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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又是红灯。”磨砂外表的加长流线型轿车稳稳在线前停下，等待红灯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于是少年百无聊赖透过车窗四处张望，为自己寻点乐子。
       意外地，视线定格在透露出不寻常危险气息的巷角。飞扬的尘土砂石，和倒地昏迷不醒的四个身强体壮、打扮不善的大汉，都在暗示着此地刚刚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的激烈群架。
       而就在一旁，一个看似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男孩子，全身通透搭配着黑色元素，他正攥紧了靠近心脏处的棉质布料T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紧接着，他无力地背靠着瓦砾墙慢慢向下滑去，耷拉着脑袋，似是在沉思，让人摸不透心思。他费力地勉强撑起右腿，将胳膊平垂在其上，任随鲜血顺着卷发在脸上恣肆流淌。夕阳西下，伴着赤橙的晚霞洒落满地，他眼睑下的阴影与他紧皱的眉头交相辉映、恰到好处。
       黑衣男孩闹脾气似的一把拽下项链，狠劲地掷在地上，随后似乎是在躲什么人一般，没有多做逗留，挣扎着扶墙扬长而去，独留那件物什在地上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的酸涩念头席卷了赖冠霖的思想，充斥着他的鼻腔。明明是极为罕见的以一挑四的帅气场面，自己却并没有太多的崇拜之情，奇怪的是有一种大概是保护欲的感觉慢慢在心中萌芽。
       “郑叔，麻烦您帮我查个人吧。”少年迈出长腿，跨下车门，停顿了一下，又回到车厢继续道：“还有，就跟我爸说，我同意了。”

       “滴——”
       眼前的奶白色迷雾渐渐散开，虽然听到手机铃声却还是不舍得睁开朦胧睡眼，但只觉怀中的人儿不老实地把被子掀开来，逃脱出自己的拥抱，于是大手一揽正想为其掖好被角。
       “嗯？又是他？好，马上回。”
       这下子赖冠霖的清梦算是也被惊扰，无法再睡回笼觉了。他捋了捋额前乱了套的碎发，边打哈欠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砸场子，不是第一次了。”朴志训此刻全然不是一个宿醉的状态，语气中充斥着的满是厌恶的情绪。即使对着自己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事实撇了撇嘴，他却还是快速捡起沙发上的衣物。
       正欲抖开外套穿上，却听床上传来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 “既然要给对方下马威，气场怎么也得撑一下，哥你还是穿我那套西装吧。”
       “那你呢？”
       “喏，这边备的有平常会穿到的。”
       朴志训头脑中端时倒是有种酒精带来的晕眩的感觉，可碍于眼前有更为要紧的事情，且当下开口发问确实不算是个合适的时机，所以只是默默接受了赖冠霖的安排，不语地套上西装。
       长手长脚还真是不方便，西装外套和裤子的宽大程度足以来回咣当。但另一方面来说，这身衣服还算比较适合近战，不足以施展不出身手。
       这边赖冠霖也收拾好了，黑色简约鸭舌帽扣在头顶，纯白色短T的外面套着浅灰色拉链式卫衣，紧身黑色破洞牛仔裤显露出优越的身长比例，蹬上双黑色袜鞋，妥妥一副街头打架的架势。
       “姜丹打扰你休息了，给我备辆车吧，我有急事要回一趟赌场。”朴志训按通放在床头柜上的座机内线，毫不紊乱地安排着，“冠霖......就留在你这儿吧。”
       “哥，你不相信我？”本来热血的少年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时表情管理不住地笼罩上了阴霾。
       “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相信我。你跟着姜丹，更安全。”他不想解释太多，逃避着少年的目光，不自然地理了理发梢，就要夺门而去。
       突然，从手腕传来一股凉意，朴志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原来是赖冠霖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低下头，话语轻轻从口中飘出：“就带我去吧，哥。虽然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总归是多份力量。”语尽冠霖抬起头露出坚定不移的眼神，手上也加了力道，以表决心。
       “......”朴志训叹了口气，拂去他攥紧自己手腕的手掌，转而轻轻拍了下他那鸭舌帽的帽檐，“真是什么都拗不过你小子。那就跟我走，记得随机应变，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懂了吗？”
       “好，我答应你。”许是受到抚摸的魔力，赖冠霖立时乖顺似小绵羊。
      
       灰色轿车在夜幕中急速穿梭，没过多久，便安稳地在地下停车场停下。朴志训扣紧第二颗西装纽扣，拍了拍身上有些皱巴的部分，让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甩昨夜醉意。朴志训快步走向秘密通道，赖冠霖紧随其后。在通过面部识别和刷卡的双重认证后，电梯门缓缓开启。朴志训先行步入，按下最顶层按钮。
