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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心】塞下曲（圆大咪参《江海寸心》正册文）
十三、
漆黑的尘沙正从四面八方包抄逼近，李太白最后的只言片语虽是简短，却也点明了他们唯一的办法。
在这幻境中，鳞毒已化作了黑沙暴，败之才可解之。那样巨大无边的黑幕，压抑的，沉闷的，就像一头按捺不住汹涌杀意的巨兽，正从蛰伏之地慢慢逼近。
忆无心仿佛能够感知这头巨兽的生命力，它饱含煞气的一呼一吸都与她的血脉相连、与她的魂魄共振，那越来越惊心动魄的喘息，竟击得她盲眼刺痛……就好像鳞毒入眼时，那样的痛。
“丫头你是怎样了？！”黑白郎君发现小姑娘面若金纸，紧捂双眼颤抖得厉害，情急之下欲为她解开蒙布察看。
“不……别动，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忆无心强忍着钻心噬骨的痛推开他，“别管我，它们……它们就要来了，不能被打败，黑白郎君，用镔铁，快……”
语无伦次，但黑白郎君听懂了，他一手持剑，一手揽起几乎倒地的少女，一个箭步瞬移到最近的巨石边。
“忆无心，靠紧我！”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遮天蔽日的漆黑沙尘便扑至石林边缘，外围石柱几乎立刻就被扬起的沙浪掩埋，狂风挟带着沙砺，在巨石间发出凄厉的尖嚎，尖厉的碎石率先杀至，忆无心一时不查，脸颊被刮出一道血痕。
“小小妖风也敢放肆！”眼见忆无心受伤，黑白郎君怒极气极，数道银光刷刷破开周身沙地，剑锋所指，狂风竟被斩断般颓败下去，发现镔铁灵气能克风沙，他精神一震，雄厚内力灌入剑身，气走龙蛇，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护盾，以剑盾为界，狂风哀嚎着被森寒剑气逼退，只能远远游曳于数丈之外，近身不得。
但区区剑气，怎能对抗这排山倒海之力？狂风虽止，绵延沙浪又纷至沓来，不似狂风迅猛凌历，沙浪缓慢却沉重，像无脑的凶灵巨怪，迟钝却冷酷无情，以无匹巨力吞天噬地般倾压而来，席卷一切，吞食一切，所到之处，尽陷虚无。
“难缠！”眼见着周围巨石一块一块被碾轧侵吞，近处已有沙浪欺身推挤，剑气击之仅可缓其速，却无力抵挡更多更凶煞的沙浪层层推进，黑白郎君不禁面色一变，当即立断收剑在手，一气化三千融合镔铁灵力，强行挡下一方汹汹来势。他顾不得内息紊乱，强招复出，滔天沙浪竟无从入手，但几番下来，累积的内伤终于压抑不住，一个趔趄，鲜血倒灌而出喷溅在沙土之上，触目惊心。
剑本攻坚利器，此时却不得不用以防御，黑白郎君亦是如此，他向来推崇以攻为守，怎甘心困守原地，可自然之力岂是人力可敌？料定护盾再破只是迟早，他剑势再变，一点突破，本能地想破开沙浪杀出一条血路，但见身后少女紧贴巨石，在他奋力打造的堡垒中强忍毒发痛楚，幕帘早已不知所踪，露出的面容爬满剧痛激出的冷汗，便知她是无法同他一道杀出的。
走投无路，进退维谷——那一刹，黑白郎君心思瞬息万变，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痛快！黑白郎君纵横一世，世人皆视吾为杀人利剑，而今，吾却成为你之护剑！忆无心，你可知自己分量多重？”
言毕，他飞身至少女跟前，一把将人护在怀中，昂首傲立。
“还有何危险尽管来！有黑白郎君南宫恨在此，无人可伤你分毫！”
似被他狂言激怒，咆哮的狂风骤停，就连沙浪也停下了，令人战栗的沉默如惊雷破天前最后的寂静，如猛兽扑起前最后的蓄势，仅一瞬，整个沙漠便石破天惊般爆开了，像一只狂怒的巨手用尽全力要将两人捏死其中，不仅是四周的沙浪终于倾压破盾、狂风随即呼啸而至，就连他们的立足之地也沸腾翻滚起来，伸出无数沙砺组成的长足，似毒蔓，似蛇信，似万千恶鬼血淋淋的利爪，要将他们拖入无间。
黑白郎君顾不得许多，他怀抱少女足踏巨石腾身而起，而最后一块借以遮蔽的巨石顷刻间没于沙中分崩离析，他们再无借力之处，眼看着马上就要被吞噬——
十四、
千钧一发间，一直埋首于黑白郎君胸口颤抖的少女突然抬起头。
“黑白郎君，剑。”
南宫恨意外低头，少女也正仰起脸，明明眼上还戴着蒙布，他们的目光却直直撞上了。
未及多想，他稳稳地把剑交到了少女细嫩的手中，没问为什么，没问她的打算，甚至没想过，她是否还有提剑的力气。
