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理佐最近變得很會撒嬌。
「理佐本來就很愛撒嬌啊。」常常被黏上身的織田這樣回答,只是理佐最近變成黏尾關,她反而清靜不少。
「不是那種。」齋藤說,「就感覺有種......在封閉的感覺。她一邊打開了一扇窗,又關上了一扇門。」
「這不是上帝才會做的嗎?」織田的回答雖然像開玩笑,但顯然地開始感應到齋藤想表達的意思。
「妳覺得呢?」
織田投射過去一眼的擔憂,「妳讓我多一件事情可以擔心了。」
「原因呢?」妳覺得原因會是什麼?
「我不確定是否如我所猜。」
齋藤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手機桌面,21個女孩在照片裡笑得燦爛。她說:「我也不確定。」
2.
尾關為團內人所知的就是那細膩的心思和包容的氣度,即使被惡整被當表情包也鮮少生氣。通常都是跟上村待在一塊的她,最近常常背後多黏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理佐根本就像小寶寶一樣。」上村覺得很可愛便伸手去摸理佐的頭,理佐還調皮地要去追著咬,被尾關伸手阻止以防發生意外。
被阻止之後理佐看起來有些不滿,一邊蹭著一邊喊:「嗯,梨香......。」這稱呼有點少用於呼喚尾關,理佐喊出來的時候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梨加很敏感的抬起頭看過去。
「理佐不是叫妳喔,ぺー。」守屋看她大眼睛像警戒動物般晃動的模樣覺得好笑,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安撫著。
若無其事地垂下頭,梨加淡然地回:「我知道。」,但原本滑著手機的動作不久後卻打住,又抬起臉看著理佐的方向,用那雙獨有的大眼睛映照休息室內所有的細節。
梨加別過頭對著身邊輕喊:「茜。」
「嗯?」
「我不認識這個理佐。」
守屋原本看手機的翹腳姿態一僵,昂起頭問:「什麼意思?」
「雖然還是愛撒嬌,雖然還是像個孩子......。」梨加歪著頭,嗓音漸漸沉著,「但她好像變得......缺少了一角。」
回答梨加的短暫的沉默,同為Unit的組員,又是副隊長,守屋的神情看起來並不像是一無所知。
「可是沒辦法啊......。」守屋看向遠邊跟正在看筆記本的菅井,彼時菅井正好也望了過來,對上眼眸似乎都是了然。
我們都知道拼圖缺了哪一塊角。
卻又無能為力把碎片給拼上空白。
3.
理佐跟著尾關一起去宿舍附近覓食時顯得格外開心,尾關把決定權都交給她,讓她吃想吃的東西。原本一直說著「妳決定」「隨便」的理佐最後挑了一間關東煮店,各自點了想吃的東西後一同坐進位置裡用餐。
尾關邊吃著邊觀察理佐吃飯的樣子,平常再怎麼胡鬧還是看得出來理佐的教養好,小小口的嚼著,向隻小動物似的。
「為什麼要一直看我呢?」理佐笑瞇眼問。
停頓幾秒,尾關低頭用筷子夾起一半竹輪進理佐的碗裡。「吃飽一點。」
「不行啦我不能吃太多。」模特兒要控制身材,理佐想把自己的一半蒟蒻也夾過去時卻被尾關捧起碗逃掉了。
就在兩人拿著筷子和碗互相躲閃追趕之際,尾關用溫和的聲音說:「就當幫愛佳吃的。」
筷子間蒟蒻順著引力落在木桌上,尾關拿衛生紙將浪費了的蒟蒻小心地包起來,將筷子放在碗上。「雖然理佐來跟我玩我很高興也很歡迎。」她緩慢地說道,「可是,我終究不能填補起理佐妳心裡的空缺喔。」
理佐沉默幾秒,已經不若方才笑容滿面,「說什麼空缺呢。」一邊拿起桌上的冷水壺替尾關倒水,臉上滿是專注的模樣,彷彿這個動作可以讓她稍微躲過世事的糾纏。水倒完之後理佐不動筷了,尾關也不動,就只是耐心的等待對方開口。
「吃吧,梨香。」
突然間又拾回了說話的步調,理佐拿起筷子,懸在碗上卻遲遲沒繼續動作。而後又放回碗上,手垂在兩側像是個正在反省的孩子。
「很明顯嗎?」理佐問。
「什麼很明顯嗎?」尾關反問。
「悵然若失的姿態,很明顯嗎?」
沉吟一陣,尾關說:「外人或許不懂,可是,我們都懂。」
理佐苦笑點頭,把臉埋進手裡久久未起。
她喃喃說,「謝謝妳們懂。」
4.
