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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长媳
MS 2019-08-24

 是以第二天,谢景翕就收到了冯尚书夫人李氏的帖子,说是府里玉兰花开的正好,特意请几位交好的夫人过去吃春茶赏花。

    “姑娘什么时候跟冯尚书的夫人交好的?”明玉瞧了一眼帖子,觉的十分奇怪,“原来这些夫人们结交,都是靠自来熟的啊。”

    谢景翕没好气的笑睨了她一眼,哪天要没有明玉闹点笑话,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下帖子请你,不见得是跟你交好,没准是想跟你认识或者有求于你,都是场面上的面子情,做不得真的,别跟这聊闲了,去帮我收拾套衣裳,后儿出去要穿。”

    也是顾昀昨晚上跟她普及了一下朝中几位大人身后牵扯的家族,她才闹明白这冯尚书原来是太子妃的娘家表哥,顾昀说李氏过不了多久就会宴请她,居然也叫他说着了,自来后院这些夫人的亲疏就是前朝的风向标,看来冯尚书很是看重顾昀。

    真到要去冯府那日,谢景翕才知道李氏不光请了她,还一并请了邹氏,其实邹氏的夫君顾泉,在刑部只是个不大起眼的主事,也就是因为二房跟侯府的这点关系,才事事能瞧的见他,想来冯家这次满月宴,邹氏没少送好东西给冯府,李氏顺水推舟,是有点想主动接触顾家的意思了。

    谢景翕与邹氏在冯府门前相遇,邹氏过来与她打招呼,对她身上的衣裳好奇起来,“你这衣裳做的巧,样子也特别,是哪家绣坊做的?”

    谢景翕今儿这春茶不是白过来喝的,她头年答应帮沈涣之打样子,如今天儿渐渐暖和,是时候穿出来了,不过鉴于上次的教训,她这次穿的比较谨慎,又想着今儿宴请的都是一些太太奶奶,不需要穿的很扎眼,但一定要有细节,这些妇人的眼神好的紧,连身上一朵花用了几个颜色都能瞧的分明。

    “不是什么有名气的绣坊,是杭州那边的一家叫做灵绣坊的,我以前穿惯了他们家的衣裳,就辗转请他们送过来的。”

    “倒也不拘什么名气,样子别致好看就是最主要的,不知道这灵绣坊可在京城有分家?”

    “分家还没有开,但是正准备往京城发展呢。”

    谢景翕也不把话说死,不会显的刻意,又吊人胃口,果然邹氏就有了兴趣,“那回头你得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挑几个花样。”

    李氏为了见一见这个旺夫的媳妇,特意迎出门子来,一眼瞧见邹氏身边的那个年轻媳妇,方想起来,去年进宫的时候,好像远远瞧过她一眼,只记得她当时穿了件红衣裳,雪里红梅一样扎眼。

    今儿她穿的素雅,月白色的一套罗裙,远远看上去软绵轻柔,发髻挽的也特别,竟还似少女一般清丽。如果走进了再瞧,衣服上绣着同色的玉兰花式,盈盈走来,那玉兰好像活了一般,隐隐有花香拂面。

    “那位便是安奉候府的大少奶奶?”

    李氏跟前站着的是户部尚书陈渡的母亲,陈夫人倒是不大清楚陈渡跟谢岑之间的那点隐晦暧昧,只是早就听闻这位大少奶奶不一般,今儿一瞧,果然是幽兰一般的人物,不过她若是知晓谢景翕差一点就成了她儿媳妇的事,估计做梦都能哭出来。

    “便是了,年前我在宫里瞧见一回,晋王妃都对她另眼相看的。”

    李氏与陈夫人迎上去,边打量谢景翕边道:“早就想结识你来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巧趁着小儿满月,就喊了大家来聚一聚,只是不知道你如今忙是不忙,冒昧的很。”

    李氏刚生产过,身材还十分圆润,养尊处优的夫人们都不大显年纪,李氏这样去瞧上去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

    “冯夫人实在客气了,我也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您帖子一下,我就巴不得赶紧来了。”

    “那感情好,往后咱们多来往便是。”

    李氏在前,引着谢景翕她们往院子里走,谢景翕边走边瞧,觉的冯府收拾的居然很是不错,要是单看冯尚书那个人,就觉得他是那种一身铜臭气的官场老油子,但院子收拾的居然很有几分文人气,只是这文人气似乎有些过,隐约生出了那么点酸气来。

    看来顾昀所言不假,这冯尚书确然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营营汲汲又不肯丢了那层道貌岸然的油皮。倒是几株玉兰养的不错,粉白相应,养的面积也大,的确可供观摩一番。

    “往年只要一瞧见玉兰,总能想起冯大人府上的,只要瞧过一次,别处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夫人是个文雅人,谢景翕看她一眼,似乎能从她身上想象出来陈渡的样子,陈夫人说完也瞧了谢景翕一眼,笑着点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一番,陈夫人又言,“大少奶奶身上的玉兰也算是异曲同工,今儿她一来,院子里就又添了一抹春色。”

    “我正想说呢,就是说不出来这样文雅的词儿。”李氏笑道:“我也算是见过些花样子的了,竟是从未瞧过这样的玉兰,绣工颜色配的恰到好处,隔着衣裳都能闻见花香。”

    谢景翕也是特意挑了这么一件玉兰花的过来,倒不是想抢风头,主要还是借着花,给沈涣之打打样子,果然被这两个夫人一说,别的夫人也凑过来瞧。

    “这分明是沾了府里花香的光,我方才走了一路过来,满院子的幽香,身上自然是带了香气的,不信您再闻邹嫂子身上的荷花,保管也是这个味。”

    几个夫人被她逗笑,邹氏佯装拧了她一把,“也是侯夫人宠她,竟是没大没小的连我也一起编排。”

