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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你
1
十月到了，气温适宜。天才刚亮，闹钟就催千起床。
睡了一个饱觉，千醒得很快。耳边是闹钟的催促声和风轻轻叩响窗棂的声音，睁开眼是阳光洒进窗台里的暖色和趴在床边，笑着看着自己的百的红色眼眸。
“百，早啊。”
千也早！百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唇语对千说，怕千听不懂，还尽量说得很慢。但千早已经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对百说的话即便不能完全明白，也能从他的肢体表情和神态里读懂七八分。
千起身，理了理睡乱的长发，本想赤着脚却被百警告，才穿好鞋，从阳台拿了晒干的毛巾和早已变形的桃子发圈，把头发将就地扎起，才去洗漱。路过客厅的时候，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日历上的数字，又看了眼窗外已然满目金黄的景致，有些惊讶。
千？
“已经一年了呢。”
百歪着头，好奇地站在千旁边，透过浴室洗漱台上的镜子看着千。千用干燥的毛巾擦了一下脸，放到毛巾架上，不小心穿过百的胳膊，让百害羞地叫出来。
呀，你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呢。不过，就算过去了一年，果然还是习惯不了……”
一年啊。一年前的那一幕幕，对千来说，真的是恍若隔世。
那个时候，百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车祸来的很突然。那晚，两人刚结束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沸腾的血液充斥了身体的每个细胞，两人的心跳仍旧保持最后一首安可曲的狂躁，在胸膛喧嚣不已。千和百牵着手坐在后排，从头到手心，全部都是尚未消退的热情和汗水。
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想要一回到家里，就尽情地相拥，肌肤相亲，抵死缠绵。
然而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几近震破鼓膜的刹车在他们耳边响起，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百的胸膛就已经覆盖上来。他的脸颊抵着百的心跳——尽管疯狂，却无比令他安心。接着，他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是三天后。千撬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是舒服的，仿佛被人粗暴地拆开，然后别扭地拼凑成在一起。他吃力地动了动手指，透过呼吸机里的雾气和耳边生命体征仪的滴答声，来确认自己的存活。
可是百却不见了。待他稍微能动了，可以正常说出“百”这个字了，他的经纪人小冈才告诉他，百已经不在了。
千的眼睛放空了一下，然后问小冈：“是那天晚上的车祸吗？”
小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微微低下头，说：“千君，你最好不要再问了。”
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的夕阳。血红色的阳光，恋恋不舍地洒下最后一丝余晖。很温暖也很包容地笼罩了医院，但只会让医院的白色更显凄惨。千又看了眼日历，是十月的第一天，日本的十月，气温适宜。可他如同被丢进西伯利亚隆冬的的冰窟里，由里而外地溢出刺骨的寒冷。
一个月后，千出院了。其实他没受什么伤，赖了那么长时间，反而是过于恋恋不舍了。他住进来的时候只带了百，出院的时候能带的东西却几近为零，只有百的戒指。
只是可惜了，没能完好地把人也带走。
而百把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连同千对他的爱，他记忆里的千的一部分，也不存在了。
从今以后，千也不再是完整的千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就此孤单下去。没想到还没过一个星期，在连续夜不能寐的深夜里，披了百为他选购的围巾，赤脚走向阳台，坐在百陪他一起选购的椅子里，品味静谧如水的秋天夜晚时，眼前渐渐地，出现了百的身影。
千还以为自己思君如狂，寤寐求之，那人便幻化在了眼前。心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出现妄想，一点也不像个冷静的大人。
可随着百的身影在眼前逐渐完整，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直起身，也不顾围巾轻柔地垂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千！我回来啦！
“百？”
是我！
他听不到百的声音，但眼前确实存在着百的面容，嘴唇一张一合，也能隐约看见他的虎牙。身上穿着演唱会结束那天晚上的衣服，锁骨处还有自己刚走下演唱会舞台，失控难抑咬下的齿痕。
千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百。百回来了，绝、对、不、会、错。
