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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喵还是玄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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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喵还是玄槿

玄喵还是玄槿

 

《秋日之歌》

【5.20】

【你的人物喜欢独乐乐还是众乐乐】

*划掉题目,今天这个日期我要写个应景的故事

*真正的早(幼)期(年)晴,如果写的很差就当没发生过×不过是真的纯啊。

*9-12写不动了有点瞎写,顶不住了,简直晴傲天


(1)

         “你每次都来是想做什么?”

        少女抬起手顺了下自己的黑发,顺势滑落的衣袖下,本该像同龄女孩那样光洁的小臂上却挂了好几处伤痕。她的话音微有些冷淡,看向少年的目光清澈平静。

        天呐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和我说话,足足有六天了……少年在这目光下局促不安地绞了绞自己的双手,手上似乎还残留了些尘土——大概是刚才把少女从地上拽起来时留下的。

         “我……我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语言胡乱地跳了出来。

        少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少年一眼,似乎是在好奇,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一边的少年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侧过目光,把手指绞得更紧了。

        “可能……”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下意识地说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很像书里一篇故事里的人……”

        他说完就觉得无比后悔,在秋日的凉风里羞红了脸颊。

        “是什么故事?”

        就在他觉得自己一定被当傻子了的时候,少女却歪过脑袋看向了他,虽然话音平静,但看起来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了。本以为是个待人冷漠的少女,但此时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难相处了,倘若不是刚被一顿狠揍,她一定是个相当好看的女孩子……

        冷静,冷静。

        这么想着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大概是想显得更真诚些,他硬着头皮撞上了少女的目光。

        “虽然是我很久以前看的书了……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那本书拿给你……”

         “在哪?”


(2)

         他记得很清楚,和少女的初见约摸是在六天前,他偶然的一次早起眺望窗外——自从他开始管理这座藏书馆后,他几乎每日都看书至深夜,很少能够早起,以至于教派内每个人都知道这座藏书馆是从下午开始开放的。

        但好在通常而言,上午都是大家训练与祈祷的时间,教派收容并指导信徒,培养善战与有才能的人。

        或许那一日是神的无心指引,他从堆满书卷的桌上醒来,迎着洒了一束日光的窗格向楼下望去,一眼所见的景色让本还有些困意的他立时清醒。

        ——训练结束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聚在训练场角落里的一众人也顺着人流离去,尘土随着他们的脚步扬起,制服的衣摆迎风飘动,一切都看似充满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然而他嘴角的苦笑还未显露出来,角落那儿的一个人影就已经闯入了他的视线。那个人影是如此渺小,离去的人们走得空空荡荡,那个人却独自蜷缩在一角,许久都不见动弹。

        是受伤了?因为刚才那群人?

        他将衣襟拉紧,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他跑得衣衫散乱、头发黏在额前与脸颊,几乎喘不上气来,以至于少女盯着眼前这个黑发少年许久,最终用略带鄙夷的神情无视了他伸来的手,自顾自地从沙地上爬了起来。

         “你,哈……你没事吧?”他没来得及整理下衣服,开口焦急地问道。

        他看见少女偏过头去,抬起手顺了顺她那已然凌乱的长发,撩开脸侧的黑发时,一道渗着血的伤口霎时裸露出来,在那漂亮的侧脸上看起来尤为扎眼。而再一细看,少女的身上还有几处难辨深浅的划伤,有一处的周边衣料上还染了一片血污。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少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着训练场的大门慢慢走去了,身形看上去犹有些摇晃。

        “他们是欺负你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在被少女疯狂无视后还能喊叫出来。

        “一群高阶的教派成员却欺负你这样的新人女孩吗?”

