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观音】琉璃如月
He请放心食用——
（观音第一人称作述）
观音下莲台，步步入红尘。
常使心如镜，照拂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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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之中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摸着大散关的粗糙土墙，耳畔响过猎猎马蹄声，我将怀里的纸月亮揉了又揉，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今夕有客，可赐光明。”
“今夕有客，可赐光明……”
“可赐，光明……”
你说长安有一百个月亮，都不如我这个好，有时这月亮很大很大，大得将我的心都铺满，有时这月亮又很小很小，小得只能照我一人。
纸月亮掺了点湿漉漉的凉意，我连忙用手去抿开，生怕那一轮遍地生寒的宫阙要离我而去，远挂天边。
我又不是琉璃，没有她的神通，到时要怎么去抓住我的月亮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却遇到了一个人，生出了贪嗔之心，靠近了颠倒梦想，唯一我执，只愿能再见你一面。
目如迷雾，神思昏沉。
心似摇摇欲坠，高悬万里，只为寻回我的那一轮琉璃月。
“观音。”
一丝似有若无的叫唤坠入我心间。
如天光乍破，从黑暗中透出一星光亮，所有深埋的希望破土而出，缭绕出一片炽热的图画。
“琉璃!”我扯下蒙眼的白绸，连带着红线缚着的铃铛散落在地。
竟然看到眼前那人嫁衣如火。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却被对方先用她修长的指节握住，牢牢拽在怀里。
她掀起自己红盖头的一角，露出半副狡黠的笑脸，下一刻便翻手把盖头覆在我头上，我只听到盖头的坠珠轻晃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
我掀开盖头，眼眶不禁湿润了，伸手描摹她的脸庞，轻声说：“没事，只要能等到你。”
琉璃只是笑着，垂头在我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我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们可以去长安看月亮了，看一百个月亮，少一个都不行。”
她只是轻轻在我背上拍着，不紧不慢的如同安眠的歌谣。
“好，不仅要看月亮，还要驰骋快马，看尽长安花。”
其实去哪里和看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和你一起就够了。
从此没有归途，只有去处，年年岁岁，与你同游。
明月攀不尽，送我上云楼。
岁岁如新景，与你结同游。
“观音，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就告诉我神通册子上写的是什么？”
我倚在琉璃肩上，羞赧地侧头望她，却躲不过她从腰间摸出册子，在我头上敲了敲。
“观音姐姐可不能打妄语。”
“好好好。”我直起了身子，接过那册子翻开，在背面寻到了我那潦草的字迹。
我用指尖一字字地摸了过去。
“日月长相望。”
“唔。”琉璃明眸烁烁，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念。
“宛转不离心。”
琉璃眼睛瞪大了些，惊诧中又带了点兴奋问：“宛转……不离心？”
“别打岔。”我嗔了她一句，又觉得脸颊发烫。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好不容易念完，我脸上便觉得火燎火燎的，不敢看她的神情，好不意思地别过脸去。
“一似火烧身。”琉璃食指放在脸颊慢慢品咂回味，终于觉察到什么意思，连忙牵住我的手，我依稀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
如同一丝火苗顺着掌心，一路蔓延到我心上，泛滥成一片燎原之火，一时天地异变，翻涌成最绚烂炽热的席天卷地的心动。
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我看不见那凝霜的月色，看不见那璀璨的星辰，我面前只有让我刻骨铭心的你。
日月星辰，明珠万斛，锦绣诗篇，均比不过一个你。
琉璃搂在我腰间的手又紧了一些。
“你看我今日嫁衣红妆，你覆红盖头，便是我来迎娶观音了。”
我嗤嗤一笑道：“娶我少不了三书六聘，这番岂不是便宜你了？”
“你看天地为证，日月为凭，你我两心相悦，便胜过世间万千。”琉璃手中变幻出一个红绸绣球，让我执起一端。
