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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伊達工業的排球部如常在下課後開始練習。

 

　　雖然已經離開排球部，但喜歡排球的心情一點都沒有減少，所以三年級的茂庭、鎌先和笹谷有空便會回到排球部，有時候看看後輩練球，有時候會到場上陪他們練習。

 

　　十月的最後幾天，伊達工排球部剛從春高代表決定戰後的失落中振作起來，追分托朗正在加緊對隊員的操練，期望三年級退下火線、一年級剛加入的隊伍能盡快重組、適應並打出水準。

 

　　然而，早已成為“鐵壁”代名詞的人，今天卻沒有出現，讓前任隊長茂庭忍不住向現任隊長二口詢問。

 

　　「青根在哪裡？難道是生病了？」

 

　　雙手拿著排球，二口的唇首先彎成一道微笑，然後他的視線放到稍遠處的某個地方。

 

　　「說生病的話……也可以算是病了……不過他沒問題的。」

 

　　「喂喂二口你不要故弄玄虛！」

 

　　與二口是同班同學也同是排球部中的主要成員，青根和二口幾乎都是一同在下課後轉到體育館進行練習。

 

　　因此有甚麼特別事情不能出席練習，大部份時間都是由對方將消息帶到部中去，所以二口是直接從青根處聽到『先走……會補回來』的消息。

 

　　對於向來很率直也從沒缺席練習的人放不下心，因此即使明知道後輩是個不容易應付的人物，茂庭也堅決地追問下去。

 

　　「到底——」

 

　　然而，二口卻把手中拿著的排球丟向茂庭，讓茂庭反射性的伸出兩手並排著將球打回去二口所在之處。

 

　　當球到達高點以後，二口的手輕輕一揮，將球打回茂庭跟前，就這樣開始了接發的練習。

 

　　直至進行到第十球，鎌先緩緩走到茂庭身邊，然後茂庭像是有所意會般，將球打向上方，旁邊的鎌先輕輕跳起，狠狠揮下手臂。

 

　　「前輩在問——」

 

　　看見茂庭的動作便已有心理準備，因此當鎌先把球扣下來，二口能迅速擺好姿勢，將球穩穩接起送回茂庭跟前。

 

　　「——你好好答啊！」

 

　　話才剛說完，鎌先的第二球已衝向二口所在的地方。

 

　　而二口這一次沒將球打向球隊的前二傳兼隊長，而是以下手接球停止球的去勢，然後用兩手將球拿住。

 

　　「我有好好答喔！你讓青根答你看看啊！」

 

　　拿著球小跑步走向接發後扣球的隊列，由於前輩們查問的事態有點敏感，二口因此不打算亦明白自己沒有權利回答。

 

　　只是鎌先也不打算放棄，小跑步跟上了後輩的腳步，摟著他的肩膊不讓他逃走。

 

　　而茂庭則自然地加入了接發扣球的隊列，興致勃勃地等待著佔滿過去二年多年生活的練習。

 

　　「放開啦、青根不在你要開打啊？」

 

　　「你那麼可愛我哪捨得！」

 

　　一邊說著，鎌先摟著二口肩膊的手往上移動。看出對方想要勒住自己脖子，二口放開了手中的排球舉起雙手去防止弱點被攻擊。

 

　　「鎌先前輩不要鬧了！受傷了可不能出場！」

 

　　「哈、變膽小了啊你！」

 

　　因為長期的肌肉鍛鍊，所以鎌先的力量比二口來得大，連另一隻都用上把二口雙手連脖子一起勒住。

 

　　只是不如前輩的預期，後輩並沒有拼死反抗，而是一反常態的靜了下來，讓經常和對方吵作一團的人感受到當中的反差。

 

　　「唉……你不知道作為隊長的人不能太大膽嗎？」

 

　　習慣二口的正面抗爭，因此對於不作抵抗的後輩，鎌先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對待。

 

　　「誒、茂庭當隊長時可不像你這樣啊？」

 

　　「你可是一直在旁邊陪著他啊！」

 

　　二口的聲音帶著一點不甘，甚至連被勒住的手也沒再用力，並且稍稍把臉垂下來了。

 

　　知道再鬧下去也不會得到好玩的反應，鎌先放鬆了勒住二口脖子的雙手，改而用力按在他的肩上。

 

　　「想要前輩的陪伴也不用那麼直接的啦！」

 

　　說完後回想才明白自己說話背後的含義，二口想要開口辯解，只是先於二口的聲音，鎌先領先一步，輕推著他要走出體育館。

 

　　「讓前輩我請你喝個東西，再聽你慢慢說！」

 

　　「不要擅自決定啊鎌先前輩！」

 

　　「哈哈，甚麼都看很輕的你終於有些看重的事情了，讓前輩來聽聽你的煩惱吧！」

 

　　不確定鎌先說話的用字是有心還是無意，但重覆出現的“聽”字卻完全軟化了二口那一瞬間的心情。

 

　　由於在伊達工業高中裡，不論是同校同學還是同隊隊友，能夠讓二口產生“把心事說出來也可以”之感的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二口因此而處於一個無法和別人商量的位置。

 

　　也因此，即使並沒有打算將心事說出來，對於有人能夠注意到這件事，二口還是心存感動的。

 

