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跟着军队跋山涉水、奔波来到这么远,最终看见那不详眼眸时,新兵压抑许久仇恨终于释放了出来。
新兵,仅仅只是新兵,从将市民的身份转为新兵时他们就已经没有自己的名字了——他们只是仇恨的集合体。
在白发魔女坐着囚车初到罗曼斯时引发了城内不小的骚动——少女的皮囊,却是与传说中魔女如出一辙的雪白色长发,还有那诡异不详的红蓝眼瞳,以及她蔑视人类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这可怖的一切,一度成为了当时罗曼斯城居民的阴影。
后来白发魔女回来了,进化成了漆黑的恶魔,成为了他们新的恐惧。
黑色的恶魔在神的大厅里降下不详的天雷、用于屠戮神佑城镇里的居民。而在那紫色的毁灭幕布下、漆黑的恶魔浮在天空之中,俯视着城市的一切陷入毁灭。她将脚下的守护者石像如泥偶一样撕得粉碎,她不停地降下冰霜与火焰,将一切演绎得如同神罚。
但恶魔能创造的只有地狱,而她却在那地狱之中狂笑,身后飘出的鲜花如鲜血挥洒——
——“找到了——!你这罪大恶极的魔女——!”
这些新兵,违反了命令,在战场混乱之时从后勤部队里脱离,抢先进入了波利斯村,只为能亲手处刑这毁了一切的灾厄之源。
白发魔女、漆黑恶魔,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新兵们只知道,若是恶魔不亡,他们逝去的亲人便无法瞑目——
若是不能痛饮恶魔的鲜血,他们便得不到救赎——
“喝啊——!”
跑在最前方的新兵抽出了背后的标枪,怒吼着将其掷出。阿尔泰尔本能地变换出一把军刀横在面前,可标枪撞上刀刃的一霎那阿尔泰尔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力不从心。标枪在火花之中推进,而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如软泥,完全使不上劲。
“当——”最终阿尔泰尔只能侧身将标枪推偏,标枪最后扎进她背后的树干里,枪头大半都没入了进去。
“啧、”阿尔泰尔啧舌,刚刚的防御比她想象中的还费劲,而且光只是快一点举刀这个动作就已经扯得右肩的伤口阵痛不已。只是她没有把自己的极度虚弱表现出来,因为如果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话、虚张声势也许能……
“挲——”
还没等她继续思考,一柄长枪就在阿尔泰尔眼前带着寒光划过一个曲长的弧线,阿尔泰尔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锋利的枪边切割开弧径上每一颗雨滴。
“咚、”阿尔泰尔沉闷地落地,若不是刚刚她咬紧了牙拼命向后猛跳了一段距离,那柄长枪应该此时已经削开自己的头颅了。意识到事情不妙,阿尔泰尔立刻召唤出一个法阵,几柄军刀应声而出,以她为圆心飞速旋转着。
“当——当——”军刀刚被召唤就同时受到了好几次攻击,那些新兵根本不顾敌人的状况或者是招式,只是团团将自己包围起来拼命地挥动手上的武器进行穷追猛打。火花不停地在她面前绽放,新兵的怒喝也一直没有停下。
……新兵吗、毫无章法与配合的战斗。
但是她现在的体力无法在军刀上附加大范围的立场防御,所以即便是这些新兵的胡乱攻击,也有伤到她的可能。
阿尔泰尔单手举着刀观察着这些士兵的举动,隔着雨幕她瞟见那几位村民已经强行将挣扎着的菲尼克斯和艾莉森带走了。
……那么现在难题是如何摆脱这几位看起来已经丧心病狂的新兵了。对方似乎很不怕死,虚张声势也没用了吗……
雨水彻底冲走了她不断冒出的虚汗,相比这些新兵愤怒到已经扭曲的表情,她倒是一直默默无言地保持着冷静。
“又是这种——又是这种蔑视——”一个脸上长疤未愈的新兵突然向她嘶吼起来,喊叫时他发胀的双眼挤出了热泪。年轻人的声线撕裂得太厉害,嘶哑的声音震住了其他新兵,他们的攻击渐渐停下来,举着武器警惕地盯着被他们围住的少女,空气中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雨声和呼吸声,和那几柄军刀转动时寒冷的破风声。
带疤新兵紧紧地盯着阿尔泰尔红蓝相间的眼眸,那双眼睛冷漠而高傲,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难道对你伤害过的那些人——都没有一点怜悯心的吗!?”
士兵一边大喊痛哭着,又一次抬起了长枪,狠狠地劈下,却又一次在碰到阿尔泰尔的首级前被环绕在她身边的军刀弹开。他的爆发也跟着带起了其他的新兵又一轮猛烈的攻势,但军刀之环总是及时地弹回他们的攻击。
阿尔泰尔没有用言语回应新兵的宣泄,她的回应是一柄飞出的刀刃——
“咔嚓——”银光穿过带疤新兵的长枪,伴随着木柄的撕裂声,他手中武器的上半截也如雨滴一般缓缓坠地。新兵有些恍惚地看了看那道银光所留下的整齐切口,回过神时白发魔女向他扬起了头,依旧是那样高傲的眼神,似乎是在警告。
“……”
雨依旧哗哗地下。
——阿尔泰尔可没有一个一个去回复这些憎恨的闲心,也不想费精力向这些一无所知的概念体解释。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针对她的排斥力的一份具象化而已,和那些巨龙、雷电不同的是这些世界的碎片被写入了“人类”的概念,进而像程序一样做出它们应有的反应而已。
呵、说到底,他们只是一无所知的愚者。
“啊——!”
