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爱情赝品
--------------------影评《最佳出价》意大利艺术悬疑电影。

作者：罗莎蒙德


  看过《海上钢琴师》或《天堂电影院》的人，都不会对陌生意大利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
这位已经过了六十大关的男人，在欧洲名声斐然，战绩辉煌，他作品经常出没于，戛纳至高金棕榈竞赛单元，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欧洲电影奖，以及意大利本土大卫奖。
在意大利灿如繁星的导演群体，每年萌生出导演念头与次年死在那个浩瀚海岸上的导演数不胜数，朱塞佩托纳多雷无疑是其中最闪耀的一颗，不落的星星。


  《最佳出价》上映于2013年，获得同年第57届大卫奖。
我在当年电影上映的时候看过一次，而若干年后，无意间想翻阅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新作时，又把《最佳出价》拿出来看了一遍。
奥德曼先生是一家顶级艺术品拍卖行鉴赏拍卖师，他习惯在一家巴洛克风格餐厅，某个特定的位置，享用一份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晚餐。餐具是特别定制，镌刻有他英文缩写的玻璃杯与餐盘。


导演给予奥德曼先生一个微妙的意象。


这让我想起，曾看过一个英国落寞贵族的小故事。
贵族已经家道中落，变成住在出租房里盯着发霉水管默不作声的穷光蛋。
贵族他身无分文，但在邀请邻居漂亮的女儿共进下午茶时，仍然会从箱子最底层包裹妥当的高级丝绒布里，拿出几套镌刻他家族徽章的餐具，他会向姑娘说起：“叉子的柄材料是象牙，他祖父在印度曾涉猎一只大象，用它牙齿来制作餐具。”
貌似平淡的口吻下，透出举高临下宛如君王般傲慢，以及对往昔绚丽生活的无限缅怀。


可见，‘贵族’是一种多么古怪的生物。
从君主制开始，他们从小受过常人不可企及文化素养上熏陶，起居饮食一言一行自成一体，悬挂家中油画皆从文艺复兴乃至巴洛克时期走来，性格保守自闭极度排挤‘外来者’，从中产阶级的商人到暴发户皆被他们好不犹豫鄙视，态度傲慢，自视甚高。


而我们的主角，奥德曼先生就是一个‘后天贵族’。
比起那些先天依靠父母庇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先天贵族’，奥德曼先生无意可以挺直腰板，他从小孤儿院长大，随着年龄增长，而去画廊做学徒，第一份工作是给油画做修复。
从此，他迷恋上松节油散发暧昧气息，宛如初恋。


奥德曼先生从业几十年从未失手，在此之前，奥德曼作为一个已经快要到退休年龄，从未谈过恋爱的老男人，他最大兴趣爱好是‘女人’。

女人的，肖像画。

他有一个叫比利拍档，比利是一个不得志的画家，比利帮他在拍卖会上拍下奥德曼看中的画作，奥德曼则作为拍卖行首席拍卖师，他们合作无间、暗箱操作、屡战屡胜。

为此，奥德曼甚至愿意付双倍的竞拍价，作为搭档的酬劳。就算如此，奥德曼支付酬劳，仍然低于市场价许多，那些大师们所绘制的女人肖像画的价值是多少，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一个人独自生活久了，就会迷恋上这种不受身边人约束的生活。
况且，老男人奥德曼先生，他有一份深受尊敬又报酬不菲的鉴定师工作，庞大衣橱里摆放着他日常佩戴的手套们，黑色、米色、深棕、红色、灰色、橄榄绿……仿佛随着等着他临幸的女人，他可以每天按照心情选取喜欢的颜色与得体西装搭配。而在那衣橱后面，才是他最想要‘临幸的女人’，女人的肖像画。

深藏衣橱后面暗室里，三面白墙上收藏他毕生的杰作。
不同的年代、不同的角度、不同风格的女性肖像油画，搭配唯美古典乐旋律里，镜头如行流水般划过，唯一共同视线，集中在奥德曼身上，仿佛墙壁上那些如维纳斯般高雅的女人们，她们都在墙上，她们从不同的角度……看着他、欣赏他。


孤独、古怪、洁癖、傲慢、自恋的首席鉴定师，他是奥德曼。除了工作以外，他独自出行，独自用餐，为人高傲，喜欢清静。
这样一个洁身自律，偶尔为了所钟爱艺术耍点卑鄙无耻的小手脚，把肖像画占位己有的老男人。

却，被盯上了。



对手颇为专业。
深知患有“广场恐惧症”的女继承人，还不足以吸引这位以古怪刁钻著名的鉴定师奥德曼，对手想了一个绝招，奥德曼在学生时代曾写一篇论文，讨论人类最初发明出一个机器人，金属配件组装而成，在十八世纪的书中曾有记载。
好了，一切具备，奥德曼理所当然在女继承人，如城堡般房间布满蜘蛛丝的地下室，找到机器人的配件齿轮。发掘金属齿轮的吸引力，足够奥德曼忍受初始时让人觉得古怪的女继承人，奥德曼不断出入她的城堡，寻找散落零件。

初始条件具备，美人计开始了。
对手目的明确，奥德曼那些肖像画。


看完《最佳出价》后，我会想，促使奥德曼受骗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相信很多朋友的答案会停留在，他恋爱经验为零这一点上，奥德曼在此之前沉迷艺术，他从未与现实中女人保持长久而亲密的关系，所以，他被仙人跳。

