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下界纷争（下）

中陆西南·钟山·蚩尤族

近四千年前，兵主蚩尤战败于黄帝。首领死于阪泉，蚩尤族遭受重创，在此后一千年间被迫不断向西南迁徙，最终来到荒无人烟的钟山一带。此地寸草不生，浓烟蔽日，干燥酷热，连空气也扭曲发烫，方圆数千里内没有一条河流，堪称人间地狱。自从上一个家园被华夏族发现并破坏后，他们重复着先辈们流亡的方向，在首领黎罔的统率下开辟山路，鏖战熊罴，继续往人迹罕至的西南一带逃跑。此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蚩尤族陷入绝望，已经不停歇地赶了整整三个月的路，族人伤残病弱，食不果腹，夜难安寝，几近弹尽粮绝。

首领黎罔命族人就地安顿，自己手握刀斧，身披战甲，独自走向浊气沸腾的钟山。钟山顶部喷涌出滚滚浓烟，使此地处于常年不见天日的黑夜状态，唯有一同喷发出的火星偶尔闪烁红光。越靠近山麓光线越暗，连空气都变得灰浊。整座山脉轰鸣震动不已，然而奇怪的是，山上的飞沙走石不往下落，却偏偏往山顶飞去。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吸食沙石，又喷射出火焰和浓烟。黎罔不惧反笑：“这山偏有意思，食沙石子，不正如我族先祖蚩尤吗?”笑罢，将刀斧负身后，展开双翼在绝壁上攀飞而上，一口气来到火山口，趁钟山喷发完的停顿间隙，纵身跃下。黎罔沿着漆黑的通道不知下落了多久，才隐隐见到一线光亮，他张开翅膀向下猛扇，止住下落趋势。

周遭轰鸣声震耳欲聋，沙石疯狂坠落，黎罔劈开山石。忽然那一线光亮睁开，变成一只巨大的金色兽眼。作为一族首领的黎罔身形魁梧，但在这只巨眼面前，却还显得矮小几分，不知其本体究竟庞然几何；借着从兽眼中发出的光亮，似乎隐约可以分辨出这是条巨龙，身躯埋入地下，不知究竟绵延几许。原来钟山的轰鸣与地震，雷电与火焰，不过是巨龙鼻间的呼吸。黎罔拱手说道：“龙啊，在下兵主蚩尤之后。我虽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只要你允许我的族人在此山安定，我的子孙将世世代代供奉着你！”自从盘古打破混沌开辟世界以来，烛龙便沉睡于此，还从未有人来打搅过它，更别提说要供奉它。烛龙与黎罔达成了某些交易，转身遁入更深层的地下，使蚩尤一族享有地上钟山。

由是，两千八百年前，蚩尤族在钟山内部建立起九黎国，而后又历经千年不断扩大修葺内部空间，改善钟山表面生态，中途还一度请来夸父族帮助开凿山体；并且谨记开国首领的祖训，世代供奉钟山之下的烛龙为神。

 

曾遭受上古战役重创的蚩尤一族，顽强地在中陆西南扎根，耗费千余载岁月修建王国，艰难地恢复人口数量。当中原华夏族各部落战事不断时，蚩尤族偏安一隅，韬光养晦，终于在一千八百年前开始走向兴盛。蚩尤族人也渐渐地开始在中原露面，与华夏族或兵戈相向，或和平交易。

如今的钟山不再阴云缭绕，也有了日升月落，昼夜分明；虽然依旧干旱炎热，但不至于灼人心肺，运气好还有天降甘霖；树木稀少，却长出了连绵的耐旱草本，一派苍黄间也偶然能见到一抹绿色。远看钟山，赤岩黄草，山体裸露，其实内部别有洞天。经过数代修缮，建造于钟山内的九黎国纵深极长，天光从山顶射入，犹如荧荧微光，因此九黎国无论昼夜都灯火不灭。钟山之心翻涌着炽热的岩浆火焰，温度可达数千度，蚩尤族的能工巧匠在此打造兵甲，金属锤打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锻造出的神兵削铁如泥、盔甲刀枪不入。

九黎国自建国，至今共历三十六世首领，现今的首领赤佯四目四手，力能扛鼎，勇武不凡，被誉为“兵主转世”。赤佯的部下中有一位法力强大的巫师，在首领示意下秘密教导着一群修习巫毒之术的徒弟。而今九黎国国立鼎盛，人丁兴旺，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赤佯图谋着血洗华夏族的复仇大计，一步步走向钟山深处，朝着世代供奉的祭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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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陆·昆仑·雷泽·女娲族

神秘而古老的女娲族隐居于世，灵力强大近乎半神，却过着清朴简单的原始生活。千万年来，只有当世道昏乱时才会现身，指引苍生，拨乱反正。除此以外，对凡人种族并无过多交流。无论昆仑还是雷泽，外围都有凡人不可逾越的阻隔。

