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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雪球發的:【省男】生死论

   话说乐乎到底怎样了啊……


 生死论

 

    生是欢喜,死是哀惧

 

    一条黑色的泥鳅,悄悄地溜进夜雨,默默潜进了黑暗。

    苏三省和这条泥鳅不同,他的到来伴随着一声响雷,电灯刺啦闪了一下,紫色的雷光掠过苏三省漠然的面孔,残留在他脸上的雨水一面滴淌一面映出诡而艳的蓝紫,宴上的女人脸上俱显出不同程度的惊恐。

    听着李默群向在座各位介绍自己,苏三省耷拉着眼皮,一副睡不醒的懒怠模样。他扫过圆桌上的几位,除了女人都是熟知的人物,刘兰芝也和徐碧城也是听说过不少。他扫了一周,独把唐山海挑了出来,讲了一匣暧昧不清的话。

    既然打定主意投了汪伪,苏三省就打算在这立住脚跟。他的行事作风素是雷厉风行狠辣果决,被戴笠曾树打压了三年也没吃透这叫上级提防的缘由所在,到了这时也一样。他既晓得汪伪军统的两颗暗子,从踏进这华懋的门开始就抓起了线头。从前确也听说过唐山海,这位贵公子在军统也有些声名,家境优越得很。唐家从前在北京上海开了几处工厂,攒了不少家资,到了民国政府开始国有化,更是机巧应变。四方打点之下,那样萧条景况下产业竟是不减反增。

      唐山海和他算是两样人。苏三省擦了手,在仅剩的位子上坐下。面前是一副碗筷,瓜子凉菜都放得远,转盘也不停下来。苏三省嘴不挑,慢悠悠夹了几口菜吃了。他大概明白李默群并不把他当个角儿,这如今吃这场戏他也做不得重头,不过是抛砖引玉,给行动处添样花色罢了。这没等他就开了的席面,背着门最次的座位,不见了的递围巾送热茶的侍者,哪样不在敲打他?

    苏三省在交际上差得是狠了——主要也是他转不过弯来,从没在这方面用过力气——但也不是傻,他心里明白,哪里不是这样的?

    总不过他要活,人家要立功。

    在军统干得太狠了,什么功什么劳虽则都加到了曾树头上,到底能力在这,纸里包不住火,他到底要出头

    曾树压了他三年,攒够了升职的本钱。他一走,苏三省再也没有理由屈居人下。苏三省熬了三年等他走,未曾想到的却是曾树连他的命也要一并带去。设了局布了线,夜里开会也没人通知他,苏三省坐在副区长的办公桌后,一圈扫过去。上海区的人都知道了他被架得空空,跟着他除了脏活苦活什么都活不上,面上虽摆着恭敬,底下不知唾了他多少口水。


    说是副区长,连条狗都敢叼了他的军章文件夹去。

    曾树搂着那条卷毛长耳朵的西洋狗,笑嘻嘻地一句对不住也没有,反叫他不要和畜生计较,手里肉干儿一条条往狗嘴里送。

    苏三省蹲在地上捡着文件,闻言抬头盯了曾树一眼,目光又落到狗脸上。湿漉漉的狗舌头还一下下舔着他的军功章,曾树并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转身便走了,哼着小调子哄他那只西洋狗。

   风吹地文件呼啦啦四处跑,苏三省怨毒的眼神没能盯太久,就跟着白纸黑字一起乱起来。

    人家都要他死了,他难不成还要忍着?

    叫曾树升职了也不成,他的本钱本是自己的,怎能给他人做嫁衣?

    要活着,要显贵,人活着要对得起自己个儿。

    平白给别人送了命,值得什么?再过个一两天,那些所谓同志战友又还记得你罢?哦,也许用不上一两天。

    苏三省垂了眼,那个从二楼落下的侍女死得还没透,腿脚还抽着,送去医院抢救一下或许还有救。毕忠良似是没看到,苏三省也没说,他是不在乎别人死活的。

    人活着能有几颗心去爱人?自家的衣食尚不能温饱,哪里有心有力去救济四万万人?姐姐还在老家等着他每月的薪饷,他死了姐姐要靠谁?

   人活着也就这样罢了,只是不能见人平白欺了去。

    苏三省端了秘密据点时没有什么心情,他挺无聊的。开门的是站里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受气包,不然也不会人家在里头喝酒聊天,他一个人在外面守门。

    毙了也就毙了吧,又熬不出个光来。

    苏三省领着人在楼前站定了。他脱了雨衣帽,仰起头来。

    今晚前去华懋,他约莫着知道他自个儿踏上了条不归路了。这条路,直往地狱通去,踏上了便是一路快马加鞭。

    他敢争,他肯争。他倒不信,凭什么争不过这天这命?

    他生下来,又不是为了死的。

    高高的举起手来,砍头似地挥下去时连头也一起压下,真个儿跟行刑似的。

    苏三省埋着头扯了一线笑。从今晚开始就是个恶人啦。

    他想起前日还骗自个儿的曲线救国……到底骗不过去。

    孙先生的像高高挂着,苏三省从青年偶像面前过去,心里没有一丝不安,这叫他自己也讶异了。

 

    会议室有人跳起骂他,立即就给崩了,不是苏三省动的手。他慢腾腾挪到曾树跟前,探出手用枪指着他,悠悠地叫他区长。

    到了这时候,他心里总算起了一丝波澜,又是快意,又是痛,密密地砸着心头的肉。

 

 

  生是枷锁,死是解脱

 

    苏三省前脚踩出六大埭仓库,后脚又退了回来。

    他站在大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对程青山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程青山愣了一下,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    

