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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堂」八大吉祥（32）
8.
两千年后，神州东海，明月潮生，日暮西垂。
刚下飞机，走前面那俩大尾巴狼神经跟电线杆一般粗，毫无异状，南极子那“敏感纤细”的神经却已然感到心浮气躁，显然是受天柱将倾之气的影响所致。
他松松领带、调平呼吸，暗自念了几句清心咒，才打开卫星地图，叫了网约车，对前头那一大一小两位大神说：“我们从机场这儿打车到九龙湾，东海方面会派员从那儿接咱们进结界，路上可以跟太白视个频，了解下情况。”
“真先进哈。”周九良半真半假的羡慕道。
九爷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把画着卡通螃蟹的小扇子，上边还写着“威海欢迎您”，一边扇风一边“不懂就问”：“帝尊，您这语气咋这敷衍呢？”
……
卫星电话刚打过去，对面明显信号不太好。
太白一身野战服，电话接通的时候正拿着对讲机大吼：“什么？！那颗珊瑚值个几亿？！它要能把扶桑给老子撑住，别说几亿，老子药圃的股票白送东海一支，倒看你们是不是还有命消受！给老子搬！！”
南极星君看热闹不嫌事大：“哎长庚啊！你说的是东海收藏的那颗上古化石珊瑚吗？哎呦喂可真下本！”
太白将头发幻化到半长，扎了个冲天鬏方便干活，闻言碎头发都炸了，骂骂咧咧地转身：“你大爷的你还知道来！”看清视频里都有哪些人后突然噎住了一般，满脸惊叹号，半晌才顺过气来，“靠！九爷！蛋仔！你们都来啦！蛋仔你啥时候醒的？蠢鹿呢？”
蛋……仔……
九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而“敏感纤细”的南极星君面部表情已不能仅仅用“抽搐”一言以蔽之了，心道‘好你个李长庚，你是把记忆从自己脑子里抽走抽上瘾了，不是相信你谁找你商量帝尊的事儿？让你慎言而已，你这保守秘密的操守可真丫儿不是盖的！’
“蛋仔”本人倒泰然得可以：“哦，好啊师祖！哎？这么一说，师祖您抄了我师父好大一便宜啊！但是咱辈分确实不能乱，毕竟我是您座下鹤仙君的蛋，这是不争的事实嘛！”
南极子整张脸都黑了，从牙缝里挤出个：“帝尊……”
太白看南极星君吃瘪的时候信号贼好，本来愁云惨淡的脸上都有了点笑容：“帝尊？谁？蛋仔？”
离得这么近，九爷清清楚楚听见了南极子的心声，瞬间了然了这俩人之间的小暗流，赶紧拿扇子对着摄像头扇了扇，制止太白和南极子再往下扯淡：“哎哎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见面再寒暄，长庚先说说扶桑怎么样了？”
太白那边的通讯设备装载在一架无人机上，他把摇杆拉起来，道：“那就甭用嘴说了，我直接拍给你们看吧。”
镜头先露出来一众东海的虾兵蟹将，这些人等全都一副短打，搬着东海这些年收藏的各色宝石来，又空着手往回走，总之只要是天然的石质石化硬物，通通都在往扶桑树的方向搬送。东海龙太子皱着一张苦脸，加上青色的皮肤，活脱脱一根行走的大苦瓜，正指挥着部众搬运。估摸着方才太白就是在跟他喊叫。
无人机再度攀升，才能渐渐看清扶桑树那大山般粗、盘虬错节的根部一角——一个非常深的巨大豁口也同时被缓缓呈现出来，虾兵蟹将们搬着东西，鱼贯的走进这个深邃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放硬物进去，显得杯水车薪。
不过幸好扶桑木还连着一些，虽略有歪斜，倒不至于马上倾覆。
又见四五个壮硕的鲨鱼将呼哧带喘的搬着一面天然白玉屏风往伤口里走，南极子不禁抱怨道：“太白你也忒抠了，你调两辆起重机进来不行吗，跟这儿回归原始呢？全靠人工你得搞到什么时候去？”
太白的声音从画外传来，持续炸毛：“就我这小脑瓜儿不比你内榆木疙瘩好使？别说起重机了，凡是雕琢过的、人造物，只要沾金的、带术法的，靠近伤口就裂得更严重。你当天柱神木跟你家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一样皮实吗？！说起来我就来气！哎你说说，三十六天拨下来的天柱维护专款，你们东海这些年私吞了多少？！这么大一口子看不见？疯了吧你们！！”
更远处的画外：“哎呦我的亲爷爷啊！跟您说了几百回了，我们哪敢啊？！真就是无妄之灾！真就是突如其来！我心都要死了！比真金还真！”
“靠！金字儿都别给爷说！听见就牙疼！”
……
南极子捏着太阳穴，把视频通话的声音调小了一大截：“看来情况真是不大好，太白那样的都整个儿斯巴达了，咱还是到现场仔细研究研究情况吧。”
“唉！”周九良猛得往宽敞的车后座上一靠，哀怨道，“这么麻烦，说好的公款吃喝呢？我内便宜师兄给我留酒的事儿总不是骗我的吧？”
南极子抬眼看着九爷，心里想‘祖宗，您别不是真只是诓这位来干活的吧？你也看见了，他这脾气现在可不稳定……’，九爷用小扇子掩起半张小脸儿，露出一对大眼睛冲南极子眨了眨，安慰他家帝尊：“那怎么敢骗您呢？办完正事，咱不醉不归！”
南极子顿感脑仁儿嗡嗡的……
好容易忍下心中焦灼，到九龙湾换船，中途又换乘小型结界穿梭器降落到东海龙宫停机坪。一行三人穿过水域，徒步到了东海深处，这里离归墟还远，不过已经与陆上世界别无二致，并没有满灌的海水，常人也可自由呼吸。太白正站在扶桑木生根的巨大岩石上冲他们招手。
