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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风暴前夜】
FairyTale 2018-12-26

 连绵的雨天似乎暂时结束了,几天的小雨淋透了海伦娜能找到的所有木材,这让她不得不先把捡到的树枝存在地窖中阴干;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雨天中岛上长出了许多鲜嫩的草菇,海伦娜把它们一筐一筐的采回来,玛尔塔则负责在屋内把它们烤熟。

小雨似乎是在昨夜里停的,然而天边的乌云却不见散去,毫不掩饰的告诉她们雨幕还将继续拉开。海伦娜打算趁着今天不下雨,向着树林深处探索,尽量发现一些除蘑菇以外的食物。

玛尔塔把地窖中存储的涤纶布做成了雨衣,她把雨衣仔细叠起来放进小包正要递给海伦娜,看了看阴沉的窗外与窗上起的一层白雾,又有些犹豫的收回了手,海伦娜放下拐杖给了玛尔塔一个拥抱,在玛尔塔耳边说道“我会早回来的,而且会告诉你我遇到了什么”,玛尔塔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抱了海伦娜一下,“路上小心”。

海伦娜出了门,先来到了地窖边——多日雨后的林子里尽是堆满落叶的烂泥地,她的盲杖会不时戳进去,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所以她打算先对她的盲杖底部稍作改良——这是玛尔塔教给她的,空军说她在雨天骑马时会这样处理马蹄以防止马儿踏入淤泥而摔倒。虽然海伦娜问她为什么空军还会骑马时,玛尔塔仿佛噎住了。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方法。

盲杖的问题解决后是标记的问题,海伦娜可以听到所有在回声中能产生振动的物体,但对于那些不能随她回声振动的束手无策,比如太阳,星辰等无声的物体,比如报纸上的字等无形的物体——换句话说,海伦娜所见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振动的。所以对于标识走过路径的标记,海伦娜有自己独特的选择,她和玛尔塔做了一批类似风铃的小铃铛,用的是渔业协会的金属浮标。

带着全新的装备,海伦娜爬上了地窖,随手关上了地窖门,再次向屋内道别了一声,得到玛尔塔的回应后,她便绕到小屋后,在墙上挂上第一个风铃,便走近了密林之中。屋内的玛尔塔侧耳倾听,仿佛能听见远处传来第二声风铃声。

玛尔塔丢了些柴火进壁炉中,想让屋子里尽可能的更暖和一些,这样海伦娜回来时候可以觉得暖和些...或者也许可以抱抱她?外面一定冷极了,海风从窗户缝隙间钻进来呼呼作响,屋后的风铃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玛尔塔不由自主地想起海伦娜,想她一个人拄着盲杖艰难的行走在林间的烂泥地中。她会不会滑一跤?她的手会不会被树枝划伤?海风会不会把她的小帽子吹跑...

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玛尔塔决定做些什么。尽管之前听海伦娜说自己昏迷了七天左右,但毕竟军人的体质并没有改变,几天的适应后,玛尔塔学会了仅用双臂的力量灵活移动,她双手撑着床,慢慢爬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海伦娜这几天就坐在这把椅子上照顾玛尔塔,所以椅子朝向床那边,玛尔塔可以轻易爬上去,她抱着椅子背,把没有知觉的双腿并着夹住椅子下的格档。

玛尔塔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仿佛这个动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在刚刚某一瞬间她甚至想拉起椅子背上的绳子甩一下——就像是骑马那样,可是自己明明是空军,怎么可能会天天骑马呢,玛尔塔忽然觉得头有点疼,一阵不真实的异样感觉从心底翻涌而出,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细腻,却在双手食指与拇指之间长出了厚厚的茧,她抓起拳头比划了一下握着缰绳的动作,那茧子的方向刚好就是双手握住缰绳的位置...

