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师:祝由自然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上至小儿夜啼不止,下至耄耋不慧。不信?不就是咳疾?睁大眼睛看好了。
刚抵达齐安不久,我便在喧闹的街市之上看见一男子一手端着碗水,一手比着古怪的姿势,在几人面前念念有词。我不由驻足围观。
难道齐安已经人人都会祝由术了?虽说上次已经历了一场祝由火禳,但却只是接灵祷神,并未体会到此人所说的医病之效。
只见男子念完咒词,将一道空白的符纸以火折子点燃。符纸在火苗燎烧之后,空无一物的纸面之上竞透出黑色的墨迹。
男子在符纸未烧尽之前,将符纸往空中一掷。
众人惊叹未毕,男子仰头将水一饮而尽,鼓着腮面向着那飘落的纸张。男子神态滑稽、涎水淋漓,患者被惊得咳嗽都忘了。
滇离:这位外府人,还看热闹呢?这么臭味熏天了,都闻不到吗?
我喜得一转身,想去寻这道熟悉的声音。此时一道银光忽从眼前飞速一闪,我也受不明力道拉扯向后趔趄了几步。
符水四溅,众人如被水浇淋的焦炭,怨声尖利。飞出的镣刺打翻了那大师手中的瓷碗,哐啷一声,大师四脚朝天。
祝由师:噗——哎哟!这可都是灵水!哪儿来的疯子!砸你爷爷场子呢?
我因被滇离强硬地拽到了身后,并未受到这灵水波及,只看到了众人嫌弃逃窜的样子。
我:离——!又见面了。
滇离:嗯。很好,还记得在此地该叫我什么。
我:这不能说的姓氏,想忘记也难。对了,你听见了吗?这人方才说自己也会祝由……
患者:臭死了!你这是什么祝由术……是离吗?离来了!
滇离:寻祝由医病,你找他?
患者:都说你,不轻易施术……近日说来了个会以祝由治疑难杂症的大师,我才寻来的。他收了不少银钱,可怎么看着不太对……
滇离: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齐安还有这号人也会祝由术?呵,咒法都不会,学了点皮毛之术就在这儿招摇撞骗?
祝由师:怎么就许你会祝由?我这是跟着正经得道高人修习的!
滇离:是吗?什么得道高人,说出来我听听?
滇离冷笑一声,抬手狠拽银链,落在地上的镣刺受力飞跃而起。
只见滇离手腕轻转,镣刺在空中旋转几圈,紧紧缠绕在了此人脖颈之上。
被银链束缚的男子双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镣刺,随着银链慢慢收紧,他不得不跟跄着走向滇离。
祝由师:啊!你——!你放开我!
我站在滇离身后,以他的视角看向满眼惊惧的男子。一旁的病患也害怕得退避了几步。
这,便是人们看他的眼神吗?忌惮心惊,恐慌万状。
祝由师: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过就是一门营生,你行你的祝由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便罢了。这,这……是想要我的命?
滇离:谁让你犯了我的忌讳?今后都别让我再听见从你嘴里说出祝由二字,否则就不只是今日这点皮毛之苦了。滚。
滇离一松手,原本顽如锥刺的银链顷刻卸了力般挂落。被滇离教训一番的假祝由师捂着被刺伤的脖子,从袖口丢出一些银钱,愤恨地离开了。
一旁围聚着未离开的病患见状连忙上前捡钱。她抬眼看向转身欲走的滇离,犹犹豫豫地想开口问询,却又是一阵疾咳。
滇离随意地将银链挂在腰间,微抬下巴示意我继续走。我有心为那咳疾者求问,可滇离已经快步离开。我也只得追赶了上去。
我:哎,之前离开齐安太仓促,都忘记向你讨教祝由了。
滇离:讨教?你今日倒是乖觉。知道让我心情好,才会告诉你?
我:……那你心情好了吗?我是奇怪,方才那人是如何让符纸上的字迹显现的?
滇离:不过蘸取醋汁画符再晾干,遇火自然就能显现。呵,这种招摇撞骗的手法,也敢攀附祝由?
