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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薅羊毛
飘蓝
那天回老家办点特别的事，顺便看望家中老人，可感觉像回去薅羊毛似的。走一趟感慨良多：岁月流逝、世事沧桑、烟海云淡，还有浓浓的亲情、无限的牵挂和期盼。
小镇上的家和生活
我先回镇上的家，家中当然空寂无人。打开冰箱发现冷藏室躺着两大袋青豆米（一袋的量差不多能装满一脸盆），应该是父亲为我和小妹准备的，我惊叹他要剥好久？指甲弄疼没？上次我和老周摘了些豆角回家，我俩一起剥了2个晚上，俩手都弄疼了好几天！不过一起看着电视、剥着豆子，也让我感受久违的像过家的感觉！
镇上的家是我当年考虑到残疾的母亲在乡下生活不变，特意给他们购置的电梯房、特意将三室改成两室、特意增添相邻的一套方便大家回去聚居。可是房子还没到手老妈病程加重、只得长期呆在我都市的家中，老爸不愿长期在城里享清福、也不愿居住在镇上的家中，宁愿一个人在乡下海阔天空！于是我尽量抽空回去看看小镇上空寂的家什，看看乡土里忙活的父亲，给他投送基本的营养生活品，如这次回去带了他喜欢的汤圆粉、糯米饭、笋子烧牛肉、甜皮鸭、白水苹果、红心猕猴桃、巧克力牛奶、果蔬饮料…….
那天在小镇上转悠一圈，发现大家除了出门干活挣钱，就是围坐一起麻将。这是当地的习俗，家家麻将、人人麻将。其实麻将的最大动力在于“赢钱”，可是有赢就必有输，我邻居、高我两届的家中长男，就因输钱毁了几代人的幸福、可怜他孙子至今仍孤苦无倚（善良的老父亲聊起那娃儿就一脸的苦痛）。像我这种不麻将的，在那一定属另类。我原想退休回小镇养老，看来真不现实，突然想把小镇上的房子卖了、少一份操心，但得在都市买个大房、把两屋的实木家具搬过去，可限购了呢！
小镇上有些特色小吃，对于久居外地的乡人，自然特别想念，比如奶汤面、钵钵鸡、甜皮鸭、渣渣牛肉……那天我去买甜皮鸭的路上，似乎撞见一个久未蒙面的中学同学，她和我对视一秒，便毫无表情飞快骑行而去（就像上次骑行石头的路上，迎面驶过一摩托男，相互对视一眼、各自相向而去，估计都在疑惑着彼人是否熟悉）！她当属当年的班花、校花，身材高瘦、皮肤白皙、穿着精致、气质高雅。她该属官二代，但在严打的年代家庭受到重创，但先天的基础条件、骨子里的精神气质，还是我们普通农村娃不能仰望的。听母亲说她嫁了高我们一级的帅哥，一个非常优秀的莘莘学子：当年幸运的考上了中师、然后在老家小学任教、职至教导主任。美女便在小学食堂工作，成了我叔叔的同事，听说我叔叔念她身轻体弱，经常帮着她呢！
好几年前，在同学聚会上遇见她，依然身形姣好、打扮美艳。可是这一次，明显发现面容憔老了，刹那间我明白自己也枯老了！平时我们天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周围熟悉的人，感觉不到彼此的变化，但是面见久未见面的人，表面说着“你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美丽、帅气”，可是心里不能欺骗“他/她又老些了”，根据科学的逻辑，你自己也变老了，无论谁都逃不掉时间岁月的冲刷侵蚀，虽然我们万分不愿，自然规律谁也阻档不了，最多只能活在自欺欺人中（自诩心里年龄还年轻）。所以很久未见面者、尽是年轻青春的记忆……
乡下的老宅和狗
从镇上到乡下的路很窄，基本上不能错车，每次我都开得胆战心惊，尤其下雨之后的泥泞路！所以老父亲很不情愿我接送他，声称双脚行走比坐车舒服。但是更多的勇气、毅力、耐性，其实是为家人考虑的！
乡下的老宅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凝聚，是一个老式的二层楼房，据传言，之前风水极好、人人艳羡，可是屋后百亩森林被毁、建起偌大的“圣地诺村养鸡场”，前面的田地荒芜、变成片片果园（柑橘、猕猴桃）或茶林，哪里还有好的风水？隔壁堂弟也积极响应“新农村建设”：自毁老宅、然后搭板房给老人居住。于是在莽原中，只有父亲的小楼孤零零的，屋后的松树已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不知还能维持多久？想当年山林里好多大松树、野生菌、野动物、好多美丽的花朵……人类的发展似乎也是对自然彻底毁灭的破坏？