但他仍旧不敢相信，理智和感性在脑袋里做着激烈的撕扯。千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开口：“你不是已经……”
他最后还是没敢说出那个字。百却大大咧咧地笑了。
我的确是死了！可是，因为千对我的思念太深！所以我又回来陪着你啦！
千的长发飞扬，耳垂的饰品也叮当作响。下一秒，他冲到了百的眼前，张开双臂。
却跌倒在了满是灰尘的平地上。
“百……？”千扑在地面，明明没有受伤，胸口却如同撕裂，难以呼吸。他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上半身，看着百，瞳孔因惊讶和绝望而放大，嘴唇也微微张开，脸颊的每块肌肉都僵硬无比。
千你没事吧？！百迅速地蹲下来，伸出手想去拉他，却穿过了千的身体。千这才发现，百也无法触碰自己。
我也不能碰千呢。百笑得有点伤感，但他不让千看自己的表情，用双手捂住脸。微微分开手指，隔着指缝偷偷看着千的脸颊，带着点小心：千，我碰不到你，可是我能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会赶我走吗。
千干脆坐在那里，探出上半身，扬起手，隔着空气，在距离百的手掌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虚空抚摸他，像过去每一次与他缠绵过后的安抚，温柔至极：“怎么会。百，我爱你还来不及。”
“欢迎回来。”
小百虽然一开始也不习惯，但是想到能陪在千的身边，就觉得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所谓了！百坐在千为他搬好的凳子上，陪千共进早餐——虽然只有千吃。
百似乎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一切活着的人需要的东西他都不需要。千会在保持充足的睡眠时间的基础上，每天都会尽量晚睡一点，早上也会晚起一点。也会每天买点肉类食品，即便他和百都吃不了。
或许是某种怜惜，又或许是某种担心吧。
“不过你每天都穿着这套衣服，就连锁骨上的吻痕都没有消退。虽然挺奇怪的……嗯，但谢谢招待。”
呀！千你不要一脸正经地就说出来嘛！百笑着道：可是这是件好事不是吗？小百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陪着千一辈子！等千老了，小百还是这样。小百能在千之后离开，你就不用担心我先离开了然后一个人活着了！
千蹙起眉头。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出门吧！
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百打断了思路。他抬起头看了眼时钟，小冈快来接他了。便去房间里拿了新曲的demo，和百并肩走出屋子。
2
“感谢千先生参与此次的新曲商谈会。”千坐在会议室里，旁边是经纪人小冈，身后是百。他戴上眼镜，同制作人、唱片发行公司的负责人商讨他最新做好的歌曲。
“千先生，首先恭喜您前段时间的单曲再创辉煌。”制作人和百是老相识，对他们的歌曲很是称赞：“您的曲风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美，沿袭了您和百先生的风格……”
千抬了抬眉毛，一旁的小冈适时地咳嗽了一下。
“啊……对不起。”这位制作人也是一个性情中人，遇到兴奋的时候会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整了整衣服，又用手擦擦桌子上的灰尘——其实桌子早已擦拭得亮能见人，才对着千道：“千先生，您的曲风还是那么完美。”
百在身后笑着。千用余光能看到百因为憋笑而颤抖的身体。
其实他大可不必憋着。不过，这也是一种温柔吧。千把目光再次放回到制作人身上，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道：“那这次，您或许要惊讶了。”说着，就把新创作的单曲推到制作人面前。
制作人和唱片公司负责人面面相觑。千示意他们可以先听听再作评论。待他们听完，再看千时，一向以创新为主打方向的制作人已经欢喜雀跃，而保守的负责人则怯怯生生的，用口袋的手帕擦了擦脸颊，道：“千先生，这首歌怕是……”
“它绝对能火。”千对自己的创作能力拥有有绝对的自信，但他也知道要说一些对方能接受的理由，这些都是百教给他的：“我的曲风一向都是多变的，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我的粉丝们也心知肚明，所以，您不用担心没人买账。”
“可是这首歌……”制作人挠了挠头，微微弓着腰不敢看千：“同您过去或是甜蜜，或是张扬的曲风完全不一样……您，真的打算？”
“对。因为我相信他能够大卖。”千翘起腿，把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往后靠，轻描淡写道：“曲风有变化怎么了，我相信我的粉丝也在不断变化和成长。他们会懂我想表达的东西。”
站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制作人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附和道：“我也赞成千先生的话。千先生的曲风就是以‘多变’而出名的，这样会带给粉丝们无限的惊喜。而且，这首歌虽然同过去的风格完全不同，可是里面表达出来的，像是经历了洗礼过后，笑谈人生的洒脱感，也让人觉得心潮澎湃。”
“那就这么定下了。”小冈插话道：“两位今天辛苦了，接下来还麻烦二位同我协商录制的时间和发行的细节。”
