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数传统的主角一样，李华是个孤儿。

不像大多数主角死于车祸、助人为乐、跳楼自杀和奸人迫害，李华是学死的。

从小，他都是优秀学生，成绩好表现佳，不看电视不打游戏。身为孤儿，他自强不息，努力学习，终于从县城考进了省重点。

小城里，他是其他人眼中的模范。

可没人知道他上高中之后有过怎样的落差。

他进入高中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优势从来不是聪明，而是努力。因为周围的同学要么比他聪明，要么比他富裕，要么比他聪明比他富的同时比他还努力。

没人知道他发现自己听不懂课的时候有多焦虑，没人知道他因为不标准的英语发音有多自卑，没人知道他在考试的时候有多惶恐。

他曾经以为，自己还算聪明。

但在这所高中，他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最普通的人，没有那么多天赋，没有那么多特长，没有那么多聪明才智，不能做出奥数题，不能出口成章，不能轻轻松松听懂课上所有内容。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只能努力，加倍地努力。

但他的名次还是没有前进哪怕一点点。

这里的老师看他的眼神是冷漠的，同学对他是忽视的。他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学生，努力，而没有回报。

他只能加倍努力。但越努力越焦虑，他的成绩就越不尽如人意。

高考失利。选择复读的他，在一个平静的深夜死在了习题集前。

 

当他睁开眼，发现一切回到十岁那年，他发誓，这次一定要加倍努力，学更多的技能，考更高的分数。上一次，他拼尽全力也只做了学霸，这次，他要做学神。

握紧拳头，小李华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位少年，你的理想不太对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谁？”

“别找了，我是你重生的绑定系统。”

李华精神一震：“你是来帮助我重生逆袭，考状元拿竞赛加分做科研发核刊，毕业后科技创业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系统：“呵呵。你的目标就这种程度？”

李华不解：“难道是重生之制霸娱乐圈？可我长得也不帅啊。”

系统：“庸俗！我们的目标是——学渣！”

每当李华拿起笔试图完成作业，他的脑海中就会循环播放系统精心挑选的洗脑歌单：《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客官不可以》、《吉祥三宝》、《倍儿爽》、《香水有毒》、《你是风儿我是沙》……

每当李华认真听课超过十分钟，系统就会在他的脑海中深情并茂地朗诵雷文精选：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拥有十二种超能力，家产超过千万亿，集黑手党、跨国企业、血族继承人身份于一身的，夜雨凌风·魅华星耀樱吹雪·晶灵梦蝶冰翼！”

每当李华想要早早起床学习，他就会被受到来自枕头的强大吸力，而他的眼皮也会沉重得无法睁开，不得不每天睡到八点才去上学。

最先发现李华变化的是班主任老张。

“李华！你怎么回事！每天迟到不交作业就算了！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校服上破了几个大洞。”李华如实回答。

“那你头发怎么回事？我们学校男生不能留长发你不知道吗？”

“老师，我也不想的，但是剪了它长得更快。”李华诚恳地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没有。”

“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习？”

想啊。我当然想啊。老师，我做梦都想学习。李华在心中无声呐喊。但他没有机会回答，因为系统已经代替他回答了。

李华只能眼睁睁看着系统接管了他的身体，拽拽地说：“学习，学个屁。”

 

李华很绝望，他问系统，真的不能让他好好学习吗？

由于李华的学渣指数上涨，系统终于拥有了实体。系统模糊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说：“不能。”

“可是我都重生了啊……”李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系统冷笑：“重生一次还得顺着你的意给你配个系统？哪有这么美的事儿啊。重生重生，当然是有代价的。”

“那我该怎么办？从小到大我只会学习，我只擅长学习了。除了学习和工作，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系统弹了他脑门一下。

“哎哟——疼！”李华捧着脑门眼泪汪汪。

 “傻啊你。不学习你不会玩儿吗？”

“不会。”

系统：“……”