        可能是由于一股心中涌起的无名火气,也可能是由于话已然出口,他的声音不由得更响了几分。

        “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他说,“我一定要让父亲大人来亲自处理,在这之前我可以保……”

        “莫名其妙。”

        少女停顿了一下脚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语,斜过目光淡漠地看他。

        “——是我要向他们挑战的。”


(3)

        少女的冷漠态度或许是件好事,否则他一定会向自己的父亲寻求帮助的,哪怕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他试着提早一些起床,果然每日都能透过窗口见到那个少女的身影。随着他一日比一日起早,他开始渐渐地看到一切。在第二天他看到少女被左右扫来的光刃击倒在地,第三天时他看到少女强行躲闪却还是被木剑狠狠击中……他看到少女每一下攻击都无比精准只可惜对手的人更多,也看到了少女发起挑战时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承认自己每一次都看得心惊肉跳,想象着少女被打中的那一下究竟有多疼、会不会危及生命。然而他每一次飞奔过去想将倒地的少女搀起,少女却从来不给他机会。

        在之后经历了好几次少女冷淡而不信任的目光后,他终于在第七天时听到了少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终于在第七天时沾到了她手心的尘土。

         ……

        为什么要挑战呢?

        疼吗?

        他的脑海里有无数疑问,开口却竟然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4)

         藏书馆似乎从未像今天这般有趣过。

         角落里的少女正撑着一只手,极其专注地看着眼前地上的一本书,认真得甚至没有顾上手臂的伤口,只用了另一只手拿着布巾敷衍地按住。

        她看书的速度很快,视线在字里行间飞速地划过,这让少年诧异不已。

         “你……你看得懂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见少女正看完了一页,用受了伤的手翻动书页。

        “有些地方不大懂。”少女没有停下视线的快速移动,一边阅读一边说道,“不过没什么影响。”

        “我当时很喜欢这个人物。”少年讪讪地笑了笑,“与周围人不一样、独立而努力,让我羡慕不已。”

        “只可惜最后她还是离开梦境了,与所有人告别。”

         少女翻完最后一页留白的书页,合上了书本。“她不属于那个梦境,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少女反问道,将手里的书推到了少年的身前,“何况,你也与周围人不一样,不是吗?”

        与想象中的不同,少女不是一个话少的人,虽然语气总有些冷淡,但意外的并不是些刻薄无情的话语。

        于是少年不禁望着眼前黑发的漂亮少女笑:“我羡慕的是她的独立与努力,并不是和周围人不一样哦,虽然我倒是更希望她能和周围人一样少受些伤害。”

         少女略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眼中晃过了一丝无措。她微张了张口,却没有搭少年的话语。

        “淮,我的名字。我无法像你们一样修习剑术或是法术技巧,所以被派来管理这个藏书馆。”见少女这幅样子,他依旧笑着说道,一边朝着少女伸出手去,“如你所见,这儿其实很少有人造访。——你呢?”

        “枢久晴。”少女简短地回应,蜻蜓点水般地沾了一下少年的手。

        “可以称呼你……晴吗?”

        “随你。”

        说完,少女就不再看他,而是低下目光,指了指地上的那本书。

        “怎么了?”

        “再给我拿本书。”


(5)

        “晴。”

        “什么?”

        “你看书一直这么快吗?你才来四天,看完的书量我足足要看两周。”

        “以前不快的。”

        “那为什么……”

        少女把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呆坐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刚才书中的内容,这让淮立时收回了后半句话。

        “你难道不是从识字开始学起的吗?”好一会儿,枢久晴才转过头来看他,一脸看傻子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晶晶亮的东西,一闪而逝。

        “我是说,你看完这本书只用了三刻钟……它可比你的半个身子都大,你真的看懂了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刚有想点头的意思,又很快地摇头:“我可记不住。”

        “风缕草的别称是?”淮盯着她的眼睛。

        “曼……我不记得了。”枢久晴避开了他的目光。

        “果鸦树的幼苗只能在什么时间栽种?”

        “我也不记得了。”少女低着目光摇头。

       “漓花草可以种水里吗?”

