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归作者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
【原创】过度计算-7
吸尘器停了之后，赵衡川发现，相比起赵新那张惊才绝艳的脸，机器人提供的可定制化声音就逊色很多了，只能说是听着像个正常人的程度，绝对不会分不清是人还是机器。
“感觉不是音质的问题，这个机器人的音箱硬件还可以，只能说人类的发声方式现阶段机器还是模仿不来吧……”赵衡川叹息，“抱歉啦，以我的水平只能这样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把它带到研究所？”连纵倚着墙，“你觉得你们研究会对他做什么？”
“我会带他去，但是不是近期。而且也没有特别合适的理由把他带过去，要是想走课题立项也很麻烦，还要写申报书，还要担责任。我本意只是想让付振新知道我弄出来这么个东西，讨论一下这个人工智能还能有什么开发的价值，但是我估计以付老板的态度，不暴跳如雷给我销毁了就不错了。”
“我没有像黄越那样觉得付老师老古董的意思……”赵衡川给付老板换了个称呼，“我也觉得我这次玩儿大了。”
“总是要有先行者才能进步的。”连纵起身，“要我说，做都做了，你不如再做一个。”
赵衡川：“？？？”
“迟到十五分钟就算旷课的话从第十六分钟开始就不如不去的道理，”连纵狡黠地笑笑，“正好还能验证一下赵新的程序能不能量产。”
“这个程序稳定性很差诶！能做出赵新一个还能移植到仿生机器人上我觉得已经是中彩票一样的概率了！”
“你不想试试吗？我只是建议一下。”
“……想，那他妈是真想，”赵衡川郁闷地揉揉脖子，“我前几天想了一下赵新如果能量产，他的商业化前景简直太广了。就算阉割一部分计算能力和逻辑，定点儿机械或者仿生猫啊狗啊什么的当成电子宠物卖卖都能赚一笔，还不用考虑人文啊人性啊什么的。但是我怕。”
连纵没说话，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付老师的思路太简单易懂了，简单易懂到，这东西一旦投放市场，肯定会有人研究它的原理，研究它的程序，我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这套东西落在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甚至不用别有用心，落在没什么道德感和人文观念的人手里，会造出什么东西来……就算没造出什么，这种东西一旦公之于众，就一定会引发大规模讨论吧。”
“关于社会问题和人文问题这块，我实在，没什么思路了……”
“程序我都可以努力优化，我也有信心。但是这里我真的……我觉得付老师既然当时当机立断停了这个项目，他一定想得比我多，至少想的比当时咔咔编程的我多。”
赵衡川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连纵发了条消息。
赵衡川：“我想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一定要求销毁程序，我也同意。”
赵衡川：“就当买了个家政机器人。”
赵衡川放下手机，微微出神。
“陪我出去走走吧，也这么晚了，咱们找个地儿吃点夜宵，我送你回家。”
“我原来听过个故事，是我原来医科同学的。”街边的烤串店总是很热闹，赵衡川怕热，选了室内窗边的位置。路上车来车往，大灯打透玻璃窗映在赵衡川的脸上，衬得他的目光也是一般的流光溢彩，明明灭灭。
“我那同学，室友养了只小猫。好像品种还有点名贵吧，这个我不太懂，”赵衡川拈了根羊肉串，捻着签子，“挺可爱的小白猫，舍友还都挺喜欢。他来外地上大学，家里没同意给他照顾，他就带宿舍养着了。”
“小猫还挺乖的，也不乱排便尿尿，平时猫砂盆在床底下放着，时不常记得换就行。平时上课去拿个大纸箱子盖上纸板，一般也不闹不跑，特省心。”
“小猫被舍友和周围人保护的挺好，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周边宿舍的朋友们也经常来撸猫，他们医科生压力大嘛，一楼道大老爷们天天净变着法琢磨给猫买什么肉罐头解压了。”
“但是大三那年出事了，其实他们也没疏漏什么，他们上午连堂实验，宿管进来查房把椅子碰翻了一个，小猫在床底下受惊叫唤了一声，就被宿管发现了，就带走了。”
“舍友中午回来发现猫和纸箱子一块儿没了，知道大概是被宿管弄走了。他去找宿管问情况，宿管也默默丢丢不给答复，说等领导商量商量。他担心猫饿了一天没给吃东西，宿管态度也很差，他就跟宿管呛呛了几句。谁知那宿管心眼小，就记恨上了。”
“晚上宿管给了答复，说宿舍养猫是很严重的事，学校也想着杀一儆百，就给了他两条路选，一、自己把猫杀了，正好也是医科生，解剖了丢掉；二、退学。舍友说我绝不再犯把猫弄回家可以吗，学校没答应。”
“学校明文规定宿舍不能养宠物吗？”连纵越听越不是滋味，从包里摸了根烟。
“那谁知道，这种事哪有地儿说理去，”赵衡川手里的羊肉串已经凉了，他咬了一口，有点腻，“那总不能退学吧。”
“就……解剖了？没别的办法么？”
“当时还赶上快期末了，应该是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吧。据说那舍友下手的时候也没哭，就是挺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说话，据说本来打算考本校的研，后来直接改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衡川把手里的羊肉串吃干净，签子丢进签筒，深吸了一口连纵的二手烟：“讲这个不是想拿自己类比那个室友，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本来对这个故事很难共情，但是现在我有点懂了。”
“我虽然不认为赵新的情感细腻到能有‘听到我说如果付振新要我销毁它我就销毁它’而感到伤心的地步，当然也有怕他出现过激反应的考虑在，但是我自己已经做不出能当着赵新坦然说出这件事来了，这样的情绪作为一个开发者来说，很不好。”
一向巧舌如簧的连纵也有点哑，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无法指导一个迷茫的造物者。
“所以你会回避把赵新交给付振新么？”
“客观上肯定是会给他的，按着赵新不公开的危害可比在宿舍养猫大太多了，”赵衡川的手指扣住桌沿，“连大哥，你能教我抽一根不？这玩意真能使人清醒么？”
连纵手里的烟已经抽的差不多了，他把烟按灭：“不能，是可乐不好喝还是柠檬茶不好喝？该想办法想办法去，抽烟没用。”
“哦，”赵衡川默默又拿起一根羊肉串，“但是主观我是不想的，现在我的理智要我主动把猫交给宿管，我是不愿意的。”
“你付老师堂堂科研所导师，要是知道你把他当宿管，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噗。”
“你有没有想过，”连纵从盘里捞出一串脆骨递给赵衡川，“你就拿你当那个养猫的舍友吧，要是你主动把猫交给宿管，说不定宿管会帮你在你上课的时候照顾小猫哦？毕竟他只是小心眼，更何况付老师说不定并不小心眼。”
“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再优化优化再交老师还有个原因，”赵衡川苦笑，“现在的赵新交给付老板，就好像把自己平时上课摸鱼在课本上画的画当课设作业交给老师当期末作业一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