千坐在一旁，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百，抬起眉毛和唇角。
呀！不愧是大帅哥！
“是呢。”
“千？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啊，没。”千糊弄了过去。他差点忘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百。
但这种能够独占他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歌曲经过录制，很顺利地进入下一个阶段。大量的宣传过后，最紧张的发行时刻到来了。
小冈和百共同守在电脑旁边，等待着网站上的下载量和评论。千坐在离他们微微远一点的地方，抱着胳膊，表情没那么紧张，反而有种释怀感。
前几天的连轴录制，又是混音又是录制视频，让千累得不行。他只想快点看到评论，早点去休息。
“有了有了！”小冈紧张地抬了抬眼镜，镜片上倒映出迅速滚动的评论：“‘曲风变化好大！’、‘令人惊喜！但是我很喜欢！’之类的比较多……”
千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小百就知道千的歌会被人喜欢的嘛！
千看着百因为激动而左右扭动的身体，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破了功。
“千君，你在笑什么？我明明已经紧张得想吃胃药了……”小冈一脸“怎么就我一个人这么痛苦”的表情看着千，似乎是想控诉他的不平。
“啊，抱歉。”千不再说话，等着小冈继续看评论。
“虽然也有一些说千的曲风变化太大的评论，但大多数都是表扬千的。”小冈把电脑推给千，道：“千君这次的歌曲很成功哦。我听了很多遍，有一种抱着吉他，对着跌倒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人加以鼓励的感觉。有一些强硬的地方，希望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又有温柔的地方，试图帮助他们擦拭伤口，并推着他们继续向前。”
“啊，你听得这么仔细，反而让我觉得有些羞耻。”千下意识道，接着看了眼身边已然是一脸崇拜的百，道：“不过，小冈和粉丝们喜欢就好。”
“嗯。”小冈看着千，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接着变得释怀：“你能走出来，真的是太好了呢。”
千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百。接着道：“走没走出来，还不一定呢……”
小冈疑惑地看着千。
“嘛，总之，现在这样就很好。”
在回家的路上，千看着玻璃窗上迅速倒退的灯光和百的侧脸，沉思片刻，还是侧过身，尽量不让前排的小冈察觉异样，轻声对百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忐忑：“你觉得，这一次的歌曲成功吗？”
小百觉得很不错哦！之前千不都只写两大类歌曲嘛，这一次换了一个新风格，是新的突破！看到千在向前走，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
“是吗。”千虽然知道百对音乐创作一窍不通，但他对百这个人本身的意见十分在乎。虽然百大多数会哄着他，但那甜蜜的言语里夹杂的，也有许多中肯的意见。也多亏了百包容却不骄纵的态度，他始终对自己的创作保持客观和理智的认识。
回到家后，他想了想，还是去整理了这段时间以来的资料。千翻阅着两人出道以来的所有乐谱，一张又一张。以前，是他和百一起唱，所以写了很多情歌和共同对抗挑战的冲锋曲。歌曲的类型丰富，节奏变化多样，但这一次的歌曲相较过去而言，又多了几分大胆的创新。
创新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但是，他很喜欢。
千，你真的很喜欢这一次的歌呢。
“是呢。”千把乐谱收拾好了，轻柔并细致地按照发行顺序放进柜子，对着百道：“你喜欢吗？”
嗯！千在不断努力，向前开拓新的天地，百特别开心！
“那我就继续创作，唱更多的给你听。”
呀！千！大帅哥！
千于是满足了。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他每次创作完歌曲，都需要睡眠来补充能量。但这一次，他还不想睡。激动过后的亢奋，和想到未来的激动，让他雀跃不已。
但困倦总会如期。倦意袭来时，千的身体首先动作，不自觉地拉扯着薄毯，看着床边的百，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一对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执的新婚夫妻，想要和好，却又因为彼此的冲动，试图分离，来来往往间，不断拉扯，却始终不愿意分开或者紧密相连。
百扑哧地笑出声，撑着下巴，对着千道：睡吧达令！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
“我知道。但我还想……”
哈哈哈，快睡吧！小百不会离开你的！
千实在是熬不住睡意。眯起眼睛，又看了眼百锁骨上自己的杰作，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完全睡着之前，千看到的那道痕迹似乎有些褪色，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沉沉地睡去，不再做一年前，刚接受百离去时，没有他的梦境，呼吸也逐渐平稳。
百在他唇上落上一吻，虽然，还是穿透了他的身体。
3