忆无心依旧颤抖得厉害，双眼的剧痛让她几乎握不住沉重的剑，只能将剑纳入怀中。拥抱着冰寒锋利的凶器，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
脚下黄沙已同黑色沙暴同化一体，就在黑白郎君双足被缠上的那一刻，怀中少女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啸。
黑白郎君一震，少女原本的嗓音软糯又温暖，此时却声贯长虹，穿云裂石。随着这声长啸，忆无心体内异能轰然爆发，无穷灵力震得天地为之变色，镔铁灵力竟被放大至无边无尽！
脚下沙浪陡然巨变，狂风卷起滔天碎石，被灵力引导形成飓风。随着越来越多的黑沙卷入其中，飓风越动越慢，渐渐聚沙成型，凝滞不动，扑天盖地的尘沙皆被捕捉、被吸纳，最后慢慢被冻结。
狂风止息，万赖俱静，一片混沌之中，只余了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以他们为中心，一个黑色的巨大的漩涡赫然呈现。
吞天噬地的黑沙暴，最终竟以这般安静狰狞的姿态……陈尸于此。
一切皆发生在火石电光之中，忆无心的一声长啸似乎将时间也拉长至无尽，明明只是两人落地的瞬间，却仿佛相拥着历经了永劫。
“这次……换我保护你。”少女虚弱地笑了，蒙布掉落，露出的一双湛蓝大眼摇曳着明亮的光，“你为我之护剑，我便要做你的鞘。”
说罢，身子一软。
“忆无心！你醒来！”
混沌天地中，周遭的一切正哗哗退去，眼前浮现熟悉桌凳，黑白郎君猛地抬起支着的头，一本《盛朝诗三百》从他指间啪地滑落。
少女尚在昏睡，屋内只余一室幽香。
***
忆无心觉得不可思议，现实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幻境中最经历了那么多故事，以至于她睡醒时分，竟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但当看到一旁桌前支着头小憩的身影时，她终究彻底释然了。
暮春的傍晚，暖橘色的霞光正斜照了进来，空气里还带着些海棠的芬芳，少女赤着一双白净莲足，蹑手蹑脚走到桌前。
在一起经历了一回生死，却是现在才有机会仔仔细细端详他的面容呢。
唉唉，一晃过了两年，她都从小丫头片子变成大姑娘了，怎么这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呢，连眉心那一点凶巴巴的皱儿，都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她越看越是忍不住想要嘻嘻笑出声，干脆偷偷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眉心。
难得他睡着，就让她吃一回熊心豹子胆，占占天下第一狂人的小便宜好啦。
她笑得得意，却没看到自己那个幼兽一般懵懂的偷香，让闭目小憩的男子蓦地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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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便讲了，有黑白郎君出手，治疗必是马到功成嘛。”看着凤蝶封好染毒纱布，温皇羽扇轻摇，显是十分满意。
“你就不怕黑白郎君不爽。”
“耶，这不是有护身符在，凤蝶大可放心。”
“眼伤终究是治好了，恭喜主人，又可以懒惰了。”
“唉，吾明明劳心劳力这么久……”品着递来的香茗，温皇笑眯了一双细长凤眼，“凤蝶，你可记得，吾当年为缥缈绝式闭关，曾翻阅古今剑豪典故。”
“记得，那次主人出关，曾提到过什么诗仙剑序……”
“野史所传，李太白修行术法入梦，梦中同一高手对招不敌，醒后遂创纵横一刀，诗仙剑序方大功告成。”
“世人皆为李太白诗情倾倒，却淡忘他刀剑并流之招，一诗一剑，一酒一刀，对月起舞，仙动凌霄，在盛朝纵横剑界，可谓风华绝代，只可惜当年他穷尽一生却不为玄宗所用，最终追月溺亡，实在可叹！”
“就算这样，那也是故去的古人了，八百年光阴早已过去，何必再扼腕。”凤蝶不解他缘何无故提起这桩陈古轶事。
“光阴嘛，不过是世人错觉罢了，一切端看机缘哪。”
“又在故弄玄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