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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李君碑与裴君碑——关于东汉晚期主臣称谓的那点子事儿

闲暇无事，常去逛逛成都市博物馆。

成都市博物馆中有两件特别的文物，它们是2010年11月中旬，在市中心天府广场出土的两块汉代石碑，一块是李君碑，一块是裴君碑。

这两块石碑中，李君碑立于阳嘉二年公元133年，裴君碑立于建康元年公元144年，皆为东汉后期（这里来个小注解：三国里的徐州之主陶谦，就是要把徐州牧的宝座让给大耳朵主公那位，就出生在东汉阳嘉元年公元132年）。两块石碑是目前在四川省境内发现的保存最好，文字记载最多的汉代石碑。李君和裴君两位都是东汉末蜀郡的郡守大人，但二位在历史书上皆不见记载，可见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政绩，但中国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喜欢拍上司马屁的下属，这两块石碑之所以存在，就是当时李君和裴君的下属们给领导修生祠，写文章铭刻在石碑上，为二位郡守大吹大擂政绩而留下的。

碑刻原文那些歌功颂德的马屁文字我们姑且放过，——当然，这些文字记载对研究当时东汉时期蜀地的历史文化政治体制各方面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我这里想给大家分享的是两块汉代石碑中表现的出来的“职官制度”中关于称谓的有趣知识点。因为石碑都是东汉晚期的，时间节点也非常靠近汉末三国，因此有其高度的参考比对价值，大家不妨从中挖掘一些写文可以用到的小细节和灵感。

好的，我们说回李君碑和裴君碑。

两块石碑都是两位蜀郡守在任时，由他们“辟属”的低级官吏出资捐刻，立在生祠里的。两块石碑一共一百六十八名属官，这些属官名字，甚至有些的官名，皆不见于东汉朝廷，乃是郡守自己征辟的僚属。简单说，就是这些官员的俸禄不从东汉朝廷那里拿，而是郡守大人自己的腰包里出。这反应了典型的东汉政治制度的二元君主制。也就是说，这些官员不是东汉朝廷的官员，而是地方行政长官的官员。他们效忠的首先是自家的衣食父母——征辟自己为僚属的行政长官，而不是汉天子。这样的制度，必然不能再保证皇权的绝对威严，不能再保证皇权的高高在上唯我独尊，也会直接导致政出多门，法令秩序混乱。

我们在李君碑与裴君碑中，就能看到在石碑上署名的各位僚属在石碑的文字中，对自家领导直呼为“君”。

在裴君碑中，僚属们“深情”地写到：“臣有褒君，奚斯做庙。”

在这里，府官自辟的僚属们，对自家长官是称呼为“君”的！而自己则自称为“臣”！这个“君”从文字上解释，可不是我们称呼谁谁连姓带一个“君”的那个意思，而是“君主”“君上”的意思！

此等称呼并非孤例，因而我们也可以从中洞悉东汉皇权的衰落。

为此，丞相曾在自己的《出师表》中特别写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换言之，丞相自己征辟的丞相府的府官们是可以和“宫中”——天子刘禅手下大汉朝廷的臣子们“陟罚臧否”不一样的。皇权相权，各有一套行政班子和行政手段。你的人是你的人，我的人是我的人，在那个封建皇权并没有那么高度集中的时代，二者是可以互相争锋的。虽说是个小小细节，但是明白了东汉的二元君主制度，也就让我们更钦佩丞相的一颗赤胆忠心。他可以做权臣，却不做权臣，自己甘愿放手，以身作则，三令五申的表示要将相权臣服于皇权，绝不与皇权争长短，恭恭敬敬地带头奉刘禅为君主。

其实啊，顶头上司和自辟属官互相称君臣在东汉时期也很有点“约定俗成”的意思了，也并不算多么僭越。属于也可，也不可的选择。

那么讲完了李君碑和裴君碑我们又可以从中收获哪些有趣的可以用于写文的细节知识点呢？

一、在你认为顶头上司和自辟属官互相称君臣，很不应该，属于僭越的情况下，你可以这么写：

李严这经常出现的大反派，下头僚属拍马，在他面前自称“臣”如何如何如何，然后李正方同志权力欲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露出了蜜汁微笑。

曹老板骄矜自傲，让手下人当着汉献帝的面对自己称君，还一口一个“臣”如何如何的向曹老板汇报问题，汉献帝小白兔嘤嘤嘤嘤嘤嘤咬碎银牙有苦说不出。

二、在你认为顶头上司和自辟属官互相称君臣，完全可以，莫有问题，不属于僭越的情况下，你可以这么写：

丞相府的一众属官，都可以在丞相面前自称“臣”。丞相羽扇一挥，各种霸气侧漏。——喜欢亮攻的朋友们拿走不谢。

年轻的军师中郎将军师将军亮亮等大耳朵自辟的府官们对着自家大耳朵主公口中自称“臣”如何如何的回话或是上书，也非常得体。因为这不光是肯定自家主公的权威也是自谦和绝对效忠的意思嘛，大耳朵没准会笑眯眯呦！

最后总结：在东汉后期，“君”“臣”的称呼已经不局限于天子和百官，可以自己开府治事的各级官僚和他们的府官们也可以互相这么称呼的。

最后的最后在给大家分享一点我在写这个文时做的其它功课：

在大耳朵没有当皇帝前，丞相在大耳朵那里如何称呼自己？根据现有史料，他称呼自己为“亮”。暂时没有找到他在做府官时称呼自己为“臣”的记载。

在和他人谈论事情时，丞相如何称呼自己？除了“亮”之外，他特别喜欢称呼自己为“吾”。

那么丞相向汉室朝廷汉献帝称过“臣”吗？有，且当然有。在为大耳朵进封汉中王爵位而上表时，丞相与马超许靖关羽张飞等等人一起对汉献帝称臣。

那么他还自称过什么呢？他还自称过“仆”。这个称谓可从他与陆逊的私人书信中看到。

呵呵，有意思吧？

多读书，多看看博物馆，了解了解历史，就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事情哦！大家一起来吧！

下一次给大家说说汉代墓葬的那些事情吧。真的是很有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