    苏三省仰着头,头发软软的垂在眼前,粗布短褐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好似挂在一副枯骨上,自从姐姐和小男死后,十几二十几天苏三省便瘦脱了形,两颊凹陷进去许多,眼底下一层青灰重得烟熏也似。倒是精神愈发抖擞,眼睛每日亮得灼人,笑容更是多了,常常便对人笑,笑的只比往常在苏翠兰和李小男面前差些,那样的温柔和善与平日里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便是被毕忠良的人押着跪在地上时,他也微微地带着笑,朦朦胧胧藏在长发后面的眼睛微眯起来,笑意如雪,冻的山石开了裂。    

    他自然慢悠悠地说你不能杀我,说自己抓到了陈深的罪证,说得那么嫩这头狼好似个母的,刚生了崽子,慈和得很。

    于是又对地图,陈深又耍一番无赖,苏三省又被踹在地上,痛得蜷起来。只是他心里却不觉得痛,或者说,从那一天起,他就一直痛着,从骨头里痛到眼皮上,日夜不休。

    被押到六大埭的一路上,苏三省都在看天,卫兵把他的头压下去,他又抬起来,反复几次卫兵也不管他了。这一天天很晴,日光融融得似苏姐的一碗蛋羹,嫩嫩的。苏姐口略重些,盐总是多放,苏三省每日早上吃饭总是要抱怨一回,苏姐总说下次不会了一定改,第二天还是一样的咸。一回李小男来家里吃饭,苏姐给她做了碗蛋羹,撒了把李小男爱吃的虾米,可惜李小男说要减肥,只吃了半碗,还进了厨房帮苏姐刷碗说运动运动。两个女人一块把苏三省推出来,嘻嘻哈哈的好像她俩才是亲的,苏三省倒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苏三省倒记着那天下着雨,不然李小男还要回家去的,因着老天爷留客,才待了一中午。午后坐了会儿天放了晴,又立即回去了,苏姐也拉不住,说不能叫人担心——自然指的是陈深。

 

    那一天李小男还和苏翠兰洗碗时,苏三省一个人待在厅堂里,李小男那碗蛋羹还没收起来,苏三省无聊着突然犯了傻,就着李小男用过的勺子吃了一口,他到现在疑惑着,那天的蛋羹怎么不咸呢?

    可不仅是蛋羹,苏姐怎么都改不了的多盐多油的坏毛病,一遇上李小男就不治而愈了。李小男家在江南,一开口便是软绵绵的吴苏调子,口味也偏清淡,对甜食多有偏爱,尤爱德胜坊的李家铺子,只是不爱去,那儿地偏。

    这连陈深也不知道,苏三省忽然醒过这一条来,开心的嘴角裂到了耳根,惹得人回头来看。

    苏三省不怕人看,他素不关心人,更何况他并不丑,相反生的眉清目秀,眼睛大,瞳仁也又黑又满,眼睫葱茏似盛夏的繁叶。他的嘴生得尤其好,只是不像男人的,倒仿佛女儿家大闺秀的红菱小口樱桃嘴。

    不过他生得再好,陈深也不会放他死的好一点体面一点。

    仓库里的人走得只剩他俩了,陈深把剃头刀按在他的肚子上,隔着衣服压根没什么威胁,也不知陈深是怎么想的。

    苏三省是不明白,他估计陈深是恨他威胁李小男掏胃吧……那还不如掐死他,他好歹真的勒过李小男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不过他怎么也没弄明白陈深过,也不用想。把指尖抵上刀刃,低着嗓子说,你杀了我吧。

    他的指甲抖得筛糠似的,又像抽搐又像犯了烟瘾的烟鬼子。不是畏惧,却是兴奋。他离着着魔也差不了多少。声音又轻又亮又稳,“你帮帮我,杀了我吧。”

    可陈深最后也没杀他,杀他是条狗,七十六号鲜肉喂大的大狼狗。

    阿四在仓库门口狂吠的时候,苏三省瞪大了眼睛。童年的记忆还挥之不去,他的一生从狗嘴里开始堕落,又在狗嘴里结束,这个循环当真是妙哉壮哉。

    他本来也并不是完全这个模样,初出茅庐到城市里谋生活时也才十七八岁,见了生人就忍不住羞赧,也不知道客套寒暄,不晓得交朋友拉帮结党,性子软绵,和养在深阁里的小媳妇差不了多少。后来参军,渐渐学会了虎起脸来吓人。凌厉狠毒的表情摆多了就成了面相,心硬得多了就成了本性。后来他也忘了自己当年还这样丢人过,要不是那个雨夜李小男平地里窜出来的一枝花一样蹿到了他面前,他或许再也不会那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去爱了……他怕是连爱也无了。

    于是苏三省便笑起来,笑得且痴且狂,且凄且厉。

    他笑的不能自已,从毛孔里散发出一股快意来。

    他歪头看着六大埭仓库顶上开着一扇通风的窗,依稀露出远处的乔木树冠,郁郁森森的,颜色苍劲,一尺阳光洒在地上,离苏三省只有两三米距离。

    苏三省笑着,他觉得晴天都不是好东西。小男姐姐死在晴天,自己也要死在这样的天里。

 

    下雨倒好,小男会给他递手帕,小男会留下来吃饭,下辈子若有,顶好天天下雨。

    苏三省蜷在地上,记起李小男走的那天,闸北宋公园里日色正好,他举起枪含着泪笑时,李小男也朝他笑,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记得那双碧湖一样的眼睛,记得那天的日光。闸北宋公园开了漫漫的鲜花,李小男在树荫下阳光仍照着她,她平静地笑着。

    他记得,李小男喜欢晴天。

    阿四扑了上来,锁住他的后颈,苏三省没有挣扎,气息流失得飞快。

    他想,下辈子若有,还是日日放晴罢。   

 

 

 

 

 

    生是你,死是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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