千的新歌引起了剧烈的反响。他开始马不停蹄地着手全国巡演和线下宣传。
“百，你和我一起吧。”又是一轮新的宣传，这一次，千要前往北海道一带，为时一个星期左右。他不愿意把百一个人留在这么空旷的家里。
百摇了摇头，道：小百就不去啦。北海道的粉丝我们之前也接触过，会比较热情。如果在见面会上把我们冲散就不好啦。
之前去其他地方时，千因为忙得脚不点地，无暇去顾及百。一开始是把他安置在了宾馆，过了几天，他舍不得让百留在宾馆，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去见面会现场了，但因为宣传时见到一些过于激动的粉丝，冲散了他和百。那个场景，他还记忆犹新，所以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冲散的话，我还是能找到你。”千看着他的眼睛道。
百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灿烂地笑着：可是，小百害怕嘛。再说了，千在工作的时候，就必须要全神贯注地给粉丝福利，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给粉丝福利的时候的你了，特别帅气！所以如果我去的话，你就给不了了，我也不能通过转播看到那么帅气的你了。好可惜啊。说着捂脸假装哽咽。
千看了眼百，又看了眼时间，纠结片刻，还是“啧”了一声，打算听取百的建议，一个人去。他对百千叮咛万嘱咐，让百在家里注意安全。百笑着全部应了，把千送到玄关，隔空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把双手握成拳头并在一起，放在下巴下，对着千口语道：注意安全！小百在家里等你回来！
千笑了，也给了他一个飞吻。
留下身后的百在玄关对他挥舞着手臂，笑容满面地目送他离开。
可千只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巡演结束，千疲倦地坐在车里，马不停蹄地奔赴新干线。
“明天回去也可以的。”小冈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在坐车后排的千，担心道：“千君，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没事，我还不累。”在今天的握手会上，千的新曲得到了粉丝的一致好评。同他见面的粉丝几乎对这首歌几乎都是夸赞之词，即便不擅长表达的粉丝，喜悦和激动之情也溢于言表。千回想着粉丝们的热情，心里对于改良创作风格这件事更加骄傲。
情绪上的高涨，自然会把身体上的疲倦冲淡些许。他甚至还想回去，继续创作一首相似风格的曲子。
“不累也必须要休息一会儿了。又不是孩子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小冈就像千的妈妈，为他操碎了心。
“可百总说我还是个孩子，也说会尽力保持我的童心和纯真。”千轻描淡写地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脸道：“嗯……不过，我可能不管怎么成长，都永远是个孩子吧。”
不论是在创作，还是性情的成长，亦或者是对于百的依赖上，都是如此。千虽然比百年长，很多时候真的就像个稚童，虽然他也给予了百很多的，几欲予满溢的爱意。
小冈沉默了一下，马达的轰鸣声在两人间蔓延开。在下一个红灯前，小冈才道：“可是百君已经不在了。千君，虽然很残忍，但是你也要想想以后的事情了。”
“以后吗……”千不再说话，而是选择闭上眼睛。他想起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的百，慢慢地睁开，然后对着小冈道。
“考虑以后啊……不如说，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千回到家里，打开门，屋里是黑的，他却没有慌。熟练地打开灯，把鞋脱在玄关，然后调转角度，走进客厅。
“百……”千看到坐在落地窗旁边的百，下意识地出声，尾音尚未冲出喉咙，又猛地收回。
百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
他倒吸一口凉气，放下行李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来不及穿鞋，就冲到他的身边，确认般地提高了声音：“百！”
千！欢迎回来！百笑着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千在他身边慢慢坐下，因为震惊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还被他说了一下。
“我待会就去穿。倒是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没啊！小百永远都是精神满满！
千向后退了几厘米，目光在他身上逗留片刻，接着蹙眉，眸色流转。尔后回过神，定睛看着他：“你的身体比我走之前变得透明了。”
是肯定句。不容百辩解的。
百沉默片刻，接着下意识地把衣领拉起。千眼疾，叫住了他：“你别动……你在对我隐瞒什么？”
哈哈哈，小百怎么会呢！他放弃了欲盖弥彰的动作，张开拉住衣领的手。
百的锁骨就这样直直的暴露在千眼前。
没有一丝痕迹的。百线条优美，每次缠绵时，都会被千极尽疼爱的地方。
千的后背忽然蹿过一股莫名的寒战，鸡皮疙瘩在寒战之处一点点地冒起。他的眼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抬起手，想给百几分力量，可他却连触碰都无法触碰。