头疼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在警告她不要继续深究下去。玛尔塔低头看着身上的空军大衣,标准的制式空军大衣,适合寒冷天气作战,双排扣昭示着衣服的主人至少是一位军官。这些发现让她暂时松了口气,头疼也有些缓解。床头桌子上放着她的信号枪,这种枪在空军部队中几乎是人手一把,指挥飞机起降的地勤兵需要用到它,飞行员也会备着它以备紧急迫降后发出求救信号。

屋后的风铃急促的响了几声,风刮得更大了,玛尔塔强行压下刨根问底想法,专注于眼前的事——她要去找海伦娜,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所幸此前他们约好海伦娜会在沿途系上风铃,只要跟着风铃的声音,就一定能找到海伦娜。现在的问题仅仅在于玛尔塔如何拖着双腿行动,而屋外的地窖中也许有什么解决方案。玛尔塔决定去地窖看看。

海伦娜离开时将地窖门关的很严实,对于此时的玛尔塔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她在椅子上转了个身,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握住把手向右掀去,却因为掀起的角度不够又落了回来。落下的地窖门就擦着玛尔塔的脸庞而过,险些留下一道血口。她却没有放弃,从边上摸了块木头顶住地窖门,留出了一道缝隙,而后自己慢慢撑开地窖门,从脚到头的慢慢爬了进去。

就在她快要成功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跟顶着地窖门的木条,木条应声而倒,顺着楼梯滚落了下去,玛尔塔赶忙撑住地窖门抽回了那只手,才让它缓缓关闭。黑暗中唯有一丝光线顺着门缝落在玛尔塔的脸上,她试着使劲把门推起来,但每次门掀开到半空时便狠狠砸下,咣当一声震的玛尔塔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心想这下糟糕了,非但没能去找海伦娜,反而把自己关在了地窖里。

地窖里没有炉火阴冷潮湿,寒风从门缝中灌进来,在楼梯上躺着的玛尔塔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从她离开小屋过了多久,外面究竟是什么时间了,海伦娜在哪里?外面的风铃声响个不停,玛尔塔仿佛听见风中夹杂着海伦娜的哭声和求救声,她仿佛看见海伦娜一只脚陷在烂泥中无法自拔,又好像看见海伦娜踩到空洞摔了下去,玛尔塔急的直拍地窖门,她仿佛看见海伦娜受了伤正在寒风中等待她的救援...

不知过了多久,地窖门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门背后不规则的凸起上占满了玛尔塔手上的血,借着门缝透过一丝微光,玛尔塔已经泪流满面,她仿佛放弃了一般怔怔地盯着门缝,口中不停的在轻呼对不起...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玛尔塔已经听不见风铃的声音了,海风发出可怖的呼啸声,她又听见了海伦娜的声音,仿佛是在呼喊自己,玛尔塔不敢再想象海伦娜无助的样子,她痛恨自己现在一无所用的样子,她甚至觉得是自己造成了海伦娜的困境...

海伦娜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了,玛尔塔索性闭上眼,这种感觉折磨着她,也许说因为地窖里的低温让她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幻觉——她甚至能听见海伦娜的脚步以及她盲杖敲在地上的声音,脚步来到了地窖前,这幻觉如此真实——甚至还掀开了地窖的大门:

玛尔塔睁开眼睛,海伦娜垂下头和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虽然无法照入一丝光芒,却散发出担忧与欣慰,她将盲杖靠在椅子上,下到楼梯上扶起了玛尔塔,轻轻抚过玛尔塔的眼角:“别担心,我回来了,我在这里。”

面对怀中止不住泪的玛尔塔,海伦娜轻轻抱着她说道:“亲爱的玛尔塔,你永远也想不到我找到了什么”,随之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件东西,玛尔塔睁开红肿的眼睛向海伦娜手心看去,那是她再无法熟悉之物,那是她朝思暮想之物,那是她的存在意义——

海伦娜的手心躺着一发弹壳,玛尔塔却认识它——英国皇家航空工厂生产FE2型双翼飞机机载机枪的子弹,也就是说——

“没错!玛尔塔,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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