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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爷（二）
一章
二
翌日醒来的时候小董氏还是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是先捏把自己确认还活着，还是先扯开嗓子喊上一声求人把自己从这鬼地方救出去。原先夜里看不清庙里的角角落落，今早太阳照进来倒是让他看了个真切。这庙看着外面破败不堪，内里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五大仙都是兽首人身约5丈高，从左到右只有狐大仙微眯着眼睛，那细长的眼睛幽幽的让人犯怵。他从那破烂板子上下来，虽说是糊里糊涂睡了一整晚，他也不觉得哪里腰酸背痛，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穿戴整齐，除了昨日那些叮叮当当的装饰品，特别是那个沉甸甸的金锁。小董氏有些惆怅，要是那些物件还在身上他今天要是能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就能给钱婶一家送去。镇上不让当这锁，就让钱大哥拿去山脚的镇上去当了，这一笔钱大概够他们小半年的口粮了。
小董氏一边心里自己打着小算盘全然不知道这端坐着的狐大仙不过是悠太灵体的一个化身，另一边那个夜里极尽温柔的“大侠”在暗地里隐了身形留两只眼睛盯着自己昨日刚过门小媳妇。
“ 我就说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定天亮了就想着！” 悠太气不过，原本昨天那软嘟嘟的小媳妇还趴在自己怀里睡的觉，一口一个大侠叫的亲热，原以为是个和自己有缘分的，谁知道还是一样的畏缩。越是那么想着，他越是不悦，拱起后背两个前爪抓地开始发出嗤嗤的声音。
“ … 兄弟，你这样谁看了能欢喜？” 阿蛇是个凡缘深厚的，前几天刚在隔壁县里被人供起来奉为正道上仙自立了门府，“ 你我本是兽身，这凡人大多是没眼力见的，见着会吓也是正常。你怎么就不能对人有些耐心。”
“ 阿钦，不是我没有耐心，” 悠太被他说得自觉吃瘪，于是只得趴下来，把前爪不服气地搁在自己脑袋下面，“ 你是不知道之前那些女人有多聒噪，我只是一个没忍住就咬了她们喉咙，又刚好咬断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在庙里提着裙子踱步的小董氏。那边的刚捂了捂肚子，他就在案台上立马变出一碟包子。又补充道，“ 我们好歹也是受人供奉的，哪里还是那些不开化的动物那样吃相难看。那些女子我也不过是吃了精髓补补元气。”
阿蛇叹了口气，“ 悠太，你也得防着些，虽说我们是偶受提携悟道成仙，但仙与魔也不过一念之差，切勿误了大事。”
那狐狸没听，反倒是直勾勾盯着那吃包子的小媳妇出神，阿蛇见他走神只好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小娘子吃相乖巧得紧，两只手捏着包子，小嘴一口口地咬，内馅的肉汁沾上了嘴巴，两瓣花一样嫩的嘴唇显得油亮亮的。他头发自昨天被悠太解了还没梳起来，被他规整捋到了肩后，显得他的侧脸和脖子线条更加纤弱如女子一般。果然是个绝色的。
“ 要是那老头不长眼，给你随便绑来一莽汉套着裙子，你定是能把他家闹得底朝天，” 阿蛇抿着嘴打趣，狐狸也被他逗趣了细长的眼睛眯起来。阿蛇其实心里头明白的很，这成仙路上不比唐僧取经简单，各种遭遇其实都是历练，他是浪荡惯了的性格从不避讳和凡人有些瓜葛情债，只是他这傻兄弟一门心思是那得道成仙，虽平时路子激进了些，态度又有些斤斤计较，但这追梦路上绊子是说来就来，这眼前若不是个大麻烦也该是个不太好过的坎。
“ 哎，他是真想回去...” 狐狸根本没时间管他身边的兄弟那绕来绕去的心思。照他原话讲那就是盘成一圈的身子，人肚里的心思到阿蛇那里就该绕上十圈，怪不得凡人都忌讳蛇太阴险。而狐狸虽机敏但也有盲区，就好比现在他一门心思就扑在门口贴着门缝往外瞧的小媳妇身上。
“ 那你放人回去呗，强扭的瓜不甜哎。” 阿蛇吐着信子煽风点火丝毫不考虑狐大仙的感受。