直走到近旁，才发觉扶桑之巨，真得千人合抱，而那巨大的伤口就好像一角突出山崖下形成的洞穴，深处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趁九爷与周九良由龙太子领着进到扶桑伤口里了解情况，南极子把太白金星扯到一旁：“你啥时候开始迷上记忆剥离了？”
太白啧了一声，翻手凭空掏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玲珑宝鼎，掀开盖子顺手递给南极子，自己拿一根细长的木调羹在里面翻拣：“累得慌，不想记得太多。而且天机不可泄露，喏，里头都是我觉着不该我记住的事儿，你有啥意见？”
南极子压根没想到这层，当即一哽，摸摸鼻子说：“……也行吧，哪敢有意见。我就是建议你对……你家蛋仔客气点。”
“奥，行吧，不过见着面我也感觉出来了，他神魂不稳，回头我问问他需不需要开两个疗程的方剂调理一下，自家人好说话，我给他打个七五折。”太白垂眼扒拉自己的记忆，见南极子没啥意见，就要回宝鼎的盖子扣上收好，顺便诨了点子没边际的。
南极子见好友那冲天鬏扎得委实可爱，忍不住上手拍了拍他别着好几根卡子夹住碎发的后脑勺，笑着叹气：“注意嘴脸啊小伙砸。”又心想，“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儿，我还能说什么，你开心就好呗……”
没一会儿，周九良他们“看诊”完毕溜达回来，九爷累够呛，摘下防护帽扔地上，继续拿南极子当坐骑。
周九良摸摸下巴十分敬业地反映情况：“我看这伤口蹊跷得紧，不像是因为长年累月蠹虫蛀蚀，倒像是魔工鬼斧连夜劈出来的。运进去的石材会被扶桑融合吸收，堪堪维持着不倒，但是也不能进一步修复，照这样下去，材料总有用尽的时候。各处堪当天柱的树都是极为难得的无主灵大神木，非常纯粹，可这时候就见出劣势，它们不能表达、不会求助，只靠着本能硬撑，真到撑不住了，也就难逃自然规律。咱们要是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还真是无从下手帮它……”
九爷点点头，问苦着脸站在一边的龙太子：“太子啊，老龙王资料查咋样了？”
还没等太子回话，身周空气陡然一润，远处海水中速速游来一道黑影，随即哗地破水而出——巨大的青龙裹挟着浪花，落地变成一肤色深青的中年男子，激动的直嚷嚷：“九爷！各位星君！我找着了一片题为“扶桑”的夔牛颊骨海神卜辞！”
太白一挑眉：“哦？还真给你撞上大运了？”
来人正是东海龙王，正儿八经的青龙后裔，不过当前治下出了乱子，他可不想惹这几位“钦差大臣”再生气，只好陪笑着将东西递上去：“将功补过，将功补过……”
太白接过甲骨转呈给九爷，九爷瞄了一眼直接递给周九良，惹得太白又一挑眉。
周九良也不客气，接过来对光去看——这骨头外形完整、没有破损，但是存在海中太久，疏于管理，表面已被生出的苔迹侵蚀得斑斑驳驳，依稀能看到上面确实存在刻划符号，但只有右上角隐隐约约的隶书“扶桑”二字最为清晰。
“啧，这也太糊了。”周九良蹙眉嫌弃道。
老龙王凑头到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南极子旁边，低声问：“这位是……”
南极子清清嗓子还没出声，九爷便绷起小脸儿抢白：“别瞎打听，你就当他是我爸爸。”
龙王听罢一脸空洞。
周九良哼哼笑了两声：“儿砸，找个能施展的地儿呗，爸爸我老眼昏花看不清，看来还是得借助点小戏法儿呀。”
“哎！”九爷答应的情真意切、脆脆生生，随即宾至如归的说，“龙王啊，宫里给咱整个雅间儿呗？”
……
老龙王跟他大儿子继续督工，命龙女来引这几位大人回到海中的龙宫主殿，这里离扶桑木较远，又隔着海水，可以动用术法。
龙女命人呈上瓜果零食点心的当儿，周九良已将神力均匀灌注在手中兔毫笔的每根细毛之上，开始小心清理起那片卜骨。
龙女好奇，端过一杯鲜榨橙汁递给九爷，小声问他：“怎么这么仔细？”
九爷为了配合这紧张兮兮的氛围，也小声回答：“卜骨太脆，卜辞太细，糊得太严重，清理起来全靠用精微的灵力感知当年那柄刻刀的灵力走向，然后去除杂质还原刻纹。这玩意儿在海里泡了上千年，残存的灵力早就所剩无几，所以必须极其小心才行。”
太白跟南极子一个专心看周九良清理卜骨，一个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旁边“神秘兮兮咬耳朵”那俩仙。
不多时，周九良已将卜骨有符号的部分清理干净，他看着那五行字想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依稀记得……上古神祇里头，应该有个乳名叫扶桑的小孩儿……他当今、还在此世吗？”
太白、南极子和龙女三脸茫然，唯有正喝橙汁的九爷乍听此问，噗一下，把刚含嘴里的橙汁喷了坐在他旁边的南极子一头一脸！
南极子顶着满脑门子橙汁，脑袋僵硬地转向九爷，刚想伸手去狠掐这童颜大辈儿的脸，却见这孩子眼泛贼光，亮得属实不大正常，不禁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声：“？！”
第四章完。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