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自封面图
封面图来自微博神仙画手:@-Luuuuuuuui
文: @一颗珍米
Chapter 1
谦月城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空气里氤氲着令人熟悉的香气
金南俊顺着簇拥着欢呼着的人群为他让出的道路踏入了家门,他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凯旋归来
金家是京都名震一方的大户,自古以来金家人或睿智或骁勇,辅佐了多任君王。老爷是有名的将军,他为先帝征战四方,扩张疆土,战功赫赫
金南俊是家中的次子,金老步入花甲之后,便接过父亲的戎装,继续为这个王朝征战
世人都只道虎父无犬子,而只有金南俊清楚,
他愿意一次次舍身出战,不过为了一个人
他的哥哥,金家长子,金硕珍
金南俊记忆中幼年的哥哥是乖顺的、值得依靠的。他总是悄悄弄些新奇的小玩意给自己,也总是抗下很多自己闯的祸。
很小时候的金南俊喜欢伸展着在哥哥的床榻上午睡,金硕珍大多数时间会绻在角落任他在榻上翻来滚去,也偶尔会半哄半吓的告诉他再不老实睡觉就告诉父亲把他送去边疆打仗再也不许他回来
每每这时金南俊就会老实下来,幼年的他对战争的认识就是出征时母亲眼泪、长达数月的分别和回城时显眼的伤痕
他害怕,真的害怕
每次他吓得缩成一团的时候,哥哥又会抱住他,嘴唇蹭蹭他的额头轻轻的说
“哥哥会去的,南俊别怕”
这种兄弟间亲昵的时光随着金南俊的成长似乎在一点点淡去。金硕珍渐渐不再抱他,也不许他在自己的榻上胡闹,他逐渐变得寡言又疏离,金南俊猜不透他疏远自己的理由
18岁上战场是金家的传统,在那之前,为了保证香火延续,身材姣好家世显赫的姑娘盖着红盖头,伴着喜庆的吹吹打打被轿子抬进了金府
而那天,金硕珍自始至终未曾出现
姑娘在喜堂的蒲团上跪了一夜也未等到金硕珍,羞愤难当,第二天便在金家悬梁自尽。自那开始,金硕珍似乎变了一个人,之前的乖顺毫无踪影,他变得洒脱又任性。
而以这件事情为契机,朝中蛰伏已久的反金势力也蠢蠢欲动,此刻的金家无暇顾及长子的变化,他们只知道,金家需要一个大功来稳固地位。
于是,征战在所难免
金硕珍在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训斥声中喝下了出征酒,然后金南俊看到了哥哥看向自己的眼中克制的泪
那晚金南俊思量再三还是敲响了金硕珍的门,他不知道独自在房里喝了多少酒,抱着自己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着胡话———
“南俊还是要好好的爱上一个人,你的孩子一定和你一样可爱”
“这样就好了,我死在战场,你就不会再被我这样的怪物喜欢”
“我还是想抱抱在我榻上滚来滚去的你…”
“但我怕…我会不想再松开”
这些话像钢针也像钥匙,它们扎的金南俊心里疼到抽搐,又打开了哥哥挂在自己心上的那把锁
他笨拙的吻了金硕珍
吻掉他的泪,吻了他带着酒气的嘴
然后学着小时候他的样子
吻着他的额头轻轻的说
“南俊会去的,哥哥别怕”
金南俊不知道酒醉的金硕珍有没有记得他的吻
但他只当这是自己许好的承诺
不管对方是否知道,他都要兑现
Chapter 2
在意外得知哥哥心意的第二天,金南俊就向父亲说明了出征的愿望。父亲自是高兴的,而当金南俊说出希望只身出战而让金硕珍周全的留在家中时,父亲还是犹豫了
那时的金南俊已经长得很高,加之勤于骑射武功,整个人精壮又结实
但他只有十六岁。
最终谁也没有拗过金南俊,半月后他便换上戎装出征了
出征那日清晨家人站在金府大门口为他送行,却独独不见金硕珍的身影。金南俊脸上挂着笑跟家人摆手,而他自己却知道自己还有期待的人
他甚至嗅得到自己酒窝里溢出的失望的味道
告别了家人,他骑着马慢慢的围着金府的围墙转了一圈,路过金硕珍房间位置的时候,他用力掷了一把短刀进去
那是很小时候哥哥送他的,刀精致讲究,却未开刃,刀锋泛着光,却钝而笨拙,与其说是一把刀,倒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装饰品,他清楚地记得哥哥把刀递给他,戳戳他的鼻尖说——
“南俊用这把刀就好啦,不用想着杀戮也不用惧怕危险,因为哥哥会保护你”
那时候小小的南俊气的撇嘴,慌着争辩自己是不用哥哥保护也不惧怕危险的男子汉
