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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某人-(1)
卡奇 2019-07-06

  

 

  风从比远方更远之处跋涉而来,脚印踏起千年不遇的海浪,波涛如怒,浪潮如山,龙的身影自云中显现,如史书记载一般矫健有力。等候过漫长岁月的臣民各自怒吼跃出海面,天降大雨,龙的鳞上流下水滴。三千年了,我的国,龙喃喃自语,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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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白少昊才慢慢意识到一切始于1997年,甚至更早,尽管它破土而出的日子是2015年12月2日。

  那天下着连绵细雨,不可预料之事仿佛等待着他长大成人,而后一齐涌了上来。那时他坐在酒桌旁边,漫不经心地尝着桌上的菜,盘算着游戏的更新日期和几天后的数学考试,直到白负安将那封信递给他,于是齿轮转动,如同命运之果实。

  混沌往昔中的迷乱回忆历历在目,白负安说的话是—— 


  “你十八,成人了,以后我就不太好管你了。但是你的学习,我能帮一点是一点,”白负安的语气依旧带着轻微的压迫感,“你爷爷推荐了一所学校,楠楠和你的资料我们都递上去了,这就是结果,你自己看吧。”
  “什么,”白少昊嘬嘬筷子,“野鸡大学?”
  诺威斯特,从未听过的名字。白少昊将信封来回看了看,是很好的纸质,白底蓝纹,窄边封口,有些古典的意味。封蜡的图形应该是校徽,蓝色圆圈,内嵌一双羽翼,白少昊揭下来,拿在手里闻了闻,居然是香的。
  “校徽挺好看。”
  白负安喝了一口酒,“学校的资料我看了,很正规,毕业的人相当一部分都在政府工作。你读完回来,有个正经的留学经历也很好。要是没有问题的话,等几天就有人来接你,这几天休息休息,准备准备吧。”
  “不是吧,”白少昊有些奇怪,“高三不读了?而且哪个学校这么着急啊,我觉得有问题。”
  白负安靠住椅背,“我也觉得太急了,但是你爷爷推荐的学校,应该没有问题。他,你也知道,说不准是哪里来的路子,总之不可能害你。说句不好听的,楠楠都放出去了,你不去,凭你这水平能去哪里读。”
  白少昊看一眼白负安,又看看隔壁酒桌上安静吃菜的白少楠,捏了捏鼻子,“我......看看吧。应该会去。”
  “那明天回学校收拾收拾东西行了,或者你申请一下秋季入学,考完高考,考得好就不去了,考得不好再去?”
  “算了,”白少昊一目十行,“这个学校好像还挺好的。你说有人来接我?开学还有人来接?”
  “嗯,”白负安皱眉,“你爷爷说是会来一个他认识的人来接你。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会有人来接你,而且已经在路上了。”
  “从这一路接到加拿大啊?”白少昊道,“我靠,那学费得多少,一年八百万?”
  “这还不是你操心的,”白负安站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间,“反正我还供得起,供不起你就自己想办法了。”
  白少昊在座位上咂咂嘴,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白负安没有听见。
  吃过晚饭,生日就过完了。老家的房子里没有网线,白少昊听了一会儿雨就睡过去。后半夜,雨声莫名大了起来。白少昊从梦中醒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白少昊向窗外看了一眼,嘟哝了一句诗后又倒头睡去,直到日上三竿。
  老宅的东山上是一片狗场。一般来说,早晨六点左右就会有喂狗的人进去,半个村的人都会被吵起来,但今天没有。白负安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老爷子早已起了,泡了杯浓茶,看着雨后大院,似乎在等要来的人。
  白负安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在老头的注视下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起等着。
  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但院里的狗都没叫。白负安眯眼,是白少龙。“爷爷,场子里的狗都喂完了,”白少龙走到院里,从晾衣线上找了块方巾擦擦脸,“三叔,等人呢。”
  白负安点点头。“我记得今天不应该是你去喂,出事了吗?”
  “有一批出产的,我喂这一阵,过去就好了,”白少龙进来找口水,“不多说了,龙口又来了一批,我去看看了。”
  白负安看着白少龙去墙边拍了拍一条狗的脑袋,那狗便站起来,一声不吭,被旁边的伙计套上链子,跟着白少龙走了。
  “现在狗场里还是老右在看?”白负安想起了什么,问道。
  老人喝口茶,发出老年人在感慨往事时特有的深沉吐息。
  “老右不行了,”老头眯起眼,“现在看场的狗你没见过,叫阿及龙,是条藏獒。”
  老人不说下去,白负安也没有再问。狗场的事一直是祖孙二人掌管,算是家族产业,里面的狗多是大型犬,不上链子,行动自如。
  狗场的故事很多,带有一种民国时期传奇小说的色彩,距离白负安最近的一个故事就发生在他的酒店。那天白少龙带着两条狗坐车经过,他说他的狗在看什么东西,所以停了下来。白负安站在门外,看向两条狗视线的交汇处,发现它们在看一个人。直到那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两条狗都没有多余的动作。白少龙说,这说明那个人很危险。一年后,白负安看到一条新闻,才想起有一天他曾经和一个人擦肩而过,白少龙的狗在盯着他,而他笑了笑,与新闻中他杀人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老人以食指指节点点桌子,院子里十二条狗一齐站起来,沉寂无声,全都看向大门。
  “来了。”
  白负安捏捏鼻尖,眼前的阵势十分少见,只听说六七十年代老头用类似的场面吓过人,而且很少会有人相信,只要敲敲桌子,所有的狗都会乖乖听话。
  “不是来一个你认识的人吗,需要,摆成这样?”
