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徐知着趁着蓝田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快速的组建他的安保队伍。
陆臻把他的一个做投资的同学介绍了过来做财务总监,那哥们老婆前两年调北京分公司任主管,想着要来北京,陆臻一说,一拍即合。公司的总裁和训练部总监由徐知着担任,海默介绍了几个人过来担任了一些重要部门的职务,其他职位面向社会招聘。
徐知着和他的草台班子忙着租办公大楼,在郊区租了个训练场地,到各部队挑人,顾玄也恰逢时机的送了十几个人过来,徐知着啥也没说,编入队伍,写训练计划,公司制度,业务范围,等等……忙的一塌糊涂,晒得外焦里嫩。
在组建公司的过程中,徐知着那在缅甸养成的妖孽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新保安人员的训练场上,各种技能展示一遍,唬得那些新学员一愣一愣的,他像夏明朗当初训练他们那样训练这些新人,但又有自己的风格。他可以微笑着搂着你的肩说:“这个成绩没有达标,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让你只得继续努力。对待犯规的学员,他会温柔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我很难受,你看出来了吗?”学员看着他的眼神从温柔慢慢变成肃杀,心里咯噔一下,自觉自愿接受处罚。他意志坚定,神色决然,赏罚分明,以身作则。
徐知着在学员心目中的威信,随着训练的深入节节攀升。他对学员是真的好,一身本事悉心教导。看着这些从部队里出来的人,那纯粹的眼睛,信任的目光,崇拜的热情,徐知着仿佛又回到了麒麟。他把他上过的当,吃过的亏,他的经验教训全交给了这些纯真的学员。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他渐渐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成了他们的依靠。
有一次,公司的其他中高层领导过来视察,看一下学员们的专业技能训练的怎么样了。正碰上徐知着在操场中训人,下面几百号学员身姿挺拔,鸦雀无声,火热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汗水流下来打湿了睫毛,没有一个人动一下。台上的徐知着眼神淬厉,嗓音低沉带有一点沙哑的磁性,嘴唇一张一合,目光所到之处,如剑光劈过,寸草不留。看得这几位领导心里一抽一抽的,暗暗道:这就是震慑力。
5、
两年后。
北卡
“知着:
我前两天鼓起勇气给你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你我参观了一个军事器械展,有很多的枪,我拍了很多照片回来,想发给你看。这几年,我一直忍着不联系你,不打听你的消息。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太久了,我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听听你的声音。
可,语音提示,我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知着,你去哪儿了呢?难道你真的兑现了我说的那句“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马上离开我,别给我任何机会”吗?可我也说过“定了就是定了,我们不变了,否则我真的受不了,我会非常非常难受”的呀?你真的,舍得我难受吗?
对不起,知着,我不该抱怨的,是我当初放你走的,是我允许你走的。对不起,知着。要怪就怪你留给我的美好回忆太多了,我们甚至连分歧和争吵都没有就结束了,原谅我的不习惯,好吗?知着。
知着,这几年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也很努力很努力的跑步,我从来没有这样努力过,比那年转研究生专业还要努力。可我还是没法忘记你,忘记我们的爱情。
外面下雨了,好冷好冷,浸入骨髓的冷。记得那年在故宫赏雪,我们躲在一件大衣里面,你给我暖手,真的好暖和好暖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手掌的温度,好像这双手一直都没有离开一样。
知着,我一直不想知道你的消息,现在更不想知道了。我害怕我们真的变成路人,想到哪一天我们碰面,你微笑着说:“嘿,蓝田,你好。”我就心如刀绞,痛彻心扉。这样的相见还不如不见。
不过,还好有梦。
知着,你不是要我收留你吗?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只是,你怎么可能沦落到需要人收留呢?可是,我好想收留你呀!知着,我把你用过的没带走的东西全都放在苏州家里了,特别是那件两根衣带的黑色睡衣,就是你向我表白的那晚穿的那件,挂在我的睡衣旁边。我等着收留你呢,知着。
以前总觉得做梦是大脑没休息好,现在才发现,梦,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我经常在梦里看见你,吻你,你看着我的眼睛真美。
虽然是个梦,也是一个拥有你的梦。
知着,太冷了,我要去睡觉了,祝你有个好梦,也祝我有一个好梦吧。”
蓝田把信写完,加密放入了自己的邮箱,里面有一个命名为“远方的爱人”的文件夹。蓝田因为重感冒,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刚出院。靠着这些信,他撑过了一天又一天。也许,今后,还要靠着这些信继续撑下去。
6、
蓝田通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特别是和徐知着分手后的这几年,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中,厚积薄发,科研上取得了重大突破,终于获得了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
“知着:
你在吗?今天我荣获了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你高兴吗?