       “这……”少女诧异地抬头看他,几乎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而后者露出了得胜般的微笑。

        “告诉我吧。”黑发的少年微抬起唇角,“你刚才一定下意识地想说,这不是这本书里的。——刚才的答案你全都知道,你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少女盯了他半饷,涨红了脸,随即猛然地站起身,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淮大概也没有想到枢久晴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眼见小姑娘几乎就要夺路而逃,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太得意忘形了,赶忙带着歉意地好声说道:“抱歉……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的……毕竟谁都会带着自己的秘密。”

        枢久晴急促的呼吸这才稍稍放缓,她不声不响地坐回到了地上,眼睛看着地面。

        “你想挑战他们,是不是也和这个秘密有关呢?”少年试探性地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些秘密我才能认识你……所以我刚才很开心。就像大地之神加恩认识花神时那样……那句诗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少年停顿了一下,略微沉思,又在枢久晴求解的目光中回忆起来:

        “我用未知却美丽之物装点自己,它蒙着层薄雾,既是秘密、也是相遇,是歌、是色彩,也是你。”

        这一次,少女瞪大了眼睛,淮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些迷茫,却也看到了丝微弱的向往与期许。

        “这又是个什么故事?”她问道。

        “你不知道吗?”反而是轮到淮诧异了,“是这儿的传说……你等等,我去找这本书给你看。”

        他向书架那一头走去,一边侧过头回望了一眼枢久晴:

        “诗歌写得很好听是吗?千百年来神秘并不都是可怕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一定好好为你保存秘密,直到深埋土中。”

        “那你是不是还想说,它会开出花来?”少女这般反问。

        “会的,因为是你的秘密,所以一定是很好看的……嗯……迎着风也不会弯折的花。”少年不自觉地收回了目光,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在他的身后,听着这番话的少女笑了起来。


(6)    

        “你……不疼吗?”   

        虽然十天过去了,在这一天淮为枢久晴终于打赢了那群人而感到欣喜,但少女付出的代价让他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他小心翼翼地帮少女缠上绷带,在接触到手的那一瞬间,少女骤然一缩手臂,皱起了眉头,面色苍白得厉害。

        “本来不疼的。”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夹杂了一下吸气声,“你这一下就变得超疼。——还是我自己来吧。”

        “抱歉……可能我确实不擅长这种事……”

        “你的想法很正确。”

        枢久晴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把手上的绷带缠紧,咬住绷带的尾端单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她又把自己的长发简单束起,撩到一侧肩头。借着书架边金属灯台的反光,她将另一边肩头的衣服拉下来一点,试图清洗肩上的那处伤口。

         少年脸一红,忙转过身去坐了个端正。

         “你可以吗……?”他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忘记刚才的那一幕。

         “嗯……嗯应该……可以。”

         “我……我帮你吗?”

         “不要。”

         干净利落的回答,完全没有给他留有余地。

        “那……那我们说说话……或许转移注意力可以不那么疼?”

        “嗯。”

        淮有些不自在地端正了下坐姿,干巴巴地说道:“那……恭喜你……你终于胜过他们了,我替你感到高兴。”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吸气声,随后是少女虚弱的一声应答:

        “……谢谢。”

       淮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打赢他们吗,我厉害的晴小姐?一对一的话你肯定能赢呀,何必要一对多呢?”

        “那不够……咝……”又是一声隐忍的吸气声,“我……我必须要更强……”

        “那晴的挑战……到此结束了吗?”

        身后传来了更响的动静,似乎是少女重重倚靠在了书架上,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儿少女都没有再答话。

        “晴……?”

        “没有……”少女的声音轻细,“还有……还有更强的人。他们的师父、师父的老师、这个教派的主人……他是淮的父亲吧?”

        “嗯……”淮苦笑,“你的目标真的好远大啊,让我无法想象,恐怕教派里那些人都会嗤笑你的。——你好了吗?”

