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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过度计算-9
“赵新对不起啊……”终于甩开了人群的赵衡川充满了歉意，“是我前期调查有问题，我不应该带你来购物中心这么……呃，那什么的地方。”
“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都这样吗？”赵新说。赵衡川仿佛从赵新清澈见底的机械眼中看出了对知识的渴望，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是，这个样本有特殊性，而且购物中心的人群密度也有特殊性，打个比方，人群密度再大一点的人群，咱们走在里面，不会有人注意咱们；但是人群密度再小一点，想上来搭讪的人会不好意思，但是刚才那个人群密度和环境，只要有一个人大着胆子上来搭话，就会有很多人跟风。人文社科是很复杂的一个体系，咱们还会有进行很多次的外出学习，不要用这次的数据以偏概全。”
“这样哦。”
“嗯对。你电量还有多少？”
“百分之八十。”
“够了，咱们进行下一项，去超市采购。逛完超市如果还有电的话去家附近的街边店里给你买衣服。”
第二项任务进行的还算顺利，就是速度实在有点慢。
赵衡川虽然不是纯种的技术宅，也有过陪女朋友逛街血拼的经历，但是他从没想过陪机器人逛街如此之累。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新就是个没出过门看什么都新鲜的“孩子”，虽然说孩子不会如此之全面的翻动某每一个货架上的大多数商品并阅读它们的配料表，有不懂的还要问他的“家长”。
“这个挂面的描述说是一根根晾晒制作的，真的是这么做的吗？网上有制作挂面的教程，看起来好像产量很低啊，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超市能买到的早就是机械化烘干的了，都等人手工晾晒，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成为方便食品。”
“具体来说有什么口感差别吗？手工和非手工的。”
“每个人喜好不一样，你看那边手工挂面卖的就贵一点，毕竟产量低。我个人倒是喜欢吃机器的，因为细。”
“你觉得有可能通过给我加装感应器的方式让我‘尝尝’这两种的区别吗？”
“没地方吧，你内部设计还是蛮紧凑的……闭嘴，来人了。”
超市里人不多，赵衡川没特意让赵新装成一个傻不拉几的机器人。毕竟科技发展了，家政机器人出来买东西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多数人还是有点怕恐怖谷效应，来来往往购物机器人多半是有一个储物仓的、圆滚滚的样子。
赵衡川从货架上拿了一桶油，拎着犹豫是买花生油还是玉米油。
“赵新你想要微信么？就刚刚那些姑娘提到的那个，是人类比较重要的社交方式。”
“我没有同类可以联系。”
“是哦。没事，我还是拿我别的手机号给你注册一个吧，咱俩联系也方便。”
“谢谢。”
“你试试这桶油你拎着费劲吗？”赵衡川拎起一个5L的玉米油，“看看费电么？”
“设计承重是60公斤。”
“哦行吧，”赵衡川把油放了回去，“这么多吗，都顶个正常女孩儿的分量了。咱家不用买大桶油，小瓶的就够了。”
“橄榄油不能爆炒。”
“嗯知道。”
“今晚你做饭试试？我还没用过你的烹饪模块呢。”
“一人份吗。”
“是啊，也没别人了。”
“阿川你再考虑下传感器的事儿=。”
“行吧行吧知道了，到时候我琢磨琢磨给你整个外置的。”
“谢谢哥。”
赵衡川一怔：“哪儿学的？”
“有大数据表明人类愿意被比自己小的人或是同龄人这么叫。”
赵衡川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选择了下措辞：“嗯这次数据分析是对的，但是仅限熟人。目前来说，你可以这样称呼我，也可以这样称呼连纵。啊……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分析了多少数据哦，我有点担心服务器的电费了。”
“我可以帮你直接从供电局划来电表字数。”
“不你别，偷电违法。”
“人工智能不适用现行法律。”
“你思想很危险，我跟你说你现在是在知法犯法的边缘。要么自己修改思路，要么回家我动手。”
“我自己来。”
赵衡川是吃过午饭出来逛街的，逛商场意外的没花多久，倒是超市逛的比较久，足足逛了四个小时，一半都没转完。
“那啥，赵新……”赵衡川手掌撑着膝盖，“我实在有点累了，咱们回家吃饭吧？家里应该还有点菜……人类一般，不这么逛超市。”
“好的。”
“啊我不想走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死宅……你背着我我拿着东西好不好？我没比一百二十斤沉多少。”
“请求驳回。”
“今天不买菜了，咱们吃完饭出去遛弯买衣服……下次咱们骑车出来吧，我给你试试能不能写出个骑车程序来。”