我心里终于觉得对自己失去的东西有一个交代了。要是不能获得这个奖项,我拿什么来抗衡失去你的心理平衡?
尘埃落定,人群散去。我站在阳台上,月光暖暖的、干净的倾泻下来,这月光真像缅甸那条不知名的河上的月光。那晚,你游在水中,荧光棒落入水底,水草悠悠的飘摇,你也是。那么美,那么梦幻,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精灵,让我舍不得又抓不住。
这时的缅甸应该是正午吧,火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能看到你裸露的后背上,晶莹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滚入你的隆基,消失不见。
我有时会妒忌那些看见这个画面的人,好像不应该呀,你都不是我的了,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并没有离开呢?
知着,想你,在没有人的夜晚;念你,在凝望天花板的枕上……”
7、
一个周末的下午,方风雷到访。
“我下周在法国有个会,有没有兴趣陪我到塞纳河边去喝喝咖啡?”方风雷说道。
这几年蓝田的变化方风雷是看在眼里的,他太拼了。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用,这样下去,他怕他神经会断的。
方风雷现在和查理在一起,生活观念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苟言笑,死板的一张脸。查理小朋友通过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教会了他生活是一张一弛的。所以他想带蓝田去法国散散心,顺便安排一场邂逅。
黄昏时分,塞纳河畔,蓝田和方风雷坐在河边的椅子上,旁边的小机上放着两杯咖啡,热气还未散尽。
远处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恍惚间,蓝田仿佛看见河中一叶轻舟划过来,徐知着站在上面,长身玉立,裸露着胸膛,下穿一条黑色的隆基,那结实的臂膀将手中的长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协调,好像脚下的轻舟和他是一体的…….
悠远的汽笛声惊醒了蓝田,他不由的蹙了蹙眉,望向天空。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一轮弯月挂在天际。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蓝田默默的念着这首词,心中十分无奈。
“蓝,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在旁边,我过去打个招呼。”耳畔响起方风雷的声音。
“嗯。”蓝田微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儿,方风雷和一个年轻的男孩走过来。
“蓝,介绍一下。”方风雷指着男孩说:“这是我朋友的儿子,Kenny。”
一个金发男孩,上身一件白色的T恤,下穿一条蓝色牛仔裤,清爽干净。蓝田有点恍惚,这男孩身上有什么东西感觉很熟悉。他仔细的观察了男孩的五官,眼睛,他的眼睛很像徐知着,带一点忧郁、怯怯的。像惹他生气时徐知着望着他的眼神,很惹人怜爱。
蓝田站起身,微微一笑,说道:“蓝田,认识你很高兴。”
三人分别落座。
“Kenny,你可以称呼他蓝老师。”方风雷说。“蓝的竹笛吹的很好,而且你不是喜欢中国的文化吗?蓝老师的中国书法行、楷都写的很好。”
“哇,真棒。”Kenny露出笑容的时候,眼睛便不那么忧郁了。“我还喜欢中国的故宫,长城。很神秘。”
“对了,蓝”方风雷说:“Kenny的小提琴拉得特别棒。”
蓝田微笑,小提琴,一段优美的乐曲声从他的脑海滑过,《梁祝》。
“蓝老师下周要回北卡,想不想一起回美国去?”方风雷发出邀请。
蓝田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风雷和Kenny你一言我一语的愉快的决定了他的行程。
8、
回酒店后,蓝田不满:“你干嘛?”
