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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壳中少女》观后感
常恒 2020-02-28

《ave maria》-Chouchou


题图是当年听《Prisoner of Love》翻唱时看到的封面,当时以为是某常见的标签角色。时隔多年看到《壳中少女》时才知道,这位少女名为露恩·芭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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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壳(shell)”这个概念,另一部喜欢的作品《攻壳机动队(1995)》原名为《Ghost in the Shell》,也有这个词。我认为“壳”就是世界的定义。自然地又想到《少女革命》中的一段摘自黑塞《德米安》的宣言:

若蛋壳没破的话,雏鸟将无法诞生而死去,吾等就是雏鸟、蛋则是世界,若是不打破世界之壳的话,吾等将无法诞生而死去,将世界之壳破坏吧!为了让世界革命!

被困壳中与破壳而出,每破开一层壳就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并且可以从壳外俯瞰曾经所处的壳内世界。然而,在新世界里极目仰望,会发现头顶的天空依旧是一层壳子。这只是关于壳的只言片语式的断想。将无数个壳组成的世界比作无限的俄罗斯套娃并不恰当,因为世界的组成并非遵从人类一贯的线性思维。说不定破开最后一层壳,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最初的壳里,如同莫比乌斯环。

壳世界应有另一个特性,这是从外在观察者的角度——壳又具有万华镜的性质,不同角度的切面即不同。

 

**

 

《壳中少女》三部曲深得我心。三个最大亮点:

  1. 没有以通俗爱情为代表的俗世感情,即没有如鲁迅所言“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此处比喻指性相关的逻辑思维方式,具体内容不讨论)的两性(或同性)联想(通俗可称为“组CP”)。

(此处的叙述似乎显示了我本人对普世所谓的“爱情”的反感,不要怀疑,就是如此。原因可从第三点后的PS中略见。)

  1. 纵是烂大街的赛博朋克设定,却不落俗套——并非指设定上的创新,而是旧瓶装新酒,通过明晰的思路(脚本+制作团队的配合)将“科幻”本质的人性指向表现了出来。本作较少的设定介绍分量得当,且对于设定“借助设定理解主题”的本质充分理解,设定并不会阻挡观众的思考进程;纵使没有设定,也能理解主题。这是相当“作品”的一点,如流水般自然。

  2. 对“战斗和杀害”的诠释和演绎,真正具有人性的力量(指向未来)。在本作中,没有“战斗”的概念,直接指向其包含的“杀害”;“过度杀害”被视为错误的行为,“杀害”与“过度杀害”两个概念的区分我几乎没有在其他作品中看到。锦上添花的是——不如说这才完整——本作为表现女权主义主题而展现的性歧视、性暴力等情节,更是“杀害”的另一种反映,是“暴力”的统属之一。本片最重要的主题是“暴力”——这与自生物界中走来的人类(智人)相伴相生、永不分割的特性。

从战斗画面表现来说,也很不错,就一个普通观众的体会而言,具有美感且不令人反感。《压缩》中女主虐杀四人组中最后一人时的感受“是这样吧,男人们,都是这样……去死吧,人渣,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这人渣,去死吧,人渣”绝佳。不知为何,让我联想到《三体3》中写到卡夫卡的一段情节(都是暴力带来的反作用吧):

好,你让我死,我就死吧。

这时,云天明想起了卡夫卡的一篇小说,里面的主人公与父亲发生了口角,父亲随口骂道“你去死吧”,儿子立刻应声说“好,我去死”,就像说“好,我去倒垃圾”或“好,我去关门”一样轻快,然后儿子跑出家门,穿过马路,跑上一座大桥,跳下去死了。卡夫卡后来回忆说,他写到那里时有一种“射精般的快感”。现在云天明理解了卡夫卡,理解了那个戴着礼帽夹着公文包、一百多年前沉默地行走在布拉格昏暗的街道上、与自己一样孤僻的男人。

