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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卡夫卡 骑桶者
二三肃 2017-11-20

骑桶者文学评论


骑桶者一文写于卡夫卡34岁,1917年寒冷的一二月间。当时奥匈帝国临近崩塌,煤矿缺乏是社会中的一个普遍问题。文中通过描写贫困者 ‘我’ 讨煤而被拒绝的短篇描写,反映了当时社会中人性的冷漠与疏离。

文章开门见山,直接叙述 ‘所有的煤都用光了’ 点明本文的核心内容:讨煤。第一段中,文章点出了冬日的寒冷,并且告知读者讨煤对于主人公有着性命攸关的重要性。在绝望的处境下, ‘我’ 做出了讨煤的决定,在第二到十四段中详细描写了了讨煤 ‘我’ 骑桶套煤的经过,并在第十五段中揭示了故事的结局,煤贩子的妻子讲 ‘我’赶走,让 ‘我’在寒冬中受冻,消失于冰山之中。文章完全按照时间顺序进行,由此通顺的展开情节,简洁的结构将画面像纪录片一般在读者眼前展开。

文章中塑造的主人公是卑微的。作者运用 ‘他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空中的太阳。我必须像乞丐一样前去’ 显出了主人公的卑微展现了这一点。句中 ‘他’ 指的是煤贩子,一位社会中地位不算高的小商贩。与此同时, ’天空中的太阳’ 体现出了一种阶级的差距,是一个光华而超越普通存在的象征,因为太阳让人们生存,带给人们光明。这句话运用了比喻的手法,凸显了煤贩子与 ‘我’ 的地位差距。与此同时, ‘我’ 将自己看作一名乞丐,也显示出 ‘我’的无力与地位低下。虽然前文这么说,但是后文中 ‘我’ 却又被形容成了一个骑着煤桶的 ‘骑士’,那是一个地位很高而光辉无限的角色。 ‘我’ 骑着煤桶讨煤时在天空中漂浮。在中世纪,骑士总是骑着高头大马,为自己理想中的事物所奋斗的,而文中  ‘我’ 化身骑士,却仅仅是乞讨区区一铲煤。这反映了 ‘我’ 的傲慢:如果 ‘我’ 是爬着去的,那么 ‘我’的精神一定充满了苟延残喘。但是在这里, ‘我’ 将讨煤的事件看作了一场艰巨的征途,指望得到骑士一般的尊重,与通过煤贩子的人性光辉,在 “ ‘不可杀人’ 的戒律光芒的照耀下” 给予我拯救。这也在文章结尾妇人轻轻一扫就将 ‘我’ 与我的桶驱赶走时的毫无反抗造成了对比。

上述的主人公心理历程看似仅仅表现了小人物在社会中的卑微的主题,这一主题契诃夫等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笔下也经常出现。如果不去仔细读,读者不免要狠狠批判一番煤贩子身边妇人的冷酷无情。然而卡夫卡借用  ‘骑桶’ 的意向在人物心理的表现形式上做出了创新,打破了以往类似小说的主要特征,将主题带离外部世界。这一打破,主要体现在表现主义的运用与人与人接触的虚构性上。首先,骑桶这一举动本身是虚构的,人不可以骑着桶飞。而文中主人公却很自然的骑着桶去了煤店。这暗示着来讨煤这一举动或许并没有发生,只是主人公的一次臆想。其次,如果我们仔细看煤贩子与妇人二人的对话,除了主人公的主管叙事以外,是找不到任何 ‘我’ 实际上去过煤店的证据的。比方,妇人曾将主人公的恳求形容为  ‘臆想中的生意,’ 而当她打开门时,作者也运用到了诸如 ‘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般的描写。甚至在结尾部分,妇人用围裙将主人公赶走的这一举动也充满了逻辑漏洞,因为围裙本身是十分柔软的,就算一个人再无力,也无法被围裙扫走。这一举动倒更像是在扫门前的灰尘,在大风中开门时人会做的正常举动。这些细节描写都让人怀疑,主人公是否真正在现实中做出了这次旅行。与此同时,主人公的心理描写又格外真实。他以自白的形式形容自己在煤店门口所说过话的描写,对妇人的’喊’,这些极其具有细节性的举动又引导读者误认为主人公真正的做了讨煤的努力。以此总结,卡夫卡将故事的真实性模糊,目的是告诉读者,这个故事并没有真实发生,而它却具有充分的,发生的可能性。或者说,在虚构的背景下,当时的社会状态与人性注定会导致这样的举动。

前段所说的,故事的虚构性,正是故事的一大艺术特色。作为表现主义的开端鼻祖,卡夫卡的做法将对于客观现实的描写抽象到了心理意识的层面。由于故事的第一段完全符合现实,而在第二段的骑桶事件开始脱离现实,我们可以将骑桶事件看作主人公的心理投影,由此审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主人公有一颗敏感的心,他的飞翔显出了他的存在毫无重量,似乎一阵风或者一个围裙的清扫都可以将他毁灭。他容不得受到社会的任何拒绝,在臆想中妇人对他的无情面前只是叫喊,却做不到任何肢体的反抗,而他的叫喊是那么无声,以至于连煤贩子都没有听到。而他又有强大的自我意识,将讨煤事件神圣化,当作一场艰巨的征途,为自己的性命搏斗。在故事结尾,他因为别人的无情不在给予自己任何空间,只是悄然无声的在严寒中消失。这样的主人公是十分内向与脆弱的,并且对于人性没有任何美好的希望。从煤贩子的热心与妇人的掩饰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主人公对于妇女特定的鄙视。而整个环境描写,包括 ‘树僵立在白霜中’, ‘天空犹如一块银色的盾牌,挡住了向他求救的人’ 两个意向—前者的僵运用拟人,后者运用比喻—都渲染出了生冷的状态。作者情景交融的表现了社会生冷硬的生活状态与人物内心的孤苦。

