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的时候,裴珠泫就觉得不对劲。
位于非洲的东北部的厄立特里亚,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脱离埃塞俄比亚,虽然是独立的国家了,和埃塞俄比亚之间仍然纷争不断。
不过unicef仍然克服了种种困难,在首都阿斯马拉附近的小镇菲尔菲尔建立了学校,颇有成效,因此特意在纽约总部组织了一次培训,邀请世界各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雇员前来学习,裴珠泫也是其中之一,开了一个月的会,她就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非洲。
第一周还好,白天给孩子们上课,带孩子们郊游或者去工厂实习,晚上她和几位女生住在当地人的家里,水和电都不是常有,至少在学校里很愉快,作为唯一的亚洲人,她在学校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他们经常围住她用蹩脚的英语和她聊天。
第二周开始,一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军队擅自进入,没人知道原因,大家都习惯了,突然在街角响起来的枪声,随机降落的炸弹。裴珠泫担心孩子们,领队说没关系,孩子们比他们这些外国人更会判断局势,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出门上学。
以为闹几天就没事了,结果形势越来越不好,unicef决定先把成员转移到阿斯马拉,一直留在这里只会增加住家的负担。
就在要上车的时候,军队,也许是军队,也许是别的什么组织,突然冲出来,他们才不管联合国什么的,他们的目标是大巴车。
混乱之中,裴珠泫的头巾掉了。
“你这个婊/子!竟然敢把头发露出来!” 她听到有个人用英语喊道。
非洲的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是穆斯林居多,菲尔菲尔有很大的伊斯兰市场和清真寺。
那个人想拽她,被裴珠泫的一个男同事挡住,男生推了她一把,给她塞进车里。
直到车开了好一段,她才缓过神来。
她的腰不太舒服。
可能是刚才推搡了一下,问题不大,她想,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珠泫没有和任何人提,她不是娇气的人,从一开始选择这份工作她就做好了准备,而且在非洲,所有资源都很珍贵,她不想浪费。
在阿斯马拉又待了一个月,她终于回国,转了两次机,接近四十个小时的飞行,等她回到在首尔的公寓里,她已经痛到说不出话。
第二天,裴珠泫完全动不了。
完蛋了,她咬着牙给亲近的妹妹打电话。
“喂?”
“呀!朴秀荣!” 她试着动了一下,右腿也麻得不得了。
“珠泫姐?”
“在哪里?”
“去医院啊!你知道的,我得去给那个爱豆做心理辅导……”
裴珠泫很关心这个妹妹,她愿意知道朴秀荣和爱豆的所有故事,不过不是现在。
“你……现在来接我,” 她满脸是汗,任何的一点动作都会牵连到腰。
“看来我得和你一起去医院了。”
首尔国际医院。
朴秀荣在一楼租借了轮椅,推着裴珠泫去骨科就诊。
骨科主任崔医师是朴秀荣的学长,他说:“应该是腰椎间盘突出,不过还是要做个核磁共振看一下,我看一下……唔,核磁共振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
“两个月?”朴秀荣完全不管医院的秩序,大叫着说,“到时候珠泫姐早就瘫痪了!”
“朴秀荣!”
太失礼了,裴珠泫连忙推她。
崔医师不怒反笑,果然美丽的脸在哪里都很好用,他说:“差不多午饭的时间,你带着裴小姐过去,我和他们说一下好了。”
去往放射影像科的路上,裴珠泫说:“崔医师好像很喜欢你呢!”
朴秀荣抚了下头发:“嗯,他暗示好几次了……”
“哦?” 裴珠泫很惊讶,因为崔医师这个人从没有出现在她们的聊天中。
“你喜欢那个爱豆?”
叫什么来的……
“Wendy姐?” 朴秀荣脸都红了,她嘟嘟囔囔地说,“哎呀不知道了。”
“现在可不是说我的事情的时候呢!姐姐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小鬼!一句话就给裴珠泫怼回去了。
两天之后,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崔医师确认了裴珠泫腰椎间盘突出的事实,他建议裴珠泫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去康复中心理疗,裴珠泫马上拒绝。
“我没有时间。” 除了本职工作,她还要去小学做志愿者。
朴秀荣要气死了:“姐姐疯了吗!看看这个片子!”
“这几节腰椎!压到神经了!所以姐姐才这么痛!”
“哪有你这么年轻就腰坏成这样了!”
朴秀荣说说都要哭出来了,因为裴珠泫的工作她很关心国际新闻,虽然这次厄立特里亚的暴乱没有出现在电视新闻上,她还是通过社交媒体了解了一些。
其实按照珠泫姐的条件完全可以做一些更清闲的工作,没有必要这么辛苦。
可是裴珠泫不愿意,去unicef工作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朴秀荣说:“姐姐,你要是瘫痪了,叔叔阿姨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呢?”
朴秀荣在骨科门诊又哭又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裴珠泫终于松了口,和上司请了假。
已经去康复中心报道一周了,裴珠泫习惯了坐轮椅的生活并且形成了一套固定的路线,康复中心出门右拐进入主楼,按电梯去0904诊室,等朴秀荣和爱豆谈完心调完情,一起吃饭。
今天电梯很挤,坐着轮椅的她被人群挤在角落,电梯门好不容易关上又打开。
“不好意思。” 最后挤进来的那个人说,小低音炮的样子。
那个人伸手按了电梯,修长的手指在电梯按键上按了一个数字。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一直在响,打破了电梯里的安静。
“不好意思。” 还是那个人,她好像在和旁边的人示意,“我一定得接这个电话,工作,真的……”
“喂?” 那个人压低声音说道。
“我在医院……”
“早就和你说过了他根本不会唱歌,你得一点点修音……”
这个人的工作应该很有趣。
电梯门开了。
“不好意思。”那人又说,她应该是要下电梯。
裴珠泫探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长发上的一抹红色。
朴秀荣去崔医师那里取新开的药,留裴珠泫一个人坐在0904。
“朴秀荣医师?”
是十分钟前在电梯里连说了三次“不好意思”的声音。
她抬头,来人坐着轮椅,这次她看清她的脸了,挑染的红色头发,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