         “没有。”

         淮听见了枢久晴撕开干净绷带的声音。

         “我觉得……”淮听着身后又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将手中的半角衣袖攥得更紧,“晴真的很努力,努力得什么都不顾了。”

        “没……”是咬牙忍痛的声音。

        “晴其实……最早和我说话的时候语句很不熟悉……晴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吧?大概为了件重要的事情吃了很多苦,这一定很不容易。”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话就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本还有些不自在的淮此时松开了紧绷的身子,这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难过。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如果我早些认识晴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能帮上许多忙……我不知道晴为什么要挑战这样多的人……但我很敬佩这样的晴,想着大概你有非得这么做的理由,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我第一次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了,我想为了能够帮上这个来到我身边的神秘女孩、这个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的女孩而努力……所以晴……”

        留下来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念头出来,明明少女从来没有提及离开半个字,明明少女的目标过于远大,普通人可能要用一生来追求,可是他还是一下子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急忙想着换一句话说,但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于是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少女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无声地啜泣。

        “晴!?”

         少年顾不得许多,他快步跑到少女的身侧,蹲下身去看这个女孩:“对……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不是。”少女努力地收住啜泣声,“只是因为太疼了……”

        她终于是没有忍住声音哭了起来:“好疼……疼得要命。”

       

(7)

       其实少年完全拿捏不准少女的意思,他隐隐觉得少女不该是因为伤痛而哭泣,之前可以对此一声不吭的她,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可是自己说的那番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般想着的淮不禁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这座藏书馆可算是上午也开放了。

        那日的淮并没有能够留住枢久晴,女孩生生躲开了他伸来的手,又飞速地穿过藏书馆的大门,直往螺旋的楼梯下跑去,一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是生气了吗?还是他打得话语无意中戳中了枢久晴的痛处?

        淮无从得知,他现在只能在一个次日的早晨,透过熟悉的窗户看向熟悉的位置,试图捕捉到她的踪迹。

        好在他终于找寻到了那个身影。在训练区域足有一个成年人高的、一整排不规则排列的高大木桩上,背着把木剑的女孩灵巧地掠过每一点位置,不断地转身躲过左右打来的障碍物。她显然很熟悉每一处机关,甚至在走完一遍之后她反身又走完了一遍,动作流畅得如同穿越雨幕的飞燕,翻身落地时连气都没喘一下。

        随后是一片倒霉的稻草假人,以满天散落的稻草和少女收起的剑迅速收场。

         再之后的法术屏障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在一片流窜的光芒之中,女孩的神色毫无波动,也不看周围那些人一眼,径自往另一个区域走去了。

         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伤口,换做谁都不信这个家伙有受过伤吧?

          她每一次来藏书馆时也用着这样轻巧的身法上的楼梯吗?一次灵巧地转体绕过脚边堆积至半人高的书、敏捷地跃步跳过一阶半朽的楼梯,她不停下脚步地飞奔上来,可能会习惯性地调整呼吸……

        ——出了这样的事,她今天还会来吗?

       少年懊恼地趴回了桌子。


       约摸着到了每日都会见到枢久晴站在藏书室门口的时间,而这天的门口她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书本上的字迹渐渐在少年的眼前化作无意义的符号,心里的烦躁和焦虑让他整个人坐立难安。他无数次地望向窗外,又望向通向楼梯的大门。

        ——可无论是哪一处都是空空荡荡。只有穿过窗口的凉风,还有没有色彩的阴云天空。

        她会在哪里?

        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女孩,这个略有些绝望的发现让他不禁开始暗自嘲讽自己: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如此自信,认为少女无论如何都会每天来藏书馆的呢?明明少女眼前的自己多半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文弱书士,身上的灰白衣袍远不及教派的紫银制服,而拿着书和笔的手无法施展任何法术,也无法持剑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淮——"

       难以分辨是否是错觉,他好像在耳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语气急切,却丝毫没有实感。

       “淮——!你在吗——”

