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雅致《坐铺八景》
绘历交换会的热潮过后,铃木春信已然成为画坛新星,个人风格也趋于完善。他在此时以“见立绘”的手法制作了以南宋禅僧画师牧溪的《潇湘八景》为蓝本的《坐铺八景》系列,集中体现了铃木春信艺术的全部魅力。《坐铺八景》一套八幅,铃木春信借八景为题表现江户女性的日常生活,并用隐喻的手法处理画面细节,与牧溪《潇湘八景》的题意相呼应,在标题上一一对应,并套用日本传统和歌意蕴,以“见立”的手法描绘江户上层市民年轻女性的日常生活情境。
《行灯夕照》对应《渔村夕照》,也是借用日本古代同名诗歌的意境,将原来咏叹樱花的情境替换成秋天时节,窗外红叶款款,流水潺潺。“行灯”是江户时代用纸和木架制成的室内照明用具,右侧的少女俯身拨亮灯芯,左侧的少女正坐在榻榻米上阅读诗文,情趣盎然。黑色的衣服平衡了整个画面的色调,也弱化了画面中的空间感。
《坐铺八景 行灯夕照》铃木春信
中版锦绘 28.7厘米×21.7厘米
1766年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扇之晴岚》对应《山市晴岚》,扇子在中国既是纳凉用具,又被视作身份地位的象征,在日本也是这样。为遮挡阳光,穿着长袖和服的少女手持折扇,她身后怀抱包袱的侍女一边跟从一边回头顾盼。贞柳歌唱“炎炎夏日 日光也渐渐 变薄在扇子上作画 松风之声”,这是《坐铺八景》系列中唯一表现室外的作品。
《扇之晴岚》28.7厘米×21.6厘米
《时计晚钟》对应《烟寺晚钟》,彼时的时钟价格不菲,足以让大家对画中女子的身份津津乐道——能够拥有此物的必是富裕阶层或者高位的歌妓,铃木春信对“钟”的题意转换和发挥堪称一绝。女子身着睡衣,坐在回廊的榻榻米上纳凉,凌乱的衣领间线条刻画得流畅完整。身后的侍女听到钟表声而回头张望,窗外的竹子也尽添风雅。
《时计晚钟》28.6厘米×21.8厘米
《台子雨夜》对应《潇湘夜雨》,在寓意上做了巧妙的置换。炉子里小火煮着茶水,蒸汽顶着茶壶盖偶尔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以此隐喻牧溪的夜雨。
《台子雨夜》28.6厘米×21.7厘米
《涂桶暮雪》对应《江天暮雪》,铃木春信将丝绵比喻为雪。江户时代“摘丝绵”的说法暗指私娼。当时不少店铺表面上经营丝绵生意,实际上却是风月场所。画面中吸烟的年长女性更是坐实了这种暗喻。铃木春信处理丝绵的手法新颖而有趣,大量的留白和线条勾勒出了蓬松的棉花质感。
《琴路落雁》对应《平沙落雁》。众所周知,《平沙落雁》是中国古代名曲,铃木春信将逸士胸怀化成儿女风月。穿着长袖和服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为自己绑指甲,与她对坐的侍女正拿出桐箱里的琴曲集选谱。古琴弦上的一排黑色小支架被描绘成形同雁群飞翔的景象。这是武家大小姐闺房一景,也是这个系列中最典雅的一幅。
琴路落雁
28.9厘米×21.6厘米
《镜台秋月》对应《洞庭秋月》,窗外芦苇摇曳,让人感到几分秋的风情。室内一位身着麻布纹衣服的少女正在为身着千鸟纹衣服的少女梳发。铃木春信用铜镜台隐喻月亮,映衬牧溪的秋月。室内的屏风上画着翻滚的浪花,站着一头孔武有力的狮子,从家居陈设可以看出是武家的上流家族的生活场景。
《手拭归帆》对应《远浦归帆》,廊下支架上在微风中飘扬的手巾被比作归来航船的帆。少女和服上的水草和波纹图案也与“归帆”的主题相呼应,房间里的女工放下烟袋,赶做着女红。房间里枕头与团扇随意摆放,暗示着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归帆到底是盼谁归来,但小小的细节却突显了对生活的期盼和画中人的惆怅。
《手拭归帆》28.6厘米×21.7厘米
铃木春信以市井生活为题材,用隐喻的方式表现古典美,在世俗风情中融入大和绘和中国明代文人画的元素。不仅反映了锦绘诞生初期的面貌,也是铃木春信确立个人风格的代表作,堪称经典。华丽娇艳的美人形象受到市民百姓的极大欢迎,人们将其称为“菩萨国下凡的仙女”。画面上“巨川”的落款表明这是由巨川个人定制的非卖品,后来再版销售时才将落款删去。
深受西川祐信影响的铃木春信的《坐铺八景》系列在艺术上体现了日本审美核心的“物哀”思想,成为江户大众美术的典型形态。铃木春信的全盛期在明和年间(1764—1771),此时正值江户的都市文化形成之际,从经济到文化领域都具备了与传统文化重镇京都和大阪相抗衡的实力,将土生土长的江户人自豪地称为“江户仔”的说法正是出现在这个时期。铃木春信的锦绘可谓是“江户仔文化”的初期果实。江户开始在京都、大阪三雄鼎立的艺术界占据领先地位,拉开了浮世绘黄金时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