《排气》中女主意图杀死公司董事长时声优的演出也让人十分有代入感。

PS.我个人认为,从辩证否定观的角度,尽管能够带来快感,暴力也是落后的表现。性暴力、战斗、杀害,统统都是暴力。

从客观实际来看,男性因为生理及心理,或生理及受生理影响的心理的缘故,具有更多的暴力倾向,并且被社会机制允许得到实现可能。从古至今,直到当代社会,“性”,尤其是“男性”,带来的暴力及(负面)影响(几个举例方面:婚恋、家庭、教育、心理、文化、社会)相对而言是否有减少,不得而知。

迄今为止的女权主义应当是对两性的一种天秤式的平衡。未来可能会出现新的两性相关的思潮/主义/运动,趋向是两性的另一种平衡——中性(这种趋向已经出现,而当下性相关的事物,如“”也值得探讨)。因中性只能集中在个体之上,个体的独立性也将相应地凸显(非目前定义的人文主义)。我个人也趋向如此,如果那前方就是痛苦的终结的话。

 

剩下的内容,是我对本作中一些其他内容的感想。

 

《压缩》剧情

·芭洛特绝处逢生

新颖的开篇(之后两部也遵循),交替的明暗,黑幕上的红色哥特字体,少女被灯光扫过的脸与唇,斑斓色彩与迷离光线。开始总是埋下伏笔和刻下印象的时刻。如此的画面与全片第一句话——少女轻声吐露的“不如死掉好了”——成功做到了这一点。这里想到《皿三昧》第一集开头关于“联系”的台词,似乎也做到了这一点,但设定太杂,太跳跃,像是和《回转企鹅罐》一个类型,不合口味便弃之。在故事的叙述上,《壳中少女》简单流畅(甚至通俗易懂),十分优秀,见“2”。

前面的剧情(两辆车,好几个人,像是警匪)有点莫名其妙,一般只有二刷才能懂。

·芭洛特与乌夫库克外出之行

人鼠羁绊建立(觉得乌夫库克的声音与《虫师》银古相像。听久了都很洗脑)。在《燃烧》里也出现了人豚之恋。但毫无疑问,这里的“鼠”和“海豚”都具有智能和人化的特征,代表的是现实中被排斥的人类社会边缘群体(本作中关于科技、伦理与社会的思考中,以鲍伊德等为代表的“实验体”亦如是)。并且不同于一些全员动物化、全员都是人、全员可兽可人、一部分是人一部分可兽可人(如《十二国记》)的作品,本作通过人与兽外表的反差、内在的相似,强化了异化,凸出了表达效果。

如果较真,论及现实中人与其他动物的关系,值得引用两段评论:

在这个世界,或许可以说,有着一种微妙的等级制度。基本上从高到低的等级是人--猫和狗--其他动物。  ——《猫汤》评论《猫的眼睛看见很深很深的黑夜》

如果我们在吃西瓜,我们不会考虑西瓜上的两个小蚂蚁,虽然对应到片中这两个小蚂蚁可能是姐弟,他们用尽了一生企图与命运抗争。换句话说,人类的同情只会作用到与自己相似程度较高的存在上,这其实也是一种生命的自我保护,因为如果无限同情,就什么也不能干了,自己也得饿死。或许,这才是一切生命的本质。低熵组织为了维护自身,总是需要让周围的环境变得更混乱。  ——木鱼水心《猫汤的精神分析解读》

·出庭

律师的发问及其存在,显示了性歧视与女权主义主题。

芭洛特认为是自己造成了家庭变故,显示其还未成长(破壳)。

·芭洛特与四人组的战斗

芭洛特获得力量后狂气的一段,长期压迫下的反向爆发。

乌夫库克称自己“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但它主观上或客观看来必定具有人类感情),所以无所谓善恶对错,因是被设计出来的战斗武器,才有对“滥用”的限制。像乌夫库克这样基本没有普世的价值判断(它遵从的除了规则,只有对个人——即鲍伊德和芭洛特的感情)的存在相当稀少。

·芭洛特与鲍伊德的战斗

芭洛特被殴,鲍伊德显出反派boss形象。(真有点像《全职猎人》莫老五。乍一看也像《攻壳机动队》巴特——吐槽下,侧看完全是低马尾)

鲍伊德不停叫着乌夫库克的名字,是真爱啊

 