       “滴，顶层已到。”明明是温馨提醒的机器女声，此时却更像是冷冰冰的宣战语，这扇门一旦打开，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安然无恙。朴志训低下了头，暗暗在心中给自己鼓了把劲。
       抬头，门启，悄无声息，昏暗不见一丝光线。朴志训清楚，其中一定有陷阱，但关键时刻退缩不前也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就算犹豫忐忑，也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刚想长呼一口气，一股凉意便抵上右侧太阳穴，“朴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裴少在里面等您，这边请。”本就是记忆中痞气十足外加流里流气的声音，此时更因为手持枪支器械而更加放肆。与此同时，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两个大汉，也钳制住了赖冠霖的手脚。
       朴志训极厌恶地拧了下眉头，但口头上却是商量的语气，“让他留下吧，这孩子刚来，什么也不懂，去了也没用。”
       赖冠霖本来就被人束缚无法大展身手，正是恼火的时候，听了这话更是心中郁结，虽然没出声却也大甩臂膀试图挣脱，以此吸引朴志训的目光。
       “朴少，这我也是受人之命，还希望您不要为难小的。”来人嘴上服软的话说得倒是一溜一溜的，可这枪口却更向内逼近了太阳穴。“两位里面请吧。”言罢，还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放眼望去，并非是刚刚尽欢而散的场景。仅一日之差，赌场像是改头换面，全然没有昨日的金碧辉煌和热闹非凡。角子老虎机、廿一点、百家乐、骰宝、轮盘、牌九、番摊应有尽有，可要么被掀翻，或者被砸烂。空气中人去楼空之后留下的惨淡烟云在不停翻腾，纵深处不间断金属来回碰撞的声响和摩擦的火花味儿也清晰可辨。
       朴志训大眼一扫，估摸着这回损失可不在少数。不仅这一晚的盈利血本无归，娱乐设备和配套设施更是全得翻新。这在旁人看来可是足以心疼至咋舌之程度，但朴志训看起来倒是对此十分熟稔，云淡风轻。
       “来了 二哥？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上加难啊。”裴珍映看到来人，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瞬，但并不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计，反而是还在灵活旋转着打火机，任随喷出的火焰在空中上下翻飞，好似炫美的烟花。
       “哪里的话，你今日来我这小破地方有何贵干？也不提前联系我下，我好让手下人迎接。”又是标准的服务式微笑，朴志训虽然皮笑肉不笑着却是笑里藏刀。
       “我一闲人，哪有二哥您日理万机？不是顶天重要的事儿，想来二哥也是不会分心理会的。于是我裴某人就自己个儿来了，没成想还是让二哥为我担忧了。”裴珍映口中一声声二哥叫的亲切，也难掩他对朴志训的敌意。
       “哟，二哥，这人是你新招的小喽啰？”像是发现了新猎物一般，裴珍映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利落合上打火机，扑闪了下有神的眼睛，好奇地不住上下打量赖冠霖。
       大眼一扫，赖冠霖完全一副普通的打扮，也没有名牌加缀其身，可不知为何，周遭却闪着光芒一般让人实在挪不开眼。细细一瞧，他那纤长而又透露牛奶般光泽的手脚和如冰山般的绝美颜值，外加决计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轻飘云淡的冷淡表情，好像让裴珍映意识到为什么方才自己会觉得他让人目不转睛了。
       裴珍映懒懒靠着椅背，合上双眼，嘴角向右侧上扬，一副胜券在握却又不怕对手的模样，真是像个孩童。可说他是孩童，却又不太恰当。毕竟他让人又爱又恨。
       朴志训不曾畏惧过与裴珍映正面对决，但唯独是最害怕他这一副样子的。因为每每当他展露这种表情，都不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虽然犹疑不决，但朴志训还是开了这个口。
       裴珍映闻言微睁双眼，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其中两指在空中挥了挥，示意手下放开赖冠霖：“让我跟他练练手如何？德州扑克、21点，二选一。”
       “可他——”拒绝他无理要求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
       “好。”没有任何动摇，一声干净利落的答应却意料外又仿佛是意料中地将朴志训的托辞给打断了。
       “果然是爽快人，我没看走眼。那么，请吧。”裴珍映邪魅一笑，而后其大手扣住一副正安静躺在桌面的还未拆封的纸牌。
       赖冠霖扭头看了眼朴志训，没想到对方恰好也望向他的方向。虽然此时赌场清清冷冷，并没有夺目的灯光在照射，可朴志训的眸子仿佛暗含一汪水似的，闪着耀目的光芒，满怀对他的隐隐担忧和加油鼓劲。
       于是赖冠霖重新扭过头去，安心在软椅坐下。他的嘴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又扬起右手把自己的鸭舌帽又重新朝下扣了扣，遮住自己胜负欲极强的眼眸。
       趁着侍从洗牌的空档，裴珍映也开始了牌局前的心理战：“小跟班，要我教你吗？”
       赖冠霖不置可否，笑了笑：“谁输谁赢还两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