滇离:此人怕是将祝由当成了一般的镇鬼之道,才会用此手法蒙骗不懂之人。
我:那……祝由之法,可有医理?
我:我回明雍之后,也翻找了一些典籍,写的大都神乎其神,说祝由不仅能以符咒请神祛灾,还能控制人心。
滇离:我只说,凡因病求祝由,皆是一些药之不及、针之不到的异症。人自知无处可求,便会将这些事由诉于非人者。
我:之前贡阿落的人那么敬重你,可是因为你的祝由真医好了奇症?
滇离:敬重是因为如贡阿落一般的齐安老城庄向来有因灾害和种族兴衰请祝由的习俗。
滇离:我向来不以祝由为医道,至于你看的典籍,我只能说我祖辈确有能人施术祝由出神入化。
我: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说方才那人是假祝由……唉,那这么看来你也不是不看咳疾,那你怎么不向众人解释一番呢?他们会误会你……
滇离:误会我什么?桀骜冷酷,目中无人?
我: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滇离:那倒也没有错。你,这次来齐安可是收到了阿烈的信?
正说到这,阿烈有如听到了这声唤,忽从不远处的草丛间一步跃出、大力向我挥手打起了招呼。阿烈圆圆的头上还顶着一片新鲜的芭蕉叶。
阿烈:灵巫姐姐!
阿烈头顶的新鲜芭蕉叶上滚动着水珠。骄阳照射之下,滴滴色如翡翠,熠熠闪光。
到了贡阿落,四季一样繁茂的棕榈与芭蕉投下婆娑多姿的斑驳剪影。婉转鸟鸣不绝于耳,云集的花丛芳菲烂漫。
几个头顶着瓦瓮的女子嬉闹着穿过竹楼,随着一群绚丽缤纷的蝶群行向吊桥去打水。
我:看来民众们都恢复得不错。上次来都没有能好好欣赏一番齐安的景色,没想到褪去血月之色的齐安这么美。
滇离:他们的体内之毒倒是很快都痊愈了。只是为除去水土之中的残留毒素,费了些气力。
阿烈:灵巫姐姐真的是看了我的信回来的吗?姐姐要是喜欢齐安,我带你好好逛逛!
我:你在信里说想我了,我能不回来吗?还有,别叫我灵巫啦,我们悄悄的,不要被别人认出来了。
我:当时胆子大,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可真是有点莽劲儿……
阿烈:好!那就叫你花姐姐!
滇离:不过做了一日灵巫,你倒牵挂这里。
我:你原来不也只是路过此地,怎么现在诅咒解了,毒也解了,你还待在这儿?
滇离:呵,几曰不见,回明雍学抬杠去了?
在一旁听我和滇离交谈的阿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一蹦一跳地跟在我们身旁,腰间的小竹筐跟着他一块儿摇摇晃晃。
我:阿烈的竹筐里装了什么?
阿烈:花姐姐还记得吗?上次送你的那兜虫子也是用这个装的。姐姐要看看吗?
阿烈打开竹筐的盖子,一团五彩斑斓的黑即刻从竹筐中弹射了出来。
毫无准备的我被惊得一蹦,只听到一声“嘶“鸣,尖锐得令人脊背生凉。
阿烈:哇,姐姐你跳得好高!好厉害!你看,我的也很厉害,是闪鳞蟒哎!
我:咳,这团五彩斑斓的黑是蛇?
我这才看清阿烈手中的那条吻端圆宽的蛇。它的蛇信在微微颤动,蛇鳞在日光照射之下犹如一道道绚丽的光焰。
随着扭动的蛇身、鳞色变幻迷人,恰似七彩流光琉璃。红如艳丽鸽血,紫盛华贵霓裳,蓝似山峦烟波。
我:这闪闪发光的鳞色真漂亮,这蛇有毒吗?