    李氏笑的十分不拘小节,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了几下,“我是没想到,大少奶奶也是个风趣的人,往后一起说话,可有乐子说了。”

    只是玩笑归玩笑,大家却从邹氏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讯息,那就是安奉候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个长房媳妇,那这意思可就不一样了,所谓成家立业,眼看着现在顾家大少爷就要走上人生正轨,将来还真说不上侯府归能哪一房。

    谢景翕却觉的邹氏这话有些刻意,她不过才见了她一回,哪里就瞧出曾氏宠她了,曾氏是个什么心思,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要不是谢景琪实在拿不出手,她才不会甘心把管家的事交给她呢,何况若无意外,顾恒身为世子宗子,接管侯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是说变就变的。

    但这话谢景翕无从解释,只好装作没听懂,好在邹氏又说起灵绣坊的事,岔开了话题,“等哪天这灵绣坊开到京城,大家真的去瞧瞧,我看他们家的绣娘不一般,不比京里的那几家绣坊差到哪去,关键南边的这些料子也舒服,什么杭罗云锦的,咱们这边的都不地道,要我说,春夏还是要穿南边的料子舒服。”

    “可不是,光看她穿这一身,我都想弄一套了,就是我现在这身材,恐怕得废双份的布料。”

    李氏拿自己开玩笑,气氛一时欢快,她瞧了邹氏一眼问道:“可是还没有动静?我跟你说,南山上的那家庙宇格外灵验,我一个月去了四趟,隔七日去一回,足足斋戒了一个月,结果隔月就有了喜脉,你不妨也去试试,正巧我打算着过几日去还愿,领你去认认?”

    李氏倒是毫不避讳自己多年生不出儿子这事,劝着邹氏也去,邹氏年轻脸嫩,当着人面不大好意思提,只点头应了。

    院子里建了一个花厅,夫人们赏过花便移步花厅吃茶,李氏献宝似的要把刚满月的哥儿抱上来让大家瞧,“真是为了他,半条命都要去了,你们瞧我现在的腰,比怀着他的时候还粗,往常能穿的那些衣裳,竟是一件也穿不下,也不知上哪说理去。”

    李氏就是典型的宅院女人,说的话也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谢景翕挑挑捡捡的听着,有些索然无味。一时奶娘将小娃娃抱上来,大家都凑过去瞧,谢景翕正想躲一会,却又被邹氏拉了过去,大概邹氏也是羡慕的紧,想瞧瞧这庙里求来的儿子长什么样。

    这么一瞧,就瞧出了些不对劲,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是跟李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眼珠子直愣愣的瞪着人,眼白有些多,格外像是翻着白眼瞪人,手指一直放在嘴里啃,口水不住的流,看上去痴痴傻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景翕多心,其她几位夫人好像没瞧出来似的,一直夸哥儿是个白胖小子稀罕人,只有邹氏与她对视一眼,估计也是看出来这孩子是有些毛病的。

    李氏有儿万事足,炫耀宝贝似的展示了一通,直到哥儿哭闹着饿了才让奶娘抱下去,然后又拉着邹氏私下里问,“我自从生下了哥儿,月事就稀稀拉拉的一直不停,你那铺子里可有什么好用的药?”

    也别怪谢景翕耳朵长,实在是她离邹氏离的近,李氏的嗓门又是压不住的,即便是小声,也听的分明,谢景翕不知道的是,邹氏手底下居然有个药堂,而且看这个样子,应该名头还不小,要不李氏也不会上赶着问她。

    谢景翕知晓侯府名下有两家药堂,当年分家的时候两房各分了一家,只不过两家药堂放在不同人手里经营,总归是有差距。二房的生意一直是顾二老爷打理,这几年才慢慢交给长子顾泉,但是这药堂在顾二老爷手里的时候就因为经营不善差点关了门,后来还是侯爷不忍见二房亏空,做主拿银子把药堂收了回来。

    也就是说二房现在的家业里并没有药堂这门生意,那邹氏的药堂就只能是她嫁妆里头的,邹氏的出身谢景翕不清楚,但要是能有这么一家药堂给她做陪嫁,那至少是有些家底的。

    这样看来,顾泉虽然仕途不旺,冯尚书也不大瞧的见他,但邹氏与李氏的私交又好像不错,这关系也着实叫人看不透。



从冯府出来的时候正巧是谢景翕平日午睡的点儿,等一路回到家,睡劲儿都过了,便索性喊了百草过来说话。

    百草娇俏可爱,明玉迷糊逗笑,两个丫头凑一块就好像搭了戏台子,叽叽喳喳的不消停,百草拉着明玉问:“唉唉咱们夫人的发髻是怎么挽的啊,真好看。”

    明玉嘿嘿一笑,“不是我挽的。”

    “咱们夫人平日都用什么膏子擦脸啊,怎么能那么水嫩呢?”

    明玉又笑,“我们姑娘平时,其实是不洗脸的,压根也不用抹什么膏子。”

    “啊?真的吗,那我也不洗脸了,白瞎那么些上好的膏子了,我还请人专门配过呢。”

    谢景翕扑哧一笑,“你少听她诳你,我平日用的膏子回头给你些便是,那是她自己不爱洗脸,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着她一起不洗脸。”

    百草张大嘴,“哈?不洗脸,那……”她正要说那还是女人吗,怕明玉受刺激,就没好意思说,“那其实她看起来也挺白净的。”

    “你不用给她留面子,明玉小孩子脾性,压根也没把自己当女孩子家,等她将来遇上喜欢的人,自然就爱洗脸了。”

    百草没忍住,笑弯了腰,“夫人这儿真是好玩,我都想进来给夫人当丫头了。”

    “你要来玩还不容易,没事过来便是,但是今儿找你来是有事麻烦你的。”

    说起正经事,百草立刻收了玩笑的心思,“夫人这叫什么话,我们本来就是给夫人解决麻烦的嘛。”

    谢景翕请百草坐在她对面,“你自小在京城长大,想来也熟,你可知道京里总共有几家大药堂?”