       这一次声音更近了几分,音调也变得耳熟起来。

       是歌。

       顾不得那些翻倒在了地上的杂乱书本,惊喜之下的少年蓦然站起身,往楼梯口奔去。

       是色彩。

       年代久远的螺旋楼梯上堆了不少来不及归位的书籍,长久以来淮都是小心翼翼地上下楼梯,生怕碰倒。而这样的楼梯对于此时的少女而言是那样毫无障碍,黑色的长发以漂亮的弧度划过空气、紫色的衣角轻飘飘地掠过书本。她的身形没有停滞,带着她独有的气息一阵风似的迎面扑了上来。

        是你。

        没有想到淮会正好站在楼梯口,哪怕是能完美地避开一切障碍的她也来不及反应过来。刹那之间,淮的身前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股令他欣喜、心安却又隐约让他喘不上气的气息。

        下一秒,他们同时惊呼出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撞到了书架,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8)

        “不,不是,我有急事找你,拜托你不要再一个劲儿地道歉了。”

        淮这才平定了些呼吸,他的手犹捧着书,将书抵在膝上。

        “你能原谅我就好……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他低着头喃喃道。

         “为什么?”枢久晴完全不能理解,“我难免不准时。——而且是我撞倒你的啊。”

        “好啦。”少女显然是真有焦急的事情,她忙又拉回了话题,“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符号。”

        她顺手将一张稿纸摊到地上,用刚从淮手中接过的笔涂画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错综复杂的四边形符号就被画到了纸上,再被转了个方向递到了淮的眼前。

        还来不及惊叹少女的记忆能力,淮的目光就停住了。

        在这一刻,之前那些莫名的惊喜与兴奋、甚至连带着一些隐约的冲动,都在血液里突然冷却了下来。

        “淮?”

        “啊……啊,你等我……等我回忆一下。”

        他的喉咙开始发干,而少女投去了有些担忧的目光。

        “晴……晴为什么会想来问我这个问题呢?”他下意识地找着别的话题,脑子里一片乱麻。

        “淮很博学不是吗?”枢久晴看向他的眸子真诚而又清澈,“我喜欢来这儿看书,因为淮总能解决我的疑问,为我找来相关的书,所以……”她小幅度地摊了摊手,“我觉得这里可能……除了你没人能解决我的疑问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能说这样多的话了呢?

        淮混乱地想着。

        这样是不是也不错呢?如果不再去管更多事的话。

        “以及,毕竟你答应了帮我保守秘密呀。”

        是的,是的,虽然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秘密。

        是她过快的看书能力?是她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那甚至能超过加入教派十多年的成员的水平?

        于是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想到什么了吗?”少女还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嗯……嗯。好像有几本书有提到……不过都是些我看不懂的、与教派法术相关的书……我去拿给你。”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

        他听见了少女欢喜的笑。


(9)

        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从有些凉意的秋天中间开始,一直到如今越发萧索的秋末。少女依旧是每天上午去训练,而后来到淮所在的藏书馆看书。

        她和淮会很简短地说一些自己的见闻,这通常是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完成的,有时候是一人一半的白饼与浓汤,有时候是些杂碎肉与卷饼。

        在这之后,女孩会很快投入到书堆之中,试图研究与那个符号相关的所有书。在休息时她几乎已经读完了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书,速度之快已经到了夸张的程度,令淮惊讶不已。

        到傍晚时女孩会准时和他告别,在带走一两本书后熟门熟路地跑下楼梯,一会儿就看不见踪影了。

        要说一样,确实每天都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淮也很清楚其实变化大得恐怖。

         他知道晴渐渐不在那个训练区域练习了,只是早上会先去过一两遍木桩草人屏障;他知道晴回来时偶尔还是会身上带伤,以至于现在的他也能帮女孩缠上绷带;他还知道晴所看的那些术法相关的书程度越来越高,从书上的积灰就能辨认出来:这些高深的书籍至少已经好多年没人接触了。不过他也毫无怨言地不停帮女孩找书、理书,每天都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曾忧心晴是否会看到走火入魔,少女却当着他的面虚空画出符号,一时间漂亮的青色光芒在整个房间流动,又乖巧地聚拢在少女之间,变化出各种形态,怎么看都不像有一点入魔的痕迹。