于是老家，已经和记忆中相差甚远，但只要亲在，无论怎样破败荒僻，“老家”永远是最温馨最亲切的，最渴望回归探视的。刚进家门就看到花园里盛开的白菊花，非常清新美丽！那是母亲当年种下的，她说 “热重”，江湖游医推荐用这菊花泡水就好了，前几年还让我给她摘去城里晒干，可现在她都不要了……
父亲独自留在老家，他把5份田地打理得很好、杂草都容不得生存，排水沟也整整齐齐，可是家里缺少母亲的收纳整理，真的够脏乱的。上次我回去发现家里异常整洁，原来是我请人帮忙包耙耙柑，人家要在家里吃午饭（父亲负责做饭、我问他做饭质量怎样，他说一般！可是记忆中他好像没有主过厨呢）、不得不收拾一下；就像上次，我带几位同事及其家人去老家摘李子，父亲不仅把家里家外的路道清理得很干净，他自己也打理得很精神。可能爱好的”面子”谁都懂吧？
可是这一次，没有狗儿出来迎候！
父亲一人居家后，就没有再养狗，只有一只小猫相随、瘦骨嶙峋的，我责怪他虐待猫咪，他说猫儿太挑剔（我买回的猫食也不怎么吃）！隔壁叔叔家有一只灰毛狗儿，样子很瘦很丑，但我们每次回去都特别积极热情迎接，很多时候忘了给它带吃的心里都过意不去。有一次回去，丑大狗居然带着一只特漂亮的金毛小狗出来恭迎，询问叔叔才知道小狗是大狗的孩子，但是通过目视，无论怎样都不能把两只狗狗想象成一家亲呢；又一次回去，不见狗狗相迎，老周追问狗狗的下落，我便带着他去叔叔家寻找，结果发现小狗还在、可是被绳索困住了自由，而大狗没踪影了！于是我们去找叔叔追问，他轻描淡写地叙说大狗跑到别人家不回了。可我们想狗性怎么会这样移家别恋呢？或许是他嫌俩狗太多处理了丑陋的大狗？接着追问他为何要把小狗套住呢？他说小狗偷吃鸡蛋、不得不拴住！可怜的狗儿、可怜的狗性！从此没有了生的自由，一辈子将在牢笼中挨到老!
又一次我们回老家，居然又见灰大狗、带着另一只漂亮的白毛小狗恭迎我们，我俩都诧异之极、欣喜之极，这大狗还在？可这白毛小狗虽然样子和之前的金毛小狗非常相近，但颜色绝对不同、我们也绝不可记错！于是我俩又以科学家的思维去找叔叔，问这狗怎么回事？他说大狗去了附近一户人家：他们家没有狗狗，这狗之前常去他们家玩耍，他们很喜欢它、给它吃好的，慢慢的就把它养家了，还在新家有了新的孩子！偶尔也会回老家、先在他家转转，再到我家转转……
古话不是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吗？古今中外，多少事例、无论真实故事还是电影小说，都在讲述狗的忠诚忠贞隐忍？孤独居住的老父亲也常常和我谈起狗、谈起狗的良性，对主人的不离不弃（好像在隐喻人的忘恩负义）。或许凡事都有一般原则、也有个性特例吧？一般的狗儿、猫儿不会舍离自己的“老家”，但也有例外，如这只我们都非常喜欢的土灰狗，但它最终抛弃了自己的糟糕之家，投入到另一个更温暖幸福的家庭怀抱（这让我想起一些拐卖儿童，新家比老家好，找到后基本都不会选择再回老家生活，无论那边亲人多深的爱恋、并为此遭受多深的困难）？
从狗性推人性？我们从骨子里热爱自己的老家，可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我们总会被迫离开，但我们总会情不自禁想起老家，总会想办法借口回去走一走、看一看，就像那土灰狗带着她的孩子，回到老家各处走走瞧瞧！然后再次离开……于是生命拉成长线，一端是远方的希望和诗意，一端是过往的亲情怀想！
父亲的老年知己