    百草想都没想直接道:“夫人您可是问对了人,您瞧我这名字没有,要不是我爹娘生拉硬拽,我早就去药堂帮忙了,是他们嫌我一个女孩子家学那玩意没出息,一辈子也就是个当药童的命,但我就是爱闻药堂里头那味,所以没事就爱往药堂里钻。”

    明玉听完十分不解的看着百草,“你这嗜好也的确挺奇怪的,不过我倒是能理解,我自小就想在糕点铺子里待着,恨不能一辈子不出来。”

    百草饱含同情的拍了拍明玉的肩膀,“这志向挺好的,改明儿我就领你去吃遍京城的所有糕点铺子。”

    “啊?真的吗,姑娘对不起,明玉要弃你而去了。”

    谢景翕:“……”

    百草笑笑又继续道:“我说到哪儿来着,哦,药堂,京城排的上号的药堂一共有三家,一家是年岁最长的德仁堂,老字号领头羊,一家是长春堂,跟德仁堂算是平分秋色,再有一家名唤青囊,估计大少爷还没来得及跟您交底,是大少爷前几年收的,算是自家的,另外还有那么三四家数的上的,侯府名下的悦草堂算是一家。”

    百草如数家珍的把京城里的药堂与谢景翕汇报了一遍,连它们背后依仗的家族都说的分明,邹氏名下倒是有一家,只是名不见经传,并非向谢景翕猜想的那般有名望,那这就更奇怪了,一家没什么名望的药堂,李氏何苦辗转求她的药呢?

    “要说二房的邹少奶奶也算是个会经营的,她名下的那家小药堂虽是不大,但这几年却被她弄的很有起色,原本不算有名的,如今在一些太太奶奶之间倒是小有名望,若是当年二房的那家药堂放在邹少奶奶手里,也不至于亏损。”

    药堂的价值无非在于药材齐全价格公道,只要成色不差,别缺斤少两的坑人,即便不是很有名望的那种老字号,也应当不会太差,邹氏游走在这些太太奶奶之间,走她们的路线倒也行的通,但前提是,药堂的药材最起码要相对齐全,要么就是再顾忌面子情,也断没有拿自己的病开玩笑的。

    那邹氏一定是有门路的,谢景翕想了想,提笔写了几个药材递给百草,“你方才说长春药堂兴起时间不长,能发展的这样迅速,我想他们家的药应当是比较齐全,这个方子里有几味药不大好买,你想法子进去问问,看看他们家有没有。”

    百草正想说有什么稀罕药是大少爷不能找到的,但瞧谢景翕好像并不止为求药的样子,便什么也没问,把药方子收起来,“夫人您放心,这事交给我没问题。”

    “还有一事。”谢景翕将李掌柜给她的账务小结拿出来递给百草,“你可瞧得出来的这上面有何问题?”

    百草仔细瞧了片刻,“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不对,要不我让张嫂子过来瞧瞧?”

    谢景翕知晓百草谨慎,点点头,“明玉去把张账房请过来。”

    百草这孩子年岁小,但是行事十分稳当,并不托大激进,谢景翕心中暗许,一时张账房过来,拿起小结仔细瞧了半天,斟酌道:“夫人,这帐是府上帐房做的?”

    谢景翕点点头,“只是上年与前年的各月支出,我原本想偷个懒,依着各年的常例来管以后的账务,就叫府上的帐房写了这么个小结,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是想让你们二位瞧瞧的。”

    张账房斟酌着谢景翕话里的意思,要么是她真没瞧出什么,要么是瞧出不对但不能确定,但如果她真的心有疑窦,为何不干脆要来账本子看,就算是抹平了的帐,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夫人,要单看这支出那是不能说明什么的,府上这样的家业,每月花的再多也实属正常,但要结合收进来看,盈利亏空才是一目了然,我不知您对府上的家业有没有数,单只瞧这上面写的,也就算是中规中矩吧,并不算奢靡过分,只要收入保持稳定,您以后的账单应当是与这个差不多的。”

    百草又接道:“但要是物价变更,就或许又有不同了。”

    张账房闻言一顿,又仔细瞧了瞧那账单,“百草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大前年似乎是起过一场旱灾,那年的粮产格外紧缺,导致前年至少有大半年的时间米价上涨的厉害,您也知晓米价只要上涨,其它的物价只有跟风涨,而且我记得那一年旱灾起的时候,京城好多有条件的家里都屯过米粮,想来侯府应当也是有的。”

    这话的意思就深了,张账房没把话说尽,给谢景翕充分的思考空间,谢景翕看完账单,只觉的这帐似乎有些四平八稳,越是瞧着没毛病越是可疑,没想到让这两人一看,还真就瞧出了事情的关键。

    侯府屯了粮,单就这囤粮时的价格跟数量上就能做许多手脚,即便姑且不论这个,但侯府既然存了粮,那每月的支出就会少上一笔,再加上当时的物价变更不可考,每月多点少点的就更是没有数,然而再看这账上的支出,似乎那一年半年里,每月上下都差不太多。

    这也就罢了,灾年物价不可考,这一年二年的却是有迹可循,但账上的支出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反而隐约还多了些许,别小瞧这几两银子的差距,积攒的多了可就不一样了。再想起前几日因为饭食问题,她说要满足各房需求的话,这一句话下去,每月的支出必定要上涨不少,但凡她没有节制,这前前后后的就不知要多花多少银子,就算侯府不至于养不起,但管家不利的帽子难免要扣在她头上,再说不定,说她贪污侯府家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头存的心思就大了,但让谢景翕想不明白的是,侯府里谁会这样瞧她不顺眼,非要大费周章的算计她,若只是侯夫人单纯不想让她掌家,又何必如此。再者说,侯夫人似乎也没有亏空侯府的必要,至于谢景琪吗,她是没这个能耐,若有,谢景翕还真就头一个怀疑她,毕竟她没有能耐,但架不住手底下能人多,背后再有许氏,那就又不一样了。