“ 我放他回去？！他回去能让那群没脑子的凡人捉弄欺负，” 狐狸四只爪子腾地落地，毛尾巴竖起来毛都炸开了。
阿蛇好久没见他这般介意，反而更起了捉弄的心思，“ 那我们大仙爷就一样吃了他呗，让他和你的丹元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肉相融永不分离…” 他那个离才刚说完，就听见哐得一声，门被狐狸给开了，外面上的锁砸到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把里面的小娘子都吓一大跳，都忘了提那裙子差点跌坐在地上。
狐狸听那小媳妇啊呀一声差点想化了人形上去扶上一把，他刚往前踏几步就听见身后阿蛇嘶嘶嘶地笑，他面上过不去只得悻悻回来，装作恶狠狠地咒上一句，“ 他要是敢回了村子就不回来，本大仙一定把那破落村子搅个稀烂！”
要说这边狐狸大仙心不甘情不愿把人放走了之后自己不放心在门口坐着盼着那小媳妇赶紧回来。阿蛇还是陪了他个把时辰的，开解他道凡人婚嫁，新娘都是会在婚后回门的，你这新郎也真真心胸太狭窄了些，连娘家都不让人家回去看看。
董思成虽然自己不知，但昨夜里狐大仙早就在他后脖子处留了牙印，相当于被上了标记，这方圆百里不管是什么孤魂野鬼还是半仙妖怪都不敢近他的身，因为这受人供奉的妖怪是半个神仙，煞气混合着仙气容易和别的气场相冲。小董氏这边捞着裙子往钱婶家宅子跑，一路上也没注意别人都是拿什么眼光看的自己，自己一颗心突突直跳几乎是要扑出自己的喉咙。隔壁街坊家近钱家院子有个围起来的鸡舍，这边董昀跑去了，离得近了，那边的鸡就上蹿下跳像是疯了般，等这边他进了钱家的门，隔壁突然就安静了。
他跌跌撞撞去敲门，是钱家大哥来开的门，原先就不大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像是两个核桃，眼下发青憔悴至极。没听见钱婶的声音他着急赶紧往里面看去，钱大哥把他人拦下了，开口就是硬邦邦的话，“ 我妈没了，凌晨咽得气。”
小董氏一路从山顶的庙奔下来，不合脚的绣鞋跑掉一只不说头发早就蓬散着，没想到心心念念回来的地方却一夜之间成了这样一副模样。他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不敢再往里冲撞，只是绞着衣角怯生生往里头瞧一眼，“ 钱婶，钱婶她…”
“ 她走之前喊叫了你的名字，喊了好几次。” 钱大哥不是个轻易会表露情绪的人，刚经历丧母之痛整个人颓下来没了一点精神气。他见小董氏惊惧之余面上哀恸不少他半分，念在多难的兄弟情分实在是不忍心责怪，只是强硬地把人从自家门口请了出去，让他赶紧回去。
小董氏只是睁眼落着泪，“ 大哥，你赶我走，让我去别处，可我还能有哪处能去呀？”
“ 你这个扫把星！快滚回庙里去！” 钱大哥木然站着还没开口隔壁的老邻居和他内室一起跑出来拎着那几只突然断了脖子的鸡，眼瞅着小董氏就要扑上去骂，钱大哥当下眼疾手快上去拦住了那撒泼的两个疯人挡在董思成面前。他们虽然被挡住了可还是止不住地骂道，“ 你个扫把星！克死你亲爹娘还克死你养母，你这条命既然配给了五大仙就不该活着回来！你这个晦气的东西，滚！”
钱大哥就那样揽着也不发话，转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后面悲怆而立的小董氏。董思成知道自己终于是在这活人的地界待不下去了。他身上的喜服早就弄脏了，头发也凌乱披散着，抬头看那山顶尖上透着光的庙门，越发觉得那门像是阴阳分界，自己人还未百年但身子早入了凡人参不透不敢动的那里头。
小董氏像是丢了魂一样不知往哪里走，等自己反应过来那红砖盖的庙门就在眼前了，里面的蜡烛早早点满，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反而生出融融的暖意来。橘黄的光穿过庙门口的石板台阶，他恍惚看见有个金毛团倚着门框，小肚子一起一伏得，像是睡得正香。他一下子被小动物给点燃了玩心，抹了把自己湿乎乎的脸，迈着小步子就往那团毛茸茸的东西靠过去。