说对了一半，奥德曼对女人缺乏经验，但作为快退休的成年男性，他的人生阅历可一点也不贫乏。
来看看奥德曼先生为女继承人选衣服的片段，奥德曼想送给她一件礼物，在朋友的推荐下放弃原本想法‘送一样实用的东西’，改为一件衣服。要知道，患有“广场恐惧症”的女继承人不愿意出门。

此刻，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会怎么做？

通常。

换成TVB港片，男主角会用尽各种手段迫使我们可怜的女继承人走到大街上，然后一番正义凛然的言论“广场恐惧症”没什么大不了，很轻松就被治愈，然后两人兴致勃勃的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若是16集的韩剧，男主角皆是大手笔的财团继承人，用得方法就更为省力。钱能办得到的，都不是问题，不就是一件衣服，把整个时装店都搬到女主角面前，看，这么多衣服，你爱穿那件，就穿那件，裸着也没问题啊，他更喜欢。


而我们意大利籍的奥德曼先生，并不擅长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女士出门，这也说明他对女人经验不足想不出花招；也没有蠢到舍得花大笔无用的钱去讨好一个女人，买下一个时装店的衣服，这种极具梦幻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老男人奥德曼身上。

世界上最好赚的钱，永远是在女人与小孩，这两类人舍得花钱的理由，正真懂得赚钱的不是她们，是男人。
想要赚男人的钱需要一定本身，特别是，老男人。

奥德曼丝毫不觉得，女继承人重要到让他出一大笔血汗钱的地步，赚钱可是很辛苦的，奥德曼深知这一点。
无法把时装店搬到家里来，他只能折中亲自去服装店。视线游走在穿着4号与6号晚礼服模特身上，努力用他鉴定师的敏锐视觉去回忆，他曾捕捉到的女继承人身体尺寸。
事实证明，他选的衣服都很适合她。



多年前看第一遍《最佳出价》。

我的视线沉迷在电影艺术画面与那些名画上，为最后美人计的成功而感慨，男配角聪明的布局而鼓掌。


这次不同。
若是站在男主角，老男人奥德曼先生的角度，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

第一层。
奥德曼被身边的一群人合谋算计他毕生的资产，他那地下室般保险柜里一房间的女人肖像名画。

第二层。
站在奥德曼视线，他也在计算女继承人丰富的资产身体甚至内心。

他从开始与看门人的谈话里，得知女继承人克莱尔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朋友。她是唯一的继承人，她拥有一个如城堡别墅和一别墅积满灰尘的艺术品。

但奥德曼显然没有这么贪心，他只是借由清点她拍卖物品的名义，算计克莱尔地下室里的机器人零件。因为只要组装起来，奥德曼相信可以买掉不错的价格。

最后，当女继承人说出那句：“我希望与你生活在一起。我想……我不必买了那些家具。”时奥德曼相信，并且撕毁那本拍卖女继承人古董家具的拍卖手册。

奥德曼，真的相信了？
还是说，他相信娶了女继承人克莱尔以后，那个患有“广场恐惧症”，不懂得社交，空有一副她自己都不知道美丽皮囊的女人，是他的了。

他可以自由使用这个女人的身体，获得这个女人的内心，还有她所继承的庞大如城堡的别墅，一房子的古董。这些，难道不在奥德曼心里具有诱惑？

显然，对奥德曼这样的老男人来说，选女人目光异常刁钻。
要她美貌，但她自己却未曾察觉，那才是自然美；
克莱尔性格孤僻，难以取悦，除了孤僻性格满足奥德曼内心不愿承认自己同样孤僻的共鸣以外，‘难以取悦’表示，她不需要看别人脸色做人，更不需要迎合别人。

这种类型的女人，往往家庭富裕被保护的很好，内心单纯又不经世事，仅凭个人喜好做事。对奥德曼来说，再适合不过，他可以用老道的经验洞察对这个社交经验不足的女人加以支配，她的任何资产。



这是一场智力的角逐，奥德曼可不是单纯的那个。
只是，他输了。


奥德曼输了，输在上天对他的不公，他从未见过真实的爱。
真实的爱与奉献，这种感情包括父母、兄弟、恋人、孩子、朋友所给予的馈赠。


电影里那些被导演一笔带过的线索，奥德曼是个孤儿，至亲的爱从小就缺失，在女继承人前未曾有过恋人，情人间的爱也没有感受，更别提孩子，唯有他身边窥伺他那些画作的朋友。

我们总说，这是真的，那是假的。

为何我们可以清晰判断，事物的真假？

真假的凭据，又是什么？

我们见过‘真的’，心里有真货的标准。就像银行职员，总能轻易辨别假钞，因为他们每天都在和，真钞打交道。


奥德曼缺乏对真实爱的认知，他没见过真正的爱，体验过爱是什么感觉。
拥有相似孤僻缺陷，是爱？
失去童贞，是爱？
莫名奇妙被殴打后，出来救他，是爱？

因为‘爱’，他忽视她曾说：“自己用笔名写作。”但调查每家出版社，都未曾有过她的讯息。
因为‘爱’他忘记思考为什么会被无辜殴打，他几乎连钱包都不曾丢失，打他的人，又为了什么？
因为‘爱’，他甚至不知道，在他快死的时候，为他报警的女人，别墅的真正主人……克莱尔，是一个侏儒。


爱是什么？

奥德曼的父母没有教给他，学校里也不会学到，朋友没有给他，当恋人给他时。

他以为，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