　　而首先或者會是惟一注意到這件事的，竟是平常看起來那麼粗枝大葉的人，二口感覺猶其的感動。

 

　　即使與青根的關係是如此密切，也深明對方是個可靠的人，但若果沒有被對方主動的理解，也沒有雙向地溝通，二口無論怎樣都覺得不安。

 

　　而且，這一次和青根不是缺乏溝通，反而是對方表達得過於清晰而讓二口更加不安。

 

　　『是甚麼事？上次發高燒了你也沒休息……是甚麼讓你缺席練習？』

 

　　早已習慣對方的寡言，二口明白青根並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在考慮最適當的表達。

 

　　『不說清楚可不能隨便缺席！』

 

　　『三號……烏野的三號。』

 

　　身材高大且攔網技術高超的人在賽場上果敢勇猛，但在平常卻謹言慎行，所以二口耐心地等待青根延續已然開始而還沒完成的發言。

 

　　『頭髮……髮帶……嗯……』

 

　　疑惑的眼神盯著說話的人的臉，浮現了不祥預感的腦袋將對方的神情和說話串連起來，二口繼續等待著青根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遊離的眼神顯示其正處於思考或猶疑當中，只是在深呼吸二次後，頭髮雪白的人握緊了拳，換上堅定的眼神。

 

　　『我要把髮帶送給烏野的三號！因為單是來回就要一小時，所以訓練要請假！』

 

　　氣勢和聲音堪與上場比賽相比，因此二口明白青根是認真的。他因此而難掩驚訝。

 

　　『甚麼？』

 

　　『髮帶、買了很久！要送給他！今天要送出去！』

 

　　『不！我不是不明白你要做甚麼，而是不明白……為甚麼是他？』

 

　　二口的問題像兩巴掌打在青根的臉上，讓那顯得比二口要淺的膚色瞬間擦上淡紅色。

 

　　『不清楚……不知道……誒……』

 

　　心裡暗暗想著“苦惱與羞澀的表情果然與這種臉不合”，二口伸手輕輕拍打青根的手臂，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這種問題很難答，我就不強人所難了！但是呢……』

 

　　開口之前深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呼出，然後二口雙手放回褲子口袋，將視線放到教室的窗外。

 

　　『若真的表達出來就不再單純是個人的事了……雖然得到好的回應會很快樂，但這跟排球或攔網不同……很複雜、很麻煩……』

 

　　沒有說出最後一句“也很痛苦”，二口只是在話音落下後，把視線重新放進青根的雙眼裡。

 

　　張口的動作讓二口明白青根正在嘗試回應，但最終青根的聲音沒有傳進二口的耳裡，而只有青根點頭的動作被收進二口的眼中。

 

　　再嘆一口氣後露出釋然的表情，然後二口再次重重拍了青根的手臂一下。

 

　　『加油啦！成功了要告訴我！知道嗎？』

 

　　『好！』

 

　　二口搞不清楚這個回答是源於自信還是單純對提問的回答，但他不打算深究，只是微笑著目送同班兼同社團的同學離去。

 

　　將二口堅治從回憶帶回現實的是落在頭上輕柔的撫觸，而這輕柔的撫觸則來自鎌先靖志左手的五指。

 

　　「不要這麼沉默啊二口！這讓人很不舒服！」

 

　　邊說著邊加重左手五指的力道，鎌先肆意弄亂二口的一頭短髮，而這次二口並沒有放任對方的行為，舉起手將鎌先的手從自己頭上推開。

 

　　將被推開的左手放進褲子口袋裡，鎌先舉起右手讓金屬罐的開口向自己的嘴傾斜，倒進了一口飲料。

 

　　「不好意思我這麼沉靜讓你不舒服了！」

 

　　可以聽出二口在盡力營造出厭惡的感覺，只是聽慣對方表示厭惡的聲調，因此鎌先發現了其聲音中那無法掩藏的無力感。

 

　　「你啊——」

 

　　原來輕放在所拿著金屬罐子的食指舉起來了，指了指跟前的後輩，身為前輩的人露出淡淡的笑容。

 

　　「要不要今天先休息？」

 

　　「當然……」

 

　　「當然是要聽前輩的話吧！」

 

　　聽見聲音才發現對方來到自己身後，二口回過頭去便看見另一位三年級的前輩笹谷武仁。

 

　　「休息也是訓練中很重要的一環！雖說很快又有比賽，但春高預選以來你都沒休息過吧？今天趁我們都回來了你就休息一下吧！」

 

　　「聽到了吧？」

 

　　盯著鎌先的雙眼帶著不耐煩的情緒，只是已經有兩位前輩勸說了，而且二口也真的感到異於平常的疲倦，因此他沒再推辭，向兩位前輩點了點頭，便回到體育館向總監、教練以及其他隊員交待，再往排球部部室更衣。

 

　　換過衣服後想要再向體育館內的人道別才離開，二口想不到前輩鎌先會主動要求送自己回家，甚至已整理好因打球而有點不整的衣衫，因此他說著揶揄的話，隱藏起感動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步出校門時想到回家可以在坐電車或走路中二選其一，二口的思緒禁不住飄向今天同樣缺席了球隊練習的同班同學。

 

01 續 13/2/2017, 22/5/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