两个尖耳朵，四只白的爪子，毛是蓬松的，手感极好。他小心翼翼把那团子捧起来然后用脸颊去碰那软乎乎的身躯，被毛扎到了脸随即又发出细细的笑声。不敢大声了，就怕把他抱着的小东西吵醒。他还把那只小东西翻过来四脚朝天，用自己的手指去挠他柔软的小肚子，肚子上的绒毛被拨动，贪睡的狐大仙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是看到自己肿着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小媳妇抿着嘴笑着在揉自己的肚皮。他大骇，瞪大了自己的狐狸眼睛，张大了嘴。
“ 啊呀小东西你醒啦！” 小董氏把他两个前爪捏着，把他的脸捧着来贴自己的，揉弄搓捏了好一阵玩得不亦乐乎，只听见那狐狸被他挠的舒服了发出咯咯的笑声，不像是动物的声音，又被吓了好大一跳。
“ 啊，咳咳，” 悠太被小董氏突然松了手跌在旁边地上，翻过身雄赳赳站正，看着明显刚哭过的小媳妇突然表情一变，接下来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那群蠢人欺负你了？”
董昀遮着脸原是惊惧，但是被那狐狸眼睛盯着越发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告起状来却是实实在在，“ 无非是骂我扫把星、晦气云云，这说的也不无道理，除了受着还能怎样。”
“ 哼，还能怎样？自然是本大仙帮你把他们都狠狠教训一顿！” 那狐狸翻了个生动的白眼，“ 他们自个无福消受本大仙的法力，还什么晦气，我看他们那脑袋长了，却无用，才是真的晦气！”
董昀见这狐狸骂人爽利不由得生出几分欢喜，原先垂头丧气的立马又好了些，伸出手像安抚似的去摸那狐狸的毛，“ 大仙莫气，大仙莫气，既然是大仙瞧不起的凡人胚子就不值得动怒的。”
那狐狸被摸了脑袋也不恼，反而踱着步子来自己小媳妇身边坐定，不害臊地把自己脑袋挤进小董氏的臂弯里搁着，一副谄媚模样，“ 自然是要气的。自己小娘子受人无端责难，当夫君的总归心里不痛快。”
小董氏原是安静给他理着毛，听他这话像是故意提醒自己他就是自己嫁的那大仙爷。他面上一红，只是抿着嘴不发话。这下让狐狸急了，以为他是不想承认他俩的关系。
“ 虽然你是顶了那糟老头女儿才嫁于本大仙，但是本大仙也算你认了你这个小娘子才今日放你回门，你若是真不依，本大仙就像之前那样也把你一口咬死！”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悠太也只是嘴上逞英雄，没有真要那么干的想法，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小媳妇，生怕那人张嘴说她是真后悔了。
小董氏用力拧了把那狐狸的耳朵，鼓着腮帮子骂道，“ 你这个坏心眼的，自顾自说了一堆也没真要听我的想法，说什么要把我咬死，那你那晚扮作好人干甚？”
那狐狸哼了一声转过脑袋，“ 你不就以为我吃人吗？本大仙好歹也是受人供奉的，哪里是那种不入流的山野妖怪一般。我们一流只是吸人精髓以增功力罢了，那些见了我真身就哭叫着的女子我不过是不愿听她们吵闹。” 他自知自己行为莽撞不敢再说怕抹黑了自己在小娘子心里的印象，于是抖落抖落自己的耳朵就闭了嘴。
董昀天性聪敏，知道野兽化的仙灵多少还有点原先的性子，他做事不近人情也是正常，“ 你这只狐狸，脾性也真是大，叫人不敢伺候。你们狐狸，我听多了是那骗书生的狐媚子，你这样凶神恶煞的狐狸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语罢还点了点悠太额头正中红色的那一道。
悠太被他猝不及防触了额头，有些呆愣愣的，“ 那是你官人我有能耐！”
“ 一口一个官人的，得意洋洋地连尾巴都摇个不停！我们礼未成，洞房未入，怎么就成我官人了？”
原先在他怀里好端端坐着发牢骚的狐狸突然一跃跳至面前站定，两只脚立起来，随即就立刻化了人形。
金色头发银色瞳仁，穿着宽松就腰间一根镶着剔透汉白玉的腰带把里外两件衣服束紧了，像极了一个纨绔子弟。他两步并一步走到还坐在门框上惊得嘴都合不上的小娘子面前，把那冰冷的手抓紧了一用力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弯腰打横抱起心情极好往那红扑扑的脸颊亲上两口。
“ 那娘子还等什么，我们快洞房吧。”
TBC
今天先更到这里，洞房再等等，再等等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