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米斯蒂娅的一年后的冬天。我终于迎来了与米斯蒂娅的婚礼。在跨越大海的教堂里,在双方家人和阿伦家佣人们的见证下,我们宣誓彼此的爱。
这是期盼已久的日子。我一直在一步一步地拉近和米斯蒂娅的距离,将一切、一切全部改写。包括米斯蒂娅对我的印象、米斯蒂娅的容忍范围,以及所有的回忆。
尽管如此,米斯蒂娅仍愿意待在我身边。
佣人那边别说改写,他们甚至理所当然地来到这座新宅邸,虽然并不完美,但已经足够了。
“你愿意发誓永远爱她吗?”
神父注视着我们。
“我愿意。无论是死亡还是转世之后,她永远属于我,而我也永远属于她。”
听到这番就算被当成异端也无可奈何的宣誓,神父不禁有些愣住。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身后的宾客们也议论纷纷。我看向米斯蒂娅,她正用傻眼的表情看着我。
八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她只是一味地惧怕我。那时她的脸上,尽是忧虑与恐惧,就连刚再次订下婚约时,她也总是用顾虑我的表情看着我。
正因如此,看到她如今终于露出傻眼的表情,我感到雀跃不已,忍不住高兴到无法自抑。
“米斯蒂娅真可爱啊。”
“你为什么总是……”
“因为米斯蒂娅很可爱啊。”
“现在是婚礼途中诶……!?在神明面前……”
“呃,那么请两位交换誓约之吻……”
神父战战兢兢地观察着我们的举动。
米斯蒂娅正色回答:“我发誓。”
你说了哦。我们约好了哦?这一生都不再分离,真的可以吗?
我幸福得不得了,连这种日子都想确认一下。我好幸福。
“我发誓。”
我们就这样开始交换戒指。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我几乎要哭出来。
每靠近米斯蒂娅一步,未来都变得愈加清晰,愈加确定。每一次都让我的视野在喜悦中变得模糊,为了不让人察觉,要悄悄亲吻她、将她拥入怀中。
“那么,交换誓约之吻吧。”
交换完戒指后,我轻轻搭上米斯蒂娅的肩膀。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我的心脏却揪成一团。
我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叠上她那抹上红妆的嘴唇。见她没有绷紧身体,我松了口气,放心地离开了她的唇。
“米斯蒂娅,我爱你哦。”
“我也是。”
她立刻回应,让我愣住了。
我的脸一热,害羞得发不出回应。
好高兴。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我们要幸福哦。”
“嗯,是啊。我们要幸福。”
没错。今后我要和米斯蒂娅一起幸福。
虽然已经够幸福了,但我会不断更新这份幸福,继续活下去。我们能活下去。
这份幸福,是绝对的。
因为米斯蒂娅就在我身旁。
在祝福的花瓣雨中,我满怀希望地与她并肩而立。
我曾经想在教会杀死米斯蒂娅。
在本该誓言永恒的爱之地夺走她的性命。我觉得那样很棒。
在铺满绿兰和黑蔷薇、应接吻的地方刺杀米斯蒂娅,或是勒紧她的脖子。或是与她一起品尝毒药,直到结束的瞬间都贪恋着她。
因为我无法想象米斯蒂娅从我的人生中消失,而我也无法为她带去真正的幸福。
我描绘着如此美丽的情景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候选计划——米斯蒂娅的坠落——我要在专属侍女背叛米斯蒂娅的地方杀了她。专属侍女没有做到的事,由我来做。我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米斯蒂娅的第一,抹去她曾经的恐惧和伤痛。
昏昏沉沉地策划着计划,或是和米斯蒂娅亲热着告终,或是米斯蒂娅稍微看向旁边的话就刺杀她……但这些想法就像谎言一样,如今我和米斯蒂娅一起活着。
“恭喜您!大小姐!”
“恭喜您!米斯蒂娅小姐!”