滇离:无毒,只是因为鳞片发光易被发现,在此地已被斩杀得快要绝迹了。我也多年未见到活的闪鳞蟒。
阿烈:这条是突然跑到我家院子里来的。阿娘也以为这蛇有毒,要打死它呢,是我抓住的。
阿烈小心翼翼地将蛇重新放回竹筐之中。
我:这蛇奇特,我闻所未闻。没想到阿烈你竟然识得。
滇离:阿烈自小赤脚在这齐安山野中漫跑长大,对齐安的的草木虫蛇都了如指掌,我……也有意教了他一些。
阿烈:哼,阿离哥哥才赤脚呢!姐姐你不要听阿离哥哥的,我都有好好穿鞋!
我:嗯,是,你阿离哥哥才赤脚。
一直态度冷淡的滇离突然停下脚步,他唇角上扬,带着山谷特有的清冽气息靠近我,微微弯腰。
滇离: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啊?这不是顺着阿烈的话一说……
阿烈:阿离哥哥你干嘛这么凶地瞪着姐姐!你叫我把蛇带来干什么,要是不着急我可不可以先和姐姐去玩?
滇离:我瞪她?阿烈,你问问你花姐姐,愿不愿意一起和我们进一趟渊谷?
我:渊谷?
我:血月诅咒已解,毕於等人也不再危言耸听。那如今渊谷已经不是禁地了吧?怎么这一路过来,看着还是无人敢来的样子?
滇离:多少年无人踏足,这禁字,不仅是禁足,更是潜移默化的禁心。
滇离:没人敢来更好,血月那夜守伊召出了这谷中兽群。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人迹,它们繁盛更胜从前了。
我:当年?怎么听着你对渊谷很熟悉的样子?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贡阿落的人吗?
滇离:这渊谷几时成它贡阿落的了?我滇族的足迹踏上渊谷的时候,它贡阿落还只是一片荒地。
我:滇族既在齐安安居如此之久,怎么会一朝因为据地就……
滇离:你,越界了。
滇离语气骤然转冷,他微微合眼,日光在眼下投下一片晦暗阴影,姿态也是回避的疏离。
我自知失言,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如此揭人伤疤。要一个亡族之人与外人言灭族之痛,又谈何容易。
就在我做好准备接受滇离又一番讥讽的惩戒言论之时,他却俯身打开了阿烈腰间的竹筐。
露出竹筐的闪鳞蟒吐出信子试探着触碰着滇离的手指。滇离弯起食指轻敲了敲蛇的吻端,蛇便顺着他的手掌一路盘踞着缠附了上来。
我:你,把它带来渊谷放生?
滇离:你,这是在担心我做事?这蛇喜在潮湿松软的土壤与朽木石块间休憩,寻常林子土质比不上渊谷,再加上此地人迹稀少,是它最好的居地。
闪鳞蟒在滇离的手腕处盘成一个小圈。滇离曲起手指,指腹覆在冰冷的蛇鳞之上轻轻摩掌。闪鳞蟒似有灵性般,俯首追逐着滇离的手掌。
滇离垂下手臂,闪鳞蟒似有所感地以蛇首探了探湿润的泥土。接着蛇身就松了劲,缓缓从滇离的手腕上游向泥土缝隙之中。
阿烈着急地一把抱住了滇离的另一只手,他仰头看着滇离,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舍。
阿烈:阿离哥哥,你要放走它?让我带回去养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滇离:你是它的族类吗?
阿烈:啊?阿烈才不是蛇。
滇离:那你若是豢养它,岂不是要他背弃自己的族类?
阿烈:可你也说了,都不一定有还有第二条闪鳞莽呢!它在这里不是一样孤零零的吗?
滇离:你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会孤独?
我:可不是说它快绝迹了,由阿烈饲养不是更妥帖吗?若是阿烈还小,也另寻他人…….
滇离:由生至灭,人都尚且如此,为何要去改写其他种群的历史?人该做的,是不杀。
阿烈:哼!阿离哥哥不想让我养说就是了!我才不信这么大的齐安找不到第二条闪鳞蟒!齐安没有,大景也会有,大景没有这天下也肯定有!
