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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 无忧
一只黑麦 2023-03-18

       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身子骨不比当年了。自与雷损一战后,震伤心肺,内力俱损,再加之以前久积的伤与毒一齐被激发,竟是几天卧床不起。


后来稍有好转,却又在那夜聚会中喝了烈酒,夜深寒凉,咳疾越发严重起来。那杨无邪每次煎药送药都摇头叹气,叹自家那柔弱楼主怎的又不听劝,不在床榻上好好休息,倒亲力亲为处理楼中事务。


公子说,让自己忙起来,有些事便不会去想。


着急的不止杨无邪。王小石和温柔自那一夜过后,也是愧疚不已。


“哎呀,明明师兄的情况都好转一些了,怎的这几日又这么严重了?”温柔苦着一张脸。每回听到苏梦枕竭力隐忍的咳嗽声,她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


上次聚会,她与小石头本借着送别大白的理由,集了众人,以为将话说清楚便能解开误会。谁料真见了雷纯,她师兄一言不发,默默将那杯烈酒喝了去。听军师说,待众人散去,师兄在亭中坐了一夜,受了寒,咳着咳着便直直往地下栽去。她又急又气,想冲上去数落他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师兄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今却狼狈地在塌上半支起身子,奋力从上一轮的咳嗽中平复着气息。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师兄......”


“师兄没事......别担心。”见小姑娘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苏梦枕青灰的脸上挤出微笑,用低哑的嗓音安慰道。

温柔心里更难过了,却只能隔三差五给家中写信,催促多寄些补品和平喘的良药来。

王小石更是着急,一连几日在找偏方,翻遍细雨楼的医书,想找到治那咳疾的办法。


“唉,要是真有办法,我们早给公子用上了。”杨无邪看他那几乎走火入魔的样子,摇头叹息,“你和温柔不如安静本分些,别给公子添乱才是最好。”


安静本分不是温柔,能置之不顾也不是小石头,不过不添乱倒是真。细雨楼变故后,他俩倒是成长了不少,一个不再事事都随着性子走,一个更懂了些江湖之道,这让苏梦枕欣慰太多。



后来,王小石听民间传有一种叫“无忧”的药,能令百毒不加,病气不犯,恶气不行,食之还能让人消除病痛与烦恼,他心中便升起希望来。

“军师,你可知‘无忧’?”


民间有言,北境有药名“无忧”,治百病,解忧思,却没有具体描述。


杨无邪笑:“怎会不知?可那也就只是传闻而已,暂不谈灵药难寻,你连它是仙草丹药又或是琼浆玉露都不知,如何去寻?”


“可至少知道它在何处,也知它可食,那就还有希望。”王小石眼中露出光亮来。既然这个传闻让他听了去,便说明上天还是公平的,一切皆有可能。


去试试看吧,哪怕希望再渺小。

他想,没准真能让他寻到呢。


 


烟雨朦胧的春天,王小石向苏梦枕辞行,说是想去北境看看。

苏梦枕虽然疑惑,却也准许了。现下六分半堂已掀不起什么浪花,楼里事务也减轻许多。江湖人本是自由,天地之大,多去长长见识也是好事。

只是心中突然空缺了许多。前段日子送走了白愁飞,现在小石头也要离开些日子,他们走了,温柔肯定也是留不长的。热热闹闹的细雨楼,又要回到以前的状况了。


“公子,还有我杨无邪和楼里兄弟守着你哪。” 

杨无邪见他家公子送走王小石后怅然若失的模样,赶紧赔笑哄了上去。


无邪啊,人一旦拥有过最美好的日子,便会贪婪地一直想要拥有下去。

即便是某天又回到以往在平常不过的时候,也会觉得有所缺失......