李华仰头看系统。

系统把手里的烟掐了：“你他妈真不会？”

李华点头。

他以为系统会骂：“连玩都不会，你是不是傻？”

但系统没有。他只是揉了揉李华的头发，然后说：“走，我们出去玩。”

李华上辈子没怎么运动，大学跑一千米能瘫在跑道上，现在也是小胳膊细腿，比同龄男孩子还矮点。上辈子初高中的时候，因为又弱又怂，没少被欺负。

系统就不一样了，看着就人高马大的，代替李华，抓娃娃一抓一个准。旁边小姐姐看得眼睛都直了，使劲儿给他塞糖求帮忙抓娃娃。

“李华啊，你这不行啊。你看你，跑得慢，协调能力也差，你还不运动，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我这样也能找女朋友？”

“你上辈子没谈过？”

“没有，我上辈子死的时候才19。老师说不能早恋。”

“那暗恋对象你总得有一个吧？”

“没有，暗恋也影响学习。”

系统一巴掌呼他脑门上：“学习！就知道学习！”

周一，李华发现自己七点终于能睁开眼了。

难道系统放弃了？自己又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李华高兴得直蹦，今天或许能不迟到。

系统把摊好的煎饼果子放桌上，提着铲子冷笑：“吃完早饭咱们就去学校。”

“我能上早自习背课文吗？”李华期待地看着他。

“不能。咱们去操场跑步。”

李华蔫了：“我不想晨跑。”

系统循循善诱：“你乖乖跑步，我就给你五分钟让你背课文。”

跑完两千米步李华又想瘫在跑道上，被系统硬生生拽了起来：“你站着歇一会儿，然后我们学散打。我给你全方位指导，你只要按时完成我给你任务，我就奖励你学习时间，让你做题做到爽。”

李华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为了给你小升初做准备。”

李华十分感动：“你是不是想让我以体特的身份进重点？”

“屁。你以为学渣那么好当？学渣也分等级的。”系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定个小目标，你进了初中，要当不良中的扛把子。”

回忆起初中时被不良少年围殴的过去，李华看了看自己细细瘦瘦的胳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上辈子，初中的扛把子是初三一个打篮球的，叫龙哥。李华初中读了三年，龙哥留级留了三年，带着小弟欺负了李华三年。

开学第一条，顶着杀马特发型的龙哥就锁定了李华。

“挺拽啊，还染红发带耳钉。”

李华腿抖得跟筛子一样，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系统气得把他灵魂推到一边，自己顶上：“比你头发炸成扫把强。”

龙哥没想到这个新生敢顶撞自己，他语文学得差，连修辞都不会用，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这人，Gay里Gay气的。”

系统笑了：“我就是Gay啊。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相依为Gay？”

    他说完之后，龙哥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李华眼睁睁看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哭唧唧地小声说：“你别惹他啊，他可凶了。我书包里有钱，你拿出来给他吧。”

没想到，龙哥叹了口气，说：“算你行。我服气了。”说完，他还拍了拍李华的肩膀：“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龙哥走了以后，李华还是懵懵的，他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点了根烟，懒懒地说：“他也是个Gay，不敢面对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老子可是系统，有Gaydar的。”

李华大惊：“你到底是学渣系统还是同性交友系统？”

系统不耐烦：“你管我？老子是天上地下帅裂苍穹帅炸地标宇宙最帅系统。”

 

想背背课文？行啊，散打自由搏击先练一练。已经打遍本校无敌手化身市一中扛把子了？二中三中的老大你打不打得过？

没有数学题可做感觉自己要死了？也行啊。陪我打游戏，什么时候手速能跟上我了再说。

想学英语想到发疯？行啊，给你机会啊。那边篮球场去的人多，去打球啊。等你打到在这片都小有名气了……诺，那几个外国人也常在这儿打球，允许你和他们聊几句。

 