阿烈看着转瞬消失在草石间的蛇尾,强忍着眼泪仰头呛声。滇离皱眉回望他,似是在压抑怒气。
阿烈赌气一脚将身边空了的竹筐踢向远处,接着背过了身,捂住了耳朵,似是不愿再看滇离,也不愿听我们再说什么。
若此蛇已快要绝迹,那这仅存的一条闪鳞蟒岂不是……
我:阿烈他童言无忌,你不要在意。
滇离:你这副怜悯神情,该不会是担忧我因此蛇境遇,而联想到自己?
我:……是我多想了。
滇离:人如何与蛇相较?人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滇离抬眼与我对视,我看着他背立于雄奇险幽的渊谷,孑遗身影之后,近峦沐霞,暮云飘游。
而滇离脚边的田野淤泥之上,蛇爬行的蜿蜒痕迹依旧清晰,但已无绚丽的鳞闪火彩。
我;是不可比较。那你……如今独自一个人行走在曾经布满族类痕迹的齐安,会孤独吗?
我:一个不能示人的滇字,会将你禁锢在这孤寂的异族人身份中一辈子吧……闪鳞蟒至少在日光下有那么一刻,完全不必掩藏的绚丽光彩。
我:背负沉重的姓氏而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滇离:你怎么知道姓氏禁锢之下,只有孤独,而没有自由呢?
滇离回身看向远方树影层叠婆娑的山谷,像是回眸望向他独自行过的孤寂岁月。
我无法体会他说的禁锢的自由是一种什么境界。这时滇离突然对着山谷高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语言。
往返回响伴随着婉转鸟鸣传至我耳边,滇离的声音显得更有一种超越凡俗的淳淡。
滇离:这是滇语里,我的名字。如何?你知道我叫滇离了。
我:可是……
滇离:有件事我从未和人说过,我像阿烈一样大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些蛇虫鼠蚁,我养的是一只娇萌的三不像。
我:三不像?倒是听说过上古异兽四不像的,这三不像又是何物?
滇离:你自然不会听说过。这三不像比闪鳞蟒更为稀有。或者说,早已随着我族在大景绝迹。
滇离:我滇族在大景史料记载都不过寥寥数笔,又何况这非兔、非鼠、亦非鹿的三不像呢?你说是不是?[名字]
滇离突然用这似是自嘲似是揶揄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叫我,让我不知如何回应。
平静山野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云淡风轻,但只有身处此刻穿过棕榈而来的风中之人,才能感受到那些未说出口的汹涌不息。
赌气未消的阿烈有些无精打采地拨弄着杂草,寻找着被自己一脚踢走的竹筐。
滇离看我没回答方才的问题,轻笑一声也不再追问。
此时的天气比之前燥热不少,山谷之中蝇虫飞舞,我不由揉了揉被叮咬发痒的肌肤,滇离见状掏出一个药包抛给我。
我:驱蝇的?给我了你怎么办?
滇离:就这些东西也敢吸我的血?是想自寻死路吗?
闻言我看向周围,只见所有的飞虫果然都只围绕在我的身边。我不禁有些艳羡地看向滇离,却看到了他胳膊上露出的毒纹。
我:嗯?等等,可我不是就作为药引喝过吗!
滇离:那是以毒攻毒,本就不是寻常药引。
我:所以你的血带毒?难道,你这满身毒纹无法消退是因为根本没清毒吗?我自毒解了之后,都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滇离:你之前,一直将我这百毒不侵的人蛊当成了药人一类?
我:.……毕竟我从未见过有人以血入药还可解毒。
滇离:你可知何为蛊?无数剧毒邪物被困同一斗室,最后沾满腥臭活下去的,才是蛊。
我:那你说的滇族人蛊……
滇离:便是以人为器皿,只是不再是毒物之间的搏斗,而是人与毒的搏杀。若没有被毒噬烂骨髓活下来,自然,就成了人蛊。
滇离向着空无一人的山谷深处说出此话,语调带着恰如其分的冷肃。
滇离:不要这种表情,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可怜我。人蛊之术,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什么?!
滇离:我因出生便带胎毒而体弱,若不成人蛊,我活不到现在。
我:所以所谓的百毒不侵,只是细流入海罢了……
滇离:没错。
我:所以你教阿烈识毒,难道……是为了栽培他?