“蓝。”方风雷双手按在蓝田的肩上,像一个兄长那样,盯着蓝田的眼睛说道:“你不能这样一直生活在回忆里,这对你没好处。你们已经分手了,人要往前看。”
蓝田盯着方风雷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无声的坐下。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和事业,还有其他许多有趣的事。”方风雷起身倒了杯红酒递给蓝田。
“我知道,我们都老了,不可能还有年轻时的激情、爱情。但我们也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味同嚼蜡呀?尝试着接受一个新的人,你不一定要爱他,只是看看合不合适在一起,他的存在能不能给你带来快乐?试一试,好吗?像我和查理一样。”方风雷关切的说道。
蓝田沉默了半天,说道:“好。”
“还有,我想把主要精力放在北京那边去。现在中国的开放力度越来越大,政策也越来越好,市场容量大,前景比美国要好。你的看法呢?”蓝田问道。
“嗯,美国这边的经济增长确实赶不上中国。”方风雷沉思道:“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很像他。”蓝田临出门时说道。
方风雷无言问苍天。
蓝田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外套,在窗前点燃了细雪茄,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公路上车水马龙,远处的塞纳河畔上传来悠远的汽笛声。
蓝田知道自己的这种状态不好,神经太紧张了,需要放松下来。可放松下来了,那无穷尽的思念像黑暗的潮水很快的将他吞没。
想起最初见到徐知着的那个暮春的下午,阳光洒满了病房,那个人坐在床边,肩背宽阔,腰身挺拔。当知道他是蓝田时,那闪动的眸光,温和的笑容,英俊的面庞,低头沉默时耳根处泛出的一抹红,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吧。
后来的徐知着越来越让他着迷,那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极度禁欲,却只对他热情;极度强悍,却温柔和顺;有时是冷血的死神,眨眼变成优雅的贵族。这么一个煞星,却只对他温柔。徐知着的爱,既狂热,又迷恋;既嚣张,又透着小心,让人欲罢不能;就像那漫山遍野的罂粟花一样,张狂而漂亮,却让人这辈子都戒不掉。
蓝田本以为分开了,过几年,像以前的两场恋爱一样,能够平静的面对。但是,徐知着这个人在不知不觉润物细无声中,已经深深的沁入了他的血液里,和他永远的融合在了一起,分不出,化不开。
蓝田也知道,方风雷、刘文他们明里暗里带了很多人和他见面,他们有的有才情,有的长得帅。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哪怕多看一眼……
蓝田现在想起徐知着时,心里不再一抽一抽的痛了,他好像感觉徐知着一直都在,没有离开。他把自己和徐知着都通通的关进了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谁也进不来。
9、
北京
徐知着的保安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忙得脚不沾地。
“我亲爱的zorro”海默那惯常的调侃的声音传入徐知着的耳朵:“今年公司的业务不错,你看是不是给自己放个假,到美国去放松一下?”
“美国?”徐知着用左手把手机从耳边拿起,摇了摇脖颈,问道:“接到美国的订单啦?”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海默说。
“有目标了?”徐知着接着用鼠标在电脑上翻资料。
“我觉得可能你需要这个订单。”海默笑道。
“我?”徐知着疑问,马上急切的问道:“蓝田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激动。”海默连忙安慰:“你老婆没事,我是怕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听到蓝田没事,徐知着放下心来。
“海小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想看帅哥变时尚达人,可以直接飞过来呀。我教你几招,回去好好打扮你老公。”徐知着也调侃道。
“刚才我收到本杰明的邮件,是你老婆的几张照片。”海默声音很郑重:“你看了不要激动,这也许是个表象。”
徐知着点开海默刚发过来的邮件,照片上蓝田侧着阳光而坐,闭着双眼轻轻吻在一个金发少年的额头,那少年鼻梁笔直,皮肤光滑,阳光给他们的身影镶上了一条金色的光圈。
徐知着呼吸一滞,半天没喘过气来,他感觉心脏砰砰的想要跳出胸腔,口干舌燥。
“嗨,zorro,你还好吗?”海默急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没有回答。
“徐知着,你冷静一点,这也许就只是个表象。亲一下额头也不能代表什么。”海默在话筒那边苦口婆心。
“徐知着,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回答我!”海默在电话那头急了,她看不到,又听不见徐知着的声音,担心他冲动做傻事。
“我在,你说。”好半天,徐知着才回过神来。
“本杰明说,他不能判断这男孩和你老婆是什么关系,有些隐私,他们也触碰不到,毕竟他们只是他的保镖。”海默连忙解释:“那男孩名叫Kenny,是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拉小提琴的。后面有那男孩的正面照。”
“好的,谢谢。”徐知着木然的挂断电话。
最后一张照片是那个男孩的,金黄而柔软的头发,白皙的脸庞,琥珀色的眼睛,年轻而忧郁。
徐知着摊坐到地上,背靠着电脑桌,他不能相信,他的蓝田怎么会喜欢别人。
蓝田是他所有的依恋,他心底深处最不能触碰的角落,那个地方,除了蓝田,也只有蓝田。
他一生戎马生涯,不需要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家,也不需要传承血脉,他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蓝田。那个人就像罂粟花一样,是他永远也戒不掉的毒品,他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怎么平安的和蓝田一起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