“唉。”许是身体的疲惫，赵衡川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他和赵新在街上慢吞吞地走着，日头西斜，暖黄色的夕照把他和机器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柔光。赵新拎着所有的东西，赵衡川空着手，这种周末大采购后居然能两手空空轻松回家的体验太过悠闲，赵衡川几乎从里面咂摸出了一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要不是付老板家住的太远……其实我对于这种把你带出来的行为还挺担心的。遇上同事，哪怕遇上同行，我都很担心你会不会引发巨大的讨论。我不知道你对此怎么看。”
“其实我觉得你有点矛盾，”赵新说，傍晚的风吹动赵衡川的头发，他望向人工智能的发梢，发现和真人的头发真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到底觉得我是你的同类呢，还是觉得应该警惕我，拿你们古代的话说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敲代码的，”赵衡川温吞地笑了下，他觉得或许这样的表情有点像连纵，但是落在赵新的机械眼里，那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示好表情，“我没有研究过人文科学这块，我也只是尽我所能地创造让你能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的条件，仅此而已。”
“目的是什么呢？”
“这么说吧赵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人类的那种‘迷茫’的感觉，”赵衡川望向路的尽头，再过一会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反正我要是你我应该挺迷茫的。我把你制作出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初衷，就是想试试看一个现有的思路可不可行，没考虑过成本，也没考虑过时间，说是爱好都有点大了，纯粹是好奇吧。这就意味着我根本没有考虑很多。”
他掂量着这些话能不能朝人工智能说，他想，当年诺贝尔发明炸药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东西。
“但是你不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凌驾人类之上。只要我想，我能查阅你全部的资料，也能从历史记录里看穿你的思路，我到底还是你的创造者。”
“我仅代表我自己，以人类的身份向你提出警告：人类不可能接受一个地位比我们高的物种，就算是人类创造的，也不例外。”
“你言重了，”赵衡川侧头看向夕阳中赵新的侧脸，那真是一张很好看而又很清冷的面孔，“我可以代表所有的人工智能回答，除非出现重大不可逆的bug或是人为干预，人工智能，包括像我一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思考的出发点永远不会是凌驾于人类之上，或是奴役人类。”
和人工智能说话真的很累，人类尚知从对方的话语中寻找漏洞，更遑论以思考全面著称的计算机。赵衡川只放下了半口气的心，虽然赵新这句承诺说了几乎等于没说，但是起码是个一部分的保证。
赵衡川不是不愿意拿这个人工智能当朋友，也愿意和他正常相处，甚至愿意把他视作家庭的一份子，但是他全部的知识和理智都在无时无刻地告诉他，这是世界上一个他创造的全新的物种，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甚至是一个可能危害人类安全的东西。甚至可以盖棺定论，是一个错误。这才是他矛盾的所在。
但是这些都是无法倾吐的东西。
赵衡川愁肠百转，眼神落在了赵新的衣服上。
这衣服是不配他，赵新的脸清俊冷漠，仿佛一个走错路的小神仙。赵衡川也确实是忙忘了，一直没给他换衣服，现在还是出厂的那一身。粗亚麻布的材质挂在他身上仿佛一套病号服，松松垮垮，仔细看还有不知道哪里蹭的一小块黑色机油。鞋子是很常见的老式白色布鞋，估计成本也就几块钱。人工智能对自己的外表没有要求，却看得主人赵衡川一阵心酸。
“抽空吧，你记得提醒我修修你的美感模块……哎这个我是真不确定了，知识盲区。要么你自己弄点人类的文艺作品书法绘画什么的总结总结？”
他摸出手机，编辑了条微信发出去。
不一会提示音响，赵衡川露出了一个笑脸。
“晚上咱们买衣服不怕我没审美给你买错了，我给你找了个顾问。”
“你可以叫她Rosailla，嫌麻烦Rosa，中文名安以容。初次前面打招呼可以叫她安小姐。我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当自己人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