“观音姐姐，你册子上题的诗可不作数了？什么宛转不离心，一似……”
“无赖。”
我想去抢那神通册子，却见琉璃把册子往空中一抛，在空中轰然炸出了一片灿烂的烟火。
琉璃依旧不依不饶地劝说：“若今生无名无分，恐怕来生寻你如大海捞针，今日得了个名分，我便是在奈何桥等，也有个盼头。”
“你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我答应你便是。”
我接过那绣球的红绸一端，琉璃见我没有反对，便喜出望外地拉着另一端，向着天起誓说。
“今日我安琉璃，与曹敬观音永结秦晋之好，虽无亲友见证，媒妁之言，但有天地之昭，垂佑你我，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说完，我和琉璃俯身向天地一拜。
“任沧海桑田，矢志不渝。”
我们相对一拜，起身时听到琉璃的盈盈笑声，如珠落地。
我在她眼中只看到了自己，我也是一样。
从此人世变迁，岁月斗转，都不能将你我分离，直至永远。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炽盛。而我此刻的生命中只有一股甜意，来自我眼前的这个人。
我找到那一枚属于自己的月亮了，长安的月亮无论是一百个，一千个，还是一万个都没有怀里的这个耀眼。
“你有神通能摘下月亮，我也有，不过我的月亮只有一个。”
我抚摸过她的脸颊，吻上了我的那个月亮。
月亮的光辉流淌在我脸庞，像是要把我溶进那无边月色之中，原来月亮并非冰冷的，而是如一抹清泉滋润着草长莺飞，勾得游人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玉枝垂露，金簪轻摇。
“观音，未认识你之前，我不信佛，不信来生。”
我怔怔望着她，她的笑脸竟然垂下了泪痕。
“见你这般，才信世间真有观音，除却一切苦厄，惟愿有来生，与你长相伴。”
我伸手点住她的朱唇，不解道：“好端端说什么来生？”
她泪眼婆娑，那湛蓝的双眸更通透如琉璃，嘴角却维持着笑意。
“可能是我太不满足吧，今生还不够，还希望来生，毕竟观音姐姐你肯定有无数法相轮回，若能多陪我几世，琉璃便值了。”
“少来，若有来生，你可不一定记得我。”
“怎么会，姐姐你垂怜于我，生生世世不敢相忘。”
我见她这痴样，不禁觉得好笑，又拗不过她，无奈只好点头。
幸而我不是真观音，我用指尖血抄下的所有经文被这夜的月光燃烧殆尽。
那些玄妙的经义让我放弃对你的执念，我就先抛弃它。
观音下莲台，步步入红尘。
常使心如镜，照拂心上人。
今世尚不足，惟愿有来生。
我不过是个俗人，琉璃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可惜明月高悬，也会西升东落。
眼前琉璃的面容变得越来越苍白，像是一层单薄的月色。
“别怕，月亮会一直陪着你。”
我感觉不妙，伸手想握住琉璃，却见眼前之物如碎镜一般裂开，重新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不想再回到那黯淡的黑暗当中，永远等不来你的身影。
见过光明，又失去光明，如万蛊噬心，煎著难忍。
外面响起一片混乱兵刃之声。
“凉州大乱了!”有隐约荒杂的人声传来，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女娘，凉州大乱了，安仔恐怕出不来了。”哈哈佬在我耳边念叨。
我一遍遍摇头说：“我说过会在这里等她的，我要是走了，她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们在路上留个标记，若她来了，可以顺着标记找到我们。”
后来我不知道跟着杂戏团走了多远了路，也不知道几个月亮看到我。
可我那枚月亮一直没来。
骗子，说好的会陪着我呢。
几番辗转，我终于到了长安。
但长安的繁华我见不到了，我只能听见猎猎马蹄和瑟瑟风声。
鸦啼犬吠神鬼哭，京都几度马蹄乱。
繁花沦为尘泥转，月又重圆人未还。
我不知道摸了多少秋雨打湿的栏杆，开了多少次重门，终于登上了明月楼，那座琉璃口中最高的楼宇。
高楼风大，吹得我的铜铃叮叮地响，又好似你的笑声。
我把怀内那被泪水濡湿得皱巴巴的纸月亮掏了出来，指腹扫了一遍又一遍。
你不来找我，那我便来找你。
若是伸手碰到月亮，那我便把它摘下来，留在身边。
但我好像够不着，我踮着脚，把手伸得高高的，还是只能抓到一片虚空。
差一点，应该只差一点。
我脚步不稳，抱着我那纸月亮摇摇坠下。
恍惚之间，我觉得腰间一紧，摸到一根绳索把我从失重中拉了起来。
“在下神仙索安琉璃，敢问娘子在找什么？”背后响起那清脆的梦里听过一百遍的声音。
“曾经我的寂寂黑暗中有过一轮最耀眼的月亮，但上天把她藏了起来。”
我紧紧把琉璃抱在怀内，“但我很幸运，她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