    “夫人,若要我说,您还是瞧一眼侯府的账为好,万一真有人动什么心思,您不就吃亏了吗?”百草似乎对谢景翕不看账本的事十分疑惑。

    谢景翕闻言只是笑笑,现在的问题不是吃不吃亏,是她压根不知道侯府里埋了多少幺蛾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确定就大张旗鼓的查账,明摆着是往人家坑里掉。上次的下马威,但凡她要是沉不住气惩罚了那两个管事妈妈,别的不说,头一个就要先的罪曾氏,掌家头一天就拿她手下得力的管事开刀,这得是多大的野心。

    “我自然是知晓的,等该查的时候,少不得要麻烦你们。”

    “夫人您别每次都跟我们客气,原也是应该的。”

    “不与你们客气,赏你们东西,你们也别推辞就好了。”

    两个帐房实在是在谢景翕这里讨了不少赏,都不好意再收,但谢景翕从来一码归一码,既然麻烦了人做事,就要赏些报酬,若是不收,下回便也不麻烦她们了,于是俩人到底又推脱不过,说了会子玩笑,方才下去。

    俩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了份礼盒过来,上面没有名字,只有灵绣坊三个字。



谢景翕一整天都没有得闲,顾昀却是挺悠闲,他一上午就守着一壶茶,眼前放着本库房登记册子,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上午。

    午饭大家都是不回家吃的,有的人自己带了吃食,条件好些的就会有人现送,像顾昀这样的,完全可以回家吃完了再来,但他刚上职不好搞特殊,于是就每日吃家里送来的。

    这天赵章送了食盒过来,顾昀打开瞧了一眼,就知道是他媳妇给准备的,谢景翕讲究饮食搭配,荤素有度,看上去简简单单的,实际很是用了心思。其他的人午食都很随意,有些干脆就啃个粿子完事,所以你要是大鱼大肉的就有点招人眼,但其实说白了顾昀是不想把他媳妇好容易准备的东西被那些大老粗糟蹋,要不就算是天天大鱼大肉的分给他们吃都是无妨的。

    正巧杨寿礼不知从哪回来,好像忙了一脑门子一样,连顾昀同他打招呼都没瞧见,低头耷耳脚步匆匆的坐回自己的位子,跟赶着去做了贼逃回来一般。杨寿礼有些五大三粗不修边幅,好好的一身官服套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一种土匪头子的气质,估计就算穿上龙袍上大街上走一圈,也照样能吓哭娃娃。

    杨寿礼掏出几个粿子,也不知洗没洗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一口吞半个,囫囵吞枣似的往下咽,光听那吞咽的声音就能把人噎死,一口气吞了两个,又端起一壶不知道是那日泡的茶水,对着嘴直接灌了半壶,估计是被茶叶沫糊住了喉咙,差点没给自己呛死。

    顾昀实在瞧不下去,对杨寿礼道:“杨大人,我今儿带的多,要不要一起吃点?”

    杨寿礼狠狠的吞咽了一下,终于把喉咙里鸡零狗碎的玩意咽下去,挥了挥手,“我不吃你那点鸟食,喂猫似的看着都饿,还是这玩意实诚,好带又管饱,十个八个一下肚,完活。”

    顾昀笑笑,继续慢悠悠品尝他媳妇准备的猫粮,杨寿礼果然一口气吞了八个粿子,然后拍拍手,又急匆匆走了,顾昀吃完饭略坐了一会,便往兵籍库后面的几间屋子走去。

    库部的构造很简单,一个专门盛放兵籍的二层小楼,后面连着的是军械库,占地足有二十几间,反正平日有专人保养擦拭,杨寿礼闲来无事,就专门给自己收拾出一间屋子研究他自己的那些鸡零狗碎。

    他这个屋子虽然不起眼,但却不大让外人进,神神叨叨的,顾昀来了没几天,却很得面子的被允许进去了一回,顾昀这种一肚子心眼的,要想捏准谁的脾气那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别人都觉的杨寿礼怪异孤僻不易接近,恨不得都躲着他,顾昀就偏投其所好的故意接近,一番接触下来,顾昀却发现杨寿礼是个人才。

    这屋子四面不透光,唯一的一个小窗户还被他用布遮了起来,白天在里头倒也能勉强视物,就是乍一进来有些阴森森的,像顾昀这种受不得冷的人便有些待不住,他特意穿了件披风,轻手轻脚的过来敲敲门,等了好一会才听见杨寿礼回话。

    “是我,顾昀。”

    杨寿礼放下手里的家伙,没好气的过来打开门,一瞧见顾昀那张脸,憋了一嘴的牢骚又吞下去,混着一肚子的凉水粿子打了个饱嗝,然后烦躁的抓抓头,“快快,把门关上,别进了风。”

    杨寿礼人粗心细,每天关在这里捣鼓火器,顾昀瞧过他的图纸,从研制各种火药的配方比例,再到一些火铳大炮的设计图,那精细程度一度让顾昀惊讶,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古里古怪的大老粗能干出这种事。

    顾昀曾经见过一些海外流传过来的火铳火器,确然比大陈的精细先进百倍,然而大陈并不注重武力,所以这方面的研制几乎没有,大陈的火器最大的用途大概就是鸣炮礼贺以及狩猎,倒是有北疆进贡了一些火铳,只是并不实用,现在估计还躺在宫里当摆设。