        当然,比起另外两件事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变化。

        在天气还未如现在这般冷的某一天,他听见来藏书馆看书的两个成员的对话,他们说今天有一个特别狠的少女挑战了教派里年轻一辈里几个最强的成员,无一例外地全被少女击败,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一群人一起,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云云。

        当时的他转头望向书架角落的枢久晴,女孩正拿了本很大的书挡在了身前。

        此后类似的传闻偶有传来,少年问起的时候,女孩总是轻描淡写地笑笑,说确实是她。

        而就在前几天,一条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说是教派内的第二人也已经被那位少女击败,教派似乎对少女的身世表示了怀疑。

       第二人也已经被击败了,那么离第一人又还有多远呢?

        淮曾想着少女的目标可能需要普通人用一生来追逐,却没想到如此之快。而她只是个刚入教派满一年的成员而已啊。

        如此之快,她就能离开这里了吗?

        他开始越发的心神不宁起来。这种感觉在每次看见少女研究那个符号时愈发强烈。

        陪伴了他半个秋季、一直在牵引他的心的那个女孩,自己有机会留下她吗?如果从此之后这些书本都只能空留她一点点的痕迹……

        他又将少女最早画的那个符号拿在了手中,这一次他的手逐渐攥紧。


(10)      

         “所以呢?淮?就是这个符号让你来找为父了吗?”

        少年在教派之主的面前咬了咬嘴唇,不发一言。

        “要为父说的话,虽然我很感谢你来提醒我,但我想,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错,这个符号是我所使用的最强的法术,这个小女孩会研究这个符号也一定是为了来挑战我。——哎呀真想不到会这样快,我以为她至少要到冬天才能……你是希望我提早做好准备,好别让她胜过我吗?”

        说到这里的中年人停下了话语,叹息般地看了一眼淮。

        “她愿意和你分享这样多的想法,想必你也一定对她有所承诺,但你这样可真是难看,淮。——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每次都要训斥你,从来不会肯定你做的一切了吗?因为你还差的远。”

        “闭嘴……我不管这些……”

       我不管这些,不管什么肯定或是不肯定,也不管那些萦绕耳畔的难听训斥,我只要……

       “我不知道你是怀疑她的动机,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你心里也很清楚。但我发现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切关于她的事情。——好让你真正明白、真正后悔。”


        “她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过来,起初我也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孩子,或许是战乱所致,她初来这里连我们的语言都不会说。”

        是了……我的推断没有错。

        “然而我很快发现,这个女孩用很短的时间……三天,就已经能听懂我说的所有话了,而我只是简简单单教了几句话、一些词语而已。我知道哪怕再有天赋,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哪里发生了不一样的改变。”

        “这个小姑娘压根不愿意和我说任何事情,我只能一点一点地宽慰她、引导她,等到她终于说出经历,我这才明白过来。”

        “你真的想要阻止一个必须复仇的女孩吗?她看见了所有人的尸体,而那些人把希望、生命甚至是能力天赋全部寄于她一个人的身上,你还想让她为你而选择别的活法吗?太天真了。”

        希望、生命、能力天赋……所以她才能够……

        “就是你现在想的这样。所以这个挑战在我的意料之内,再说了有谁可以阻止她呢?一个独自一人、注定要承担所有人命运的人。”

        所以那个时候听到自己所说的话语时……

        而现在他把自己当时的那些善意都置于何地了呢?

        他愣在原地,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让他僵硬地转向那儿,所见的景象让他一时间血液从头凉到了脚。

        这一夜的天一点光都没有,让窗外那个身影异常地不真切起来。

        “倘若我真能阻止她,倒还挺希望她留在这儿的。——看起来她已经在这儿观察了好些晚上了,这样的能力真是可惜了。”

        他已经听不清身后的人在说些什么了。


(11)

        已经连着好多时日了,他再也没有见过枢久晴。

        她看到一半的书还孤零零地摊在地上,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把被风吹乱的书页翻回来,然后怔怔地坐在那儿好一会。

        冬天已经悄然降临,刮来的风逐渐开始冰冷刺骨。这里的冬天来得很急,按照以往的情况,只怕没几天就会下起大雪,把山路封死。

        她走了吗?会等到开春化了雪再走吗?