然而五百年前，雷泽中闯入了一个凡人。盖因卷入权势争夺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盲目逃亡中误入雷泽。雷泽外围的莽莽山野中浓雾遮天，三步之外就失去视野，误入者都因迷失方向而死；凡人身负重伤却奇迹般地走出迷雾，不可谓不是上天指引。女娲族因此收留了倒在泽畔的凡人。

凡人在木屋醒来，推门唯见群山苍茫，水泽浩渺，鹿鸣呦呦，白鹤拂翅，一时竟以为身处仙境。女娲族人平日以人形生活，因此凡人并无察觉，只当他们是大恩大德的救命仙人；族人们对来客宽厚有加，使其得以自由走动游览，却绝口不答此地地名，摇头笑言“不足道矣”。凡人吹响雷泽骨笛，竟得七音，惊奇不已。笛声起先断断续续，数日后渐渐连贯流畅；复数日，声正音雅，响遏行云，传到长风殿内，惊动冥思中的女娲族长濛瑶。自她将凡人从雷泽中救起后便再无过问，古老的本族乐器中流淌出异邦的愁思，教人微微失神。殿门旁垂下络石碧藤，寂寞地舒展。分明毫无交集，却不时地听闻与之相关的传言：山麓间有一只幼鹿死去，凡人落泪，将它埋葬；水塘里有一只小龟扑腾太久，没有力气回到岸边，凡人跳入水中去接它。族中上下皆赞其慈悲之心。

一日濛瑶领着众人去汇星坛行祝祷之仪，行经长风殿外，远远看到凡人似乎在墙边忙活。左右侍者回答：“大概是见到那株行将枯死的络石藤，又心生不忍了吧。”女娲族长摇头：“大道无情。”凡人剪去大半络石枯藤，墙上浓厚的碧绿瀑布中忽然秃了一块，着实滑稽得很。剩余的半株络石日渐复苏，抽出嫩黄卷须，十来日后，藤上甚至绽出花蕾。这株络石向来生长缓慢，半死不活，如今周围同伴早已过了花期，它反倒劫后余生一枝独秀，在满墙的绿叶波涛中灿烂地倾洒洁白。濛瑶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去见一见那凡人也好，折下一只莲蓬。那凡人伤势好了大半，又开始摆弄木头与刻刀，专心致志地坐在亭中雕琢。濛瑶踟蹰犹疑间，抬首却见对方已放下工具快步迎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明来意，对方已俯身下拜，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所有忐忑迟疑顿时烟消云散，她也用一碗莲子汤来报答络石藤的复苏之恩。看着对方边饮边皱紧眉头，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是不是味道很奇怪？”凡人将碗放下，但笑不语。回眼一瞥间，山风拂面，络石花零，坠入她古井不波的心。

 

女娲族人世代守护着两个古老的封印：一在昆仑，一在雷泽。由历任族长与六位长老们共同守护，到现今已传承近万载，却无人知晓下面究竟封印着什么。现今封印忽然动摇，集合七位守护者之力也无法修复。现任族长子衿在雷泽长风殿问卜，点燃荆条焚灼龟甲，道道裂隙触目惊心：卜象显示世道将逢大乱，不止是各种族间的小小动乱，甚至连世界都将走向覆灭，其中有一股看不分明的力量盘踞其间。裂纹持续扩散，演化出无数分支，未来犹如风烟腾浪，在眼前疾演；龟甲彻底迸裂，化作齑粉从指缝滑落，一道避无可避的谶语，昭示着神与神子的共同毁灭。子衿大惊失色，险些遭到反噬，慌忙浸入古石莲池，凝气冥思，驱使心神前往华胥古国。华胥古国乃上古初代天神伏羲之母的故乡，亦是女娲族历代族长和长老死后魂归之处，传说中的极乐净土。而今但见莲叶接天，不见先人踪影，华胥之境空无一人。

那大凶的预兆还未得到解答，不久后竟生出灵龟被盗的事端。人族本就贪婪无度，如今竟胆大妄为到贸闯雷泽，盗猎女娲族奉若神明的灵龟，乃至杀害前去阻拦的女娲族人！一时族中皆惊怒不已，女娲族几千年来与世无争，几乎从不结怨，尽量远离俗间争斗，如今却被区区人族践踏。恰逢其时，又有黑巾覆面的诡秘巫师前来求见，游说女娲族与之结盟，共同讨伐亵渎神灵的华夏族。六长老争论不休，分裂为“主战”与“和平”两派。封印松动，大灾预言，族人被害……那股看不分明却吞噬了整片大陆的不祥力量，也许来临得比想象中更为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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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中陆·夸父族