而他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有一种很微妙的感情,是我想保护你,无论你软弱还是强韧,无论你惧怕还是视死如归,我只是想确信你不会面临任何危险。
听到短刀清脆的落地声之后,金南俊一勒缰绳,骑着马朝城外的方向骋去
“现在,换我来保护你”金南俊想
征战的途中,金南俊驻扎过很多地方,荒凉、寒冷、伤痛、生死他都真切的见过,
但最让他难捱的,是想念
他想金硕珍,特别的想
部队路经城市的时候,他也曾寄过几封家书,而回信总是母亲冗长的叮咛和父亲严肃的鼓励,他想金硕珍,却从未等到他的一句关切
几次胜仗之后金南俊都会回家,但金硕珍也总是淡淡的、得体的。金南俊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但他又好奇,他真的,不曾担心我吗。
短暂的见面和寒暄之后,金南俊又要骑上马奔赴下一个战场。他不敢问出内心的疑问,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自己心碎。他也怕得到肯定的回答,然后留下等他的人死在荒凉的边境。既然怎样都没法周全,这样淡淡的也好,金南俊想。
他就这样花了三年的时间南征北站
直到赢下交壤的最后一座城池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能回家了”他说
觥筹交错把金南俊从回忆里的拉回来
虽说是自己的庆功宴,但他却不想做主角
他看着坐在斜对面的金硕珍,似乎比上次见更清瘦了些,衣服都显得有些松垮,可以顺着衣襟的空隙看到他的锁骨和一小节胸口,嘴巴不自觉的嘟起来,似乎也厌烦着这样的场合
金南俊也想快点结束这场酒宴,他想把他拉到角落问问他有没有担心他
他若说有,他就深情的吻他
他若说没有,他就粗暴的吻他
父亲仍在接受宾客的夸赞,金南俊笑着跟着举杯
“南俊早就到了婚娶的年纪,却让国事耽搁了,现在回来了,定要找个世上最妙的女子才好”长辈夸完战功,便笑着把婚娶的事抬上了桌面
金南俊笑得有点尴尬,忙着摆手说还未考虑,余光瞄到金硕珍,皱着眉喝下了酒,然后欠欠身子出了门
金南俊花了好大功夫,才在小花园湖边的木屋外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木屋阶上摆弄着那把未开刃的短刀,脚垂在湖里,微微的踢着水花。
细雨还在下着,木屋的房檐并不能帮他遮住全部的雨滴,雨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整个人瘦削的笼罩在濛濛的雨雾里,漂亮的像幅画
金南俊蹑手蹑脚的悄悄靠近,木阶咯吱作响却很快出卖了他
金硕珍快速藏起短刀,局促的的抿了抿嘴
“你怎么来了”他问
金南俊想摆一个凶凶的表情叱问他为何宴会中途离场
却控制不住的笑出了酒窝,嘴巴也像不受控制的说着不像话的话——
“我好想你,哥”
Chapter 3
“我好想你,哥”
听到这句话,金硕珍眼神中快速的闪过波澜,随即又黯淡下去,金南俊坐到身边,两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着
花园距离正厅有段距离,这样的夜里只听得到连绵的雨声和细微的虫鸣
金硕珍脚垂在湖水里微微的踢着水花,身侧能感受到金南俊身上的温度,
“好像很久没有和南俊靠的这样近了”他想
他们之间的疏离,是在自己16岁那年开始的
那年金南俊刚满14岁,但已经生的高挑结实,皮肤黝黑,声音也开始发生变化。身体虽在发育,小南俊在哥哥面前仍是小男孩的做派,14岁的他还是喜欢来自己床上午睡,而日复一日的,金硕珍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他对自己的亲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这令他羞愧和不安,于是选择疏远。但疏远并没有把爱意压下去,反而压的他焦灼痛苦,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内心。
18岁的时候家族出面为他迎娶了高官之女,他想也好,就这样结婚生子,然后远征,死在战场,把自己对金南俊的感情埋在边疆,随着孤独冷冽的风消失就好
但他终究没办法拗过自己的心,他选择了逃避
而逃避的后果,远比他想的要惨烈。少女自尽,家族临危。他感到抱歉和痛苦,饮下了出征酒,对父亲立了誓,决定为家族出征,也为赎罪而战