最后,简述骑桶的三层象征意义。第一,桶是现实物品,它作为主人公心中真正存在的物件将主人公带到了煤贩子面前。第二,飞桶的超现实意暗示了故事的虚构性,将故事脱离了对于现实的讽刺,转向了对于人物内心的反映。第三,飞桶的行为本身体现出了主人公重量的轻,他在无人之处的自我膨胀与人前的卑微。而文章题目骑桶者点名了,文章想要描写的本身正是这个骑桶的人,表现的正是这样一种卑微,轻如鸿毛的生存状态。


附:骑桶者原文

所有的煤都用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炉子散发着凉气;屋子里充满了严寒;窗外的树僵立在白霜中;天空犹如一块银色的盾牌,挡住了向他求救的人。我必须有煤!我不能冻死!我的身后是冰冷的炉子,面前是冰冷的天空。因此,我现在必须快马加鞭,到煤贩子那里去寻求帮助。对于我一般的请求,他一定会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非常清楚地表明,我连一粒煤渣都没有了,而他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空中的太阳。我必须像乞丐一样前去,——当那乞丐由于饥饿无力地靠在门槛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主人家的女厨师才决定给他喂点残剩的咖啡——煤贩虽然很气愤,但他一定会在“不可杀人”的戒律光芒的照射下,不得不把一铲煤扔进我的煤桶里。
  怎样前去无疑会决定此行的结果,所以我骑着煤桶去。像骑士那样,我双手抓住桶把手,——一个最简单的辔具,费力地转下了楼梯。但是,到了楼下,我的桶就上升起来,了不起,真了不起!那些伏在地下的骆驼,在指挥者的棍棒下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如此而已。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了冰冷的街道,它的高度好极了,有几次我被升到了二楼那么高,但从来没有下降到门房那么低。我异乎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贩的地下室门前,那贩子正蹲在地下室的一张小桌子边写着什么。为了放掉屋里多余的热气,他把门敞开着。
  “煤店老板!”我急切地喊,低沉的声音刚一发出便被罩在呼出的哈气中,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混浊。“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所以我都能骑在它上面了。行行好,一有钱,我马上就付给你。”
  煤贩把手拢在耳朵边,“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身问他妻子,她正坐在炉边长凳上织毛衣,“我听得对吗?有一个买主。”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那妇人说,她织着毛衣,平静地喘着气,惬意地背靠着炉子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一个老主顾,忠诚老实,只是当下没有法子了。”

“老婆,”煤贩子说,“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个老主顾,肯定是一个老主顾,说话才这么中听。”
  “你这是怎么了,老头子,”妇人把手中的活贴在胸脯上,停顿了一下,说:“谁也没有,街道是空的,我们给所有的顾客都供了煤,我们可以把煤店关几天休息一下子。”
  “可我还在这儿,坐在煤桶上。”我喊着,没有知觉的眼泪冷冰冰的,模糊了我的双眼,“请向上面看一下,你们会立刻发现我的,我求你们给我一铲煤,如果你们能给我两铲,那我就会高兴得发疯。其他顾客确实都关照了,但还有我呢,啊,但愿能听到煤在桶里发出格格的滚动声。”
  “我来了,”煤贩子说着便迈起他那短腿上了地下室的台阶,可那妇人抢先一步站在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呆着,如果你坚持要上去的话,那就让我上去吧。想想你夜里那吓人的咳嗽声,为了一桩生意,而且是臆想出来的生意,就忘了老婆孩子,也不想要你的肺了。好,我去。”“告诉他我们仓库中所有煤的种类,价格我在后面给你报。”“好吧,”妇人说着,上了街道。当然她立刻就看到了我,“老板娘,”我喊道,“衷心地问你好。我只要一铲煤,一铲最次的煤,就放在这桶里,我自己把它拉回去,我当然要如数付钱,但现在还不行,现在不行。”“现在不行”这几个字如同一声钟响,它又刚好和附近教堂塔尖上传来的晚钟声混合在一起,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他想要点什么?”煤贩问道,“什么都不要,”妇人向下面大声喊,“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除了6点的钟响。我们关门吧,天太冷了,也许明天我们又该忙了。”
  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她却解下她的围裙,试图用它把我赶走。遗憾的是她成功了。我的煤桶具有骑乘动物的一切优点,它没有反抗力,它太轻了,一个妇人的围裙就能把它从地上驱赶走。
  “你这个恶魔,”当她半蔑视,半得意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回店时,我回头喊着,“你这个恶魔!我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于是,我爬上冰山,让自己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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