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一:《夏天,烟火和我的尸体》
“九岁那年,我的尸体漫山遍野奔跑。”
——五月
在日本,夏天的故事总是与烟火脱离不开,高高的石墙上吹过凉爽的风,烟火如同洪水一般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那是五月死后见过最美的风景。
若能再看的仔细一点,便会发现那个正慢慢走向烟火绽放的远方,丢失孩子的可怜女人,健总能将这种怜悯表现的恰到好处。
甚至于在那女人说出那句“那个,健……五月喜欢你呢,你知道吗?”面容竟温柔起来,然后礼貌的回答“嗯,我知道……”
丝毫不像那个说“把五月藏起来吧。”的健。
也许他没有想起来,那个同他们一起在阳光下洒汗,在树上吹风的女孩。
也许他们还一起争抢过绿姐姐送来的冰淇淋,但是五月那么乖巧,乖巧到连尸首都不肯暴露在别人面前,大概会把最喜欢的给最喜欢的健吧。
喜欢终究只是一个人的事。
这场躲猫猫的游戏里,健是否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那个穿小花凉鞋的女孩,想起她偶尔在地上画的云,想起她在远处大声的喊“喂——”是不是不会这么义无反顾。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感情,能让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愧疚与后悔。
我总以为这样的感情是存在的。
可弥生的眼眶圈着泪水,身体却自觉的去遮住五月的尸体,她满脸通红,如若此时,有人唤一声“五月。”大概她就全盘托出了,甚至不惜出卖最喜欢的健吧。
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五月是她杀的呢?
在秘密基地,五月看出了她的秘密,那是一颗很古老的树,却也能看到村子的全部景象,那遮住天空的大树下,阳光漏下来,斑驳投在石头和树根上,五月就从那根能坐三人的树枝上掉了下来。
她掉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声响,只是那斑驳上零星的溅满了鲜血。
五月死了,弥生俯视着地上的尸体哭了起来,也许她想的不是以后能不能见到五月,也不是以后再也不能跟五月一起玩了,更不是以后健只有她一个人喜欢了,而是害怕,因为五月死了。
人害怕的时候总会表现出逃避,而撒谎正是其中一种,弥生说的第一个谎便是,五月从树上滑了下来。
在五月说出那句“你知道我也喜欢健吗?”弥生的脑子里全是,哥哥不能和我结婚,但也不能和你结婚。
孩子的心事总是这么乱七八糟,嫉妒和羡慕让弥生杀了五月。
弥生羡慕五月能光明正大的喜欢哥哥,更加嫉妒她的这种权利,五月不是绿姐姐,没有让她钦佩的模样。
所以她杀了五月。
健帮弥生掩盖着五月死去的痕迹,五月的尸体从水沟的石泥板,到橘家的柜子,又到还在晒田的水稻田里,他没有问过什么,义无反顾,拼命的不让弥生哭出声来,最后他决定把五月的尸体丢到那面高高的石墙后。
他也许是个好哥哥,却不是个称职的朋友。
又或许,他只是在这个躲猫猫的游戏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骗过一个又一个人给他带来的自信,弥生给他的满足感,都让这个“男子汉”无比享受。而同样,弥生虽然害怕,但她也享受着健对她的温柔和关爱,人总会为了贪婪而去干一些令人害怕的事。
绿姐姐是一个总能发现点什么的人,或者是因为“志同道合”的吸引,她识破了健的计划,那个在冰淇淋工厂工作,总是穿着裙子的绿姐姐,清爽的不得了的女孩,在五月和弥生眼里最羡慕的人。
石墙上,烟火瀑布就在眼前绽放,五色斑斓的光宛如洪水瀑布般倾泻而下,烙印在瞳孔中,而烙印在健眼中的便是一旁抱着五月尸体的绿姐姐,此时他不像先前那般冷静了,痛苦的不得了,眼前的绿姐姐穿着夏日的和服,猩红色的口红在烟火的照耀下使得她更为明艳。
“不是说好不迟到吗?”
他们谈着不合时宜的话题,将五月抛在了脑后。
天空还是那么蓝,健还是那样喜欢绿姐姐,石墙边传来施工的声响。
秋风褪去了石墙的记忆,那属于孩童的回忆也随之逝去,那本是五月的墓地,却意外的没有发现五月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