    如果杨寿礼这家伙真能捣鼓出点门道,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想要发展应用,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并不妨碍顾昀对他的兴趣。

    顾昀知道进来的规矩,并不多问,只是抱臂在旁观看,杨寿礼不知遇上了什么关键处,抓耳挠腮的恨不能就地爆炸,硫磺硝石的味道十分刺鼻,真不知道他整天闷在这里是怎么受的了的。

    “我觉的火铳的口径还可以再扩宽一些,铳长略短一些,药室部分再大一些。”

    顾昀捡起他随意仍在地上的图纸,估计是否决了的方案,他觉的杨寿礼确然是有些天赋的,他画的火铳在构造上就已经很接近他所见的那些,只是可能在尺寸比例上还在摸索,当然,这还要配合相应威力的火药,可谓是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他这样闭门造车能造成这样,就已经很难得。

    杨寿礼被他冷不丁一打断,正要着恼,却在瞧见被他遗弃的图之后愣住,似乎在考虑顾昀说的方案,他急切的抓过顾昀手上的图纸,又埋着头修改起来。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回头再跟你说!”

    这个态度就是已经叫他自便的意思了,顾昀掩鼻笑笑,觉的杨寿礼这个人怪有意思,能被允许在这个屋子里自便,就是已经接纳他为朋友了,所以顾昀也没跟他客气,依旧轻手轻脚的参观起来。

    屋子里昏暗沉静,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十分明显,顾昀尽量不去打扰他,只随便拿起几个火铳的模型对着那点微弱的光观看,忽的有片极快的阴影在模型上滑过,顾昀瞳孔一缩,不动声色的往挂着布的窗户上瞥了一眼。

    杨寿礼还在忘我的研究,顾昀径自出去,临走时还替他关好门,眼风扫了一眼极快躲走的人影,嘴角挂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谢景翕这厢收到沈涣之的礼盒,里面是几匹布料以及一些花样子,上面赘述了一封信,大概是说因为有她的帮忙,京城的巧意纺对他的绣品布料很感兴趣,于是签了一笔大单,而且依旧是以灵绣纺的名义推出,等到名头打出去,灵绣纺在京城开分家的事就有着落了。

    这确然是件好事,京城的巧意纺是数一数二的大绣坊,不说别的,当年在谢家的时候,她还有几件衣服是出自巧意纺,京里各家的姑娘夫人,都爱在他家做衣裳,倒是现在名头越来越大,想要做件衣裳就要等许久,如果沈涣之能借巧意纺一臂之力,那的确是很不错的。

    “总算姑娘没白忙活呢,呀,这花样子真好看。”

    明玉拿着沈涣之送来的花样子爱不释手,谢景翕看了一眼,知晓这恐怕是刚出来的新样子就给她送来了,若不是现在不方便给她做衣裳,恐怕就要送几套现成的来。沈涣之是有些轴的,认定了的事轻易转不过来,说要供她一辈子的头面衣裳,还真就变着法的送。

    “你挑几个喜欢的拿去,回头再给百草几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谢景翕笑睨了她一眼,“说的好像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一样。”

    顾昀今天回来的早,一进屋就瞧见明玉那贼兮兮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扒拉珠宝盒子,“呦,背着我捣鼓什么好东西呢?”

    “姑,姑爷!”

    明玉好像屁股上坠了炮仗似的噌的窜到一边,背着手藏着手上的花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谢景翕没好气的瞅她一眼,站起来替顾昀接着换下来的衣服,“今儿回来的早。”

    “本来就没什么事,再走的迟一会估计就走不了了。”

    顾昀用热水泡了泡手,才过来牵着谢景翕一起坐下,明玉背着手往门口蹭,“姑爷,我们姑娘今儿可忙了,一整天都没闲着,您快陪她说说话,她可念叨你半天了。”

    谢景翕:“……”

    明玉已经自动生成了跟顾昀回报工作的技能,而且这歪曲事实的本事日渐进益,基本掌握了抵抗顾昀眼神必杀技的要领,那就是出卖她家姑娘,还要变着法的卖,但甭管怎么卖,总能搏她们姑爷一笑,但一不小心就能把谢景翕坑的抵掉。

    明玉十分无耻的卖了谢景翕而成功脱身,关上房门一阵大喘气,抱着手上的战利品屁颠屁颠的跑了,只留下屋里的俩人大眼瞪小眼。

    谢景翕失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布料一边道:“是沈涣之送来的,我前些日子帮他打了打样子,他特意送来贿赂我的,可没把我坑苦了,每次出门都得变着法的招人眼。”

    顾昀心说是够招人眼的,都不知招了多少狼眼了,他眯着眼从那一堆衣料子里找了朵宫花出来,往谢景翕头上比划比划:“这个挺适合你的,倒是挺会送东西。”

    谢景翕之前是跟他提过沈涣之的,也没藏着掖着,连老夫人想要撮合他们的事也说了,反正谢景翕是没觉得有什么,将来少不得会碰面,顾昀这种人精,不说他也看得出来。

    谢景翕就着他的手往镜子里瞧了一眼,“是还不错,我小时候可不是白欺负他的,喜好被他摸的透彻,送的东西自然都是挑我合适的来,不过这种花平常在家带着玩玩罢了,出不得门子的。”

    说完就瞧见顾昀在镜子里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吃味。”

    顾昀一把抱过人来放在腿上,谢景翕吓了一跳,“你要吓死我!”

    谢景翕下意识攥紧他的胳膊,然后就对上了顾昀含着笑意的眼睛,顾昀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以为你这心够大,还知道害怕,嗯?”

    谢景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要小心眼,你受的了吗?”

    “你这是拐着玩说我小心眼呢,没事,你对我小心眼我也没有意见,但是你夫君我现在就小心眼了,你打算怎么哄?”