千……你也累了，快去洗吧。小百等你洗完，趴在你旁边，看你睡着哦。
百说罢，别开了他的眼睛，拢紧了衣服，把后背留给他。
千忽然觉得真的很讽刺。即便他的后背还是那么结实，肩宽腰窄，令千欲罢不能，可他却不能拥抱他，不能真实地体会到肌肤相亲的情动，更不能一一触碰他细腻的肌肉。
而这个后背，可能还会变得透明。
4
千在和百确立关系之前，经过了很多很多曲折。他喜欢百，而百毋庸置疑的，也喜欢他，他们却总是不断错过。因为没有一些没有精心整理过的措辞，或是一些没有谈成相待的情绪。
他们能走到今天，真的是多亏了可爱的后辈们。若不是后辈们在其中为两人穿针引线，将他们难以拼凑的心情聚到一起，他们或许一直会是一张画面精致，却从未拼凑完整的拼图。
而如今，他们之间又像是隔开了一道鸿沟。百单方面的，千对自己的表达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多多写歌，用最新的风格，去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歌曲发行的越多，他想表达的爱意越浓厚，百的身体就变得越为透明。
千即刻止损。不再谱曲，而是把某知名天团的队长叫了出来。
“您……您不会是千先生吧？”千提前来到约定的餐厅，同店员确认预定的包厢，却被她认了出来。
千压低了帽檐，道：“我是。但我今天有一场约会，不想惊动别人啊……”
店员明白了他的意思，疯狂点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声音都有些刻意地嘶哑。她本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好清了清喉咙，试着压低声音道：“千先生，其实，我是这段时间才开始关注您的！您这段时间发售的系列新曲都特别好听，我听着常常会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呜呜，谢谢您的歌曲！谢谢！真的谢谢。”
似乎除了感谢，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这个人是真的被自己的歌声救赎了。千温柔地笑了：“我也要谢谢你对我的支持呢。好了，不哭了，再哭的话，妆就要花了。”
“呜呜呜，谢谢您，千先生！就算以后只有您一个人了，也请您继续加油！”
千的呼吸一滞。过了三秒，才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谢谢您。”
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对着粉丝的期待回应：“我会的”。
“我说前辈啊，这次又有什么事，我们可是很忙的。”虽是这样说，对面的人还是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千。
千笑着喝了一口桃子苹果汽水，让里面的碳酸在自己体内绽开：“怎么说呢……其实，百又回到我身边了。”
“……您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到出现幻觉了吗？”
千开始解释。从诸多细节，一五一十，娓娓道来。二阶堂大和首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接着表情开始松动，最后似乎是接受了千的话，开始理智地分析。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百前辈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我倒是有听说过，已经逝世的人，对于人世还有留念的话，是会再次回来的。但是抱着某种目的的。”
千沉思片刻，直截了当道：“是因为对我爱得太深，才想回来。”
二阶堂大和无语：“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听您和百前辈的恋爱故事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走了。”
千拉住他：“逗你的。不过百的确是这么说的。从去年十月到今天，整整一年他都陪在我身边，我觉得以后也会是这样。但这几天，他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了。”
正在分析的千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他极力去捕捉。但总是像和那个东西捉着迷藏，捉不到他的尾巴。
“变得透明或许是……”二阶堂大和看了眼千，见他一脸沉思，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千却抬起了头，道：“是不是说明，百正在离开我？”
二阶堂大和沉默着。
“可是，百明明说了会陪着我的。”按照百之前的说法，的确如此。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百给他的谜团越来越多。
一旦他发行了新的单曲，百的身体就会变得更薄一点。像是在被时间蚕食。但如果没有发行，百就会保持现状。
千的新曲，是他向前摸索的证明。一点一点地，从最初的雏形，到如今能够得到来自全社会的，不论是老粉丝，还是路人粉的好评。
如果他发行了单曲，百的身体就会有一部分消失，是不是就能说，百是坐在他的背后，停滞在了车祸的那天晚上，留在了名为时间的数轴某一个端点之上？
千猛地一惊，脑袋里一直飘忽不定，让他纠结的东西，终是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百是不是，被我丢下了？”