  “一两句,说不清楚。”老人面露难色,连忙喝了一口茶。
  白负安的太阳穴跳了一下。老头在害怕。
  白负安已大抵知道老头在藏什么事。按白负安的脾气,老头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是不想知道的,但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儿子。
  他也喝了一口茶,左手在膝盖上跳起有规律的舞蹈。
  “稍等。”听到敲门声,院里的伙计连忙放下扫帚。
  “我来找白意。”女声,二十二到二十五岁之间。
  白负安愣了。
  老头承认的,能直呼老头名讳的朋友,最年轻的是石山桥的李雨天,六十二岁,曾经和老头一盘棋下了三天。
  而最奇怪的地方不是这人的年龄,而是嗓音中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白负安似乎听到过这种声音,在很久以前。
  伙计“哎呀”一声,随后带来人走过影壁。
  白负安此前还对老头的行为有所怀疑,但见到女人的一瞬间,他几乎立刻就判断出来,这件事已经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伙计惊叹的原因是女人的容貌。过于精致的面容在现代社会已是屡见不鲜,但眼前的姑娘不仅有浑然天成的精致脸庞,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淡然平静的气质,有令人难以形容的感觉。而白负安做出判断的依据是女人本身。十几年前,老头请了一个外地师傅,来教白少龙认狗,白负安和她见过一面。
  她看过他一眼,说过三句话。
  “叫我黎。”
  “你是白少昊的生父吧。”
  “你以后会再遇到我的。”
  能教白少龙认狗,已经令白负安有些匪夷所思,而近二十年后的今天,女人的容貌与那时别无二致,“时间”这个东西好像对谁都很仁慈,当年的人该长大的长大该老的老,唯独黎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要来接白少昊。
  “你是白少昊的生父吧。”
  白负安起初只以为是一句平常的问候,还对“生父”一词感到些许不适,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些振聋发聩,仿佛一口大钟,闷闷地敲在白负安心上。“生父”意味着什么?
  “他在哪。”黎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似乎只想要问清白少昊的所在,多余的对话哪怕是寒暄都不想有。
  “在后面睡觉。”老头看了一眼白负安,“他还没收拾东西。今天就走?”
  “他不去了。”白负安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世上少有无头无尾的事。老头谈起这所大学的时候,白负安就注意到老头的神色不自然。他猜想诺威斯特应该不是一所简单的学校,却又没有办法证实。尽管不想承认,但老头处理问题的方法要比白负安多许多,也更有力量,而且老二会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说明老二也同意了,不知道具体信息的可能只有白负安。
  抗争的结果大概率是无效的,但他要试试。
  黎看他一眼。
  “白负安?”
  他点点头。
  黎从大衣里捏出一封信,迈进房间,递给白负安。
  白负安皱着眉,接过信封。信封是特制的,没有任何痕迹,白得让人不愿意用手玷污。
  “你们应该死于2002年夏天,去云南的路上。”
  黎的语速很平稳。白负安见过许多不愿交谈的人,他们会斟酌谈话涉及的一切因素,力求所有的话只说一遍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而黎确实做到了。白负安的手在打开信封的途中停了下来,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个人告诉你,如果你遇到一个能说出那句话的人,要相信她。”
  白负安迅速地冷静下来,“所以如果你要害我们,不需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黎点头之后,白负安把信封放到茶杯旁,“信里写的什么。”
  “关于这件事,你们能理解的一小部分,还有一些求助方法。”
  “什么叫我们能理解的部分?”白负安站着喝了一口茶,“白少昊和什么大事有关?”
  “他应该死,但他没有死,所以需要经历一些,你们无法理解的事,”黎的语调轻缓起来,“我救你和张依,是因为他可能需要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我希望你理解这句话。”
  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只说她会在明天正午再来一次。
  老头一句话都没说,说明这件事早已失控。
  白负安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黎应当是最难处理的一种。有明确的目标,足够的力量,没有犹豫,始终寻求问题的最优解,却也始终保留着最粗暴的解决方式,并且不忌惮使用。
  比起黑社会,黎更像一个狂热又冷静的理想主义者。她有一件事要完成,所以一定要完成。
  白负安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右手一下一下捏着眉间,脑海里反复做着明知故问的分析。
  如果黎十八年间不曾衰老,那么......
  白负安猛地睁开眼,咬着牙,右拳用力地在扶手上压了一下。
  “你早该告诉我。”白负安朝老头扔下这句话,起身走回房间。
  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白负安拿着信封,前后看了看。路过白少昊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叹了口气,转眼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决定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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