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霄沉着声说道。
“你在害怕。”
元小烟挣脱不开,叹了口气说道。
“我是有些怕,却不是因为将军。”
沈成霄不解,只听她说道。
“我方才与将军说过,这三年来我一直被囚在戎族。”
沈成霄点头示意元小烟继续说下去,顺势也松开了手。
元小烟用布巾擦拭着衣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说道。
“戎族人对于李朝人多是十分厌恶的,囚着我们除了做奴役便是取乐。”
沈成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并未打断她。
元小烟的记忆便也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她初到此地,无亲无故无所依傍。
被抓来的李朝人不少,男子被戎族驱使做仆役,年龄稍长的普通女子多是被押到军营里做妓子,至于那些姿容甚佳有着一副好颜色的则是被献给了权贵。
而像元小烟这般的小萝卜头们,无论男女,都被囚在牢笼之中。
每日只有一餐饭食,粗粮残羹难以果腹。
若单单只是如此也不至于难捱,偏生戎族人天性好斗,时常将他们驱赶出来,或是做箭靶或是将他们丢进马群蛇窟,看他们四处逃窜的模样来取乐。
元小烟想过逃跑,他们逃了很多次,却次次都被捉回来。
鞭笞责罚哪一样都少不了,甚至有一次以石子投掷他们取乐。
元小烟的头曾经被那石块重创,浑浑噩噩好几日,再醒来的时候,先前一百多的孩童,仅剩下几十余名。
拜戎族人所赐,元小烟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疤痕。
可日子总是得过下去,元小烟不想就这死去,她得活下去。
就这样捱了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元小烟没有一日过的舒心,也无一日睡得安稳。记不清已是多少次从生死边缘里爬回来了,只要还活着,活下去就还是有希望的。
若说元小烟是否想过放弃就这么死去,倒的确有一次。
那是一年前。
那日天阴沉的可怕,囚禁元小烟的那个营帐首领被他的王斥责,首领很生气,所以便想了新法子来折磨他们这些小萝卜头。
不同于以往,戎族人没有将元小烟他们当做箭靶,也没有驱赶他们去马群里。
元小烟他们被赶到了一处湖泊,被勒令清洗自己的身体,却不被允许穿上衣物。
然后,首领亲自选了几个孩子,其中就有元小烟。
这是个折磨人的法子,毒辣的狠。
以热油浇灌在身上,再以铁钳将发烫的皮一层层揭下。
凄惨的叫声充斥着整个营地,而首领却是哈哈大笑心情十分的好。
那时元小烟痛的恨不能立刻死去,也好过这般活受罪。
可最终她活下来了,身上的疤痕随着皮脱落,再长出来的是宛若婴孩般娇嫩的肌肤,只是这样的过程却是十分的痛苦。
元小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沈成霄。
这件事于她而言无疑是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便只是讲了先前的那些事。
“你受苦了。”
沈成霄轻声说道。
经年累月被人囚禁驱使打骂,自然会对陌生人的触碰抵触非常,甚至是惧怕。
“沈将军,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元小烟言出自肺腑,只是一时之间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却也不想被沈成霄误会。所以她选择了坦诚,至于信与不信,便全看沈成霄了。
她想试一试。
或者说,她想赌一赌。
“你放心,以后有沈某人在,自是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楚。”
沈成霄笑了笑,元小烟神情微微怔松。
这样的话,元小烟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听人说过了,默了默,元小烟说道。
“好。”
你既然说了,那我便相信一次罢。
而后沈成霄便由着元小烟为他烘烤湿发,待到烛心噼啪作响时,夜已深了。
营帐之中只有一张床榻,时值初秋,夜里总是冷的。
沈成霄让元小烟睡在里侧,自己则在外侧安枕,便连锦被也都给了元小烟,自己穿着里衣入睡。
元小烟是知道的,在这里有个习俗,无论同床共枕的是妻子也好爱妾也罢,都是让女子睡在外侧。若是遇到有人行刺或是什么危险,那女子便是首当其冲的。
沈成霄能这般做,元小烟心里总归是感谢他的。
只是夜里风凉,元小烟实在是不好自己独占着这唯一的一床被,便起身将那锦被盖在了沈成霄身上。
因着两人同盖一被,是以元小烟不得不向沈成霄那里靠近了些。
这还是元小烟头一次同一个陌生男子离得这般近。
过了许久,沈成霄的声音响起。
“睡不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