二阶堂大和疑惑地看着他：“您在说什么啊前辈，百前辈已经死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千没有再发行新曲。社会开始议论，有的人说千已经江郎才尽，也有人说，千是还在缅怀过去的队友，思念成疾。
千靠在落地窗旁，眼前是几近透明的百。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
百坐在打卡的落地窗旁边。深秋午间的风，带着暖意，像是晒过的毛毯，轻柔地把人包裹起来，却不厚重。千就那样坐在他旁边，没有言语，像是坐在广阔的草原，可是草原一片贫瘠，没有一丝绿意。他的思绪在贫瘠的土地上漂浮。
“百。”
千！怎么啦！
“你要离开我了吗？”
不会哦。百笑着，可是那个笑容已经慢慢地融在了空气中。
千没有隔空去抚摸，而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肌肤，歪着头，微笑没有一丝气力：“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再写新歌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不行哦。百迎上千的手，和过去每次千抚摸他时一样。
千于是再次确认了百的回归。可是，他们怎么又要分离。
我没有离开千，不如说，我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你。百笑着，露出虎牙的，神色如常，可是身体的轮廓却逐渐淡去，和身后的白昼揉在了一起。
我会永远留在千的记忆里。会一直在你背后守着你，看着你迈步向前。
“可是……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向前。”
不行哦千，你要迈步向前。百笑着，眼里却有泪光：你看啊，百害怕千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喜欢，没有人支持。可是这一年下来，百看着你有了新的作品，也有了新的粉丝，也有了更多的人，愿意去了解你的才华。而且百也看到了，你可以一个人去面对粉丝，跑下来整场宣传，所以，百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说起来还真的像是不放心孩子，把他们送到幼稚园之后，偷偷在旁边看着孩子哭闹，心痛如绞，却不敢上前的父母呢。百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有黄豆大的泪水簌簌滚落。
千忽然想起什么，心里一凉。风儿正好变得寒冷，吹过他心底的绝望。
“我不再是你的孩子了吗？”
千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大人哦。百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强装出一个笑容。
千要学着自己长大啦！百作为妈妈，不得不放手了。
5
十一月到了，气温适宜。天才刚亮，闹钟就催千起床。
睡了一个饱觉，千醒得很快。耳边是闹钟的催促声和风轻轻叩响窗棂的声音，睁开眼是阳光洒进窗台里的灰色。
他起了身，光着脚去阳台拿了晒干的毛巾和已经变形的发圈，把头发随意地扎起，才去洗漱。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看了眼日历，还停留在十月。他忽然心里一动，看了眼手机屏幕，把日历用力地翻了一页，接着站起身，环视屋子。
“百！百！”
没有任何人的靠近。
千在屋里疯狂寻找着。厨房里，是两个人的碗筷，客厅里，是两个人的衣物，鞋柜里，还有皮鞋和球鞋。球鞋被穿过很多次，球鞋的主人因为左腿受过伤，所以右脚成为了受力脚，右边鞋子的磨损痕迹远远深过另一边。
我的周围，明明一直都有你的存在的证明，我每天醒来，用的是你给我买过的东西，我的手机里，还保存着你的号码。
千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谙熟于心的数字。话筒对面很快传来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可是，你怎么就成了无形的东西，永远地离开了我。
“你知道吗？千先生这次又出新作啦！特别温柔，特别缠绵，mv的表现力也很绝！”
两名女粉丝拿着手机，在咖啡店的椅子上，激动地诉说着。
“对对我知道的！就是那首《我离不开你》，真的特别好听。虽然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风格，但是他的表现力比过去更加优秀，整首歌唱下来，声音一直在嘶吼！我真的好喜欢！”
旁边的男人啧了一声，心道怎么在哪里都会被吵，干脆放下手里的书，去结账。
他手里的书慢慢摊开，是他刚刚看的文字。
“你当我几岁，我都十六了啊！”“我都十九了啊！”“我都二十二了啊！”
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我离开这个家，开始独自生活。
“我都二十六了啊！”
远处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千最新歌曲的pv。那低压的声音，仿佛是在声嘶力竭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即便我年老体衰，眸子里的光芒不再。我还是离不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