    “那你且小心眼着吧,我去收拾东西了。”

    谢景翕刚要趁机起身,就被他拽回去,然后突如其来的吻就堵在了嘴上,谢景翕大概比顾昀要点脸面,觉的大白天的十分不成样子,就挣扎着要起来,然而顾少爷不但不让,手上还不规矩起来。

    谢景翕小日子还没过去,顾昀空了几日就有些上火,手上渐渐带了几分急切,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衣襟里面,谢景翕被他揉的脸上通红,渐渐的也有些动情。

    就在要擦枪走火的时候,顾昀蓦地停住,他把脸埋在她身上,有些气急败坏道:“真恨不得一口吃了你。”

    谢景翕似乎也不想往常那般平静,觉的自己一定是被顾昀带坏了,实在是羞于启齿,顾昀看她的模样,越发低笑起来,一边替她整理衣襟扣子,一边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就先放你一回。”

    谢景翕觉的再跟他待下去就要坏菜,忙起身去开了窗户,顾昀不再逗她,问起了今天去尚书府的事,“可还习惯?”

    “还好,倒是冯大人家里的玉兰开的不错,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家里的海棠挪过来。”谢景翕斟了一杯茶递给顾昀,“你上次去可有见过冯大人家的小娃娃?”

    顾昀喝口茶压下心底的燥热,一边奇怪的看着她:“倒是抱出来过,只是我并没有看的仔细,怎么,是有什么问题?”

    “嗯,我瞧着像是有些痴傻,恐怕是天生的。”

    顾昀眯了眯眼,不知琢磨了些什么,半晌才道了句可惜,“冯尚书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嫡子,竟是可惜了。”

    “我今儿发现邹嫂子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嗯?”顾昀冲她挑挑眉,“正巧我也要带你认识个有意思的人。”

    谢景翕咦了一声,故意逗他,“这次是外叔公还是外舅公啊?”

    “讨打是不是!”

    谢景翕失笑,“跟你说正经呢,你可知晓邹嫂子名下有一家药堂,听百草说,被她经营的很不错的样子,今儿我还正巧听见冯夫人与她求药呢,我当时还想邹嫂子是个能办事的,要是跟顾泉换一下,没准二房就起来了。”

    顾昀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着,“顾泉是有些平庸了,不过二房的人都不大好相与,你往后注意些。”

    顾昀话里有话,谢景翕沉吟道:“听邹嫂子的口音像是北地来的,我记得母亲好像是南边人,却不知是怎么说给顾泉的。”

    顾昀把一直在屋里东忙西忙的人拉回身边坐下,怕她又跑了,便一直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手指细细摸着她手上的纹路,心说好容易提早回来陪陪她,她一副生怕他吃了她的模样算是怎么话说的。

    “你往后有甚想问的就直接告诉我,不必顾忌那些有的没得,跟我还这样客气外道,我真是白疼你了。”

    谢景翕被某人戳了下脑门,不服气的撅撅嘴,还不是怕他心里不高兴说家里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谢景翕哼一声正打算不理他,手心却被猫爪挠了一下,让她没绷住笑场了,“别闹,痒死了……”

    “我可是什么也没做。”顾昀做完了坏事却又一本正经的,“我们继续说正经事,邹氏的确是东北过来的,她自小没了母亲,后来父亲续弦,就做主把她送来京城投靠侯府,大概是也想给她在京城许门亲事,所以嫁妆倒是打发给她不少,后来就说给了顾泉。”

    这就难怪了,二房的门楣不上不下,京里顶好的人家也不能轻易嫁过来,邹氏人不差,又有曾氏这层关系,关键是嫁妆丰厚,跟二房倒是合拍,也难怪她没有儿子,在二房的底气还那么足。

    “你啊,又开始琢磨事儿了不是,说累了一天也不消停,往后别这么废心思。”顾昀打断她的思路,谢景翕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做坏事被逮了小辫子,想起小裴太医的提醒,也觉得自己近日越发的用心思,便决定以后顾昀回来的时候,就尽量不想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明玉给你做,前儿庄子上送了一条鱼过来,个头不小,饿了一晚上今儿早晨现杀的,就等你回来看想吃什么口的,鱼头就做汤吧,其他的红烧还是清蒸还是糖醋你说呢?”

    他最想吃的吃不着,其它的就都行吧,顾昀拍板定案,“就糖醋吧。”

    又酸又甜,跟他目前的心理状态很一致。

    第二天顾昀沐休不上职,难得抓着一天不用早起,抱着他能看不能吃的小媳妇睡到太阳迷了眼才起。谢景翕老早醒了一回,然后临时决定以后顾昀在家的时候就一天不议事,权当跟他一起休假了,然后睡了一场回笼觉,直到被某人不老实的猫爪弄醒。

    “呀,是不是已经晌午了,太可怕了,怎么能睡这么迟呢?”谢景翕装模作样的从某人魔爪下逃出来,顾昀没好气的瞅着他仓皇逃跑的媳妇,心说这小东西现在鬼精鬼精的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其实也不过才刚过巳时,但这对一个当家的主母来说已经是懒的让人唾弃了,幸好他们院子里的人都极有眼色,知道顾昀的脾气,外头一个人也没有,谢景翕叫了水进来洗脸,顾昀才慢腾腾的起来。

    “今儿中午不必叫人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

    谢景翕立时瞪亮了一双眼,后来觉的自己好像不大矜持,又随意说道:“好啊好啊,要不要带点吃的去瞧瞧外祖父,正巧给他送壶酒,还有上次陈妈妈做的药膳鸡,我都惦记好久了。”

    顾昀瞧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方才的气就找补回来一大半,又故意不往下接话,径自系着腰封,谢景翕瞄了他一眼,屁颠屁颠小媳妇似的过去替他整理,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终于把顾昀逗乐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势利眼的,有奶就是娘是吧,一顿饭都能把你卖了。”