滇离:栽培?我滇族又无皇位,自不需要后继有人。
我:你此言僭越了。
滇离:人蛊之术所承受的苦痛折磨不会比死逝更轻松,连我们族史都唯恐避之不及。
滇离:若我真痴醉于复兴滇族秘术,那在大景遍地开花的,首先是祝由。
我:那你为何一直不愿曝露自己的滇族身份?是怕有危险?齐安如今平定,你既无意复兴亡族,又何惧引祸上身?
滇离:你真的想知道吗?这背后的理由,就是我还活着的理由。怕你听了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如此严重?
阿烈:哥哥姐姐,你们在吵什么?我听不懂。是阿烈让你们生气了吗?我已经不难过了,你们不要吵了。
许是我和滇离因为山谷空旷,都不自觉提高了声量,找到竹筐回来的阿烈误以为我们在争吵。
我:我们没有在吵架。
阿烈:是吗?以前在家每次我哭闹不吃饭,阿爹阿娘就也会像你们这般吵架……
选项:阻止阿烈继续说
看着阿烈认真分析类比的样子,我上前慌乱地捂住了阿烈的嘴,滇离也一脸意外。
我:阿烈,下次不能这么类比……
————————————
选项:疑惑地问阿烈原因
我:阿烈,你阿爹阿娘吵架,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的问题呢?
阿烈:因为阿烈不乖,让阿爹阿娘不开心了,他们就会吵架。
滇离:难道你乖的时候,他们就不吵了?
我:您真会安慰人……
滇离:他不小了,早点告诉他人生的满目疮痍吧。我这么大的时候……
我:停!阿烈不要听!你记住,不要自责!大人之间意见不一致就会大声说话。不过很快会和好的,就像我和你阿离哥哥一样。
阿烈:花姐姐,你这样说话更像我阿娘了。
————————————
我无奈地扶额,原本还看不出情绪的滇离抱臂弯下腰。静谥的山谷之中,回荡起他沉沉的笑声。
我犹如被一团炎夏不散的热气吹中了脸颊。
我:喂,你在笑什么?
滇离:笑什么?想知道吗?求我,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我:咳,那什么。天色不早了,回贡阿落吧。
我:说是来见见大家的,结果光顾着和你们在这渊谷逛了。
阿烈:好啊!那花姐姐去我家玩儿吧!我叫阿娘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给姐姐看我新抓到的……
我:嗯?看什么?怎么不说了?
阿烈: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哎。我要去看看!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看到想要的东西阿烈就甩开了我的手,又向着山谷深处跑去。
阿烈:哥哥姐姐你们先走吧!我一会自己回去。花姐姐记得去我家啊!
我:阿烈?!阿烈你要干什么?!回来!
滇离:走吧。
我:走?!这马上就要天黑了,阿烈他一个小孩……
滇离:渊谷解禁之后,他常常来此,地形已经都清楚了。
————————————
选项:自己去找阿烈
我:不行,我要去找他。
滇离:你现在去,是扫他的兴,他也不会跟你回来。你以为他为什么叫阿烈,是个无人能管住的烈马。
我:可是阿烈很听你的话。
选项:邀请滇离一起
我:可我不熟,你不陪我一起去找他吗?
滇离:……
我:你怎么不说话?
滇离:你不觉得,我们方才的对话,真的很像他阿爹阿娘吗?
我:我是阿爹,你是阿娘吗?原来你也是会玩笑之人,你真不去吗?
————————————
滇离:已所不欲,我并没有兴致管束任何人。
我:可我不放心。
眼看阿烈就要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我也顾不上劝说滇离陪同我—起去,顺着阿烈刚才跑走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滇离好像在我身后说了什么,但是风声太大,我并没有听清。
渊谷之中山路难行,照理阿烈一个小孩应该跑不远,可我沿路追了许久都没看见阿烈的身影。
我:再往前便是涵川了,应该不会……还是我找错方向了?阿烈——
就在我疑心是不是自己慌忙中跑错了方向的时候,一抬头便见涵川旁的一棵歪斜着的乔木枝干上趴着一个身影。
小身影的腰间别着个熟悉的竹筐,不是阿烈又是谁?