一百六十八公分在女孩子中算是高挑的身材,走在日本街頭偏嬌小的女孩子堆裡不免得亮眼。但是這陣子那個亮眼的身影卻失蹤了,徹底的隱藏在世界上只被少數人所知的角落。
「妳在做什麼呢?」理佐靠在舞蹈練習室的門框打字,傳訊息過去電波另一頭。沒幾秒得到已讀的標誌,回傳的是一張圖片。
木頭的地板上擱著雙修長的雙腿,穿著淺藍色的睡褲,面對著落地窗讓光著的腳丫像是採在陽光之上。
「曬太陽。」註記如此的簡單。
理佐動手打字,「有好一點嗎?」
「在吸收太陽的能量喔。」
「小心點別曬傷。」
「沒事,太陽公公很善良的。」回應至此,又很快的多了一句:「妳們在做什麼呢?」
「等下練舞。」
已讀狀態維持好一陣子,才得到下個反應。
「真好,我也想動一動。」
「出去走走呢?」
苦笑的表情符號,「饒了我吧。」
突然心裡一酸,理佐想著要說什麼時訊息又接連傳來。
「我在家裡動好了。」
「給理佐瞧瞧。」
理佐一瞬間挺起身子,突然內心緊張起來,在家裡動是什麼樣的動法她不知道,只是像是長久以來在門口等信的故人突然聽聞了信件的腳步聲。
傳來的是一部影片。影片的一開始鏡頭轉的亂七八糟,理佐看出了家裡的一些櫃子、擺設和電燈,最後才在模糊不清的碎唸聲中進入了主題。
她想看見的正規主題。鏡頭下的人躺在木頭地板上,整張臉占了半個螢幕,習慣性的扁了下嘴才開口說話。
「我怕在家裡跳舞會被鄰居抗議,而且我怕摔了或是什麼的,家裡現在只有我摔跤怕沒人給我抹藥。」話說的活潑眼神卻有些苦澀,但情緒表現只維持了短短一秒,馬上又是燦爛的笑容,「讓我來試試啊,嘿咻。」身體往左邊扭動後,又「嘿咻!」往右邊移動,就這麼在地上磨來磨去很沒意義的發出詭譎的助聲詞。理佐看得嘴角泛笑,最後看到她被她自己折騰的臉都有些泛紅了,喘氣道:「不玩了,好累喔。我想去睡覺了,理佐。」
心裡突然一個悵然若失的痛楚,螢幕那頭聲音不若往常宏亮,卻仍是咯咯笑不停。等到笑夠了,她目光帶著眷戀看著螢幕,「我要去休息了喔,理佐。」伸出手湊近螢幕,「掰掰,理佐。」
理佐不自覺地伸出手,在發燙的手機螢幕前微微曲起手指,好像這般就能完全緊密對方的指縫,感受到她體溫。沉默了好久將手垂下,理佐昂起頭讓自己發燙的眼眶可以不為人所見,姿態宛若高傲的天鵝。
她依然沒能補起內心另一半的空缺,即使她已經擁有最直接的訊息。
5.
當收包裹的呼喊來的時候志田並沒有想太多,剛好姐姐在家,癱在陽光前就讓姐姐去門口領。
「愛佳,來簽收妳的包裹。」
「嗯?」志田意外的撐起身望向玄關方向,扯著喉嚨喊卻有些無力,還是撐著回:「妳幫我簽啦。」
「懶鬼妳自己來。」
「我穿睡衣欸。」正說著的時候姐姐已經從玄關折返,姐姐卻是指著玄關讓她自己去領,「這樣對郵差先生很失禮欸。」
「妳再不趕快去讓人家等這麼久才失禮,那包裹要親簽。」
志田發出了休息後第一次中氣十足的吼聲,扶著膝蓋起身,邊走邊試圖把早上醒來後還沒梳齊的亂毛給壓平。拐到看見大門時,她抬起頭望向門口的郵差正想道歉。
道歉?這郵差好像自己人。
「包裹。」深棕色的髮絲一邊撥耳後一邊垂在耳下,修長的手臂比劃了下身體,「在這兒。」
志田站在原地好幾秒,「欸?」她摀著嘴忍不住要笑,卻也已經壓抑不住眼睛裡的眼淚,「哪......哪家快遞?」
「守屋快遞。」
「守屋?」連守屋都來了?
「沒有啦只有我,我跟茜一起搭新幹線,只是茜她往宮城去了。」
「是......是嗎?」
理佐點點頭,「去換衣服吧?」
志田原先還想伸手去拉理佐,聽這話動作一頓,「去哪?」
「不知道,曬曬太陽吧。」
「在......。」
「我是戶外派。」理佐打斷她的話,「不要在家,去外面。」
「可是我,現在......。」
「把睡衣換掉吧,愛佳。」
「這樣會被看到。」志田略略縮起肩膀,「而且我現在有點......我氣色不好,還有......。」還想講下去卻被緊緊的拉進溫柔的擁抱裡。志田恍然想起現在已經是四月天,不是理佐緊擁的溫度太燙,而是她的手心過於冰涼。
「我只想曬太陽,我不想考慮其他。」理佐說,「我們一起出去。」
「那我要換衣服。」
「去吧。」
說是這樣說,但志田卻感覺不到理佐有要收手的動作。她安靜地靠著好一陣,開口提醒:「要放開我才能去換衣服。」
「暫時不想放。」
「嗯?」
當過於體冷的身子貼著自己時,理佐只想用更暖的方式去煨熱,感覺像是多個禮拜的缺突然被卡上卡榫,準確的扣上每個缺口成為完整的一個。
「嗯。」志田歪著頭湊近理佐的肩窩,抬起手回抱著瘦削的背,「理佐好暖啊。」
「嗯。」
「嗯。」
一語不發,萬言歸心。
謝謝妳,如今在另個角落裡還向著太陽笑著。
謝謝妳,如今向著太陽時不忘給予溫暖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