那晚回房后他又苦闷的端起了酒杯,喝了多少,他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哭起来,哭累了便睡,醒了又继续饮酒
他记得深夜的时候南俊来见了自己,却始终想不起他说什么,更想不起自己有没有说过分的话,这令他不安
果然,几日后他便得知金南俊要只身出征
“大概是我那晚说了什么,而他着急要逃开吧”金硕珍想。
于是金南俊离家那日,金硕珍不敢去送,只待在屋子里等,等他彻底走远,等他忘了自己说过的荒唐的话,等他娶妻,等他过好自己的人生
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后响起了马蹄声,金硕珍皱了皱眉开门查看,地上是一把他熟悉的短刀。他捡起查看,然后心上被扎了一根钉
那是小时候他送给南俊的东西,是象征着自己会永远保护他的信物。他果然知道了,他定是嫌弃了,出征之前也不忘把它丢弃。
他把短刀收好,然后告诉自己别哭。
金南俊征战三年,他想念,也担心,每每那时,短刀就会被他小心的拿出来婆娑,提醒自己,你不配
现在他回来了,就坐在自己身边
尴尬又寂静的氛围中,金南俊又向他身边靠了靠,金硕珍的心跳得厉害,他想抱他,又想躲开,还不等他动作,金南俊先开了口
“这几年,哥可曾担心过我?”
怎么会不担心呢?几月无消息,他担心,前线传来消息,他担心,甚至当他小捷归家,他也担心。
而比担心更难捱的,是想念
他常常梦到他,像小时候那样,清晨跟着自己读书,中午赖在自己的塌上耍赖,午后吵着要和自己比赛骑马和射箭,练习累了的时候枕在自己身上看天。
“没担心过,金家的人,本就带着善战的基因”心里万般波澜,说出口却变成了这句
金硕珍很快在金南俊的眼中捕捉到了失望,这令他顿时方寸大乱。“他期待我的担心吗?”金硕珍忍不住想。
“但我一直在担心你”金南俊垂着眼说“担心我一走三年,你当时说的爱我的话,会不作数了”
这句话说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金硕珍慌了神,他感觉此刻像是一双温暖的手在慢慢捂热他冷去的心,他想向他确认,却又不敢开口
雨还在絮絮的下,绵延的细雨声中,金硕珍似乎能听到慌乱的心跳声,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金南俊的,他停下了踢着水的脚,想仔细听听,是谁的心跳乱了
金南俊牵住了他的手
他再也没法分辨,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又具体,他感觉太阳穴的血管都在跟着跳,耳根也跟着热了起来,热起的耳旁,缓缓的传来金南俊低沉又温暖的声音———
“哥,还爱我吗?”
金硕珍慌乱又有点生气,明明推开我爱意的人是你,为什么又要问出这种话呢
“我会整理的”金硕珍强压着慌乱故作镇定的说,然后他掏出怀中的短刀怔怔地看金南俊“就像南俊一样,我也会整理的很好的”
金南俊看到短刀便笑了,像是心中的结突然被解开,他笑出了好看的酒窝,伸手抢过短刀摆弄了两下,然后出乎意料的凑过来,顺势躺到了自己腿上。金硕珍想挣脱开,又怕他落水,只得窘迫的老实坐在那里
“哥,还记得送我这把刀时说的话吗”
“嗯,是我许诺要保护你的信物”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生气呢,这也是我许你保护的信物啊,哦,许的还更多些”金南俊笑着看向金硕珍的眼睛“还有,我也爱你”
金硕珍彻底懵了,他心跳的快要滞停,胸中是说不出的暖
“他也爱我,他也爱我”金硕珍的心中不断重复
而他却还是鼓起了嘴,故作嗔怒的点了金南俊的额头———
“都怪我只教了你勇敢和诚实,却没教给你礼貌”
“嗯?”
“哪有人会把别人送的信物又当作信物送还给人呢!”
“那……给哥一件新的信物好吗”金南俊眼中满是真诚,他伸手点住了金硕珍的唇,缓缓的说下去
“如果一个清醒的、真诚的吻,可以被算作信物的话”
雨还在绵密的下着,金硕珍垂着眼与金南俊对视
水滴顺着金硕珍的睫毛凉凉的滴在金南俊的额头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今夜的絮雨,还是深爱的人的眼泪
于是,他伸手抚去了哥哥眼角的水渍
挺起身子,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