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好像做了一个昂长的梦。

他独身一人站在拱木的摇桥上，晃晃悠悠，重心不稳。内心里却不知哪里来的坚信，似乎知道结果一般的认定自己不会吊坠下去。

抬头望向四周，却只是充斥着满目的雾气缭绕，耳畔有水声，却分不清是从桥下传来的还是天上。

方兰生探测般木木的伸出手，却看不清自己的五指和动作，连他那一贯的袭身青衣的边纱都看不到。

茫然的眨了眨眼，像是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般紧着意识左顾右盼，那原本茫然无知的脸上一点点漫上了莫名的慌乱；那雾间突然拟上了副场景，一个病怏怏的女子，就着茶桌上微弱的火光，一针一线的在手下的红装上缝绘着什么。

方兰生突然胸前一闷，眼看着那女子抚帕咳嗽，一阵比得过一阵厉害。终是止了，望向那苍白的脸和唇角黏稠的血，方兰生终是再也克制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感情，颤微着跪下，痛苦的用双手捂上了脸，肩膀瑟瑟。

那是……他二姐，他那方家二姐啊……

镜头蓦地转换，天水断崖，繁粉撩人的树下一袭黄袍的人背对着他悠然弹琴，琴声悠悠，音曲妙哉；方兰生远远的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里了然了三分，虽不知这情景转换是怎的，却还是抹着脸上的泪踱步上去绕至人面前；那人猛的抬头手中的木琴蓦地变了形状，在不知何处反射而来的光直冲自己胸口，露出了咄咄逼人的寒气。人脸也是突的一换，却是变成了百里屠苏，手中那利器泛起冲天红光，几乎要把自己的双眼都熏染——

他要杀我……

心底汹涌而出一股凉意肆遍全身，似乎是掉进了冰窖般的寒冷。

就这样沉浸在无望的黑暗里。

“兰生，兰生？兰生你醒醒，兰生……兰生……”有人在喊着自己。

方兰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从一滩好像没有重力的泥泞之中立刻抽身而出一般，觉得眼皮很重。

“兰生，兰生你不要吓姐姐……兰生……”那人的声音带上了啜泣，声音熟然贯耳，方兰生努力的恢复着意识，想要一探究竟，甚是迫切，那声音的主人太过让人思念，梦幻却又带着真实。有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脸颊，仔细的描摹着，耳畔清晰的哽咽，都不禁让自己眼眶湿润。

“姐……？”伴着吐字的声音，终于是把那浸满眼泪的双眼睁开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自己明明是被那反魂失败的木头脸刺死了。床边那锦罗玉衣的二姐，掂帕擦着眼泪，见自己的弟弟醒来连忙俯身上去抱人入怀，手掌温柔的在脑后摸挲。这久违的感觉，方兰生更是控制不住的埋进人怀，还当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那幻境给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心里绞着一样的痛，这个为他倾尽一生的姐姐，竟是还能再见一面的。

“兰生，头还痛么，不过是被一个绣球砸中了脑袋，怎么就会昏死过去？”二姐的手还在脑后按摩，似乎是想驱除痛楚一般，却让方兰生愣住了。

等等……绣球？

“二姐……你没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方兰生掀开被子猛的跳下床，却因这个身体好像休息了很久一般疲乏无力软了一下腿，紧接着被二姐接住：“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头还……”她边说边伸了手过来，想在额头试一试温度般，却被兰生有些慌乱的躲开。

手下的触感是真实存在的，有热度，有生气，方兰生定定的打量了一番自己满脸疑惑的二姐后，几乎是惊叫着出声：“这，这是方家……？为什么你……”伸出的手指在人身上“月言，月言呢？……沁，沁儿又在何处……来人，来人……！来人！！”他正是惊慌失措之下，也是顾不得自己穿的是白裤亵衣，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门。

他几乎是愣在那后院的柴房面前，不久前他还刚应着沁儿的想法把这柴房迁移别处给她做了个秋千出来。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故事里对吧？？他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完全顾不上此时的自己赤裸着脚踩在着满是尘土之地上，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一次跑了起来，硬生生是把这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里里外外寻了个透彻。明明是几个月前，甚至几日前才改变了的布局，怎么会突然之间回归原状呢？

就连……就连二姐也……

明明，我死了……我死了不是么……

明明是，死在木头脸的手下……

这，这一定是梦……是梦对吧！

腿蓦地一软，当机立下跪倒在地。

随后被二姐和着众人将他扶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是擦干净了手脚，喊来的大夫也是围着自己团团转转了好多圈。

直到最后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公子受到了惊吓所以有些精神错乱，调理一番便是。人倒也是如此这般光景，这因绣球而引起的成亲之事，怕是还要耽搁些日子。

毕竟是这幅衰神上脑之景，大大忌讳跟那喜庆的事挂钩。

二姐去送大夫了，差遣了下人独留方兰生一人在房修神。他在那床上敲敲打打，四处兜转几下后倒是全想起来了，他忆起那晚是因二姐罚他抄文，随后女妖怪不动声色的出现在房内，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连忙是夺门而去后路过那绣楼，随后……便是接了月言的绣球。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一把拿过台上的铜镜，一边掐着自己一边对着铜镜使着表情。最后泄气般的瘫在床上，那圆圆的镜子滚落在一旁，被粼波月光映的闪闪发光。

若是没有死，若不是做梦……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那传说中的时光倒溯，重现当初了。下意识伸出的手印在自己心口，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心里的滋味像是被掀翻的五谷老抽一般。

若是这样解释，那……这个之前的自己呢……后来的灵魂取代了之前的……方兰生用力摇了摇头，越想越复杂，头疼的窝在床上摆弄着自己的两条腿。

还没来得及把一切都捋顺，脑海里却又是闯进一个人的脸。

“对了……木头脸……”嘴里喃喃自语，身体也是立即从床上跳到地上，他停顿了些许似乎是想斟酌什么一样，却又狠狠的一跺脚后随手拿过桌上的书袋，飞也似得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