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贝加尔,去看那地球忧郁的蓝眼睛。无须犹疑,也无须准备,身体就是你最紧要的行囊。即刻出发,莫听劝阻。你看,贝加尔也吟唱着出走,用蓝色的嗓音和冰雪的韵脚。
25000年前,出走贝加尔的人类离开温暖的华北。3000年前,战败的鬼方又与黄河作别。归去来兮,猛犸用巨牙刺穿猎手的身躯,狼群将驼鹿逼落深谷。萨彦岭替1000万只紫貂落泪,哭它们以兽皮的身份离开了森林。暴雪为10万难民缟素,他们的尸体在驿道上铺陈悲歌。俄国商人接手武夷红茶辗转西去,土尔扈特借道贝加尔遣使向东。贫穷将哥萨克人赶出故土,万里外,他们又逼迫通古斯人离开家乡。雁阵惊寒,牧羊的是汉臣苏武。归期无望,列车送曼德尔斯塔姆去死。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人也流放了圣彼得堡的淫威。当身体随安加拉河奔赴北极,高尔察克永世不得还乡。
一代老去,一代又来,贝加尔永远如故。你看西伯利亚铁路运载的人无非两类:回家,离家。就像丁零人迁徙的潮汐,从黄河到贝加尔,从贝加尔回到黄河。
你该去贝加尔,这星球忧郁的蓝眼睛,你要接受它的凝视。它凝视天地,也回眸过往。你该去贝加尔,把成见交给荒野,像一滴水跳进大海。生命曾是什么,将来还是。这北方沉默的湖,将交给你它的未言之言。最初,你本想流放自己,最后,却很可能是个回家的故事。
走吧,去贝加尔,去看那地球忧郁的蓝眼睛。无须犹疑,也无须准备,身体就是你最紧要的行囊。即刻出发,莫听劝阻。你看,贝加尔也吟唱着出走,用蓝色的嗓音和冰雪的韵脚。挥手自兹去,就从这本蹩脚的书开始,去贝加尔,落实你自己的故事。
—— 摘自 于轶群《贝加尔心灵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