,只留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在水面上方便呼吸,在心底里低低骂了一句流氓龙,全身都是温泉热气蒸腾出来的粉红色,伸出湿淋淋的一直手臂摆了摆,意思是拒绝。
“求你了,”姜文焕把裙子往更旁边干燥一些的岸上放,自己也跟着下水,慢慢地游过去搂住鄂顺的腰把他抱起来,在脸颊上亲了亲,“真的很漂亮,你很白,这个颜色和你在一起特别好看。”
“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公主,”鄂顺抿了抿唇,用手指在姜文焕环抱住自己的胳膊上戳了戳,就着这个姿势在对方的怀里转了一圈,下巴往上扬了扬,去贴姜文焕湿淋淋的嘴唇,“我是王子,王子是不穿裙子的,公主穿裙子。”
“我只喜欢你,如果你喜欢公主这个称呼,那你就是我的公主。”水下的手臂慢慢在腰间收紧,姜文焕其实不太明白鄂顺纠结于称呼上的问题,在他看来公主也好王子也罢,左右不过是鄂顺一个人,但龙有龙的好处,龙不纠结也不好奇,龙只需要用行动来证明爱意就好。
一声悠远又沉重的龙吟回荡在山谷洞穴,鄂顺正闭着眼睛被姜文焕从眉梢亲到下巴,皱了皱眉伸手在对方的下颌上推了一把,隐约觉得这声龙吟应该不是来自于姜文焕,他又没听过,难道说来了一只新的龙要占据他俩的地盘了?
“等、等下,刚刚有龙在叫对吧?”鄂顺往后仰了仰头,抬起脸向上看去,表情里满是疑惑,“这不是你的岛吗?你们龙之间也要打架抢地盘的?”
“不是啊,刚刚那是我表哥来看我,他每次来都要打声招呼的,不用管,”姜文焕简单解释了一下,说着又要动手把鄂顺重新拉回来,温热的泉水从他的手臂上落下,突然水面开始震动,紧接着是不断响起的龙吟声,姜文焕支起耳朵一听,眉毛拧得死紧,“有人类划着船上岸了?带着铠甲和武器……我去看一趟,你先别出来。”
鄂顺听不懂那一长串的叫声传达了什么,但看姜文焕的表情不太妙,再听了对方的解释之后心里一跳,心想别真的是他的国度里真的派了龙骑士来找,这是怎么找上来的啊?而且真的派了龙骑士来的话,那姬发一定身在其中才对。一想到这里,鄂顺立刻伸出手攥住姜文焕的胳膊,昂起头目光坚定:“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姬发,历尽千辛万苦,船都破了个洞,一路和进水比速度,好不容易靠自己多年锻炼出来的健硕臂膀赶在船沉之前上了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跪在地上用手撑着沙粒直喘气,隐隐约约听见了脚步声,他勉力一抬头,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看见了逆着光走向自己的人。
对方身躯魁梧,一头长卷发在风的照顾下吹得乱七八糟,是个在龙骑士团都不常见的魁梧体型,宽阔的脊背像一座蜿蜒的山脉,脸……脸也蛮好看的,像他在王宫陈列藏殿里看见的那些雕塑似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他怎么不穿衣服啊!
“别靠近啊我警告你,你这是在耍流氓!”姬发猛地站起来,唰的一下抽出腰上的佩剑,闪着锐利光芒的剑尖对准面前的人,他略略沉下肩膀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再往前一步我就动手了,你最好立刻停下来……”
“表哥——”
“发发——”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剑拔弩张的姬发和面前不知道是谁反正不穿衣服一座山似的人同时抬头看向声源地,鄂顺的手臂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脖子上收下来,光脚踩在沙滩上冲着姬发跑过来,而本来用手环抱着鄂顺的那个男人背后两支闪着幽蓝色光芒的翅膀正缓缓地收进脊背。
姬发:?
“我靠你还活着啊顺顺!不是等一下、等一下,这家伙是谁——”姬发感觉信息有点过载了,他手里的剑尖都偏了方向,看见鄂顺冲过来收都来不及,只好手一松剑柄,任由对于龙骑士来说最重要的武器掉在地上,滚上一圈沙。
鄂顺弯起两道小月牙,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教育自家表哥面对人类这种脆弱生物要穿衣服至少要穿个裤子的姜文焕,表情和语调都甜得能挂上蜂蜜:“他叫姜文焕,是一条龙。不过现在是我的王妃啦!”
姬发:。
姬发想掐人中自救。
“那、那个,那个东西,”姬发伸手指着站在姜文焕旁边手舞足蹈比划并且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瞥一眼的大块头,“我刚刚听见你王妃管他叫‘表哥’了,意思是这也是一条龙啊?”
鄂顺肯定地点点头:“对,是一条很白很白的龙,是文焕的表哥叫殷郊。他的妈妈龙是文焕的姑姑龙,当初见到王子爸爸人的时候一见钟情,就和对方相爱生下他了。”
什么姑姑龙爸爸人的,姬发听蒙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剑,又看了看浑身破破烂烂的铠甲,再看了看完好无损但脖子上顶着两枚新鲜红痕的鄂顺,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为什么所有人都看起来接受良好的样子,只有他陷入巨大的吃惊之中呢?
“……你什么时候回家?”姬发恍惚地问,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你至少报个平安回去吧顺顺,大家都在找你。”
鄂顺红了红脸,回头看了一眼姜文焕,又转过来压低声音靠近姬发,拉住对方的手晃了晃:“这里没有钟,我不太知道过去多久了……文焕作为龙有诅咒的呀,他告诉我等我们俩有孩子的时候,他的诅咒就会解除了。我本来想着有小孩了再回去的,这样……这样我爸打他的时候我就挺着肚子挡在前面,我爸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下死手。”
姬发眼睛本来就大,蓦地又瞪大了两分,连音量都控制不住了,一嗓子直接破音:“你疯了吧鄂顺!你怎么生啊你是个王子你不是公主你上哪儿去生条龙出来!你真是疯了鄂顺你真的是疯了——”
鄂顺慌慌张张伸出手捂住姬发的嘴,整个人恨不得全扑上去:“发发你听我解释啊,文焕说他是龙,龙和人类不一样的,万一呢!万一呢是吧……他说我应该是可以的吧……诶?!诶发发!你别晕!你振作一点你别晕!救命啊——”
姬发,一个现任龙骑士,在经受了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和因为在海上漂流太久体力严重流失的双重打击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好友和两条龙齐刷刷出现在视线中一脸焦急的表情。
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姬发闭上眼睛想,我宁可当一辈子没见过龙的龙骑士,这太荒谬了!
——————————————
回看了一遍《他是龙》,果然还是很喜欢,伴随着电影的宣传推广写的,写完之后发现自己靠空耳学会了不用弹舌的部分,真是意外收获。
因为灵感来源是《他是龙》,所以有一些台词和情节是按照电影走向来的。
食用愉快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