博父国，位于北荒大陆，由夸父氏建立在成都载山上的巨人国，凿岩穴为屋。夸父氏是巨人种族中最繁盛的一支，因此世人也以夸父之名泛称巨人族。先祖为掌管大地的后土神，因此夸父氏一族神识可通土灵，能催生花木草本，又与飞鸟走兽颇具亲和性。曾有一代首领逐日而走，一口气饮尽黄河渭河；虽然最终没有追上太阳，渴死半道，身躯却化为山脉，手杖化为桃林。后代为了纪念他的勇敢精神，每隔五年的春天就举办一次越野竞赛，从博父国出发，终点在一万里之遥的中原大陆夸父桃林。一只双翼披满桃花的鹞子提前起飞，一路飘落花瓣为追逐者指引方向，率先到达夸父桃林者为胜。另外每位参赛者都随身携带一枝桃枝，到达桃林后扦插栽下。每至春天，桃花灼灼，灿若烟霞，吸引着人们前来观赏。

博父国供奉着北部的神树寻木，尊其为国本。寻木与一般树木不同，枝桠高耸入云，吸取月晕星辰之精华，将灵力源源不断地倒送到根系，根系又将灵力释放到大地中，滋养着整个北荒，使博父国长年花果丰茂。每至岁阴之时，灵兽矔疏现身树下，蹄踏星河，绕树三天而去。矔疏形似独角马，却远比马高大得多，通身黛色潋滟，风华不可直视。寻木滋养百草，矔疏号令百兽，是北荒的两大守护神；而南部的华夏族鬼方大隗氏却对灵兽虎视眈眈。因矔疏灵力庇护，鬼方无法驱使虎豹熊罴攻占北荒沃土，更有博父国从中阻挠。夸父族体型力量占优，但数量却远远不及鬼方；鬼方虽不受矔疏灵力影响，然而失去了野兽助阵，如同自缚双臂。双方谁也讨不到便宜，千百年来一直互为宿敌。

防风古国，最古老的巨人国之一，位于中陆偏东的沼泽一带。泽中多鳄鱼水蜥，琵鹭朱鹮成群觅食，防风氏就居住在风哉湖中的岛屿上，其中最大的岛叫风渚。人族千年战火期间，防风国曾帮住烈山氏攻打轩辕国，出了一个叫风耦泤的英雄。他原本只是个无名的流浪巨人，因幼时在泤水上奔跑嬉戏，被防风国祭司惊为天人，收养为徒。从此以风为姓，以泤为名。风耦泤将手伸入风哉湖中，水柱冲天而起，惊得鱼群聚拢成团，一股脑地全撞进渔网。到了雨季，他还能把积水引向别处，让湖面维持着不上涨也不降低的水平。

当中原国分崩离析，神农炎帝的后裔烈山氏为了一雪先辈耻辱而举兵攻打轩辕氏。轩辕氏虽内忧外患，但是仰赖地势，不费什么兵力就挡住了敌人。象鼻关居高临下，两边皆是悬崖，山顶却越走越细，形似象鼻，浑然天成一道关隘。关后十多里的山下就是烈山氏夺回的姜水。烈山氏向防风国借兵，防风国只派出风耦泤一人。绝壁料峭，一低头就是万丈深渊，几乎不可能攀援，而他双手作钩，竟能深深嵌入石壁。风耦泤绕到敌人后方，从山上搬来一块块巨岩铸成水坝。奔涌的姜水突然遇到阻碍，猛地调转方向，怒号倾泻。风耦泤借势发动神力，催促大水向山上倒涌。守关的轩辕士兵看到一条水龙倒冲上山，吓得落荒而逃。经此一役，防风国有控水神将的传说流传开来。防风氏在风耦泤的教导下，也越来越熟悉水的脾性，成为治水能手。

龙伯国，中原大陆东北的海滨巨人国。居住着一群最调皮的夸父族，总爱干些异想天开的事情。龙伯氏先祖曾钓上归墟底下的基座神龟，害得五座神山差点倾倒，于是被天神惩罚降低身高。后来又痴迷攀岩，每天在昆仑上上下下，天神不得不在昆仑周围燃起天火，并再次降低他们的身高。

受过两次惩罚，龙伯氏一族族的身高已经被降到了十米左右，走在树林里总是被树枝撞到头，不方便的很。于是他们离开山林，来到旱原。平原一望无际地平线在远方挑衅着，巨人们兴奋狂奔，开始比赛跳远，震得大地晃荡，飞沙走石。附近居民纷纷逃离。巨人们跳着跳着，竟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地下泉水喷薄而出，水幕中架起一道长虹。旱地焕发生机，变成水草丰茂的草原，从此旱原更名“落虹原”。贪玩的龙伯国巨人终于干了一件好事……然而天神们还是决定第三次罚他们降低身高。如今的龙伯氏一族维持着四五米左右身高，最高的也不过六七米，但他们反而觉得挺高兴的——变矮了更方便玩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