我长舒一口气,此时阿烈不知把树干上的什么抓进了笼子里,也抬起了头,与我四目相对。
阿烈:花姐姐!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阿烈兴奋地坐在枝干上对我挥手,摇摆着他的小竹筐对我炫耀。
我:你下来我才能看得清楚。
我向着阿烈的方向走去,突然,那棵并不粗壮的乔木枝桠在阿烈起身的一瞬间,应声断裂了。
我:阿烈——小心!
阿烈:花姐姐!
断裂的树枝与阿烈直直向着下方平静的涵川湖面坠去。我的心也被一声疾呼紧攥着,沉重下坠。
阿烈并不会水,落到湖中之后就一直在胡乱扑腾,嘴中还喊着我的名字。我向着湖边奔去,终于赶在阿烈完全下沉之前,跳入水中向他游去。
入水之后我发现事情似乎不简单,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下,竟然有一个水涡。阿烈正在被水涡引起的旋转水流裹挟着下沉。
我屏气潜入水面之下,从阿烈身后抱住不断挣扎的他的腰,接着使劲踩水向水面上浮游。
我钻出水面,使出浑身力气将阿烈托举到岸边。我双手用力捶打阿烈的胸膛,他终于呛出了一口水。
我:阿烈?阿烈!你能听见了是不是?
阿烈:姐姐……
我:没事就好。
方才发生的一切快得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刚缓过劲来的我这才回忆起方才阿烈在水下挣扎时,好似扯断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我:糟糕,是我的玉佩。
我:阿烈,你在这里先乖乖待着。姐姐要再去找一下东西,你刚刚叫得那么大声,估计一会你阿离哥哥就会来了。别怕。
阿烈咳嗽着无法回话,我担心玉佩被那股水流冲走难以寻回,等不及滇离便又跳入了水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循着那股水流的走向,向下潜入。
我在粼粼水波之中好似看见一块透亮的光斑,正准备一鼓作气拿起时,突然有人搂住了我的腰。
我一转头,便见滇离双眉紧蹙,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漂游的灰色长发划过我的额间,咫尺的距离近到我看清了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意识到他是误会我溺水,想将我托举上岸。我慌忙向后扑腾,用力摆了摆手,向着他指了指玉佩的方向,滇离意会,松开了我。
几下掀起的气泡模糊了滇离的表情,我在窒息感涌上之前,奋力一潜,向着玉佩的方向一挥手,终于握住了它。
我心中松了劲,向身后滇离比划着上浮的手势。谁料原本还不算湍急的水涡突然疾速旋转了起来,我被水流裹挟着快速向下沉去。
原本还算清晰的思绪瞬间被汹然涌入耳朵的水声淹没,突然我感觉到滇离握住了我的手。
他紧紧拽着我,但他并没有试着带我脱离水涡,而是借着水的流势,向另一个方向游去。
我也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心念一动,决定在最后一口气耗尽之前,顺着滇离向那游去。
明明我们已经潜得很深,但是没划几下便看见了头顶光亮越来越明。我用力踩水向上一窜,破水而出。
我深喘了口气,左右寻找着滇离的人影。
我:滇离!滇离!
哗啦——
我应声转向后方,只见水滴沿着倾泻的灰色长发下落,湿润的额发让原本就刀刻斧凿的容颜更显冷硬,滇离并未应声,只是目光幽深地看向我。
我:好险,刚才气差点不够。要不是往这儿的浅岸游,我肯定坚持不住。
没有参透滇离这目光里的深意,我四周环顾了一番,不由皱眉。
我:这里并不是我们方才入水的地方……倒像是个山洞?!
我披着滇离湿透的深色外衣在洞口仰头环视。
我:你是说,这是水让岩石溶蚀沉淀而形成的空洞?那我们便是从渊谷段的水流入河,随水涡行流到了这另一面的山洞岸头?
滇离:没错。
我:齐安地貌奇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水中洞穴。你是怎么知道的?