就这样迎来的我和米斯蒂娅的结婚典礼,除了我和她的双亲之外,还邀请了阿伦家的佣人,现在正要结束。
一直想着米斯蒂娅会和我结婚,另一方面,我也曾想着要杀了她。
不过现在她在我身边活着,还有我也活着,都让我觉得很开心。
米斯蒂娅选择了我。她说愿意留在我身边。即使知晓我的杀意,她还是决定待在我身边。
光是这样,我就觉得自己快要飞上天空了。我带着高涨的精力,继续在庆祝派对的会场中前进。
在围绕着米斯蒂娅,有的哭有的笑的庆祝的佣人群外围,身穿灰色连衣裙的专属侍女面无表情地靠墙站立。
“喂。”
我一出声,侍女便静静地将那双蔚蓝的眼睛转向我。因为色调和可恨的诺塔是同个色系,让我想起已经不在的那家伙,心中不禁有些不悦。
“之前没说过,不过,米斯蒂娅已经是我的了。”
我一直想对她说这句话,现在终于说出口了。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当我正为了终于能传达给她而感到满足时,她用冷淡的声音回应了:“恕我直言。”
“大小姐和我之间的羁绊,是不需要肉体的。而且,也没有拙劣到需要特地让别人承认的程度。”
听到她那从容不迫的口吻,我很想宣布“我今天就要解雇你”。不过要是那么做,米斯蒂娅会不高兴的……
“而且,我并不承认您。只要您敢稍微伤害大小姐的话,我会杀了您。”
专属侍女的语气很认真。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我,不过,看来她并不打算阻止我给米斯蒂娅带来幸福。
“哦~这么一来,我就能以正当防卫的名义杀掉你了。”
“我和你的经验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们也和你一样,都十分仰慕大小姐。那样的人们不可能突然为了留学或经营事业而离开国家。更何况,大小姐在三年前才被公爵家绑架过。”
侍女虽然这么说,但我并没有动手过,当然也没有夺走他们的性命。
全部都是对方自爆收场。
在剧场引发骚动而入狱、逃狱后刺杀少爷的那位亲戚,就算再怎么没有因果关系,身为父母还是会担心吧。我虽然很讨厌向老师告状的家伙,但偷偷报告后,对方就轻易地消失了,简单到有趣。
“我只是告诉他的父母,他们的儿子很危险而已哦?而且,等米斯蒂娅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多了新的家人,根本没空管那些事了。”
我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然而,专属侍女毫无反应。我决定展开追击。
“我会和米斯蒂娅一起活下去。我会让她幸福,最后在米斯蒂娅临终时,让她对我说我爱你。”
这是最后的宣战布告。
专属侍女无机质的眼眸瞬间变得充满敌意。
“少说蠢话了。”
我看着她失去从容的表情,扬起嘴角。
米斯蒂娅心中的第一是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取代,绝不会让任何人杀了她。
无论是米斯蒂娅的第一,还是杀死米斯蒂娅、或让她活下去的那个人,都绝对是我。
“米斯蒂娅。”
我呼唤着这世上最重要……不,是我的世界——终结的名字。
刻在她无名指上的文字是“永远爱你”。
无论生死,我都绝不会放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加上我先向米斯蒂娅告白的经历,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她的比重比较高。
米斯蒂娅明明比我小,却很认真地为我们彼此着想,放眼未来,我则像失控的火车一样横冲直撞。因为我失控的原因是喜欢米斯蒂娅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有超过九成的把握。
然而,婚礼当前的现在,我才发现米斯蒂娅对我的爱毫无止境。
“没那回事!杰伊先生,真的,很棒……!”
米斯蒂娅眼里闪烁着光芒,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我的爱意。
“我是很高兴……但这样很害羞啊,拜托你饶了我吧。”
我不禁打断米斯蒂娅的话。为了婚礼而手忙脚乱地准备时,我本来想通过一些婚前的按摩帮助米斯蒂娅消除疲劳,但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反击。
“……米斯蒂娅,我们要幸福哦。”
我轻轻抚摸米斯蒂娅的头。我是个不争气的丈夫,还请多多指教——这句话她一定会否定,所以我只在心中默默传达。
在美丽的白色大理石大厅内,装饰着金莲花与蔷薇的出席者席上,有着鲜红色的天鹅绒。终于到了和米斯蒂娅的结婚典礼。我背对着色彩斑斓的花窗玻璃,在岳父的护送下往前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米斯蒂娅。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我为了缓解紧张而悄悄地深呼吸,这时,米斯蒂娅来到我眼前。我们要一起向神明发誓永恒的爱,并交换戒指。
“那么,请交换誓约之吻……”
在神父的催促下,我轻轻地取下米斯蒂娅戴着的头纱。米斯蒂娅涂着我送她的口红,看起来更加神圣。我要对米斯蒂娅,献上誓约之吻。
会不会太早了?应该要更……等米斯蒂娅二十岁……不,等她二十二岁左右再做比较好吧?
