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第2好看的小女孩,彝族
贫穷的山、脏兮兮的脸庞和衣着,
遮不住她的光彩
摄影@舒小简
五个我真实相遇的故事
文@舒小简
一、小格子
一个6岁的彝族小姑娘。
可惜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只记得是五个字,最后一个字发音是格。
且叫她小格子吧。
我们在四川凉山州有一个小小的公益项目。
去彝区的山里给贫困的家庭拍些免费的全家福。
上山探路时,遇见下山的她。
我向她打听山上人家的情况。
小格子好乖的样子。
我对小格子说:
“带我们去你家里拍照啊。”
小格子好乖地就答应了。
小格子到家就进屋拿出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扫帚和簸箕扫着地。
给她和她的母亲拍完以后,我说:
“帮我们带路去别的人家啊。”
她嘴唇一抿,也不说话,就带着我们走。
晃动着马尾辫。
前方遇上几个小男孩冲着我们大声喊着什么,我听不明白。
小格子就说了一句“我认识他们。”
我戏言着问她:“那他们有你乖么。”
“他们在学校打人。他打我,我不打他。”
小格子这样回答我。
这14个字是她的原话,
一字不少,一字不多。
这话让我为她担心。
瞬间对她多了百般偏心。
我问她,你爸爸也出去打工了吗。
她说父亲已经死了。
我蹲下身来:“那你见过他吗。”
她说见过。
“那他去世几年了?”
我想既然记得见过,那应该不会太多年。
小格子坚定地比出十个手指。
可她自己才6岁啊。
我说着奇怪,正要再问个究竟,
同行的姑娘示意我不要再问,
我就也不敢再问真相。
小格子
摄影@舒小简
我想不出能做什么,
只有想要花些心思,单独给她拍一张照片送她。
淋着小雨拍这张照片,小格子总是皱着眉。
同行姑娘去教她抚平眉头,却没什么效。
在十数张中总算捕捉到一个不皱眉的神情。
我赶紧让她从小雨里回来。
告别小格子后的下午,遇上三个小女孩。
便要去他们家进行拍摄工作。
走了几步,看到前方一处坡上有几个男孩。
同样是大声冲我们喊叫着什么。
我认出是上午遇见的那些曾经在学校里欺负小格子的男孩们。
因小格子生出的偏袒情绪不能平缓,我好厌恶他们。
岂料身边的三个小女孩说他们里有她们的哥哥。
我顿感浑身都不自在,心想着小格子曾被她们的调皮哥哥打过。
就太抗拒要给她们家拍照了。
只好交给同行的姑娘们去做。
二、慕斯日霍
觉呷村,在高山深处。
几乎听不到汉语的村子里,十三岁的彝族少年“穆斯日霍”是我们第一个顺利完成交流的人。
我刚简单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给你们家拍免费的全家福,照片立刻打印出来就给你的。”
穆斯日霍就马上说:
“好啊,那就拍一张。”
然后呵斥门前的大狗安静,迎我入屋。
家长出了门,家里只剩下两个孩子。
拍完之后,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相比别家要交流半天,
我们进这家实在是太快了。
这小伙让我们进门太轻松,一点防范心都没有。
我赶紧提点一句:
“以后不要这么容易让人进家里来啊。”
同行的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了,指着我加上了一句:
“就是啊,你看小简哥哥这么像坏人,怎么就让他进来了。”
然后,阳光少年穆斯日霍自告奋勇成为我们的领路人。
穆斯日霍起初腼腆,后来却大方地唱起彝族的歌,
我记住他的发音大概是“阿播策德阿服哑呦塞”,歌词大意和土豆有关。
在穆斯日霍的12岁小伙伴家,一个土豆堆满足有人高的破旧屋子里。
我随口问穆斯日霍,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啊。
穆斯日霍略思索后,腼腆般地回答:
“以后像你们一样吧。”
我倒不知这个“像我们一样”指的是什么意思。
但听来着实顺耳。
大山深处的彝族村落,留下许多留守儿童。
我见过好些12、13岁的孩子就独自当家,还照顾弟弟妹妹。
孩子们对于拍摄合影有着巨大的好奇和热情。
我们的出现,似乎带给他们乐趣。
穆斯日霍恰好是村里的孩子王。
他每带我走一户人家,就带着那家的孩子跟着我们去下一家。
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
最多时,我数过竟超过20个孩子围着我们。
以穆斯日霍为“首领”的一大帮小孩子跟着我们在村中游走,是一个壮观的大部队。
当我们一行准备离开村子时,
穆斯日霍和十几个孩子一直目送我们远去。
沿着泥泞的盘山路下行好几圈。
我抬头望向山上,竟然还能看到他们十多人留在原地在上头看着我们。
三、央晶卓玛
秋季的川藏线,天气换成了冰雹。
我独自推着刹车已经完全坏掉的自行车,
在泥泞陡峻的下坡路上,感到强烈的慌乱和无助。
弃车徒步后,我才搭上了藏人的卡车,
在黑夜初到时来到了小雨淅沥的村庄。
距离县城已经不远,可是我却不愿继续前行。
满身泥污的我,碰上一对藏家母女。
我问可否在家中借宿。
那母亲想了想,说借宿一晚可以,要三十元。
我觉得实在相当便宜,就和她们走了。
她们和我聊起来,就知道我是一个人骑行至此、自行车遗弃之类的事情。
那母亲连说觉得我厉害。
绑着简单马尾的小女该,称得上是清秀的面庞上仍然显得稚气,
她闪着机灵的眼眸,脱口而出:
“为什么一个人骑车到这儿来啊。怎么不和女朋友一起来?”