村子的另一处突然传来了妇女的惊叫声,接着更多的惊叫声也相继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阿尔泰尔微微眯眼,刚想确认一下发生了什么,她便看见两只红眼黑躯的魔犬窜进了街道,并以极快地速度冲刺而来——
“吼————”
像是锁死了阿尔泰尔的气息,魔犬驰骋着泥泞,发出贪婪而饥饿的咆哮,以着肉眼难以琢磨的速度飞驰。
魔犬的吼叫声最终还是将新兵们的注意力从阿尔泰尔转移到了它们身上,看见这些可以咬死一只成年母熊的魔犬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新兵们立刻向四方退远。
“——”
这下可好了,又一份具象化的排斥力来找她的麻烦了。
阿尔泰尔压低了军刀之环的高度,操控着它们刺出。两柄军刀飞速刺出,但魔犬们反应极快地横跳着躲过,阿尔泰尔又刺出两柄军刀,它们再一次凭借着本能、驱使着躯体躲过了危险——
“噗——”一柄军刀不偏不倚地扎入了一匹魔犬的头颅,刀刃没入大半。军刀的主人提前预判了它们躲避的落点,在第二对军刀刺出时就刺出了第三对军刀。挨中军刀的魔犬摔倒在了泥地上,翻滚几圈之后便不停地痉挛。而另一匹魔犬的反应似乎更为迅速,在第三柄军刀即将刺中它时迅速地再一次弹跳开,最终军刀只划伤它的头部。
“吼吼————!”
受了伤的魔犬变得更加愤怒,以着更为迅捷的速度接近,阿尔泰尔没来得及反应,凶恶的魔犬已经冲到了她面前。阿尔泰尔刚想让剩下几柄军刀将快贴近自己的恶犬撕碎,可魔犬借着湿漉的地面侧滑了过来,它的头部贴着那银色的光圈而过,躯体停下时它已经撞上了阿尔泰尔的腿,魔犬的身体发出一阵兴奋的颤抖,随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啊啊啊——”
魔物的獠牙狠狠地扎入了阿尔泰尔的小腿,并不断地狠咬着。阿尔泰尔发狠地叫着,她身边仅剩的几柄军刀也向着魔犬狠狠扎去,但她没能目视着军刀如她期望的一样撕破魔犬的躯体,因为魔犬已经紧咬着她的小腿重新站起稳住了身体,拖着她的小腿向后猛拽——
“噗通——”
阿尔泰尔就这样倒在了泥泞里,倒下时她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可魔犬的拖拽没有减轻,咬得也更紧。剧痛几乎快让她失去意识。
“魔犬之辈——”
被拖倒的少女也发出了凶狠的声音,但她没能发出几个音节就只剩下了持续的惨叫。
因为魔犬松开了她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腿,趁着她倒下无法还击的空袭踩压到了她身上,发疯般地撕咬着阿尔泰尔的身体。阿尔泰尔拼命地挣扎着,魔犬方才也被阿尔泰尔的军刀刺伤了后腿,但猛兽的力劲依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几番按压挣扎,阿尔泰尔没能将魔犬踹开,反而被魔犬咬伤了腰与手臂。
“噗——”不仅仅是獠牙,魔犬尖利的爪牙也狠狠地刺入少女的皮肤,然后向下猛刨,掀翻皮肉,留下一排排狰狞的抓痕。旧伤未愈的右肩也没有幸免,魔犬的爪子撕开了层层包裹的绷带,嵌入了发红结痂的伤口中,缝合伤口的细线崩断,一道道血迹也撒入泥水中。
视线变得黑红不堪,阿尔泰尔咬着牙粗重地咆哮,魔犬伸爪按住了她拼命扭动的头,张开猩红的獠牙,对她发出一阵狂吼。阿尔泰尔忍住剧痛,趁机将一直紧捏在左手的军刀刺入魔犬的脖颈,魔犬的吼声随即撕裂。
“噗——噗——噗——”
阿尔泰尔怒瞪着它,将刺入的军刀扭转之后拔出,又一次刺进它的脖颈,又拔出。滚烫的紫血不停地浇在她的右手上,伤口像是被洒了盐一般剧痛不已,可阿尔泰尔没有停下不断将刀刺入魔犬身体的左臂,她很清楚在这场生死撕咬之中,不到对方彻底死亡,她都不能停歇——
“咚——”
在剧痛下最先断气的是魔物,阿尔泰尔将这匹疯兽从自己身上推开,咬着牙颤抖地扶着军刀站起。
“呼、呼、”
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头也晕眩不已。阿尔泰尔皱着眉眯起眼睛,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她,将她站立周围的地面都染得猩红。
她已经不敢去只是自己的身体到底已经被折腾成了怎样狼狈的景象,这比起将她浑身都轰成渣的魔法光炮要疼多了。
所幸非御柱对她所造成的伤害都能一瞬恢复,只不过那就是成功逃离这里之后的事了————
“噗——”
一道崭新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思考,阿尔泰尔惊惶地睁开眼,视线缓缓下移——
自己的腹部,刺出了染血的银色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