我刚进家门，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把地上的红薯打包、让我给小妹带去，他说小妹喜欢吃红薯！红薯个头很大，一个差不多有2斤重，我问他哪里来的，他说KXY送了些，她儿子又送了些，我便微笑不语、看着父亲捣腾完红薯后，又见他匆匆爬到高高的木凳上，修剪樱桃枝。记得开春的时候三个大男子（老周、小赵、老赵）忙活了三天，后来一场大雨冲刷，也没吃成樱桃。那天我顺手拍了个他忙活的视频发网上，很快就五千点击量，我评说快八十岁的人了为何还这么拼？有人回复“不拼他吃啥”？哎！我无语了！
送红薯的人，应该是父亲这些年独居在老家最近的知己吧！两家算邻居，男主和父亲关系一直很好，可惜几年前因病离世，两个儿子分别在镇上、市上居住，只剩老妇人独自居住在乡下，常常和老父在田间地脚聊天打发时间，教我父亲新式种植方法技巧，偶尔赠送她家种的蔬菜水果。可是父亲总舍不得享用，又让我拖到城里，如几十斤的大冬瓜、整框的猕猴桃；据说父亲也把我们带回的水水和饼饼零食分享给她。
上次我同事送父亲两件牛奶，我知道他不喝牛奶，就建议他送这位老人，父亲爽快的答应了。当我离家1里就发现眼镜遗留在老家了，于是调转车头回去，到家门口竟听见父亲和那位“知己”在果树林里谈笑风生，大概就是为送牛奶的事、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便悄悄回家取了眼镜、悄悄离家而去……
有几次老周独自回老家、返回狡黠的告我某寡妇又在家和父亲聊天叙事！但无论我自己和我的家人、还是她的家人，都非常理解这是邻里的相互帮协、扶持、体惜！七八十岁的老人、独自在老家坚守土地，更需要有人沟通、交流、合作！ 因此我和他的俩儿因为感恩着彼此的父母交情、也维持着较好的乡邻友情，虽然我们经历不同、职业不同、追求不同。
每次和父亲聊天，他几乎都会聊到老妇人的家事，她的儿孙们的工作近况、居家生活，自豪着他们的进步，也关心着我长居远处的儿子（现在怎样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回复一张票7、8万，还要隔离、耽误有限的时间，值得回吗？某次我回去拍我家的樱花，她也在地边和老父聊天，插话说这花好漂亮啊！是啊、我想！花开果红惹人喜爱，而生命在老去的路上，依然美好，有花陪伴、有果享受，更有真纯的友谊相伴！友谊在，快乐在，远方也不遥远，老去也不恐惧！
叔叔的无奈
那天我刚到家、和父亲聊着话，隔壁幺婶就大声呼叫我，说要坐我的车，要我送她回镇上的新居。我说我刚刚回来、还有些事要做，完后就叫她，可是等我准备载她时，却不见踪影了！哎，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和叔叔几十年磕磕绊绊、吵吵闹闹，或许都习惯了！
叔叔是父亲唯一的弟弟，老实巴交的爷爷奶奶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时，叔叔才八岁、父亲十二岁。虽然上面也有哥哥姐姐，但都已成家立业，在那个小家都顾不全的年代，他哥弟俩从此相依为命、艰难长大。父亲一直鄙视叔叔没文化，可那是谁之过呢？其实叔叔很多天资是完胜父亲的（父亲更像一个书呆子，而叔叔心灵手巧、做什么都能成为至上精品）。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总盼望着叔叔归来给我带山核桃吃、巴望他卧室大坛里的美味皮蛋；当年他独自抚养堂妹的时间，我和雄弟顿顿都盼着吃堂妹的猪油饭……然后我慢慢长大、远行，和他接触时间越来越少、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浅。再后来我又常常回去，和叔叔也越来越近、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他对我也越来越好（对外说我比他亲女还好），见我回去总会给他的宝贝：他养的绿壳土鸡蛋、种的各种新奇蔬菜、还有香米和菜油，弄得我很多时候都想不被他发现回了，当然我也会悄悄给他一些方便食品、饮料酒水，给他做一些卤肉、糯米饭，请他吃个大餐、给点小钱!
