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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不光除三害,他这一生都在除害
锦翼 2024-03-04

最近《周处除三害》这部电影很火,电影主角陈桂林以周处自比,要在临死前除掉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大通缉犯,杀死前两个,然后自己投案自首。这个情节的确和历史上周处的故事挺像。

周处这一生,不光除三害,他这一生都在除害。

除三害有名,那是因为被编成了段子,并且被收录在名士教科书《世说新语》里。

周处是三国时吴国人。年轻的时候,好勇斗狠,是乡里一霸,当地人把他和山上的老虎,水里的蛟龙并称三害,有人劝说周处为民除害,实在希望三害互相消耗。周处慨然上山屠虎,下河斩蛟,在水里和蛟龙搏斗三天三夜,漂流到十几里外,斩杀成功。等他回去,却见村里人正在庆祝三害都除掉了,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一害。

那就除掉自己这一害。

但除山中“害”容易,除心中“害”难,何况自己年纪已大。

于是他去拜访名士陆机陆云兄弟,陆机没在,见到了陆云,陆云告诉他:“朝闻道夕可死矣,改过自新不分年龄。”

周处幡然醒悟,从此励志求学,心向义烈,言必忠信,君子豹变,“终为忠臣孝子”。

段子到这里就结束了,殊不知他把自己化为利器,一生都在除害。

他后来在东吴的末代皇帝孙皓手下做官,文职做过太史令,武职做过无难督。做太史令,他为家乡阳羡做传,写下了《风土记》,为吴国做史,编撰《吴书》——陈寿的《三国志》里吴国部分的历史很多一手材料都来自周处这本书。

做无难督应该是临危受命,就在西晋大军打过来的时候,委任他统领无难营的士兵,但没等他抵抗,皇帝孙皓就投降了。

西晋方面的将领王浑在建邺宫对投降的吴国大臣,得意洋洋地说:“你们这些亡国臣子,难道就不伤心吗?”

举座默然,没人敢对,周处站起来说:“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的伤心,也不至我们吴国这些人吧。”

一语点出来,你王浑也是由魏入晋的,父亲王昶可是魏国三公,晋国灭魏,你也是亡国余种。大家都是顺应潮流,弃旧图新,何必搞道德绑架?

周处很快就被征辟到洛阳做官,在地方上做了几任,政绩显赫。皇帝司马炎或是听说过他除三害的故事,委任他做御史中丞,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纪检监察——这个工作就是除害,为皇帝司马炎除害。

在周处眼里,这是一个新时代,毕竟从张角作乱以来,分崩离析二百年,终于重回一统,一切都欣欣向荣。

新松很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

既然皇帝让他做御史中丞,那就是给他斧子,让他去斩恶竹。

于是周处开始了自己新一轮除害工作,他勇于任事,敢于谏言,处处纠劾不法。

但周处不知道,晋虽新邦,其命却是旧的。

他继承了曹魏的世家大族,给了他们更多的特权,这个新生的政权身体里流淌的都是前朝的旧血。

那些门阀世家,皇帝司马炎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他在历史上只能扮演宽厚和蔼的角色,却把斧子给了周处,这就只能是一把纸糊的斧子。

这一次除害,注定是失败的。

豪族们看着周处,大概就像是咱们们看堂吉诃德,你的勇气只能是个笑话。

实际上周处弹劾的那些权贵,到了最后,或是罚酒三杯了事,或是皇帝一抬手就活了稀泥。

最终豪族们烦了周处,决定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弄死他。

关中地区氐人齐万年叛乱,这些大族一合计,就把周处送到战场了。

许多人都知道,周处这必然是一去不复返了。当时东吴的许多故交劝他以老母在堂为理由推辞了。

周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皇帝既然派我去,必死也要去。

作为一个屠虎杀蛟的勇士,周处可不怕上战场,他到了关中,依然故我,作战勇猛,正好被那些达官贵人利用,派他孤军深入。

周处最终战死沙场。晋朝多了一个死去的英雄,达官贵人们少了一个讨厌的人。

这么说来,他是尽了忠,没能尽孝,皇帝最终给他一个谥号“孝侯”补上了这个遗憾。

因此周处绝对担得起忠臣孝子这四个字。

陆机专门为他写了一篇墓志铭《晋平西将军孝侯周处碑》,陆机为周处做传,不光是因为周处向弟弟陆云请教过,而是因为他们两家是世交。

陆机的爷爷叫陆逊,就是在夷陵之战中火烧刘备连营那位名将,周处的爸爸叫周鲂,是陆逊手下悍将。

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为什么陆云能对周处指点迷津了,人家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

 

陆机这篇碑文后来王羲之誊写,现在还是书法名帖——《周孝侯帖》。

不过王羲之应该没见过周处,他出生的时候,周处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他为周处撰写碑文,那是因为他和周处儿子周玘的关系。

周玘比爸爸周处更厉害,当时南方曾经发生过三次大叛乱,都是他平定的,三定江南,没有他,司马睿也不能在永嘉之乱后东渡长江,重新建立晋朝。

东晋的皇帝司马睿为了感谢他,专门拨出六个县,设立义兴郡,七百多年后,为了避讳赵宋皇帝赵匡义的名讳改名为宜兴。

只不过他们父子命运很像,周玘也是被南渡而来的世家大族排挤,郁闷而死,临死对儿子说:“记住,我可是被北方的伧鬼们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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