“请吧。”
神父见我迟疑,便再次催促。我紧紧闭上眼睛,轻轻触碰米斯蒂娅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单薄,像是随时会坏掉。我担心她会不会骨折,脑袋里一片混乱。
“诶……”
我不小心,吻了她的额头。米斯蒂娅惊讶不已,神父也瞪大了眼睛。
“请吻在嘴唇上。”
神父清了清喉咙,重新来过。可是嘴唇……。米斯蒂娅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虽然牵手的顺序是父亲、母亲、米斯蒂娅,但除此之外,不管是约会还是去异性家里玩,米斯蒂娅都是我的第一次。
“抱、抱歉……我、我会努力的……”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手伸向米斯蒂娅。我得鼓起勇气才行。与此同时,一阵浓郁的蔷薇香气扑鼻而来。
“杰伊先生。”
回过神来,米斯蒂娅已经占据了我整个视野。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我被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包围。甚至感觉自己几乎要瘫倒在地,竭力支撑才没有倒下。
米斯蒂娅正在吻我。
米斯蒂娅正在吻我!?
我陷入混乱,同时意识到米斯蒂娅正努力踮起脚尖,我扶住她的身体,以免她跌倒。
一会儿,米斯蒂娅轻轻离开我的身体,抬眼凝视向我。
“我爱你,杰伊先生。”
“我也……我、我爱你。”
我的妻子,好可爱。太幸福了,好可怕。好强。好尊敬。好喜欢。怎么办?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只想永远跟她在一起。她太积极了,我的心脏承受不住。感觉会被她杀死。好喜欢。
我的脑袋好像坏掉了,感情瞬息万变。
“我会,让你幸福的。”
不过,我还是挤出了真心话。
我想让米斯蒂娅幸福。能让我的感情如此波涛汹涌的,只有米斯蒂娅。
在飞舞着的祝福我们的花瓣中,我紧紧抱住米斯蒂娅。
“婚礼,差不多要开始了。”
在明媚的晴空之下,身穿纯白婚纱的我心爱之人回过头来。同样身穿纯白服装的我轻轻走近她。
“这一天终于来了。”
“是啊。感觉这段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更用力地抱紧米斯蒂娅。蔷薇的香气与她本身的柔和香气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安心。真想就这样把她的皮肤和我的皮肤缝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真的,就像在做梦一样。”
在结婚之际,阿伦家的佣人们问过我是否做好了觉悟。为了米斯蒂娅小姐,是否能杀人。
为了米斯蒂娅小姐,我愿意去死。至于杀人,这种行为与我的理想背道而驰。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毕竟我连好好战斗都做不到,要夺走某人的性命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有谁让米斯蒂娅小姐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话,我会想杀了他。
这个答案似乎勉强合格了。我从执事长、园丁、专属侍女那里学习与人保持距离的方法、消除自己气息的方法、暗器的使用方法。一开始虽然还有车夫加入,但他本人很快就厌倦了,执事长判断“适合体格有优势、并且没有伦理观念的人”的战术不适合我,所以大部分都是从这三人身上学习。
执事长教我进行没有武器的肉搏战,以及使用枪械。
园丁教我剑术与药品的使用方法。
专属侍女教我暗器的使用方法与暗杀技术。
尤其是同专属侍女进行的实战训练,经常遇到生死攸关的场面。专属侍女在训练前会说“我会保护大小姐,所以这也许是浪费时间”,但她在训练时绝不会放水。
她会一边拿刀刺向我,一边告诉我“像这样奋不顾身地迎战,要是赢不了就只是白白送死”,并为我指出我进攻的方向。她说“这样大小姐会伤心的”,所以不会划伤我的皮肤。
就这样,我学会了保护米斯蒂娅小姐的方法,接着,我又和执事长及专属医生一起,开始解决实际想对阿伦小姐不利的人。
阿伦家突然从军事产业转为医疗事业及慈善活动,因此有许多人觊觎阿伦家的财产,也有人嫉妒。阿伦小姐作为家族的核心和弱点,屡次成为攻击的目标。为了避免本人得知危险,导致她心生恐惧,我们都会在她受害前先下手为强,解决掉对方。
不可思议的是,我对付过的每一个人都远远不及执事长和专属侍女的水平。我一边觉得训练和实战好像反过来了,一边每天努力训练。
同时,也一边支持着米斯蒂娅小姐——米斯蒂娅。
我祈祷着,将米斯蒂娅抱在怀里,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看来时间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呢。”
“嗯,我差不多该先走了。”
新郎必须站在神父面前等待新娘入场,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先跟米斯蒂娅道别。为了不被依依不舍的情绪影响,我在最后紧紧抱住米斯蒂娅。
“那我走了。”
“好,我也会马上过去。”
米斯蒂娅的声音让我露出微笑,接着我走出她所在的房间。阳光透过敞亮的玻璃天花板洒落,让走廊闪闪发亮,仿佛在祝福今天的我跟她。
我要让米斯蒂娅幸福。不是别人,就是我。
我怀着坚定的决心,一步一步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