有个周末回老家，叔叔请我和老周去他镇上的新居吃饭，幺婶炖了一只老鸭子，据说很补人，叔叔把他最好的东西与我们分享了！然后提出下周末一起去大川玩玩，夏天的大川很清凉，叔叔那天也很兴奋，那是他曾经工作过、给他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我们沿着他的记忆指点前行，还去了他好朋友家吃了顿丰盛午饭，带他到镇上买了当地特色的白茶叶、收获了泡酒的乌梅，给他和幺婶照了些精彩的照片。当然那一日的旅行也让我流连忘返，我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野百合、千万次梦里蓝绿清凉的湖水。
回家翻看照片、对比分析，感叹幺婶和叔叔实在是不般配，叔叔高大挺拔、帅气英俊，聪明能干，而幺婶矮小瘦弱，做事不力，还疯疯癫癫！我忽然理解叔叔一生的无奈、无言的酸楚！
我至今仍记得叔叔结婚时，父母带着我和雄弟离开家、没有参与热闹的新婚庆贺，后来从母亲的表述感觉她是非常不满意叔叔这段婚姻的，他们对前段感情的女主非常满意，对方高挑美丽、善良温和、勤奋踏实，二人非常般配、感情也很好。可是因为我的嬢嬢、他们唯一的姐姐说他二人八字不合给拆了，母亲一直替叔叔惋惜（怨恨我嬢嬢做错事）！那个女主后来嫁到山里母亲的远房亲戚，她的女儿即是后来四川电视台广告里“唐时宫廷酒、今日剑兰春”的女孩（知名模特）！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镇上和幺婶一起居住、却选择老家简陋的板房？他说饮食习惯不同，幺婶要吃硬饭、他要吃pa饭。看着他一人独坐水塘边、悠闲抽着烟叶、目视远方，我想他是不想继续吵闹、宁愿一方净土安抚心灵吧？那日让老周跟他一起去摘软豆，叔侄一起在劳动中聊了很多话，这些年在老家和他说话聊天、和他一起干活做事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眼前七十多岁的他，依然呈现出火热的激情、宽厚的微笑！
叔叔小时候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都老了、两兄弟各有秉性和嗜好、各有家庭和活法，但他们都独自固守在老宅里：最近的邻居，相互帮扶、喝酒吃肉。希望尽量有空回去、带他们出去看山看水、品尝美酒佳肴，让他们心里能多些快乐、阳光、期望！
薅羊毛而归
生活、工作在城里，内心总感觉对老家的老人照顾不够，每一次回家探望，总想尽量带点东西回去，特别是食品、以保证他们简单艰苦生活的基本营养（蛋白质、水、维生素）。但每一次总感觉他们回赠的东西更多、体量更大，真的有种回乡薅羊毛的感觉！就如这次独自回去，时间那么急，还是装满后背箱：红薯、柚子、青豆米、爱媛果、土鸡蛋，到镇上堂妹家又薅一袋她婆婆原本送她的软豆！到家后，父亲打电话说还没拿青菜（我心里还装着老妈最爱的豌豆尖）……
于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货运司机，把城里的生活商品拉到农村，把农村的农副产品拉到城里！有时物品太多、总忧心消耗不完的处理办法。就像那晚，一个深交多年的朋友过来取货，随便把老家薅来的不晓得好不好、别人是否喜欢、不值钱的物品送走一大袋！
有时看到老家农民实在辛苦，种的水果卖不好价，总会力所能及帮销、帮买、帮送！现代人的生活越来越富足、先进、便捷，可越来越封闭自己、防范他人，总想获得却不愿付出，于是越来越少快乐、越来越多烦恼，为什么不多一点热情、多一点奉献、多一点回赠、多一点感恩呢？我喜欢在过节的时候，给好朋友、好同学、好老师、好领导、好同事寄点家乡特色水果，价格不贵，但这对收货人而言是一份沉甸甸的祝福问候，对我而言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感恩回馈，不仅温暖收货人、也温暖我自己，因为一箱水果或其他小礼物，距离拉近了，心的天空敞亮了！
这叫“情分”吧？亲情、友情？我那位朋友说得好，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像亲人一家了！记得去年某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当时我手术刚出来，插管刚取、麻醉刚醒，根本无力跟他说话，但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急急呼喊：你怎么了、怎么了？今年我又遭受意外骨折，那晚在家正难受伤悲着，他又微信过来安慰关心！这纯属巧合？可让我心生感动！感动这份友情之上的亲情！
人为理而生，却为情而活！但愿更深、更多的亲情、友情温暖我们一生，相互帮助、扶持、鼓励、安慰！虽然我们此刻还活着，但我们终将老去，我们谁都不晓得何时离开、以哪种方式离开。那就感恩当下的活着，感恩亲人的奉献，感恩智者的训教，感恩朋友的帮扶，甚至感恩不幸和苦难让我们成长让我们坚强、感恩错误失败让我们冷静让我们睿智……
JEAN 于家中 2022.1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