我笑笑不答。
心想还没那么好运气早点遇到某个她。
到了她家,我拿出三张十元纸币的时候,
小女孩眼疾手快却只抽走二十元交给母亲,
说:“你这么不容易,二十就行了。留十块明天吃面吧。”
随后,那母亲就几乎消失,完全把我交给了她女儿来对付。
我问她叫什么。
她说:央晶卓玛。
我问你多大了?
她说15,可是随后又改口13。
那大概是虚岁15,周岁13了?
嗯,比我小7岁。
还是可以我哥哥的。
我看她家屋中有很多藏式的沙发,
我以为是我今晚睡的地方。
谁知央晶卓玛把自己的闺房让给我住了。
这个中学女孩的房间,是精致小巧的风格,
墙上还贴着一些和同学留言的粉色便利贴。
她特别懂事,我看电视时她陪着我说话,我吃饭时她还是陪着我说话。
一口一个“哥哥”,真是很有礼貌。
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热水洗脚。
因为央晶卓玛的乖巧,自然是在我洗脚时也仍然陪在身边和我说话。
于是我便心里担忧:
毕竟一天行路和泥泞湿鞋这两个前提,自然造成了鞋袜的浓烈味道。
我把袜子胡乱沾了水简单洗洗之后,就塞到了裤兜里,
计划带回房间,就在窗外晾着。
等我上楼,她突发奇想地问我:
“哥哥你要不要喝酒?”
我说不用。
我打开她房间的窗户,多变的高原天气已经转好,能看见灿烂的星空了。
可是我却发现,裤兜里的臭湿袜子不知丢在了哪儿。
过了一会,央晶卓玛敲门。
我打开门,她拿了好些吃的水果,
以及尽管我说不喝,她还是带了一瓶雪花啤酒给我。
然后,她一只手提溜这那双湿漉漉的臭袜子,
活泼的笑意从她清脆的声音里露出:
“哥哥,这是你掉的吧。刚刚在楼梯上捡到的。”
我顿时感到万分尴尬,红着脸收走。
当她离去,我却发现可笑的是:
她给我拿了啤酒,却没有给我拿启瓶器!
我可不会用牙齿开酒瓶!
四、神的孩子、拉松小喇嘛
十月,冈仁波齐神山脚下,海拔近5200米的芝热寺。
寺里灯光昏黄的小屋,走出一个模样清秀却又透着英气的藏族少女,
发型可以吸引无数目光:很长很爆炸的脏辫。
虽然脸有高原红,着装也脏兮兮的,仍看得出是个美人。
能教我再难把目光放到别处。
那女孩自述,曾是在四川的藏区成长,今年14岁,刚到芝热寺里学佛。
姐姐说:
“她很好看,又模样独特,小简没想过给她拍照么?”
我也动了想要拍她的心思。
可看她言谈,觉着有一种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聪明和圆滑,便减淡了这样的愿望。
朋友出门解手,回来后告诉我们:
“我在男厕所看到那个脏辫女孩了。喔不对,该说是男孩了。他是站着的。”
我惊得不敢相信。
再细细想,怪不得眉目之间有一股英气,原来是男孩。
他五官秀气、头发长,加上年龄小还未变声,
我们就全都认为他是女孩了。
那种模样难辨性别的程度,决然远超长发的我。
姐姐说:
“我还奇怪呢,一个女孩怎么能长待全是僧人的寺庙里。
咦,我忽然想起来,马年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刷爆了户外旅行者的社交网络。
想起来,模样和这脏辫男孩很像。”
我正好奇:“那个小孩有什么独特之处么?”
她找出了网络上的照片:“两年过去了,小孩子的长相也有变化。”
“马年时,有一个藏区小孩转山。一日一圈,连转冈仁波齐108圈。人们疯传这个小孩是神的孩子。”
“你想,虽然藏族人的体力一日一圈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毕竟小孩,连转了108圈,该是多厉害的历程。
转山108圈已经是功德非常高,那还是马年!马年转山,功德是往年的12倍。
这小孩相当于转冈仁波齐1296圈。这还能不是神的孩子么?”