苏梦枕摇摇头,没说几句便又咳起来。

杨无邪听了心中不免也叹了气。果然,王、白二人离开后,连公子都觉得日子无趣了许多。

在这样一座红楼里,公子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还是会寂寞的吧。

 





王小石离开南方已三月有余。温柔也早早向她师兄辞行,说是回洛阳家中给苏梦枕寻药去了。金风细雨楼真的冷清了许多。


“无邪,鸽组那边消息怎样了?” 本来不担心,可他这二弟三弟离开时间久了,苏梦枕心里还是惦念些许。

“你师妹在家中一切安好,你二弟也是,在江湖上转悠呢,写诗作画,有时候锄强扶弱,倒承了些王小石的性子,潇洒得很,做事也不如以前冲动了。”

至于小石这傻小子,说是去北境为你寻药呢。

杨无邪好笑道。

“我这病,难得有药可医。”苏梦枕自嘲笑笑,自是不信的。从儿时起,细雨楼请来名医不下数千,也只是能缓缓他的病情罢了。


“小石去了那么久,可说何时回来?”

“这个嘛......还得些许日子吧。” 杨无邪坏笑着凑近说,“上次他不是在信中说,待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怎么,想小石了?

没有。

前一秒好端端的,下一秒他的公子就变了脸色。杨无邪只见他冷了脸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而后幽幽开口:

“什么寻药,可见是外边万物稀奇、天地广阔,不用整日面对纷繁事务和我这个病人罢了。” 说完又开始咳起来,咳得双肩直颤。

坏了!

见他这模样,杨无邪赶紧上前给他拍背顺气。“公子啊,你这不是还有我陪着做个伴吗......”

苏梦枕抬眼幽幽怨怨看了他一眼,“你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那你没遇到他们之前,不也是我......”

他还想说下去,苏梦枕却直赶他走。

“我要休息了。无邪,出去后把门关上。” 然后顺势一趟,卧在那金纹软榻上。

“公子,你刚刚不是才起床吗?”

无人应他。

“公子?”

塌上的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公子!”  喊了三声,那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好好好,我走我走。杨无邪悻悻退出了屋,没忘把门关上。

自己这是被公子嫌弃了?还是在因王小石这么久不回来而生气?自己都气得咳嗽了。

这性子,明明寂寞了想找人说话解解闷,偏要一个人待着,闷久了,杨无邪看着都替他难受。刚刚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杨无邪想想觉得又心疼又好笑,跟随公子那么久了还没见他这样委屈过,怎么就还置上气了呢。

还有那王小石,去了这么久,不知真是去寻药,还是去游山玩水去了。

 


后来,楼中事情又多了起来。有桥集团开始频繁筹集军火,不知道谋划些什么,楼中每天收到的密信更是增加了几倍。信送到苏楼主手中,每看一封,他的眉头便更皱了几分。


“别老苦着个脸,先把身体养好了。天塌下来还有我们给撑着呢。” 杨无邪看他咳嗽更加严重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树大夫说,你这是忧思郁结于心,闷的。”

这话一出口,把他家公子逗得一笑,眉头舒展开大半。

这就对了,公子笑起来多好看啊,只是轻轻扬了扬嘴角,病气仿佛已经化开不少。他现在到盼着王小石真能寻到那“无忧”的药了,让公子能少操些心,多笑笑。

 




这天,杨无邪兴冲冲地敲开了苏梦枕的屋门。“公子,两个好消息,猜猜看?”

“哦?”伏在塌上的人懒懒眯起眼睛。最近糟心事挺多,对于所谓的“好消息”倒也不能勾起他的兴趣了。

“就是啊,公子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杨无邪自顾自地说着,“今年生辰怎么办呢,楼里弟兄们都早早开始为公子准备了,到时候......”

“无邪。”他轻轻喝住,“我每年都说,无需准备什么,也不收弟兄们的贺礼,就当是普普通通的宴席就好。”

这算什么好消息,只能说他苏梦枕命硬,又撑过一年罢了。


“可今年不一样啊......”