    谢景翕这是跟他熟了,小性子才渐渐露出来,抛开那层乖巧沉稳的皮,骨子里还是个耍小性子的小姑娘,越发跟他没大没小的。

    上次说要给嵇老头酒水,回来还真就叫她找了出来,其实顾昀也是惯着她,只要她想要的,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别说拿他的酒去做人情,就是叫他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能拒绝。

    “我去叫方玳进来梳头。”谢景翕找了一套衣裳换上,整个人都欢快不少。

    “就上次那个发髻,我瞧一遍就会了,过来坐下我替你梳。”

    顾昀的确心细,尤其对待谢景翕的事更是不掺假,上手试了两边,还真就给挽的像模像样,谢景翕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奖励,然后牵着终于被她捋顺了毛的顾少爷出了门。

    俩人买了些糕点小食带去了京郊别院,脚还没落稳的,就被扑过来的嵇老头抢走了酒壶,嵇老头一看见酒就跟狼见了肉一样,抱着酒壶就不撒手,“哎呀我的好外孙媳妇,你果然是个能干的,顾昀这么抠的一个人都叫你摆平了,我真是太稀罕你了。”

    顾昀目露凶光的抱着自家媳妇,防狼似的对着嵇老头,“别得寸进尺啊,你就稀罕酒就得了,少拿阿翕说事,给你酒喝还说我抠,我要抠你能喝的到吗?”

    “不抠不抠,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你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乖外孙。”嵇老头才是正经的有奶就是娘,简直不要太好说话,任打任骂都没有怨言,抱着酒壶一直嘀咕,“我的酒才是最乖的宝贝。”

    顾昀差点拿鞋丢他,谢景翕拉住他,“瞧你俩见面就掐。”

    “我不掐他,让他给你探个脉。”

    谢景翕方觉的,这好像才是顾昀带她来的真正目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说她一顿饭就能给卖了,想想一点都不假。

    “我外孙媳妇怎么了?”

    “没什么的外祖父,都是玄尘他瞎咋呼。”

    “她小日子腹痛的厉害,帮她开副方子调理调理。”

    顾昀不由分说的把嵇老头拉过来,谢景翕被他说的脸红,心说这话他怎么能不打眼的就能说出来,虽说不能讳疾忌医,到底是有些羞赧。

    嵇老头楞了一下,摸着胡子沉吟道,“这是得好好瞧瞧,要不我将来的玄外孙都要受影响的。”

    这话彻底把谢景翕吓住了,顾昀也收了玩笑的心思,神色颇有些凝重,一向气定神闲的他也难得紧张起来。

    三人进屋坐下,嵇老头也难得正经的起来,摸着脉半天没吱声,他越不说话弄得俩人越紧张,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他,半晌才听嵇老头道:“是有些麻烦。”




 嵇老头的话叫谢景翕心里一沉,她一直不觉的腹痛是大毛病,觉的调理调理就能好,这会听他一说,才想起来前世她嫁给顾恒两三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当时因为有两个孩子在跟前,她子嗣上就不那么着急,还觉得晚生几年也罢,要不没准许氏还得疑心她对那两个孩子不上心。

    这两年她也注意调理,确实比以往好很多,还以为就会好了,没想到的确是有问题。

    “可有妨碍?你到是别慢腾腾的。”

    顾昀恨不得把嵇老头的胡子一根根撸下来,嵇老头白他一眼,“你急个屁,老子不得慢慢想吗,出了差错你能收拾吗?”

    一句话叫顾昀闭了嘴,又过了一会嵇老头才开口,“你平日可是有嗜睡的毛病?夜里不易入睡,早上还犯懒。”

    谢景翕的确是不太好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种下的心病,心事一多格外严重,自从嫁给顾昀后,晚上有时候被他折腾的累了还好一些,也是因为看她早上会犯懒,顾昀才不叫她早起。

    嵇老头一瞧这小两口的反映,就知道是对的,“不要吃你那安神药了,安神香也不要再燃,还有你平常吃的太平方子,叫姓裴的小子给你重新配,把带寒性的药都给去了。”

    顾昀一皱眉,似乎还不知道谢景翕一直吃安神药的事,“到底严不严重?”

    “是母体里带出来的寒气,又一直不注意调养,慢慢就攒成了大毛病,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三五年我都甭想抱上玄外孙,心思重原就伤元气,你这身子骨看着健朗,实际内里还真不咋的,母体元气不足,就算运气好有了娃娃,那孩子的身体也必定会受你影响,还是得调养好了才能生。”

    一句话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在顾昀头上,虽然他对孩子的事也不大强求,但是到底是想要他的阿翕能帮她生一个娃娃,可是看她这个样子,又忽然觉的孩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她到底是存了多少心事才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顾昀气急败坏的瞪她一眼,又转而对嵇老头道:“孩子的事不着急,先把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再说,我还正想着跟她多轻省两年,添个小东西也是裹乱,省的我们蜜里调油的时候他来搀和一脚,我还得揍他。”

    谢景翕:“……”

    嵇老头:“……”

    “你这是人话吗!你不着急我老头还着急呐!”嵇老头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不是有我呢,我先给她开个方子喝两天,要等小日子过去才能喝,但你也别把喝药当救星,喝一两个月就得停,若不然药里的毒性就留下了,主要还得平时注意忌口,寒性的东西一概不准碰。”

    被顾昀一激,嵇老头痛痛快快的开了药方子,“多了我就不说了,外孙媳妇你也不是外行,该怎样调理你应该有数,我这年纪大了就不爱瞧你们年轻人糟践身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交给顾昀,别事事都那么上心。”

    谢景翕心说顾昀真是一点都不像您亲外孙,嘴上还是应道:“我知晓了外祖父。”

    有了这一出,谢景翕便不像来时那样欢快,她自己倒是觉的没什么,就是怕顾昀着急,毕竟要真是三五年不能生养,最对不住的还是他。

    从嵇老头那里吃过饭出来,顾昀并没有带她回去,反而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谢景翕问道:“我们还要去哪么?”