《燃烧》剧情

·芭洛特与鲍伊德的战斗延续

“我想要活下去。”芭洛特的自我独白和再战宣言。

“不知为何,就是想活下去”这样的生存状态,十分常见,但分为有知和无知,芭洛特属于前者。无知(现实中一般由没文化导致)的活有些可怕,往往意味着高度容忍和对快乐小程度的主动追求。有知者与无知者的快乐无法交换,尽管可能存在理解。

像芭洛特这样的角色——代表现实群体的小人物——屡见不鲜。想到最近回顾的《黑执事2》中的亚洛伊斯,也是“无所谓之活”。

啊,“活下去”才是希望。这是(自古以来?)普世价值中最普世的价值之一。这一点,我也没法改变,但仍存疑。

·乐园

实为禁忌科技的实验基地的“乐园”,让人想到《弗兰的悲惨之旅》中的“医院”(但二者似乎有很大不同)。为了伪装,抑或其他目的,实验机构往往有这样的名称。

·赌场

最后的赌场情节较少见,有些出乎意料地带来轻松感。

 

《排气》剧情

·赌场

好长一段赌牌……赌博爱好者福音。穿插的赌牌故事:

发:假定驾车行驶一段很远的路程,但是引擎却停了,周围是沙漠,这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芭:等待救援。

发:也就是要搭便车吗?那么如果你遇见向你求助的人呢?

芭:我会视是否可以信赖再伸以援手。

发:原来如此。两个问题都是50%的回答呢。你是个正常人。

芭:还有别的答案吗?

发:没考虑过强盗有可能会装作是搭便车的人吗?

芭:你是说谁也不要救吗?

发:50%是指根据立场不同,态度也会不同。就像是谁都不会施以援手的话,自己也不会去求助;要救助的话,就必须做好被所救之人杀害的觉悟。

芭:100%的答案是什么?

发:如果有人求助的话就杀掉,那是猎物;如果有人来救助自己的话,那也是猎物。这样就能合法地从别人那里掠夺。这就是赌博。你这种大小姐来这种地方是来做什么的呢?你的喉咙是天生如此吗?还是说是被人弄坏的吗?在你搭便车的时候。

……

发:我之所以称你为强敌,是因为你既不躲也不逃。

……

芭:赌上梅花的牌。因为会变成我的同伴。

……

铃:做自己就行,走好自己的路就行。否则是无法跟牌对话的。不跟牌对话的话,就赢不了这个男人。

……

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正在理解运势。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明白了我用了一生获得的东西。……你很谦虚。这样的人能从偶然之后发掘出必然,能存活下去的必然。有考虑过运势吗?

芭:经常觉得运势不好。

发:刚才搭便车的故事,还有后续。……我有一个哥哥,我们是兄弟二人。是我不可取代的哥哥。但是有一天帮助了一个搭便车的,被杀害了。被放进车后备箱中,放置在了炎日之下,由于脱水症状以及呼吸困难而痛苦,在黑暗中力竭而死。

葬礼之后,我跟父亲一起去了哥哥被发现的地方。在那里我进到哥哥死去的后备箱里,然后让父亲关上了门,因为我想知道哥哥的心情。那里面非常恐怖,在黑暗中拼死的挣扎中,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拉钩子,里面有个钩子。”我开始找钩子,然后代替哥哥活了下来。如果哥哥有这样的知识的话,或者有人告诉他有关钩子的知识的话,亦或者是自己有被人搭救的运势的话——这三样有任何一种,哥哥都不会死。得不到这三样中任何一样的人就会败亡。

我不清楚你拥有的是哪种,但是正因为有,你才活了下来。不能忘记这一点。

……

铃:有时候赢比输更痛苦,赢得越多,背负的越多。

……

芭:我像你的哥哥一样,死过一次了。但是有人将我从锁死的车中救了出来……

……

芭: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个交易,想让自己也能做到。

发:就像个人鱼一样。……我回想起了以声音为代价,换得能在陆地上行走的魔法双腿的人鱼的故事。她肯定也是位有勇气的人吧。

 

榭:生在垃圾堆里的贱女人。

芭:(只要身为蛋黄的你,蛋壳和蛋白都不碰,如果碰到的话,马上还回去。)

 