我听得一惊,那酷似少女的脏辫男孩,竟是神奇人物?
翌日,再见脏辫男孩,给他看两年前旁人拍的“神的孩子”的照片。
脏辫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错,就是我。”
我们分外欣喜,围着他。
芝热寺11岁的小僧人拉松调侃起自己的朋友:
“你是我们寺里的小明星呢。”
知道了朋友曾经在汉人的圈子里那么有名,拉松也兴奋了起来。
他忽然把我衣服上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吓了我一跳。
我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姐姐凑过来笑:“被拉松吓着啦?小孩跟你闹着玩呢。”
拉松被我吼楞了,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捏起了衣角,
脸上似乎写着七分难为情、两分担心和一分惧意。
孩子虽然入了佛门学佛法,但和平常的孩子并没什么两样,
一样会调皮、一样会贪玩。
看他这般,我倒觉着愧疚了,后悔没能控制住发火。
脏辫男孩让我不得不面对了自己的俗气。
在得知他12岁的小小年纪就是传言中的“神的孩子”。
我对他的印象和态度竟不自觉地都有了好转。
离开的前夜,
在寺外的寒风之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把他拉到唯一的灯下,
想拍照忙活了好久。
他的语气却比前两天要温和宁静得多。
我们最后的对话,是问他的名字。
我笑谈,总不能就叫你神的孩子吧。
可他说自己名字的发音太过模糊,我问了几遍还是没记住。
五、昂文、多杰、才仁
青海的扎朵镇,正愁不知如何寻找尕朵觉沃神山的转山路。
偶遇了三个00后男孩,恰好要去转山,主动给我们带路。
13岁的西然多杰、15岁的罗松才仁,还有昂文。
昂文黑瘦黑瘦,步伐矫健。
言谈颇有男子气,明亮眼睛和长长睫毛却透出秀气。
而且,他还带着一个粉红色的遮阳帽,显然是女式的。
上山后的休息时刻,男孩拿出一种小罐饮料:
“这是芫根做的饮料,喝了可以预防高反的。”
我看了芫根,如见故友。
2015年,在四川的凉山彝族自治州做公益活动时,吃过。
这是彝区特产,相传彝族人将此物视作壮阳的食材。
昂文果然说,
“没错,只有玉树才有芫根的饮料。藏族人给蒙古族创造了文字,彝族人给我们藏族人带来了芫根。”
我举起相机想给他拍张照。
他却立刻举起手挡住脸。
然后示意我他右手手指间夹着的烟:
“别拍。万一让我爸爸看到我抽烟,得打我一顿了。”
将近中午,昂文突然蹲了下来,面色沉闷,久久不起。
然后直接躺倒在地,把帽子盖在脸上,不再说话。
我吓坏了,以为他是中暑。
多杰说,他是饿晕了,早上起来没吃东西。
歇了许久,昂文又起来,略带难为情地请求我,借他一根登山杖。
五人停下休息,三个少年花样多了。
打开书包,面条、馒头、饼子、零食、饮料,满满当当,是决吃不完的。
多杰拿了馒头给我,我说不用。
昂文竟然有些急了,不高兴地担忧道:
“你吃吧,吃得这么少,要是等会儿像我一样饿晕了怎么办?”
我只好答允。
出发我和多杰走在前头,昂文走在后面。
昂文忽然急切地大声叫多杰过去,
多杰回问什么事,昂文却神神秘秘地让他过去再说。
多杰跑了过去,他俩不再前进,反而下坡去走回头路了。
原来是他们搞丢了我一根登山杖。
昂文脸上挂着内疚。
他打算就他们兄弟三人找回登山杖,就不必让我知道事情的发生了。
昂文低着头,小声对我说:
“今天真抱歉,说好了给你们当向导,我却自己饿晕了,很丢脸。现在偏偏又搞丢一根登山杖。真对不起你们。”
我全然没有在意的事情,却在他心里成了坎。
走到下午,我发烧了。
他们发觉了我的速度下降,认为我是高原反应。
昂文和多杰坐在一块岩石上悠闲攀谈,其实是在等我。
我跌坐在地上,歇着歇着,趴在石头上闭住了眼。
多杰轻声道:
“小简哥,别睡觉啊。”
我问了多杰:
“你是怕我在这高海拔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吗?”
多杰嗯了一声。
漫长的下山路超乎我的想象。
当我们出山,我和伙伴疲惫地不愿说话。
三个小孩仍然谈笑风生。
六、
愿你们都能遇到可爱的小孩子而不是熊孩子。
愿你们无论长到怎样的年纪都仍保有孩子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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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想看我更多文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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