        在最早的时日,淮疯了一般地想去找到枢久晴,或许解释已经没有办法了,但至少要好好道歉才行。

        但接连几天都淮都没能找到她,自己的父亲不见自己,而谁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女,她也再没出现在教派的任何区域过,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以至于到现在,淮已经渐渐不抱希望,只当这便是某种惩罚了。——她或许真的离开了,连最后的那个目标都不去做了。

         也是,被背弃诺言的滋味换做谁都不好受。

         这一切让他痛心不已,自责、后悔不断地压在心头,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

        或许这些道歉的话语只有这些无言的书可以感受到,也只有纸笔可以记录了。


(12)

        雪终于下了起来,从窗口望出去,到处都是亮白色,雪堆积起来,这一下连每天早上的训练都暂停了。

        淮还是习惯性地去把书页翻了回来,如果那个女孩再也不回来,或许这个看起来奇怪的习惯会被保留很久吧。

        他摇摇头,随手拿了本书,坐在他已经习惯了的位置上翻阅了起来。

        怎么样都好,就当是逃避也好。

       

        他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他迷茫地向窗外看去,只见到训练场上突然多出了很多人,他们在那里挥舞手臂,大声地说着什么,每个人眼中都写着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是不是教派突发了什么状况,忙也跟着跑了下去。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指使着他,在脑海里告诉他:

         快啊,淮,再快一点……

         还记得你要做什么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


          他终于跑到人群中去,即使自己和周围那群紫袍的人不大一样,他还是听明白了大家都在激动什么。

         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一股久违的、由衷的欢喜从心底而生,只是在还未蔓延开来的时刻,一种更深的刺痛感贯穿了心间。

        这是教派有史以来,发生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耻辱、又或是荣光。

        ——教派第十二代的主人,被一个教派内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女打败。这场对决持续了仅一刻钟的时间,最终以数道白光拆解了教派最强的法术告终。谁也不能够理解那几道像白色气流一般的白光是什么,但它真真实实地卡入术法的每一处细小的破绽,而后生生拆碎。

        教派的主人亲自宣告了少女的胜利,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教给你的东西了。”

        最后的赢家去哪儿了呢?

        人们面面相觑,有个人声音颤抖地说着:

        ——她好像,直接下山去了。

        下山?!

        他忙朝着藏书室飞奔而去。

        至少得把那封书信给她才行,这样哪怕她不肯听自己说任何一句话,也能有另一种道歉的方式了。


(13)

        再熟悉不过的楼梯了。

        他自己在这儿走了很多很多年,本已经熟悉到厌烦,但又因为枢久晴的出现而有所改观。

        他又想起了少女用灵巧的身法掠过书堆、飞奔而上的情景,想起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那种气息让他每一天都如此期待,也让他有了憧憬与试图前进的动力。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或许这些美好的感触终有一天会再也想不起来,但此时他的胸口却在一阵阵地抽紧,发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捂着胸口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冷风透过半开的窗口迎面而来,刮得侧脸生疼。

        他沿着直线往桌边跑去,颇有些拼了命的架势,因为发酸的鼻尖,也因为模糊的视线。

        然而桌面已然空空荡荡,那份压在书底的素白信笺连带着书一同不见了。

        这时他才嗅到了一股让人无比怀念的气味。——就像是秋天的某一时候,他和晴一不小心靠着彼此的背脊睡着,而后醒来时嗅到的那种味道。难以形容,却足以让人在一瞬间回想起来。

        他下意识地往书架深处的角落望去。

        我一定是疯了。他想。

        窗外的光因雪的反射而干净明亮,光线静静透过窗,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在室内的层层书架间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就在书架的角落、明暗的交界处,他看见了那个几乎算是朝思暮想人影。闯入者拙劣地用书挡住面颊,但身上的衣袍还是那身低阶的教派制服,光线斜斜地扫过烫着金线的书籍封面,他还能看清上面写着“植生详解”。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短短的几步路,他仿佛是在梦境中行走,走得摇摇晃晃的。

        “晴……晴!”