    顾昀叫她在车上眯一会,照例还是抱着她,“昨天不是跟你说要带你去认识一个好玩的人么,这就带你过去。”

    谢景翕觉的顾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她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小心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昀正在想别的事,被她冷不丁一问还有些奇怪,“瞎想什么呢你,我是生气来着,你喝安神药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我觉的没什么好说的吗,反正平日也习惯了。”谢景翕又小心瞥了他一眼,“就只有这个?”

    “那不然还有什么,莫不是你还背着我做什么了?”顾昀拿眼睛盯着她,“你是被老头吓破胆了吧,多大点事就往心里去,他那人就那样,三分事能让他说成七分,身子慢慢调养便是,孩子的确不着急,这个可不是安慰你的,原本我想跟你商议这事的,又怕你多心,正好趁这个机会就延几年再生罢了,而且我总觉得,十八九岁之前的姑娘都太稚嫩,生养的孩子少有康健,我也心疼你过早的遭罪。”

    顾昀说谢景翕说的头头是道,实际最上心的大概就是他,他就怕她心里装太多事不告诉他,现在又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生不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叫他心疼。

    谢景翕埋在他胸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生孩子的险象环生,她又怎会不知道,说到底她也怕,但是顾昀能这样安慰她,又叫她心里尽是感动,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赶快把身子调养好了,尽快生一个的好。

    顾昀带她来的这地比较偏僻,谢景翕出来一看,还以为上了山野无人之地,“你带我见这人,是快升仙了吗,怎么都不住人待的地儿。”

    “你别说,还真叫你猜对一半。”

    顾昀越是不告诉她,她就越是好奇,猜对一半是什么意思,那这人到底是仙儿还是压根不是人,谢景翕想起以往看的一些志怪话本子,什么坟堆里冒出个院子啊,什么深山老林里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啊,看的时候觉的挺新奇,还一度想自己也能遇上一回,但真到了这种地方,就有些发怵。

    “你这是什么表情!”谢景翕瞪了顾昀一眼。

    顾昀被她逗乐了,瞧她净往些什么地方瞅,土堆树洞,那是人住的地方吗?顾昀把她拉到身边,“你这是闲书看多了吧,想什么呢,人家是正经人,不住坟头山洞。”

    “呐,你一定也看过对不对?”顺这么溜,没看过谁信啊。

    顾昀简直能叫她气乐了,“好好我看过行吧,回头跟你一块看。”心说这什么媳妇,哪有姑娘整天看这个还不害怕的。

    “这还差不多,你可不能藏私啊,有好看的一定给我看看。”

    顾昀拿他没办法,只好狠狠捏她的脸撒气,“迟早被你气死。”

    顾昀领着她七拐八拐的走了一会,还真就瞧见一处不大起眼的小院子,那院子是真的不大起眼,要不是四下没人,还真挺像个小土堆摞起来铺层草盖的房子。

    谢景翕心说顾昀什么时候还认识了这样的朋友,看上去怪有意思的,待走近了那房子再瞧,倒也没有很小,少说也有五间的样子,也不是土摞起来的,只是没有粉刷的很齐整罢了,砖泥还露在外面,看上去很随意。

    大门就是简单的木门,也没有关,里面隐隐有生火的烟,像是个农家小院,顾昀先是站在外面问了声,“寿礼可在家?我是顾昀。”

    过了一会才有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一边往这边走着回道:“在家呢,是顾少爷吗,快进来。”

    这女子的声音很是热络,走进了一瞧,就是那种典型的农家妇女模样,很热情随意的样子,她似乎没料到谢景翕也会来,“这位便是尊夫人?”

    “是我媳妇,闺名景翕。”又跟谢景翕介绍道:“这位是杨夫人。”

    一说杨夫人她就想起来了,顾昀说过他的上官姓杨,莫非就是他的夫人,但实在是跟她想的大相径庭,好说也是个五品官眷,怎么一点都不像的样子。

    “杨夫人喊我阿翕就好了,今儿没有打招呼就突然造访,是景翕唐突了。”

    “嗨,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我们这常年也不会有人来,不讲究那些虚礼的,能来都是客,你们坐着啊,我去给你们烧茶。”

    谢景翕看了院子一圈,像是常年有人住的样子,院子里的木架上晒着各种菜干,还有年节时候的腊肉,很有生活气息,难道杨大人每天就从这里往返去上职的?

    “你不用奇怪,杨大人武将出身,恨不得每天骑马去密县转一圈再去上职,这点路他还嫌不过瘾。”

    谢景翕:“……”

    还真是个特别的人,谢景翕再看最里面还有个一直关着门的屋子,跟小院里的热情洋溢不太一样,心里也奇怪,但没好意思问。

    杨夫人端了茶水过来,对顾昀笑道:“你这媳妇还真是个周正人,看一眼就觉的喜欢,别客气,没什么好东西,你就喝着玩。”

    谢景翕待人接物大概很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在该端着的人面前端的比谁都周正,本身长的又乖巧好看,糊弄人很有一手,而一旦见了她喜欢的人,她就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健谈又爱笑。

    “嫂子你才客气呢,这茶水一闻就是上等的,嫂子是个精细人,一看就是懂生活的,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爱吃祖母晒的菜干,只是现在在府里不大方便,回头我送一些过来请嫂子帮忙晒点可好?”

    “那算什么事,你喜欢吃拿些回去便是,我这别的没有,菜干管饱。”

    正说笑着,那个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杨寿礼乌烟瘴气的从里头走出来,看着顾昀把谢景翕带来,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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