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每座城市都有它的气息,那么留给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是什么呢?
踏入城市那天早晨阳光泼洒在每个人的头顶与肩上,刺得头皮与脸颊发疼。来自太平洋的寒风在这场北风与艳阳的竞争中也毫不示弱,我们瑟缩着纷纷裹紧了外套。
睁开眼看见了云群翻涌,飞机冲入翻涌的云群。我们在阳光中踏入城市的那个早晨。
靠在暖洋洋的火车窗沿,随着它的五节车厢慢慢晃动入城,窗外是深棕的广阔耕地,一眼望去只有高压电塔与稀疏的深色温带植被。
除此以外还有大段大段的银灰色火车皮,沉稳地躺在旁侧的铁轨与荒草间,也不知是已遭废弃还是暂时泊驻。
等到差不多到达终点站时,从窗口向上望,能看到浅金色的层叠俄式大斜面尖顶建筑群,这趟列车穿城而过,最终停靠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火车站冰冷的清晨空气中。
双脚方踏上这座城市的水泥地,一抬眼便望见了因幸存而颇为珍贵的列宁青铜雕像,他沉默地立在现代交通路牌、数辆泊车还有火车站前的流动餐车后面,有一小撮行人站在他面前等待过斑马线。马路对面的火车站月台上铸有一方象征西伯利亚大铁路终点的黑色双头鹰纪念碑,它后方用于纪念二战的蒸汽火车头在白茫茫的日光下油光锃亮。
我们拖着行李箱沿窄窄的人行道朝广场走去。路过高大的苏式方角建筑,那方方正正的造型让人想到了银行或是政府大楼。顶上的柱子与四座人像不知是红色时期的影响还是致敬希腊与罗马。走过街角时还看到一堵旧围墙,墙皮剥落得潦草斑驳,墙头有小小的镰刀锤子标记,似乎是一块凸起的铁皮,又或者是用深色的笔涂画于上。
广场中央是标志性的远东苏维埃政权战士纪念碑,与列宁如出一辙的青黑色,高高伫立在蓝天白云之下,近处游客必须仰起头才能够一睹他的全貌。战士双眼直视着正前方的海面上的大小船只,以及遥远模糊的蓝色海岸线。冷冽寒风中他手中擎着的旗帜与他身上的厚重军大㲠似乎也随风猎猎有声。他脚下是络绎不绝的日韩游客群以及当地的教民,他身后车流与人流日夜不歇。
第三天时,我们沿着城市的山脊磕磕绊绊地登上了鹰巢山顶,终于得见这座城市的全貌。它并不如当地的美人们那般风情万种,倒更像是伏在铁灰色远东天空下老去的兽,曾经的军事与工业痕迹已经差不多被抹平,变得与其他有负盛名的现代港口城市如出一辙,不过还能从那些与年岁风雨一同锈去的雕像与建筑中再窥究竟,瞧见战争与政权给它留下的烙印。
想要“统治东方”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自1860年以来数次展露铁蹄雄心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与其他从一段段堆积的历史中走出来的城市一样,藏起旧日的峥嵘,在新时代的光辉下迎接那些熟知或是不知这段历史的人们光临。
此时我又想起从机场到城市的途中那些稀稀落落的城镇,三五成群的彩色屋顶点缀着灰白的城际列车沿线,它们的环境并没有托斯卡纳式的田园美好,路边四五层高的砖红宝盖尖顶小楼前往往堆着水泥渣土与石块,低矮的围墙上也满是涂鸦;它们的月台也不似机场那么宽敞空旷,规模与一些偏僻的乡镇相仿。我还想起城市中摇摇晃晃的旧式公交,未修理平整的水泥路和低矮俄式尖顶丛中穿行的日式二手车。
我想此刻便能称它为“海参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