·董事长

原来董事长也对自己的女儿实施了性侵犯。真的有“点”恶心。董事长自然而然地被描绘成了丑陋的形象,以给我带来这种感觉。忽视这种外在作用,面对客观事实,芭洛特崩溃似地喊着“求你了,让我杀了他吧,我死了都没关系”(声优加分)。乌夫库克说:“我嗅到了你灵魂的味道”,打开了枪栓。而芭洛特在此时抑制住了自己。她真正成长了,因为对乌夫库克(他人的信任)的爱;在此同时,她自身也栓上了一道锁,如同《心理测量者》常守朱。这种自我束缚是社会需要的——是让快乐的总量加减平衡的法则。

破开大门时,围在董事长身边的一群孩子们一脸懵懂,似乎还不自知(幼年时期的理解能力的确较差)——现在将成为未来的回忆,化为疼痛的伤疤。(关于幼年被性侵对人带来的影响,我还不太理解,需要考证)

 

·榭尔记忆

女性对男性同样存在性暴力。较少见,但存在。猜想大多产生于家庭。

芭洛特原谅了榭尔。芭洛特对榭尔的感情本来便复杂。片子并没有特意渲染她对他的恨,本也如此吧——要说恨,她可恨的人实在太多,不,她恨的可以说是整个社会。在恨意与死亡的深渊中,芭洛特被人从后备箱里拉了出来,而没有步在她之前无人搭救而死去的少女的后尘。“恢复记忆的话,他一定不会再杀人了”,芭洛特在这种层面上,理解并原谅了榭尔。

 

·决战

 

芭洛特:想要被爱的人有很多,但是想要爱的人只有你(不是人啦)。不会杀,不会被杀,也不会让他杀。因为接下来来的人,是你过去的朋友。我会尽力做好的。

乌夫库克:我们不会杀,我们不会被杀,我们也不会让他杀。这事情很困难,但是有挑战的价值。我遇见了一个好搭档。

 

鲍伊德:(咬枪,掏子弹,握枪)试着阻止我这个虚无吧。

(刀破壳而出,插进枪口,枪崩,鲍伊德被震了一下,身体向前倾落时被枪抵住喉咙。芭洛特履行了不杀誓言,但正因为“不杀”,“杀”才是必定的。)

鲍伊德:(凝视)……她做得很不错。最后该由你下手,乌夫库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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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壳中少女》是难得的与我契合的片子。在目前阶段,我个人认为多人创作作品(目前市场上可获得的极大多数电影、动画、连续剧,虽然连续剧我不看)缺乏我所需要的概念和想法,而《壳中少女》做到了,对我来说极为少有。非常感谢这次邂逅。

 

PS.我关于“多人创作作品”的想法,具体论述如下:

此处的“多人创作作品”基本指代电影、动画、连续剧等文化媒介。

多人创作作品往往具有糅合的概念和不同的倾向,即主题的发散性。参与制作人数越多,这种倾向往往越明显。原因有二:一,不同人员本身的想法差别(这种差别总体具有普世性,即大众性和时代性);二,由于文化与政治、经济的关系所导致的相关规定的阉割。

而绝大多数书籍由于其媒介特性,都是单人创作作品。音乐不论。

PPS.每一样东西,都有其承载的概念和价值,并且都是有限的。同一样东西,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达到其界限,有些人则不断超过界限,弃旧迎新(这也是“壳”吧)。总而言之,界限客观存在。打几个比方,小时候玩泥巴现在打电游;以前老用某个软件——如贴吧,现在逛都不逛一下。

当代社会,每个个体有着“普世”的一个接触面,也有着“个人”的一个接触面(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注意,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普世”的接触面中,自知或不自知,进行时或将来时,但出不来。换句话说,你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给你的概念(生活方式、软件、价值、主义、对错)里,自知或不自知,进行时或将来时,但出不来。怎么都出不来。这也是“壳”吧?

 

痛苦存在的方向,一定有出路。  ——《电脑线圈》

人类一直追求的是快乐,在这种层面上,快乐是一切的终极意义。个人不论在哪个壳里,只要能获得相应的快乐,应当就无谓对错。但是,如何在个体间快乐的消减法的基础上获得最大的快乐,一直是困扰人类的议题。

于是,我们现在追寻着痛苦的方向。

你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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