李华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能长到一米八五，还有了六块腹肌。连眼镜都没戴，走起路来肩不塌腿不软，穿身运动服抱个篮球走在路上还能有人搭讪，进个球一群女生喝彩，抽屉里还常年能翻出情书。

“想不到我收拾一下还挺帅。”李华乐颠颠地到系统面前嘚瑟。

系统白了他一眼：“那是我带得好。要没我带着你跑步打球你能长成这样？”

“至少说明我底子不差。”

“呸。就你这样，和老子当年比差远了。想当年，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人见人爱宛如会呼吸的人民币……对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谈恋爱也可以加分的。”

李华摇了摇头：“表白我都拒绝了。”

系统有些吃惊：“恋爱积分能换挺多学习时间的，你真不要？是不是不爱学习了？”

李华挠了挠头，说：“可我既然绑定了学渣系统，就只是学渣而已。我自己这样就算了，影响别人学习实在不好。”

系统难得地沉默了，他摁灭抽了一半的烟，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李华笑得有点傻气：“我以前没什么意思，但绑定你之后，好像是变得有意思了点。”

 

 

赚积分越来越难了，能兑换的学习时间总是很有限。

大概，这辈子注定了就是个学渣吧。

乐观地想，虽然是个学渣，但是个挺有意思的好学渣。

这一次高考，李华没有复读。

他以特长生的身份上了大学。上辈子，他没有考上985，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次，他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勉强上了二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竟然觉得很幸运。

因为他原以为，绑定了学渣系统，自己会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拿到高考分数的那一天，完成任务的系统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和上一世相比，他的确活成了不折不扣的学渣，翘课打球玩游戏，不认真听课，不按时完成作业，但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他没有霸凌同学，没有主动打架，没有欺骗女孩子的感情，没有碰不该碰的东西。

但他的确是学渣，无可辩驳的学渣。

 

拿到分数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没有无数次想象中里那样难过。比起可以预见的分数，更让他难过的是系统的消失。

床头还放着系统抓来的毛绒娃娃，柜子上还放着半盒烟，冰箱里有一个凉了的煎饼果子，桌上有一本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扉页写着：祝你做题做到爽。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很久的五三，但他现在不想要了。他发现，比起不能学习，他更害怕孤身一人。

 

上了大学，他发现，其实这所学校没有他上一世想象的那么糟糕。心怀梦想努力前行的人，依然比比皆是。而分数，已经不再是评判优秀与否唯一的标准。

他不再受到学渣系统的束缚了。

他可以好好学习了。

但他从系统那里学会的东西一直在发挥作用，他能轻松地和同学交往收获友情和善意，他能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为学院赢得加分，他能在晚会上拿起吉他弹唱歌曲得到掌声，他能在游戏里带着队友收获耀眼的成绩……

毕业典礼的时候，有人说：“李华，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他突然觉得恍惚，然后他才笑着说：“我没什么厉害的。都是别人教的。”

“那他一定很厉害吧？”

“是啊，超厉害的。而且长得很帅，特别帅。”

“那你能不能把他介绍给我们啊？”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不在这边了。”李华笑着说。说完他突然觉得很冷。四年了，系统不在自己身边，已经四年了。

 

出乎很多人意料，毕业以后，李华签约公司，成了职业游戏选手。如果是前世，就算技术很好很有天赋，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职业选择。

可能是因为，系统真的爱某款游戏爱得不行吧。

 

“李华。这是之前的全国冠军River，之前出车祸昏迷了两个月，最近刚出院，现在还在复健，你带他练练手吧。”

说话的助理没有发现，River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他带我？”River气笑了：“老子要他带？他刚摸这游戏的时候老子都拿了两届冠军了。”

助理瞪大了圆圆的眼睛：“River你瞎说什么啊。李华玩这个也很多年了啊。”

River没有回答，他只是径直走到李华桌签，拿起李华放在那里的一本五三。

翻开扉页，他笑了。

他说：“学习，学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