“不用商量。”

眼看着公子又要变脸,杨无邪赶紧接上第二个消息。

“公子啊,还有一个,就是——”他清了清嗓子,“王小石回来了。”

“当真?” 刚才还不想睁眼的公子此刻清醒了不少,支起身子就要下塌。“北境寒冷,三弟离开时间久了,这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无邪,吩咐下去,好好备一备,给他洗洗尘。”

你瞧你瞧,一听王小石回来了,公子立刻又变脸了。这几天来,头一次见他的眼中跃出了光。

杨无邪直叹气——哎,公子啊,该说你什么好呢。

 

 

“大哥,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王小石背着个大筐,里边似乎放着些瓶罐之类的玩意儿,一走就被晃得叮当响。

许久未见,他个头又窜高了些,也褪去些许少年气。北境日光不如南方强烈,他这一去似乎是养白了,脸粉扑扑的,一双眼睛仍如星辰般闪亮。

“历练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不少。” 苏梦枕拍拍他的肩,脸上已然浮现笑意。


好你个王小石啊,我陪公子这么久,每天想着法儿让他高兴,事情多起来公子又只对我爱理不理的。瞧着你一回来,硬是让这祖宗变脸乐上一乐......

一边的军师愤愤不平。小石头听了直乐。


“无邪!”

苏梦枕一个眼神刀过去,愣是让他马上闭上了嘴。

好好好,不说不说......

 

这一回来见大哥气色红润许多,王小石心中也是欢喜。

放下行囊,从筐中丁零当啷倒出些瓶瓶罐罐来。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各式各样。众人看傻了眼。

“你这是......”

他饶有兴致地将东西一一列在众人眼前,咧开一口白牙冲苏梦枕笑,“是我给大哥寻的药!”

那副模样,像极了等待表扬的大狗狗。

 


这么多,是将我当做药罐子喂了......苏梦枕脸上的微笑僵了僵。

“军师,那‘无忧’我问来问去具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些东西都叫‘无忧’,看,我都给带回来了!”王小石还在兴冲冲地翻找着他的东西,这会儿翻出几个卷轴来。“北境寻得的《无忧心经》。”

抱出一坛酒。“这酒也叫‘无忧’,可香了!”

又从最底下拿出一个漆木盒子,“给大哥带回的无忧糕......”

这傻孩子......怎么感觉是出门游玩带回来一堆礼物......杨无邪刚进口中的茶差点没忍住。

“你这......”这孩子真的不是被坑了吗?杨无邪真心疼那一笔开销。

坑家啊......坑公子哪......坑死我了......

“怎么都这副表情?”王小石挠挠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些日子他跑遍了北境,四处打听,才寻来这么些玩意儿,虽然不知道那药是什么,但只要是与“无忧”有关的,他都细细了解一番,觉得不错再带回。一不小心就......带多了,但总比没有强啊,对吧?

“要不,请树大夫来看看让大哥都......试试?”

“公子,这......这份心意还挺难得......”

苏楼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伤了孩子的心。

他自然不相信他的病还能有什么药可以治好,这么多瓶瓶罐罐,只觉得嘴里越发苦涩,三弟炽热的目光让他不忍拒绝,只好一脸窘态应答着。“那......多谢三弟这份心意了......”

 



纵使自小喝习惯苦药的苏楼主,在喝到王小石带回的药时还是忍不住将眉毛皱成一团。还是喝完了。“怎么样?”两人亮晶晶的目光看向他。苦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果脯也没胃口吃了,只得背过身摆摆手,示意两人快走快走。

仅是一方药就窘迫成这般模样,他开始后怕剩下的药方了。


果然,第二次两人笑盈盈监督他喝药时,苏楼主委屈巴巴盯着那蛊白瓷碗,“能不能不喝了........”

“大哥,良药苦口啊!”  抬头就迎上晶亮亮的大眼睛。

“是啊公子,小石大老远寻回的方子,没准真的能治你的病呢!”