        他走得更近了些,小声呼喊着,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得到血液流动的加快,欣喜、愧疚、所谓思念,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他慢慢坐到了女孩身前的地上。

        当坐得这么近时,他反而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没有了,此时的他在女孩的面前异常平静。

         “晴,对不……”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眼前的那本烫着金丝边的书就被重重合起,狠狠戳进了他的怀里。

         “我不听你的道歉。”

         下一瞬,少女的面容就凑到了他的眼前,那双眸子依旧干净清澈,但又严肃认真,不似生气,也不似在开玩笑。

         “晴……”他羞愧地低下头去。

         “我看过那封信了,那就够了。”少女这般说道,“我明明是来向你辞行的,却没想到你还给我一封那样愚蠢的信。”

         “我……”

         “我才不想原谅你,你明白吗?”

        淮低垂的视线正好落到了枢久晴的手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手正不自然地握紧。——细腻的手指、捏着信的手指、曾经翻动书页的手指……

        “晴。”

        淮突然地叫唤了她一声,或许是这样的声线她从未听过,少女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我喜欢你。”

        女孩的握紧的手骤然松开了。

        “留下来好吗?”

        淮不敢看女孩的眼睛,低着头恳求道,“至少等开春封住道路的积雪化开再说,好吗?——我、我真的很想念你,你离开之后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面对……”

         女孩沉默着,手指不自在地摩挲着信笺。

         “我要走的。”许久,她慢慢说道,努力地让话语听起来没有任何犹豫。

        少年的肩头沉了下去。

        “如果一定要走的话……把这个拿上吧……这是教派的象征,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都可以受到礼遇。”他用颤抖的手解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递到少女的面前。

        “等到该回来的时候我才会回来。——所以,我不收。我要走了。”

        少女的声音冷静极了,她攥着手,指间发白。她是跪坐在地上的,此时的双膝正在微微颤抖。

        淮无措地抬头,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的窘迫,泪水大概已经在眼中打转了,这实在是丢脸极了,可是他根本无法控制。

        可他诧异地发现,眼前的枢久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平淡与冷静,那双清澈的眸子现在在光线的映照下亮闪闪的,那亦是一副难过而几乎快哭出来的神情。

        她和他在书架的角落只是对视了短短一瞬,然后女孩骤然站起身来,朝着少年伸出手去。

        那只手推得稍有些用力,淮被推得措手不及,身子一倾,忙用手支住了身后的地面。

        他眼中所见的光影一时交杂,恍惚间少女和他凑得更近了些,又如同一阵风一般飞速跑了开去。

        再定睛一看时,他已经望不见枢久晴了,只有唇边微有些发麻,仿佛被什么温软的、有着好闻香气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让人的脸颊烫得离谱。

        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失魂落魄地往楼梯口跑去。

        他跑得跌跌撞撞,喊着发不出声的话语,最后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

       

(14)(后)

         “所以说,晴你真的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跑掉了?直到现在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才偷偷跑到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来?为什么不去见见他?”

        “白雨……唉……我要怎么样和去世的人相见呢?”

         “你……说什么?”

         “这已经是……唉已经是他的墓了……看见了吗,这里写着的。”

         “晴……你没事吧……”

         “这是第十三代教派主人的陵墓,在十年前的战乱中为了保全教派而拼上了性命……我本来为他留下了修习术法的信笺……他本来可以活很久……见鬼……”

         “……”

         “我来拿你的东西了,淮。”

         “这个项链竟然还在吗……诶!当心点!晴你别这样……”

         “我看到了墓碑上面的字。”

         “……”

          “我用未知却美丽之物当做终点。指向歌与色彩、秋日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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