滇离将湿发用枯枝绾高,听了我的问话眉峰一挑。
滇离:自然是来过,才会知道。
这穴窟之中有石笋林立,如一簇簇刀枪剑戟,直指洞顶。洞顶也垂挂下如洪钟一般的根根石柱。
以柔水溶蚀顽石,是经年累月的无孔不入。又在涵川之下,有活水流动,山河脉理,眼之所见的穴窟,怕只是微渺的部分而已。
沧海桑田,汪洋成陆,直到如今水滴石穿,无人知晓形成这样一个洞层需要缘起百年还是千年。
我随着延绵至洞内深处的暗河往里走,想去看看这水流能去往何处,却被滇离一把抓住了手臂。
滇离:我们马上回去。你水性不差,等会下水之后,跟在我后面。返程虽然水流受阻,但若是游得快,应该不换气便可上岸。
我:不能再进去看看吗?这穴窟看着还挺……
滇离:我说,回去。听我的。
手腕在强势的外力禁锢之下疼痛难耐,我紧紧皱眉看向滇离,却见他双眉耸如利剑,明澈的眼眸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此时,突然一只兔子般大小的小兽从在一块石块后出现,它的面部似鼠类尖削,四肢与躯体却像极了瘦小的鹿。
小兽的突然出现让滇离松开了手,我看着腕上的红痕心中微惊。
我:三不像?
滇离:不是。
我:怎么不是!你看它非兔、非鼠、亦非鹿,可不就是你说的三不像吗?
我:只是为何这洞窟内会有动物?难道这洞并非封死的洞穴,而是个可通往外处的隧道?
这个三不像似是在应和我的猜测一般,转瞬便消失在了漆黑的洞内深处。
(滇离:或者说,早已随着我族在大景绝迹。)
为何滇离说三不像是随着滇族的灭亡而消失的?难道当年的战乱还波及到了动物?
此刻出现在洞内的三不像,证实了两件事。首先自然是三不像并未绝迹。第二件,便是这个穴窟可联向地面……
我在明雍翻阅史料时发现,无论正史野史,对滇族如何灭族一事都没有详尽的描述。只说前朝时齐安当地爆发了各族间的据地战乱,滇族在战后一朝灭亡……
一日朝夕便能灭亡拥有这许多秘术的神秘滇族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主选择的,“被灭亡”呢……
滇离:有些不该知道的事,不要去想。
滇离骤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看着脚边方才三不像口中掉落的半颗无花果,默默将外衣递还给了滇离。
我:你穿上吧,我们是现在就走吗?
滇离:你,不想进去看了?
我: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滇离: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刚才你看到那只三不像,好像并不是很惊讶?你不是说以前很喜欢……难道没有冲动带回去吗?
滇离:你觉得我,中意就据为己有?之前或许是这样,但我现在觉得锁形不锁心,不够过瘾了。
中意,并不一定要据为己有。有些事,明白了,也并非适合说出来。若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再好不过了。
我:有道理。那我们快走吧。你先下我先下?
阿烈:阿离哥哥!花姐姐!
在岸边等得衣服都干了的阿烈,扯着哭哑了的嗓子对着河中心的我俩大喊。
阿烈: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的。
滇离:快让开,让她上岸。
我:阿烈,快去给姐姐找几个果子吃。刚才游到一半,饿得都没力了。
阿烈:好,姐姐你等着我!
逆流而上的返程的确让我有一瞬产生了自己会室息而亡的错觉。上岸之后,我筋疲力竭地瘫坐在柔软的草地之上,大口喘着气。
滇离:你突然改变主意要回来,现在又支走阿烈,是想要说什么?