两人连哄带骗,让楼主把药喝完才放心。

还别说,今天的汤药不似昨日般苦涩难咽。他觉得自己的胃没有昨天那般抗拒了。“今天,凑合吧。”

那就是没那么苦了,看来有效!

小石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心上一喜,激动得直拍军师的肩。

又指着桌上那盒点心,“大哥,这叫无忧糕,真的可好吃了,得趁温柔还没回来赶紧吃。”

苏梦枕这才注意到那方木漆盒里的小东西。打开,一路上颠簸让这些点心有些散碎了,幸亏大多还算完好,小巧玲珑,花朵形状。拾起一片放入口中,花香浓厚,馅儿柔软起沙,不多不少的甜,正和他的胃口。尚在口里的药味顿时被冲淡不少,满口花香。

“好吃。”不知不觉,脸上就浮现起笑意来,又再取一枚放入口中。

看来甜食真的会让人心情愉悦。


眼瞅着要吃第三个,杨无邪赶忙道,“公子,点心燥热,不可食太多......”

苏楼主邀请小石头尝一尝,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盯着盒子的。

“那个......公子,我还没试过呢......”

苏梦枕“啪”的拂开这狗头军师的手,“小石给我带回来的。”

知道知道。

小石特地带的。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知道......

“给你尝一个。”楼主有些心疼地取出最小一个,还不忘回瞪他,“就一个。”

只能我和小石头吃。

王小石第一次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苏楼主生怕被杨无邪抢去东西的模样,母鸡护崽一般。他大哥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可爱啊。

这几个月辛苦总算是没白费,他想,大哥果然快乐许多。

 

苏梦枕的病似乎随着王小石的回归而有所好转,脸上的笑容也增多了。这是个好征兆,杨无邪想,没准那老实孩子误打误撞带回的东西真能治好公子。

 





“三弟呢?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他?”

“呃......“”被公子盯得心虚,杨无邪只说不知道。

这一看就是有事瞒着他。这副样子,让苏梦枕心中有些不快,也没有追问。想吃无忧糕解解闷,那盒中的花瓣点心竟一块也不剩,心中自然又觉得有些委屈。冷哼一声躺回塌上,也不搭理人了。

杨无邪看了无奈又觉得好笑起来。一扯到王小石,好像公子变脸变得特别快......

苏梦枕生辰当天。一大早便被告知掌事处有要事相商,议事到中午,接着又说茶楼有人相邀,便乘上马车急急赶往。


常去那家茶馆里,狄飞惊慵懒靠坐在椅子上,还是那席鹤纹白袍。身边无人,苏梦枕便这么往对面一坐。遣散随从,二人相视一笑。喝茶听戏,此番不谈家国大事,只是故人见面话话家常。

“你邀我来该不会只是喝茶的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苏楼主。”狄飞惊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小盒子推到他面前。“给你的。”

“毒药?情报?”这只白狐狸应该没这么好心。

打开,半个巴掌大的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上面刻有双凤盘旋争日。这古玉原本便泛着透红,在这灯光下越发的无暇通透。下垂的流苏缠绕于玉佩之下,雪白淡雅,像剔透的白色梅花瓣。

这是何意?

鄙人手拙,略寻了软玉雕刻一番,还望楼主不要嫌弃。

面前的人也没有看他,只是直勾勾盯着那块玉佩。

原来是这样,苏梦枕轻轻一笑,“我瞧着也不像工匠大师的手笔,凤凰的身子偏了半寸。狄大堂主倒是有这好手艺......咳咳......”说罢边笑着咳起来。

不像褒义也不像损意,对面的人带着些愠色,还是从容应道。“楼主不嫌弃自然是最好。”

又有些犹豫地补充:“那流苏,是纯儿制的,合着你会喜欢。”

苏梦枕举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必多想,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这么多年交情,怎连为楼主生辰备的贺礼也没有?苏公子向来不喜欢那些奢华的东西,不过让本堂主与总堂亲手为你备礼,你倒是第一人。

不愧是狄飞惊,这般像是调侃的话语将他的顾虑冲淡了。

“好。”他笑,“苏某在此谢过六分半堂。”

一红一白,举杯言欢。

 




回到楼里应是黄昏。楼外如常,楼中热闹,灯火通明。像举办寻常的家宴一般,楼中兄弟齐聚一堂,举杯同饮,场面和谐又温馨。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纵是苏楼主,心中也不禁慨叹一番。

“楼主生辰——弟兄们——祝楼主岁岁无忧——”

见到他,众人齐齐站立,举杯高喊。

原来是这样。他有些欣慰,抱拳回敬:“今日愿大家尽兴。”



“大哥!”王小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眯眯地拦在他跟前,“看看谁来了?”

“大哥。”身后站着白愁飞。

“师兄!”温柔也扎进来,“算着今日你生辰,我和大白菜掐好时间才赶上。”

“对啊,幸好赶上了。”白愁飞也笑着,“带你去个地方。”

众人的脸被灯火映得通红。苏梦枕的表情从惊讶成了惊喜,他压下激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很好。”

真的很好,身边离开的人又聚到了一起。这种幸福是他许多年不曾拥有过的。



那条走过无数遍的长廊两旁系上了绳,挂着的小瓶子里装满了萤火虫。那些淡黄色的萤火点缀夜间,黑暗便散去了,只剩下暖光一片一片,流水一般的跃动。

苏梦枕的眼中恰有星河闪烁。

今夜甚好,他想。



中间亭子里的石桌上铺开一幅画,画的是大家。他在正中,一身红衣耀眼,二弟与三弟在他身侧边笑边交谈,温柔蹲在地上捣弄着花,然后是无邪、小腰、师无愧他们,都是他身边极为重要的人。

“怎么样?我画的还不错吧?”温柔将头凑过来。

哦?你画的?他看着角落上“白鹰扬”的署名,哑然失笑。

“是大白。”王小石抢着说,“他可是老早就开始忙活了。”

“可我也画了!地上那朵花,瞧见没?”

“那不算.....”

“怎么不算,大白菜你来说说!那可是点睛之笔!”

......   ......

吵吵闹闹,热闹如往昔。

这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梦。




亭子设席,美酒佳肴已备好。一旁还摆上了木桌,各种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奇形怪状的风筝,竹条编成的小人儿,晃着清脆声响的风铃,还有糖画、撒满芝麻脆儿的点心......好似把市集上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买了过来。

“你们......”他哭笑不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三个人像是没听到,还在捣鼓着那些东西。

“也不知道师兄以前有没有玩过这些东西,反正我是太喜欢啦!”

柔:师兄师兄!这糖人像不像小石头那个笨蛋?

白:嗯,这花儿一样的点心味道不错。

石:大白别动!这是我给大哥做的无忧糕!诶诶诶温柔别碰啊,下次给你做,哎!

...... ...... 

怎么样?他们忙了一天,非要给你个惊喜。”杨无邪总是神出鬼没。

好啊,一大早就没个人影,该特地把我遣走。

苏梦枕皱眉。

“公子没说不喜欢。你看看,心情不错的时候气色都好了大半,连咳嗽也不咳了。”

看着苏梦枕渐渐向上扬起的嘴角,杨无邪觉得这次公子应该不会同他计较了。

 



温柔说,要给大家表演皮影助助兴。说当初的小石与白愁飞就是因为她的计策才冰释前嫌的。


小寒山的温女侠不好好练功,这些事情上倒是刻苦得多。


台上的小人,演的是天下第一刀与两位弟弟在苦水铺结义相逢,同入破板门,用计助他夺回细雨楼。苏梦枕不由得陷入了那时的回忆。


“只瞧那王小石一身红衣,与那‘天下第一刀’有几分相似,翻开信笺准备念出下文,嘴里却飘出一声‘酒醋腰子’来,众人瞪大了眼睛,还好温女侠机灵的把话题一转,才没有露馅......”