我呼吸一滞,耳边竟然传来了久违的银链拖拽之声。我不敢抬头看向滇离,只能低头看着水滴不断从滇离身上滴落在我脚边,汇入潮湿又温暖的泥土消失不见。
我心中默叹一口气,索性向后一仰,视死如归般地合上了眼。
我:是,就算你没有说,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涵川之下的秘密。
滇离:哦?有这么多秘密吗?说出来我听听。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听到这个男人用略带调笑的口吻说出审讯的话。我睁开眼,直视着高高在上、眼眸如星的滇离。
我:刚才的穴窟,才是你血月那日要进入渊谷的原因吧?为了确保那夜的风波不会有人发现涵川下的这个秘密。果然那夜每个人都是各怀目的。
我:所以史料中所载滇族被一日灭族一事,恐怕也和这个穴窟有关。存活下来的滇族通过这个穴窟去向了某地才得以消隐于大景吧?你是被族人留下守护这个穴窟的?
我:这就是你说的,你活着的原因?叫穴窟也许不准确,若能联通水陆,蔓延不阻,或者该叫它齐安地脉?
滇离:嘘!若你的猜测属实,接壤外邦的齐安地脉,可直接联通外处……你知道这对于大景和齐安来说,是怎么样的威胁吗?
我:若猜测是事实……
滇离:那我就非灭口不可了。毕竟这可是你口中,我滇族留在大景最大的秘密。
我:仔细想想若我是你,此时又有人发现了地脉的存在,那的确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滇离:所以你就束手就擒了?连反抗都放弃了?
我: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心照不宣。
我起身主动握上滇离手中的银链,镣刺刺穿了我的手掌。我牙根止不住颤动,却不敢显示半分退却。滇离饶有兴味地勾起嘴角。
滇离:可若有朝一日,你需要今日的心照不宣成为你花家立身的筹码呢?
我:此刻说什么都像是为了活命瞎掰的。我只能说,你信我。我明白这是无数滇族人用性命为自己求来的最后一道生机。
我:就像你说的,人该做,,是不杀。人心再坏,不该做亡族灭迹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滇离:哈哈。有趣,拿我的话堵我?你的聪颖我向来欣赏,否则今日就算情急,也不会带你去向地脉内窟。
我:你……可是自愿留在此地,为滇族守护地脉?
滇离:若我不愿,谁能强迫我?是当年我自己做下的选择。
滇离: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疑问了。姓氏于我,不是禁锢,不是枷锁,不是不敢示人,而是责任、选择、甚至是……自由。
我:是,自由吗?
滇离:只以我一人的孤独为代价,换得我滇族平安消隐于这个无时无刻都想剿灭我们的是非之地。选择守护,何尝不是自由?
我:可你永远失去了说出自己名字的自由……
滇离:不,你记得,不是吗?
那一句滇语又从记忆中苏醒,萦绕在我耳边,我下意识地呢喃出了这声陌生又沉重的呼唤。
滇离听闻后,合眼微笑。那神情,仿佛在接受一场涤魂引乡般的“超度”。
滇离:是我。
滇离:之前为你解毒,说要以命相抵。没想到如今,倒是将我的命送到了你手里。
不愿滇离误会我会以此为要挟,胁迫他做什么事。我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滇离打断。
他将我的手从银链上取下,隐隐有些兴奋地欣赏着我受伤的手掌。
滇离:你可知今日我俩若没有你死我亡,那两人这命数一旦纠缠,想要再厘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被滇离话中邪魅的偏执所震慑,不由咽下了已经在喉间的拒绝。
滇离:哈哈哈,原来你云中郡主,也会害怕。之前面对血月万妖的传言,都不曾见过你这副神色。
我: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郡主。
滇离: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不再是你与我,而关于我们的姓氏。
滇离:我滇族在大景早已被抹去姓名,一个亡族后裔,本不该再沾染任何世家府城。
滇离:但今日之事,郡主既不惜金贵之躯的血肉向我滇族守约,那我滇离,也愿以姓氏为盟,保花家郡主无虞。
我:这,可是你说的。
滇离:是我——滇离说的。
灵约誓成生死,乾坤得守知音。
2022.11.19 周六
①整理剧情文案内容全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发出来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记录。所有内容全部是自己手打的,希望没有错字。。。
②发之前不会去特地检查是否有人在包括lof在内的任何平台发过,所以不用提醒我已经有人整理过了。
③lof多用于丢我的东西,基本不去看tag。如果有tag打错了麻烦指出,感谢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