温女侠还在声情并茂地讲绘着她的故事。


“等等等等一下!什么酒醋腰子!温柔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不知道哪个笨蛋拿错了昨天的菜单,差点露馅!我师兄怎么会说这种无厘头的话嘛!”

“行啊你小子,想腰子想疯了吧。”

“大哥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

这件事从没敢跟大哥提起过,怕败光了他的形象,这下好了......

诶?

一转头,苏梦枕笑得正欢。

印象中的苏楼主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朗声笑过,发自内心的。

 



夜深,众人喝多了酒,都沉沉睡去。苏楼主还醒着。咳疾缘故,只准喝浅浅一杯。望着他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样子,他不由得上扬了嘴角。

伸手去取盘子中最后一块无忧花糕,衣袖不小心拂过王小石脸上,痒得他打了个喷嚏。“大哥?”他揉了揉眼。

苏梦枕拿着点心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呃.....我怕它浪费了。”

吵醒你了?没事,回屋睡吧。

他说。

“不困了。”王小石一个起身,环顾四周,大家睡得挺香。“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他狡黠地眨着大眼睛。回头看到苏梦枕朝他莞尔。


-大哥,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哦?”

-我初入江湖的那一天,在镇子的戏台面前站了很久。早在很久前,红袖第一刀“苏梦枕”的名字就深深映在我脑海中了,听师父说,听周围人说。我自己常想象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又会想象我能否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那日戏台面前,我好像看到红色纷飞,红绸漫天的景象,我舞着红绸,想着我的信仰。

-是你,你是我的信仰。唯那抹独一无二的红色,入我心弦。

“你看。”他从怀里拿出红绸,“就像我梦中的场景,就像这样。”



月光皎皎,红绸在空中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他旋转在月光下,身躯辗转,像一只悲傲的鸟。那抹鲜艳的红色时起时落,少年矫健的身影在夜里穿梭,衣袖生风。


这是独属于苏梦枕与他的戏台。


苏梦枕眼中映入了那一道妖冶的红,他的眼像沉静的湖,看不出一丝波动,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月下的身影,恍如他年少。三分轻狂,一身傲骨。


“你不用成为我,做你自己就好。”

 



他曾以为在这短暂的一生中,除了杨无邪,再也不会有知心人相伴左右。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苦水铺一行,再到无数次的出生入死,能得两个重要的人与他一道,性命相托、生死不负。


然后,身边热闹了。


他也有私心,那便是越来越沉溺于这份热闹之中。


“无邪啊,药的苦味我尝惯了,便不觉得那有多难熬,待尝过了甜头,便不想再让口中苦涩了。”


“公子,有他们相伴,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好日子。”

 


杨无邪曾告诉他,王小石为了他去北境寻药,为了他学做无忧糕,看他药苦便想办法给他研究新的方子,想尽办法为让他身心顺遂、欢喜无忧。

因年少多病,他儿时每次生辰几乎都是在小寒山度过,长大了,便不觉得这种日子有什么可庆贺的。遇到他们的第一个生辰,才发现这日子的特殊,自己也觉得奇怪,忠于大义,见惯生死,却还是有些儿女情长的私心。


只希望与这群人相伴的日子再多一些——

生当同相庆,白首共言欢。

 

 

月下,少年转身面对着他,沐了一身月光,眼睛一如既往清清亮亮的。


-大哥,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余生所得皆你所愿。


-与你们相知相识,性命相托,生死不负,是我王小石三生有幸。


-唯愿你此生多喜乐,岁无忧。

 


他笑了,红衣在夜风中飘动。

“谢谢。”


声音透过薄唇,低哑而温柔。有风经过沙沙作响的竹叶,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散在空气里。

那双眼中似有火光跃动。


“小石,得你,我便无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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